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许天刚和吴晓琴离婚之后许知微就剪短了头发,因为住校,洗漱时间很有限,洗头时长发耗时间,加上一层楼只有一个风筒,一排人洗完头还得排队吹干,为了方便,不得不选择短发,一开始是到肩膀,后来越来越短。
一开始是心疼的,但慢慢地也逐渐习惯,便不愿再忍受尴尬期去留长发。
好在她脸型偏瘦,短发更显清爽。
和程宥许认识时她就已经是短发,交往之初也是,他们接吻时,程宥许会把手伸进她的短发里轻轻摸她的耳垂,有时候摸上她光秃秃的后脖颈掐后边的软肉,像按摩一样。
可有一回她的头发被剪坏了,下边一圈狗啃似的,太丑了,她不愿意出门去见程宥许,就那次,他俩在网上吵了第一次架。
隔着手机屏幕,两个人看不见摸不着,冰凉的文字里全是不满。
当然,她的脾气更大,怨气也更多,她像个无赖一样把对理发师的气撒在他身上,打字都满足不了她,干脆按下语音凶巴巴地对他说:“露营什么时候都能去啊,为什么非得明天?你就这么爱勉强别人吗?掌控别人是你的乐趣吗?我就是不想去!你越逼我我就越不去!”
她发脾气的时候完全忘了那天是红薯奶奶的生日,也是程宥许那位去世了的朋友的生日,他心情很不好,却迁就她,最后说:“好,我知道了,那就不去了,你睡吧,晚安。”
宋怡在她挂了电话之后皱着眉头来到她床前仰头说:“你这样讲话好像太过了。”
太过了?是吗?
许知微没有在当下反思自己,她觉得自己没有错,头发剪丑了,她本身就没什么心情,何况她已经告诉他原因了,可他偏偏说她有包袱,她能有什么包袱?爱美不是人之本性?
“我才没有。”许知微赌着气把被子一卷,连宋怡也不理了。
可那天到了半夜她却忽然想起来生日的事,这才心里发慌。
忙给程宥许发消息道歉,他却没理。
她不知道是他已经睡了,以为在和她生气,就一条接一条地在他每条朋友圈下面留言。
[不生气。]
[气出病来无人替。]
[此处禁止生气。]
[不生气了就回一下呗。]
[明天见哦宝贝。]
[说定了,明天见。]
……
一连串留言发送完,又想到万一被共友看见了怎么办?抱着手机又开始删。
操作完一切却发现程宥许还不回复她,矫情病又犯了,行呗,破罐破摔得了,谁求着你?
谁知道第二天,一个醒目红点。
原来是漏删了留言。
她说:[明天见宝贝。]
他回:[明天见。]
退回去看消息,他已经给她打了两个语音电话。匆忙下楼,发现人就在楼下等她,他在车里睡着了,长睫盖着下眼皮,睡得恐怕不安稳,眉头皱皱巴巴。
她使坏,在他耳边吹口气,吓得程宥许一激灵醒了,看见是她之后又改换神色,无奈笑了。
……
“你喜欢我短发吗?”许知微含含糊糊地问。
深夜寂寂,仿佛天地间只剩余他们二人,房间里暖气开得足,要把人理智全部吞噬掉。
“没有,我都喜欢。”程宥许吻了吻她的耳垂,又捏捏她的后颈肉,和以前习惯一模一样。
“嗯……”
草木香,深山谧,许知微意识混混沌沌地掉入一片宁静之地。
醒来,日落西山,她竟睡了一天。
“怎么不叫我?”看着程宥许的后背,轻轻来了一脚。
程宥许反倒捉了,在她脚踝处一吻。“没事,不急。”
“你变态!”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程宥许永远说不急,永远让她慢慢来,好像她无论做什么,他都可以包容。
她心里暖暖的,真好。
到程嘉树家的时候恰好是饭点,程嘉树在厨房忙碌,许舒接待他们。
三个人不是特别聊得来,因为可聊的话题太少了,一会儿沉默,一会儿交谈,时断时续,有点尴尬。
许舒还莫名其妙提到了贺其。
讲起来,贺其和许舒之间也算有些一层关系,世界太小了,谁能想到廖静竟是许舒的表姐。
许舒说:“我表姐那时候满心满眼都是他,还给他写了情书,我说他有什么好呀,吊儿郎当得不像样,我听说他还打人,嫂子,有没有这回事?”
女人在一块儿,最爱聊的就是八卦,就连许舒这样平时文静可爱的人也不例外。
可许知微哪里知道,她和贺其分开很多年,他高中的一些事她都不了解,要不是偶然结识了廖静,压根不清楚两个人之间还有着一段同窗之情。
摇摇头,“谁清楚呢?不过他应该不会无故打人。”
怕程宥许不高兴,她干脆转移了话题,问许舒什么时候回国,婚礼筹备得怎么样了。
许舒瘪了瘪嘴,好像不大高兴,朝厨房看了一眼,“他太不上心了。”
她看看程宥许,程宥许正在剥橘子,把一瓤去了白丝的橘子瓣搁许知微手里,“哥,你能帮我说说他吗?”
程宥许冷淡地说:“他不听我的。”
“谁说的?他只听你的话。”
家长里短地唠了唠,其实是为了宴请名单的事,好像是许舒不太喜欢程嘉树的一个朋友,不想让他来,但程嘉树很坚持。
程宥许最后说知道了,他会去和程嘉树沟通。
到酒店已经很晚了,程宥许让许知微早点睡,明天带她去滑雪。
这次的行程其实很紧张,程宥许假调整地艰难,许知微也得回去处理工作。
许知微直觉明天会发生什么,趴在他胸前问:“是不是要跟我求婚?”
