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重新啃上鸭脚,“许叔你这么说话,不怕副队嘛?”
老许重新看向手机,“怕啥,我路就走到这了,何况老汪不是小心眼的人。”
发完微信,老许又催大国,“你快吃,过五分钟我们得出发常华小区,问询小区大门监控的事。”
——
结束今天行程正好三点半。
现在回左凭市,也快到值班时间了,一点补觉的时间都没了。
不过,江宁不愿意一个人待着,要忙点什么,才能不被情绪裹挟。
坐进车里,叹一声长长的气,江宁忽而感到十分疲累,任由身体陷进座椅里。
查案是一方面,他有私心:
这二十年他总是做一个梦,梦里在深山森林,他追寻一个穿着白衬衫的清瘦背影。林中穿行,亦步亦趋,眼视皆瘴,他怎么也拨不开那些迷雾,只能任由那个背影淡去。
直至茆七出现,她就像是他几近迷途时的一根纽带,他必须牢牢抓住,才有办法走出迷雾森林,看清离去的江然。
所以查茆七,查刘献金,两人之间扑朔迷离,江宁心中罗列数种猜测:
刘献金从体检健康到暴病身亡,之间仅半年,什么病能发作这样迅速?还是有其他原因?
且据刘献军讲述,这半年间无人得知刘献金的消息,和见过他,这半年应该是只有茆七在场。
刘献军也说过,刘献金不可能去养一个陌生小孩,他应该是个有所图谋才收养的茆七,图什么呢?
想起刘献金对茆七的越界行为,江宁联想到年初经手的一件性侵案,重组家庭中,不乏遭继父性侵的女孩,她们有的能勇敢报案,有的羞于启齿,沉默忍受痛苦。
刘献金所图谋的,会否跟他的死有关系?基于江宁对茆七的怀疑,换言之,刘献金的死是否跟茆七有关?
越推理,江宁越觉得,茆七身上有着错综复杂的谜团。
线索只露一头,还待抽丝剥茧,江宁打算先回公安局,拿起手机,才发现老许发微信了。
老许:【涉案日期前后茆七的行动轨迹发你邮箱了,记得查收。】
后面还附上一张图片。
江宁点开看,是一幢门面楼,楼中有几个字特别显眼,也熟悉。
江宁想起什么,用手指弹开汽车中控台下的小格子,从里夹出一张名片,和图片上的字对上了——《一间心理咨询室》
——
再三考虑,茆七还是站到了一间心理咨询室的楼下。
没有预约,不知道能不能见到人,更何况她今天是带着目来的。
迈步上二楼,茆七从敞亮的玻璃推门,看到前台那站了个身影,白大褂干净利落。
就是这样的一个背影,茆七在五层的楼梯间看到了,想追,但追不上。能自由出入西北区精神病院的,这种穿着,不是医生就是护士口中的护工。
茆七至今不懂她为什么会在夜里出现在西北区精神病院,但是她能进入,仲翰如能进入,现实世界的某某,也能进入。
那个背影,会是他吗?
茆七盯着那个身影。
西北区精神病院真正的危险,不是巡逻者,是未知,是困囿,如果能有一个自由出入的同伴,那她和仲翰如的局限性,也算不得弱点了。
名牌的诱惑,茆七总算能体会一二了。
“李医生。”
茆七开口喊道,她看到原本松弛的身形陡然一僵,回过头看到她时,眼里的震惊一闪而过。
从第二次见面,茆七就确定李亭甲还记得她,既然认识,那为什么对她的出现惊讶?
“是……仲小姐的朋友。”前台识面孔无数,自然记性好。
“我已经不做医生很久了。”李亭甲开口说道。
茆七的目光掠过那件执着的白大褂,不以为然,要是真不执着医生这个身份,为什么不穿常服?
李亭甲又说:“我叫李亭甲,我看我们年龄差不了多少,你可以直接称我名字。”
“我叫茆七,你也可以直接称呼。”茆七礼尚往来。
前台小姐迎上前来,想邀请茆七先坐,茆七却直接向李亭甲发声:“你有空吗?”
