龙鲤心一紧。
他加快了脚步赶到她身边。
季稻收回目光:“你来了。”
龙鲤用手背碰了碰季稻的手,皱起眉道:“今晚天寒。”
“我是鬼,不会冷的。”季稻回到。
“人不会冷,心会。”龙鲤说着将一只纸鹤轻轻放回季稻手心。
季稻握紧了纸鹤。
“河神大人……”
龙鲤听着就蹙眉,他反驳:“叫龙鲤。”
“明明错的就是旁人,为什么偏要受害者沉默。”季稻干脆谁也不喊了。
“稻娘,人间有人间的秩序,黄泉有黄泉的规则,不是不管,是不能乱。”龙鲤叹息着看向季稻抱不平的那两个红衣。
左边那个好说,没杀过人,送下去可以投个好胎,但右边那个……
哪怕是龙鲤,也无法干扰另一个世界的秩序。
“那你来干什么!”季稻突然置气。
“你叫我来的。”龙鲤无奈极了。
“我让你来是想办法,既然你没有办法,那你回去吧。”
这姑娘偏对他一个人毫不留情,总是翻脸不认人。
龙鲤想了想:“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全看你舍不舍得。”
“什么?”
“阴阳木。”
季稻抬眸。
龙鲤解释道:“阴阳木是黄泉至宝,千年才可能得那一根,若愿意将阴阳木送回,别说一个红衣,哪怕是你的罪孽恐怕也能一笔勾销。”
“勾销?勾销了就该让我投胎去了吧。”季稻摇头:“躲了那么些年,全因我不愿,怎么可能送上门去。”
“那就换别的。”
季稻毫不犹豫:“那就换吧,我不能出面,你替我换,凭你的面子再要一个承诺不成问题。”
“不心疼吗?”龙鲤见她如此果决,忍不住问道。
“心疼啊。但是……”季稻望向相依相偎的二人。
但是,谁叫她看不过去。
季稻故作洒脱:“这样也不错,不仅不用欠陆掌柜人情了,还替小孩儿做了件好事,就当替他积积阴德了,等等,这么说,我还双赢诶!”
龙鲤弯眉:“他可不见得会高兴。”
“人都死了,他要是不高兴有本事上来找我咯。”季稻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龙鲤被逗乐。
他望向月,感慨:“稻娘,今晚月色真美啊。”
日月同明时刻,黑白无常从灰色中走出,一身红衣的男子站在院子中。
黑白无常相视一眼。
“老早就闻见味儿了,原来是您啊,百年不见,贵体安好啊?”
龙鲤望向二人:“很好。”
龙鲤不咸不淡的态度闹得黑白无常心有点虚。虽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但算起来对方和自己的老大还是一个级别的,不好得罪啊。
“您老这次又有何赐教啊?”黑无常小心问道,但这个“又”字就很灵性了。
龙鲤勾唇一笑,还未说话,就笑得黑白无常心里直打鼓。
“等等,您这次不会又要给咱们兄弟出难题吧?”
“本神是这样的人吗?”龙鲤顿了顿,“小黑啊,小白啊,你们瞧……我今天来是为了给你们送两个人。”
林倾和倾儿便拘谨地走上前来。
黑白无常眼睛一亮:“两只红衣……这只杀了人,得下地狱的,这好啊,这敢情好。”
“诶,这怎么能下地狱呢,这得去投胎的。”龙鲤笑着,怎么笑怎么不像好事。
黑无常心里一咯登:“这怎么能投胎呢,这杀了人,看样子还杀了不止一个,这得……”
不等黑无常说完话,龙鲤就道:“小黑啊,听说你们阎王殿丢了一根阴阳木,我这儿刚好有一根……”
“当真?”白无常激动不已。
“如果您真有阴阳木,这点小事就不算事了。”黑无常说道。
龙鲤片刻又有些犹豫:“就是一根阴阳木换一只红衣有点不太划算……”
龙鲤这样一说,黑无常就知道他要提条件了,黑无常想了想:“阴阳木是大事,不若您跟我们去一趟阎王殿,和我们阎王爷商量商量?”
