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甲流过分猖狂,许知微啧了一声,“那你抽时间去看看他,这人粗枝大叶的,又一个人住着,晕在家里都没人知道。”
苏妙专心蹲着理货,手里记下款式号码,“我不去,到时候可别传染给我。”
刀子嘴豆腐心,许知微把顶层用盒子包好的成衣拿下来,腿碰碰苏妙的背,“你少来,嘴硬。”
她走出去,碧空如洗,雨后出新,樟树的叶子翠绿透亮,隔着门都仿佛闻见了清新滋味。
不自觉哼起小调,是最近在网上很流行的一首轻快情歌,许知微不记歌词只记旋律。
对,想起一件事来。
回头看向仓库里的苏妙,“你知道那网络歌手是谁公司的吗?”
“哪个歌手?”
“就是唱《梦》的那个。”
“她呀,谁公司的?”
这样交流属实不便,许知微走到仓库门口,方便讲话,“贺其。”
“这么巧?”苏妙有些惊讶,回过头看许知微。
“是吧?”许知微眉毛挑了挑,“他订了礼服,让我们过两天一起吃顿饭,这个歌手也会去。”
许知微提到贺其其实心里是很高兴的,有一个邻家的帅哥哥,说出去谁都要羡慕,不过她不敢告诉程宥许。
“吃饭?和贺总?程哥知道你要跟他见面?”苏妙不敢想。
她这反应可太正常了,程宥许什么人呐?那是泡进过醋坛三天三夜的人。许知微舔舔红唇,有点心虚,“不知道,知道的话他得炸了。”
当年程宥许就为了贺其冷了她一天。
是交往大半年之后的事,圣诞节,贺其忽然给她寄了对耳环过来,那耳环价值不菲,金色的圆环上缀着几朵四叶草,还镶嵌了一圈又一圈的钻,包装盒外边还有张明信片,是巴黎铁塔的照片,背后有句话——看看,你小时候的愿望。
贺其记性可真好,就连许知微都忘了小时候自己还说过要跟巴黎铁塔合照的事。
她收了明信片,脸上还挂着笑呢,扭头一看,阴森幽静的一双眼睛望着她,寂寂无声中,宛若杀出一把刀。
程宥许沉着脸的样子有点骇人,他这张脸笑起来时灿烂如暖阳,可一道嘴角收拢抿住时,又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感觉。
许知微一看就知道他是不爽了。
可那时候她还不知道他这样一个平时懒懒散散,做什么事都漫不经心、轻松从容的人还会为了一张明信片生气。
她以为他累了,她买了太多快递,全靠他一趟趟搬上去。
“别生气嘛!这次真没了,走吧,吃火锅去!”
手刚一挽上,他胳膊抽走,“还有事,先走了。”
那背影叫一个洒脱,半点没有拖泥带水,一个回头也不给她。
许知微直到那天的晚上才知道这是吃醋了。
还是因为他给她莫名发了一条博文,标题是“男人送耳环意味着什么?”
又一条消息弹过来,“下楼。”
冬至的天,他一身厚厚的羽绒服裹着站在楼下,黑曜眼睛反射着宿舍门口的路灯灯光,头发被风吹凌乱了,可表情却严肃。
伸出手,打开盒子,一对一模一样的耳环。
“过来,带上。”他勾手。
许知微凑过去,任他一言不发地把耳环挂上耳垂,手机一照,才明白过来了。
“所以你白天是吃醋了?”
程宥许先是不说话,盯着她看,目光沉沉、幽幽暗暗。
她催问了,他才说:“把那副耳环寄回去。”
“还有明信片,一起。”
许知微噗嗤一声,笑了。
“好。”
盯着他抿住的唇,踮起脚,亲了一口,“真是我的小宝贝。”
程宥许:“……”
苏妙看她突然定神不说话,用衣架戳戳她,“姐,想什么呢?”
许知微回过神,笑着,“没事,你刚刚问我什么了?”
苏妙又埋首理货,“我说那你准备瞒着程哥?”
“那倒不用,他不过问我工作的事。”
这话说得属实,两人在家时很少聊到工作,公私分明是同居生活的原则之一,更何况,她和贺其清清白白,也不用特意隐瞒,如果程宥许真问了她再如实说就行。
说到贺其,许知微就想到梦里他追到酒店时的模样,浓眉紧蹙,眼神锋利,拽着她的那股力让许知微现在还觉得手腕发麻。
真奇怪,她怎么会梦到这么古怪的事,他们是兄妹呀,虽说没有血缘,但也是从小一块撒丫子玩耍的关系,互相知根知底的,她自己知道自己小时候的跳脱样,贺其这么心高气傲的人,只把她当小屁孩呢。
想想又觉得可笑。
最后竟不自觉地笑出声来。
苏妙觉得好友笑得怎么这么怪呢,回头看她一眼,许知微这才止住,“没事没事,我来帮你。”
她也一块儿蹲下来,她报货号,苏妙就用本子记录,两个人搭配着,效率也高了很多,一个半天过去,要装去展会的服装都搭配完了。
许知微站起来,边走边伸了个懒腰,半身向后倒了倒,忽觉腰痛,昨晚她弓着背久了,估计是扭到了。
于是发消息给程宥许,“腰好痛。”
程宥许醒来的时候许知微早出去了,他随便煮碗速冻馄饨就在家玩实况足球,这时候好容易等来许知微消息,立马回复她,“累到了?”