前台小姐愣了愣。
李亭甲也没反应过来。
茆七越过前台小姐,朝李亭甲近去。她从家出发时已经四点,路上堵堵车到这四十分钟,也近五点,没有时间可浪费了,所以直截了当地问。
前台小姐后知后觉地跟上,虚拦茆七,“茆小姐,不好意思,心理咨询要提前预约的哦。”
李亭甲摆手示意,“没事,她不用预约。”
让前台小姐先下班了。
就这样,茆七坐到了李亭甲的咨询室,面对面的单人沙发,很软很舒适,但她莫名其妙有丝局促感冒头。
李亭甲在斟茶倒水,红茶放他面前,白开水放茆七面前。
茆七不爱任何“调料”水,所以白开水她愿意喝,也刚好口渴了,她仰头举杯喝尽。
李亭甲不意外她的豪饮行为,也没给她续杯。
李亭甲慢慢喝茶,直到茆七的视线放在他身上。他迎向她眼睛,静静地,像是在等待她开口。
“我没付钱。”
茆七出乎意料一句,逗笑了李亭甲,他伸手推了推因笑而松下的眼镜,说道:“我已经下班了,我的时间没有价值了。”
“那你,下班后会做什么?”茆七顺嘴问。
“回家,洗个热水澡,睡个好觉。”其实很冒昧,李亭甲却也回了。
睡觉啊!茆七眼睛一亮,“你睡眠很好吗?”
李亭甲:“算还行。”
茆七:“我不太好,可能翻来覆去的,睡醒身上偶尔会有伤处。你会有吗?”
“不会,那你怎么知道是睡眠不好引发的伤处呢?”李亭甲反问了。
茆七:“因为我几乎都待在家中,睡醒才发现伤口,应该是睡觉时弄的。”
李亭甲又问:“那你记得是怎么弄伤的吗?”
茆七当然记得,因为伤在西北区精神病院,现在目的未达,她不能这么快露底牌。
茆七摇头。
“嗯。”
李亭甲不问了,茆七之前腹语的心思,也被他半道截没了。
沉默得,是仓促,他们两个实际不熟,聊这些,导致进不去下个话题。
但换层语言包装这事茆七能做,她刚出手工时,为了接单,也夸大装裹过自己的技术。话术这种,换汤不换药的。
“我最近有个感悟。”她神秘兮兮地降低音量。”
“什么?”
茆七微笑。学心理的,都致力于探索他人的内世界,这不,又上钩了。
“你相信人的内部里,会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空间吗?”
那个空间指的是哪,如果李亭甲真是那个背影,他肯定清楚。
话一出,李亭甲眉头一跳,“你能具体描述,是怎样的空间吗?”
茆七说:“在那个空间里,你真实地存在着。”
李亭甲又问:“在那个空间里,以你的意识为驱动吗?”
茆七进入睡眠,西北区精神病院才真正影响到她。算是以她的意识为驱动,于是点头。
“茆七。”
李亭甲第一次叫茆七名字,透露出严谨,听着让她有丝怪异的感觉。具体是什么,形容不出来。
“这个空间,是你的精神世界吗?”李亭甲看着茆七的眼睛询问,语气别样温柔。
精神世界是虚拟的,茆七会受伤,当然不是,但她不能说得更细,只是摇头。
李亭甲微微皱眉,他试图理解,“是真实的空间?”
终于转到一个点上了!茆七刚想要进一步,却猛然意识到,她的试探性问题,全被李亭甲抛了回来,他在诱导性发问。
茆七收住话语,缓缓后坐,眼神也戒备起来。
从李亭甲的角度看,她身体后坐,抱臂而视,这是一个防备姿势。他回想之前谈话,是不是哪里让她不适了。
茆七又说:“你还没回答我。”
“相信。”李亭甲顺从地点头。
茆七怀疑,默不作声。
李亭甲轻声:“你不信我的话?”
茆七没表态。
李亭甲笑了,不再追问。
话语,神情,总留三分,使人遐想,茆七觉得李亭甲也在试探她,在隐藏目的。那个目的,跟她的目的,是相同的吗?
假设李亭甲真出现在西北区精神病院,各有隐瞒,代表各自立场不同,那他们就是敌人。
茆七坐直腰板,托词说:“李亭甲,谢谢你今天陪我说话,我有事要先走了。”
李亭甲又笑了,“好的。”
茆七突如其来,按常理,是无理取闹了,可李亭甲全程就是接纳,仿佛是道平波,悠闲地浮在水面。也不知他是心思藏太深,还是职业使然。
茆七毫不犹豫起身,走去开门,李亭甲温润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今天也是你在陪我说话,以后你想见我的话,随时可以来。”
茆七回头,古怪的语气,“你很孤独吗?”
