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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清水微微扑了扑脸，终于清醒了些。
贺其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她喊他哥，但他似乎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她的亲哥，爱管天管地的。许知微不想接，挂断了。
可来电显示又出现。
她继续挂。
连着三四回，贺其也爆发了，他正在高铁上往丽湖赶，听到最后一次忙音之后手狠狠锤了下扶手，虽是闷闷一声响，可车厢内过分安静，导致这样一声也足够引起注意。
乘务员听见了，走过来询问是不是需要帮助，她弯着腰，笑脸盈盈。
贺其自觉失态，可仍笑不出来，只对她摆手说没事，但也就是这一个抬眼间的碰撞，突然想到什么，定睛再次看向眼前微笑着的乘务员。
“廖静？”他尝试性地问出口。
廖静同样吃惊，愣愣地看了贺其一会儿，猛然灵光一现，“班长！”
世界太小了。
贺其一上车就只顾着许知微的事，完全没注意到在车厢内忙来忙去的人竟然是他的老同学。
这时笑了出来，“真巧。”
刚说完话，又看了眼廖静，想到了什么。
许知微不接他电话，那他就另外想个辙。
“不好意思，你的手机能借我打个电话吗？”他问廖静。
“啊？”廖静也没想到相认之后的第一句开场白是这样，短暂懵了会，爽快点头，“行，我去拿，你等会。”
她往另一边走，回来时递给贺其一部手机。
“用吧。”
“谢谢。”
许知微看手机再无动静，以为贺其死心，松了口气，准备出洗手间。
迈开两步，铃声刺耳作响。
第15章 程宥许，我们的故事。
一接起, 那头责骂的声音灌了进来，“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货色！人家都不要你了，你上赶着去贴什么？！”
吴晓琴离店之后给程宥许拨了电话, 本意要问清楚事情原委, 谁知道电话接起来是一道女声。
她也是经历过背叛的人，对发生了什么心知肚明。
她遇人不淑, 偏偏要她的女儿也步这样的后尘，这到底是什么天理？
回到家越想越气，几次想打电话过去给许知微劈头盖脸骂一顿, 但又想到她在店里说的那些狠心话，还是犹豫了。
可终究骨肉血亲, 她怀胎十月的孩子受了欺负，怎么能够吞得下这口气？
也就刚刚终于把电话拨了出去。
许知微也没想到是吴晓琴的电话, 因为以前都是程宥许来应付, 所以毕业换手机之后她就一直没把这个号码存进电话簿。
吴晓琴的声音尖利无比，带有她个人独特的风格, 每次她和许天刚吵架的时候，许知微在房间里就能够听到这个声音，像一把刀，在她头顶上一片片地划。
“不关你的事。”她已经懒得再和吴晓琴虚与委蛇, 事到如今她想扮演为女儿考虑的好母亲人设已经不可能了。
许知微想直接挂了电话，可刚放下手, 那边的嘶吼传出听筒。
“许知微！你给我回来！”
太可笑了，她需要关心的时候人不在，她不需要的时候却要来横插一脚。
许知微没继续向前走, 原地立着，把手机重新放回耳边, “你够了，你现在凭什么来管我？当初不要我的是你，来我店里闹的人是你，拿我当提款机的人也是你，你现在装什么慈母人设？”
一气说完，许知微喘了好几口气，想说的、没说的，终于说了出口，她觉得无比畅快。只是，手却在不停地发抖。
她给过吴晓琴很多次机会，可是呢？结果不就这样吗？
吴晓琴和许天刚一直让她觉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错误，他俩用他们的失败婚礼击碎了她的一切世界观，她被击垮了，然而回头一看，身边空空如此。
对面的吴晓琴沉默了。
许知微等了十几秒，才终于听见她继续开口说话。
“微微，妈妈……”
“别这么叫我，也别这么叫你自己。”
她放下手机，挂断了电话。
一摸脸颊，拂掉一滴泪。
向回走又得经过那个长长的廊道，许知微仰起头看了眼吊顶上的灯光，再目视前方。
她忽然觉得回头没有了路，而前方也没有了路。
可与其同时，还有人正在路上。
贺其用廖静的手机拨了号码，但他却在最后一刻迟疑了。他把手机还给廖静，并道了声谢。
廖静很纳闷，“你不打了？”