的确是累到了,许知微坐到店里沙发上发语音给他,“怪你呗。”
“又怪我了?”
说完这句,他想到昨天她被噩梦惊醒的样子,哭得太惊天动地,他都怀疑自己换了个女友。
细数在一起的这五年,许知微甚少流泪,除了为了他的事。
程宥许想着,自己这份工作是不是真该换了。总让许知微担心算怎么回事?
“什么时候回来?”
“七点吧,怎么了?想我了?”
想我了三个字是用文字发送的,当人面调情这事儿许知微还不习惯。
“去接你。”
“行。”
这人还是一样,除了在床上,其余时候不善于讲情话。
聊完这几句,许知微又去忙工作了,得和负责人做好对接,这时候就没空再想乌七八糟的事,先联系贺其,发了几张样图过去。
“这几款风格和你们的要求比较匹配,不过如果有珠宝搭配的话,我比较建议你们选第二款,净版看着会更简约一些。”
贺其回复地也快,“晚上我来一趟,试试再做定夺。”
“几点?”
“七点?”
许知微叫来苏妙,平板翻转过去,“这几款你准备一下,七点来试衣。”
说完回复贺其一个好字,完全把和程宥许的约定忘了。
程宥许提早到了,车停门口,下了车却突然发现里面站着和许知微聊天的人眼熟。
进去一看,脸黑了一度,咳嗽一声表示不满。
许知微看见程宥许进来才拍脑门记起来,急走过去,“我忘和你说了……”
好歹是正牌男友,得有气度,程宥许瞥了贺其一眼自行坐在沙发上,“没事,你先忙,我等你。”
贺其也不喜欢程宥许,招呼都懒得打,和苏妙说样衣到底该怎么调整,手掐着礼服的腰,“这里可以收拢一些。”
但他余光忍不住往许知微和程宥许那里撇,看见许知微坐在程宥许边上眉目婉转。从前的小屁孩长大了,一颦一笑都楚楚动人,精致的妆容更添妩媚成熟,深v领勾勒出性感清晰的锁骨线。
程宥许自然也看到了许知微的上衣,上手拎了拎,发现隐藏不住,把自己衬衫上的胸针扣解下来给她扣上。
“干嘛呀,”许知微被他这举动整笑了,眼睛一弯,“这衣服就这样,好看。”
程宥许抬头,对上贺其刚巧递过来的视线,有意略过去,对许知微说:“这样更好看。”
许知微低低头,仔细去看,胸针扣是黑色的,周围一圈银边,很简单的款,显得也不违和,就由着他去了,“行。”
苏妙上了楼,一层便只剩了他们三人,人家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可此刻一女两男,戏也不比三个女人差。
贺其在另一边的造型椅上发消息,但明显有几不可见的视线传递过来。他在心里轻哂,丝毫不在意。
男人最懂男人,贺其看得懂程宥许,程宥许自然也能明白他。
这人对许知微的心思昭然若揭。
谈什么兄妹?都是幌子。
于是对着空气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
而贺其这时也正巧从造型椅上起来,对着许知微招招手。
许知微戳戳程宥许,“等我。”
贺其叫许知微过去,程宥许就在背后盯着,目光像一匹狼,仿若猎物就在前方,恨不能一口直接咬断脖颈。
他还记着那年贺其送许知微的那对耳环,除了那耳环之外,许知微生日的时候他也会发来祝福,礼物基本都是提前送到的,千奇百怪,各种都有。
看两个人站得近了,又咳嗽一声。
当眼神看过来时又低头翻杂志。
许知微心里逗坏了。
这头讨论得差不多,她有分寸,论公论私,和贺其保持距离总不会出错。
“改好了我们这边会送过去,活动的时候苏妙也会陪着,有问题你们可以再联系。”
那位歌手也恰好从换衣间里出来,对贺其说:“贺总,差不多了吧?”
贺其对她点点头。
问许知微:“你呢?不来?”
许知微回头看看程宥许,这人倚靠在沙发上也正看向她,告诉贺其:“我就不去了,还有事儿。”
她过两天要去趟瑞士。
贺其幽森地瞟了一眼程宥许,对许知微说:“可以,那再联系。”
走了。
看他们都出了大门,许知微才回到程宥许身边,“机票定了吧?”