“也好。”
季稻远远望着黑无常白无常还有两位红衣远去,哪怕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也明白这事办妥了。
最后只要把阴阳木从陆喜哪里要回来送去阎王殿即可。
太阳完全出来了,季稻撑开伞,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商温。
今日便是第三日吧。
季稻想着又忍不住嘟囔:“说了三日便是三日,三日都等不及,也怪你没福气。”
季稻冷哼一声,撑着伞走出了林府。
她回头,林府已经肃清。
这林府,她是不会来了。
季稻执着伞缓缓远去,进入车水马龙的街道。
“季姑娘!”
季稻回眸,却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急急追了上来:
“季姑娘,我来接您了。”
第75章 望皿城 迎秋稻
车水马龙的街道, 某个茶楼之上,一双眼睛将白衣女子的身影尽收眼底,直至她登上那辆碍眼的马车。
他轻轻转动茶杯, 才缓缓收回目光。
“这京城似乎没变。”
戴着黑色面纱的女子微微垂眸,安静的侍奉在一旁。
他忽地笑了, 不知想到什么愉快的事情,连眉眼都忍不住上扬:
“约莫, 还是因为人没变吧。”
男子轻声喃语, 自问自答。
“若草, 你喜欢京城吗?”
黑色面纱的女子微微一愣。这个名字,她忘记太久了,乃至于乍听见会一愣, 随即便觉得陌生。
等回想起这个问题她抬眸,都没有犹豫就道:“喜欢。”
“为何?”
若草目光微闪, 似想到什么, 想说却有犹豫。
“说吧。”男子声音淡淡。
若草低垂眼睑:“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砰——
忽如一阵飓风狠狠拍落那弱小单薄的身体,若草撞破了屏风撞到了墙壁上,黑色的面纱颜色更深了。
她扶着墙站起来。
男子看也没看她:“你在这里呆得太久了。”
若草眼睫一颤:“是。”
他朝若草招了招手, 若草拖着重伤的身体一步一步缓缓走过来,走到男子的面前,她下意识低垂下头,不敢与他直视。
男子却掐住了她的下颚, 逼着她抬头看他, 他勾起唇,指尖轻轻划过她的脸颊,划到她耳尖, 他轻轻抬手……
若草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瞳孔一缩:“不,不!”
她眼中终于有了害怕,挣扎起来。
男子却不顾她的挣扎,将她的面纱挑落,她的容颜映入男子的眼睛里面。
她神情紧张,带着惶恐和抗拒,她下意识想避开对方镜子一样的眼睛,让她这样难堪的眼睛,但是她却忘记了自己的下颚被人捏住,无法挣脱。
她便干脆闭上了眼睛,嘴唇苍白,颤抖:“不,不要给我看……”
男子仅微微一笑,似温和,却说出世界上最恶毒的话语:“若草,得记得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不属于你的东西,不要惦记。”
她浑身一颤:“……是,不敢。”
*
马车走了许久。
淡粉色的纸鹤从空中飞落,钻入被风吹起的车帘中。
季稻伸手,纸鹤挥舞着翅膀,缓缓飞向季稻手心,轻轻蹭了蹭季稻。
季稻摸了摸它的脑袋,它开心得乱转,像个讨了喜的小孩,忍不住像全世界炫耀。季稻忍俊不禁。
讨完了喜,纸鹤便自己把自己拆开给季稻看,季稻依稀辨认出是龙鲤的字迹。
嗯,只有他的字才这么丑!
“事情办妥,林倾相送。”
季稻看完,纸鹤又把自己叠起来,它冲季稻努了努嘴,那空空如也的嘴尖转眼间就多了样东西。
季稻愣住了。
不待纸鹤给她,她就失了态地一把抢了过来,纸鹤似乎惊住了,东西被抢的那一刻,它忙飞过来,亲亲季稻的脸,似乎是看出了季稻不好的情绪在安慰季稻。
那猩红的珠子中出现过一块木牌,
那图案是一条弯弯的线,线尽头,牌子边缘,有类似柳叶的图案。
这图案,季稻见过的。
季稻从取出从青城得来的另一块。
青城那块木牌的图案只有一根弯弯的线,线尽头,牌子边缘,有类似柳叶的图案,其他的就什么也没有了。
但这一块,图案虽然和青城那块很像,但又有所不同。
季稻看了看从林家得来的木牌,又看了看从青城得到的那块木牌,总觉得这是出自一人之手,而且,这两个之间有联系。
季稻紧紧盯着,看了又看。
忽然,马车一颠簸。
季稻手上两块木牌同时飞了出去。
“怎么了,长墨?”