“……是。”
说是,也那样无懈可击的笑容,茆七替李亭甲感到累,怪不得愿意浪费时间和她,在这说模棱两可的话。
“我会再来的。”茆七说。她总得搞清楚那个背影。
下到楼底,天空真是漫天橙红,晚霞示雨,是左凭市向来的气候习惯。
明天下雨的话不方便出门,鹦鹉鱼没粮了,茆七左右顾望,看附近哪里有超市,要买点肉丝带回家。
找到了,过一个红绿灯对街就有个生活超市。
茆七上车,扬长而去。
第31章 磨刀还能干嘛,宰杀切砍啊!……
回去路上, 遇到晚高峰。
车开开停停,天边已泛灰暗。
快到公寓大门时,道闸处的车还排起了长龙。
茆七这车开得有些烦躁, 开窗透气, 视线中正对一家理发店。她拽住自己发尾拉到眼前看, 长分叉了,想想是挺久没修剪头发了。
要不要拐弯去剪个头发?正犹豫着, 前边车开快了,茆七忙跟上去。
算了,有空再说。
停车, 进公寓楼,和茆七一起等电梯的还有三个奶奶辈的女人,三人兜成圈,口耳相接私语。
只是声音算不得小, 茆七全听见了。
“听说我们这幢, 楼梯间又出现血了。”
“又有啊?会不会是哪家孩子搞的红墨水?”
“红墨水和血迹还能分不清啊?是搞清洁的那个刘兰偷摸告诉我的,你们夜里也别出来瞎转了。”
“保安不是每晚都巡逻吗?没事的吧……”
“小心点最好……”
进电梯后,几人默契地不言语了,待茆七出电梯后,复又言论起来。
茆七少跟人接触, 平时听到的八卦和事件都是在电梯间或小广场。不过这些都跟她没关系, 她公寓大门是防盗指数最高的c级锁锁心,没有钥匙绝开不了。
开门,进屋。
茆七在厨房加热速食, 简单一顿就是晚餐,然后拿起买回来的肉丝,走到鱼缸前。
拉椅子坐下, 撕开覆盖肉丝的保鲜膜,茆七捻起一些肉丝,丢进鱼缸里。
鹦鹉鱼闻着味儿来咬,摇曳间,颜色越发红艳了。她养了几年鱼,知道夏天鱼会发色,是最好看的时候。
肉丝很快咬完,茆七又喂一些,和鹦鹉鱼对起话,“喂喂,我把你们养的那么好,能不能有点心灵感应啊,我遇到危险时就唤醒我……”
鹦鹉鱼只顾吃,吃饱后围去鱼缸进水口,笨拙地撅动嘴巴吸氧,留给茆七两个鱼屁股。
茆七悻悻敲两下缸,吓它们两吓,便去拿睡衣洗澡。
洗完澡出来,还早,收拾工作台卫生,九点多躺床上。她侧躺看到挂钟,还没到十点,现在闭眼睡着的话,会否就出现在西北区精神病院?
昨晚进入的时间有异,茆七想过,可能与她早睡有关。那今晚,要不要试验一次……
这样想着,她缓缓闭眼,眼珠子在眼皮底下滚动,耳边太过安静,不安挟着恐惧如潮水般蔓延上身体。
不行!不行!不能睡!茆七心底抗拒,挣扎着,大喘气醒来。
还好,醒来了,房里乌漆墨黑,闪动着一线冷光。
是月光吗?窗帘没拉紧?
未等茆七看清,冷光朝她瞬移过来,伴随冷光一起的,还有急促的踏步。
公寓里怎么会有人?难道给小偷进来了?!茆七愣了一秒,就麻溜地爬起来跑,只是下意识地感觉有危险。
跑起来时才明白,什么冷光!那是刀具的寒芒!这不是在公寓!而是在该死的西北区精神病院!
“食物这么快就送来了,刚接手就碰到一个没死透的,唉,还得杀一杀才透……”声音也紧追,气不带喘的。
环境昏昧,茆七完全是靠着本能跑,她发现自己在转圈,病房的摆置不是这样的,她似乎是在解剖室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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