“定了。”程宥许边回答边蹭了蹭裤子口袋。
他刚刚取回了求婚戒指,求婚就定在瑞士的戈金雪场。
这些,许知微都不知道。
第19章 程宥许,是我无理取闹。
说来也巧, 去瑞士的飞机上竟碰见了廖静,许知微对廖静的印象很好,她的长相性格都属于温婉大气的类型, 自从得知她对贺其感兴趣后, 便更觉得两人适配。
可是虽想做牵线红娘,奈何贺其态度坚定, 说自己没有恋爱打算,准备一辈子孤独终老。
她提的时候,人还跟她生气, 本来高挺的鼻子耸了几耸,“许知微, 你是不是太闲了?有这个时间管好你自己。”
呸,热脸贴冷屁股的事许知微不干, 贺其都这么怼她了, 她也就没在二人之间多下功夫。
这一回却发现廖静手指上带了戒指,钻石圆润, 晶莹发亮,许知微不忍好奇,“姐姐,你订婚啦?”
廖静拿许知微当妹妹, 没瞒着掖着,摇摇头, “应付老人家。”又用指尖弹了弹那颗钻石,笑着说:“假的。”
“嘘。”
许知微懂了,对她一笑。
很显然, 被人催婚也是件头疼事。
廖静走了以后,许知微问程宥许, “对了,你弟弟要结婚了吧?”
程宥许有个亲弟弟,比他小五岁,刚刚毕业不久,从国外回来,一并带回一个女友,女友精致小巧,属于可爱类型,两个人看着般配极了。
程宥许正藏戒指盒,看许知微视线过来,眉毛慌张一跳,但还是若无其事把盒子往背后一塞,“不知道。”
他表情拧着,许知微觉得这人又不高兴了。
但凡提起他的家人,他总是这样的态度。
其实兄弟俩没什么过节,只是程宥许和家里关系不算非常融洽,连带着这个弟弟也一并不想联系。
许知微一直有意想在其中转圜,可程宥许的心结她是知道的,这事儿得慢慢来。
“生气了?那我不问了。”
程宥许被戒指盒的盒缘顶着骨头,又不好表露出来,唇抿着,想着怎么样可以转移许知微注意力。
“没生气——他的事我不太清楚,”说话的功夫手背过去,放到身侧,用外套挡着,“你自己问他。”
“我上哪儿问去?”
“他在瑞士。”
果然,下飞机时,许知微见着那个和程宥许相貌相似的弟弟。
一身西装包裹笔挺身形,清爽的短发,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正义感,鼻骨线条利落流畅,眉眼和程宥许很像,但他长了一双桃花似会笑的眼睛。
见到他们就奔过来,欣喜之下,原本的桃花眼更加花哨,“哥,嫂子。”
程宥许不搭腔,只有许知微冲他灿灿一笑。
弟弟叫程嘉树,人很好,阳光率直,只是性格和程宥许属于两个极端,一个慢热,一个外放,通俗点说就是社牛。
他打完招呼后已经自行推走了行李车,乐呵呵地讲最近在瑞士发生的一系列琐事。
说到邻居家进了小偷结果踩到家里摆放的老鼠贴被抓获,花园里的猫爬到树上半夜里跳下来把七旬老太吓进了医院,外卖员走错街道之后干脆自己吃了外卖……诸如此类。
许知微听得哈哈大笑,两个人不亦乐乎。
结果一看程宥许,板着脸呢。
许知微掐了他一下,“别这样。”
“没事,嫂子。”程嘉树倒不在意,或许他是习惯了,也或许是他真的太崇拜自己这位哥哥,以至于他根本不在意对方对自己的态度。总之笑容没下来过,眼睛也始终弯似月牙。
小伙现在的模样真的挺讨人喜欢。
只是以前他让人头痛着呢。
许知微第一次见程嘉树的时候是在派出所,毛头小子和人动了拳脚,被抓到警局,过去时,腿正翘着,坐在那儿神色嚣张,完全是个刺头。
警察正例行询问着,问他谁先动的手。
他一摊手,嚼着口香糖含含糊糊地说:“我怎么知道?不是有监控?”
警察有些生气,拍一下桌子,教训他:“态度端正点!这是警局!”
程嘉树轻蔑一笑,好看的眼睛露出厌恶人的弧度,一脸不屑。
许知微拧了拧眉,问程宥许:“这是你弟?”
她实在不敢相信,这样一个流里流气的人是他的亲弟弟,要不是程嘉树转过头来让她吓了一跳的话。
“这么像?你俩双胞胎吧?”
程宥许看看她,但没说话,上前过去默默分了几根烟,态度诚恳,头一低,“不好意思,添麻烦了。”
说完回头轻飘飘看了程嘉树一眼。
许知微现在想到程宥许当时的眼神还觉得可怕——冷静,淡漠,像地狱里的索命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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