“没事没事,刚刚有块石头,可能硌着了。”长墨回道,声音中带着点急促和不安。
季稻也没在意。
木牌飞出去了,她扫了扫去找木牌。
不找不知道,这一看季稻吓了一跳。
两块木牌半叠在一起,而且……
季稻一手拿一块,将木牌拿起来,她愣愣的合在一起,又缓缓分开,又叠在一起……
“……麦子,谷子?”
若分开当真像柳叶,但若合在一起……
“不是,不是麦子,也不是谷子……”
季稻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她手止不住一抖,情不自禁的低喃:“……是稻子啊!”
“怎么能是稻子,怎么会……”
季稻感觉到自己像是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
想起在青城,在林家发生的事情,在得到这两块木牌,看见这木牌的图案之后,季稻惊觉自己醒来后发生的事情好像一步一步失控了。不,也许只是对于她而言是失控的,对于那个暗中操纵的人却不是。
季稻忽然感觉到心一阵寒凉。
到底是谁?
季稻想起了那颗千秋珠中曾经出现的身影,那道低沉的声音。
是他吗?
在此时,季稻又突然发现了一件她忽略的事情:“那人说过,他要用千秋珠换林家姐妹的自由,林家姐妹自由了,但是,千秋珠为什么还在?”
他究竟是谁?
他究竟想做什么?
季稻思绪纷杂,她眼神一片混乱,手上的两块木牌仿佛比千斤还重。
许久许久,久到仿佛时间都快要静止下来似的,季稻眨了眨眼睛。
等等,她坐的是马车吧?
去王府要这么久的吗?
王府不在京城?
不可能吧?
季稻挑起车帘瞅了一眼。
嗯?
嗯??
嗯!!!
马车之外,葱绿的两排杨树随风起舞,石头被天随意掷在一旁,稀稀拉拉,再看远处,树越来越少,石头越来越多,越来越大的风席卷风沙将远处染上了浓重的黄色。
“这是……京城?”
季稻的声音没收着,长墨听见了,心一跳。他故作没听见的样子,只是挥舞马鞭的力气默默重了几分。
感觉到速度突然加快了的季稻:“……”
嗯?
“长墨,你家王爷的王府开在山里?”
长墨心虚得不敢看季稻,只是拚命挥舞着皮鞭子:“季姑娘放心,咱们还没出京城。”
“还没出,就是快要出了的意思吗?”季稻当即点破长墨的小心思,长墨干巴巴“呵呵”两声,沉默了。
季稻:“……”
季稻犹豫了一下:“长墨,你不会告诉我,你要去皿城吧?”
“姑娘猜得真准,嘿嘿。”长墨当即赞扬了季稻。
不是季稻猜得准,实在是沙子太晃眼睛。
季稻无语凝噎。
“……你主子知道吗?”
长墨笑容僵了。
季稻:“……”
哦,不知道啊。
“你主子知道了,你会怎么样?”季稻叹息。
长墨抿了抿唇,眼神黯淡下来,他没回答季稻的问题,而是道:“季姑娘,我主子活到今天真的很苦。他是天潢贵胄,出生就该享受到世界最美好的事物,可是他也流着商家的血脉,他天生就是得上战场的,他不能躲,因为他是满门忠烈之后,是商家现在唯一的、唯一的孩子了。季姑娘,你知道一个年仅十四岁的孩子在战场上是怎么活下来的吗?盛军,太强了,那是个不可战胜的神话,那年,延军几乎全军覆没,一个年仅十四的孩子被刺了一刀,是心脏,随后他被随手扔到了尸体之下,可那孩子命大,扒开尸体,用手拚命刨泥,像野兽一样一爪子一爪子刨开埋尸体的大坑,爬了出来。”
“养尊处优的公子满手都是血,一看,指甲盖都被挖掉了,季姑娘,十指连心啊。可是,他一声也没吭,他只是站在那里,望着盛军安营扎寨的地方,他说,我不会输了。起码,在我死前,不会看到输了。”
季稻想起商温,他看上去一直都像一个矜持的贵公子,所以顺着长墨的话讲,她无法想像他狼狈起来是何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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