“不打了，没必要。”
廖静笑了笑，“没想到你现在的口头禅还是这句？”
他们是高中同学，贺其是高一下转过来的，当时班里就她边上有个空位，两人便在老师的安排下顺理成章成了同桌。
贺其长得帅，学习也好，廖静那时偷偷喜欢过他好一阵子，甚至还给他写过情书。
但贺其给她的回复是，没必要，别喜欢我。
太拽了，拽得廖静想直接挥他一拳，还是扫他脸上的那种。
但廖静不能这么做，因为她的情书没有署名，她是催贺其看抽屉里的情书时得到的回复。
这就是廖静悲催的但没被发现的暗恋故事。
贺其自己都没意识到还有口头禅，捋捋后脑勺的头发，不好意思道：“有吗？”
“有啊！”
廖静真想和他展开说说，因为她发现现在的贺其比以前更有魅力了，可工作时间是不允许的。
她让贺其加她好友，给他留了号码。
“回去约。”她比了个电话手势。
贺其冲她点点头。
和廖静的见面是回程路上的一段小小插曲，贺其强忍着想骂许知微的冲动，总算熬到了车辆到站。
他行李也忘了拿，冲下车走了。
坐电梯时一拍脑门，真是越急的时候越出乱子，他给廖静发消息，告诉她自己在丽湖的住址，让她帮忙寄送一下，接着便赶去那家酒店。
许知微这个傻子不知道得多难受呢。
“师傅，快点，赶时间。”
许知微并不知道有人在向她这儿赶，她正处于悲春伤秋的阶段，但又得逼迫自己冷静。
她冲吴晓琴发的那顿火只是图了一时畅快，当坐下来回忆童年时的点点滴滴时，她才发现她们也有过短暂的温馨时光。
可有什么用呢？没必要再想了。
她喝了一口酒，再把目光转向台上，是新人双方的致辞环节，估计是她走的时候新娘的发言已经结束，现在说话的人是程宥许。
“万分感谢我能在那个露营地遇见你，你崴了脚，给我‘英雄救美’的机会……”
许知微有那么一瞬间浑噩，她把自己代入进去，可又很快脱离出来，因为他说的完全不是他们之间的故事。
她和程宥许之间的故事很长，很意外，很有趣，很……
总之，很复杂。
但非要说一说的话，还得继续从那个拥抱说起。
消失了一个月的人突然回来，又突然开口索要拥抱，任谁都会气愤。
可许知微没有。
她当时闻着他身上的那股清新香味，一刹那间，完全忘了自己在这一个月以来对他的埋怨，心跳时快时慢，不自觉地就把双手紧紧环住了他的腰。
拥抱的开端明明是他来寻求安慰，结尾却是她有些舍不得放手，她的手摩挲着他外层的衣服，仿若是要借这样一个动作去把这一刻印进脑海。
但八字尚且没有一撇，她松开了程宥许。
而这一抬眼，发现他的憔悴。
“你…还好吗？”这话是明知故问。
他却也违心地作答：“没事。”
许知微哪能不明白这种口是心非，拉开了副驾的车门，“还是先上车吧。”
他们这样站在楼下，被人撞见又不好解释。
更何况程宥许的状况显然不适合继续开车，她看着他的样子，总觉得这人怕是随时要倒下去，他黑眼圈太重了，昨晚一定没合眼。
“你有驾照吗？”程宥许有点不放心，他发现许知微连踩油门时还得向脚底下看两眼。
“瞧不起谁呢？”她嘿嘿一笑。
驳是这么驳了，可新手司机的确没上过几回路，许知微终于把车子开出宿舍区，还是只敢小心翼翼地踩油门、打方向。
路上，她有心想看看程宥许情况，却发现分身乏术。
“程宥许。”只能用说话的方式来获取他的状态变化。
“嗯。”程宥许完完全全把她开车时的紧张模样收入眼中，她的五官都像是要赶赴战场，他本来的坏心情被缓释了很多，此刻只觉得好笑。
“你还好吧？”
“还好。”程宥许偷偷这一幕拍下来。
许知微说了两句话，发现这种方式也会影响开车，更加聚精会神起来。
但目的地得问。
“你要回宿舍吗？还是你想去散散心？”
程宥许在看刚刚那张照片，阳光刚好照在她的侧脸上，露出的那只眼睛在发亮。
“许知微，问你个问题。”
“啊？”
“你谈过恋爱吗？”
“什么？”
这问题给许知微打了个一个措手不及，原本紧张的神经末梢又被吊了起来，不敢继续往前开，找了个路边停下。
得以松下劲，懵懵地看向程宥许，“你问我？”
这问题不是她之前问他的吗？
程宥许不禁笑了下，动动脖子，扭头看了看四周又瞟回来，“这儿有别人？”
的确是没有。
许知微干干地笑了下，他突然这么问，她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回答实情谈过还是撒个谎？
可她和那谈了一周的渣男前任什么都没发生过。
她还是选择照实说：“应该算谈过……”
谈过就谈过，没谈过就没谈过，可偏偏在前头加了个“算”字，使得程宥许有些犯迷糊。
“算谈过是什么意思？是你还喜欢还是——”
“当然不是！”许知微出言打断。
她说完发现程宥许正侧着头盯着她，一下子有些臊，伸手挡住他视线，“你……别这么看我。”
咚咚咚。
许知微听见了很明显的心跳声，是从自己身体里传出的。
她避开视线，可没想到手被人握住。
下一瞬，视线交错。
她的瞳孔里有他，他的瞳孔里亦然。
就这么停格了两三秒，程宥许依旧没松开她，只是一味注视她，而后忽然说：“我发现，我可能有点喜欢你，但如果你——”
咚咚咚。
许知微的身体内又发出这样的声音，可这次却没有持续下去。
皱眉，推开他手，有些生气，“可能有点是什么意思？你要想表白你就认真正式地表白，别整这种含糊其辞的。”
还有，表白难道也得先做好背调吗？和她还喜不喜欢前任有什么关系？
她原本便认为程宥许对她有意思，当然她对他也一样，可这表白来得不明不白，甚至有些渣味，她有那么一点不爽。
而程宥许接下来居然还笑了一声，显得刚刚那句话更像开玩笑。
许知微真生气了，他当她好骗是不是？
于是甩了脸色就要下车，谁知一回头的功夫被强硬地拉住。
程宥许停止笑意格外认真地盯着她，“别，我没有在笑你，也不是不认真，我只是觉得你这样太可爱了。”
许知微愣住了，倒春寒的天，可被他牵拉的手臂在发热，脖颈也烫起来。
她坐正，咳嗽两声给程宥许下命令，手一边拨下档把，避免看他，“你坐好，送你回宿舍。”
“不回。”
“那要去哪儿？”
“工作室，带你看样东西。”
程宥许卖关子，一路上缄口不言去看什么，直到到了工作室楼下，他替换了许知微把车子停正，继而牵着她上楼。
没牵手，而是牵着她的手腕，还隔着衣袖，一点儿肢体接触都没有，可许知微却觉得这比皮肤贴皮肤的亲密接触更加暧昧。
就比如此刻，她心里有股什么东西在暗流涌动着，她在电梯里，时不时就偷偷瞄他一眼，心里想我手上是抹了脏东西了，你牵我袖子做什么？
她都怀疑程宥许是故意的，他故意说可能有点喜欢她，又故意这样拉着她，他就想让她主动呢。
这人平时就蔫坏蔫坏的，现在看起来也不单纯。
可是不就是牵个手？她主动一些也没什么吧？如此想着，扯开自己袖子，把手心往他手心贴上去，程宥许一愣，她眉眼一抬，轻飘飘地说：“不会牵手就别牵。”
程宥许的五指便牢牢扣了起来，笑出一副磨人样，“会牵。”
许知微很受用，也回扣住。
她问：“现在可以说去看什么了吗？”
“别急。”他冲她眨眨眼。
“神神叨叨。”她吐槽了一句。
电梯到了五楼自动打开门，许知微已是轻车熟路，完全不用程宥许的引路，二人并肩走着。
她手掌微扯了扯程宥许，“心情好点了没？”
“嗯，”程宥许当着她面输密码，门开了，扭头看向她，“记住密码，下次你随时可以来这里找我。如果我不在宿舍，大概率会在这里。”
原来他知道，他消失的这一个月，她找过他。
程宥许让她在沙发上坐下，这是一个私人的小隔间，布置成休息区的样子，空间不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按摩椅、投影、游戏卡碟…
“这是你们摸鱼的地儿吧？”许知微用目光四处打量着。
程宥许笑了声，“可以这么认为。”
他刚刚上来时带了一个挎包，这时从挎包里取出一台微单，拨出了里面的内存卡。
“什么？”许知微凑过去，看着他把内存卡插入读卡器，又连上了投影。
程宥许这才和她一块儿坐下来。
其实这是张单人沙发，虽然不算小，可容纳两个人还是稍有勉强，更何况程宥许还特意和她隔开了一些距离。
欲擒故纵，许知微还不知道这人能玩出这么多花样来，那她也矜持点呗，故意也往另一边挪了挪。
程宥许看见了，却没对此发表意见，只是在手机上操作着投影，一面告诉她说：“想让你知道我这段时间去做什么了。”
他话说完没多久，眼前画面缓缓出现。
先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牛羊奔腾，远处雪山雪光无际，再是碧波荡漾的大海，橙黄的落日浇在水面，而后还有古镇钟楼，小桥流水一片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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