“不告诉你。”程宥许搂住她,两人就这么睡了过去。
半夜里,手机铃突然一响,没闹醒程宥许,他刚刚太卖力,三番两次在她身上掠取,翻了个身,皱皱眉,没醒。
许知微蹑手蹑脚下床去浴室接。
贺其问她:“什么时候回国?”
许知微纳闷:“你怎么知道我出国了?”
“今天碰到廖静了。”
八成是许舒。
许知微叹了一口气,“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发布会不是结束了吗?”
贺其说:“和工作没关系,是私事,你爸的事。”
许知微手一麻,旋而镇静,许天刚的事找她做什么?许知微没好气:“关我什么事?我有没有说过别和我提他。”
那头贺其长气一出,好像也特别不愿意管这一档子事,闷闷地说:“朱大爷说你爸闹姓程的家里去了……”
还没听完剩下半截话,许知微只觉脑子里电波在一阵一阵流,酥酥麻麻穿过大脑皮层,好多乱七八糟的画面撞在一起,和父母的,和贺其的,和程宥许的……
可是全是一些陌生到她完全未知的画面,一帧帧全都记不真切也看不分明。
头痛欲裂,那头贺其似乎还在说话,可已经什么也听不清。
“许知微!”
有人在叫她,是谁?
第23章 程宥许,不可能是梦。
眼前白茫茫一片, 像钻进一场大雾之中,雾沉甸甸的,化作水汽又沾湿了头发、衣服……而那雾里分明站了一个人, 许知微看到一个轮廓, 就如同那年在医院里醒来时一样,可是看清了, 却不是同一个人。
赫然一张脸怼到了她面前,眉目清粼,带着些许温柔, 却又似怒意。
许知微吓得心绪飞了一飞,云中盘旋一会儿, 终于落地。
忽然,听见倒退时摩擦衣料的声音, “……”
“贺其?”
贺其慌张扭离脑袋, 但听见她喊他名字还是应了一声。
刚刚他才把她带离婚礼现场,她喝酒喝醉过去, 嘴里还在说些呓语,只能一把给她抱上了车。
看着她安静的睡颜,情不自禁凑了过去,他不是想趁人之危, 只是身体反应大过于理智,竟不可控制地拉近了和她的距离。
他面向前方, 在心里舒口气,也有些庆幸她醒来的时机。
“有虫。”他告诉许知微。
“哦,”许知微头还有一些疼, 揉着太阳穴缓缓坐正,看看眼前景象, 苍凉夜幕,灯火四起,一阵奇怪:“我在哪儿?”
“我车里。”
她当然能看得出来是在车上,可是她不该在瑞士吗?
“程宥许呢?”
贺其听见这个名字直接皱了眉头,人他都带出来了,没有叫她再回去的道理,“送你回家。”
许知微很懵,她不知道如今是什么情况,好像录音带子突然断了一节,记忆卡带了。
手机拿出来想给程宥许打个电话,可在通讯录里却找不到他号码,只能借着记忆拨了号。
一下一下,只能听见嘟嘟的响声,接着就是一句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贺其的车已经开了出去,开在被苍茫夜色浸泡下的大道上,月色恰好,星辰满空,人潮在街道两旁来来往往。
许知微拍拍脸,振作起来问贺其,“我爸呢?”
她的脸被酒精蒸得绯红,唇色因为夜色变暗,一看就是酒醉的模样。
贺其趁着等红绿灯的时间定神看了她一眼。
就这一眼,透露千万缕纳闷之意,还有些惶恐和不可置信。
实在奇怪,许知微自父母离婚后便从来不会主动提及许天刚的事,她虽然跟着许天刚生活,可两个人之间就像隔着一堵城墙,许天刚给予她像样的物质生活,尽量各方各面都满足于她,可许知微不领情,甚至于上了大学之后就再没回过家。
两人关系势如水火。
只有一回,许知微独自出国去了瑞士,那天,他也刚到丽湖,却忽然接到一通电话说许天刚去了程家闹事。
电话是廖静打的,她舅母家和程家同在一个小区里,经过时听见吵闹中传出许知微的名字。
廖静本想自己打给许知微,却又觉得不妥,于是想到了贺其,她说这种私事,你们发小之间比较好交流。
但都说了是私事,还事关程家,贺其其实也不方便插手,他也不想多过问,所以在过去的路上给许知微打了通电话。
打电话的时候估计瑞士是黑夜,响了一会儿铃声才听见许知微声音,她轻声细语,直到听到他说这件事之后才放大了音量,骂了好几句难听的,又生气又着急,让他去拦着,捆也要把许天刚捆回去。
当天,许知微买了机票回国,于第二日落地,他去接她时,她第一句话也是,“我爸呢?”
他不想让她担心,故意隐瞒了许天刚被拘留一晚的事,就说都解决了,“人在家。”
许知微总算松了口气,略带黑眼圈的眼睛合了起来,“那别去他家了,送我回去吧。”
那事发生到现在已有一年了。
这时突然提起许天刚,令贺其纳闷,“你爸?”
“你不是说我爸去程宥许家闹了吗?”许知微也觉得纳闷,这人听不懂她说话?
“什……”贺其侧头一瞥,只看见了她认真的眼睛,还有一抹无奈在眼眸之中。
“不是你给我打的电话?我从瑞……”许知微说到一半,终于发觉自己说的话不对劲,“我……是从瑞士刚回来吗?”
嘴巴里还在流露酒气,突然打了个嗝,浓厚的酒意膨胀开来。
许知微猛然意识到自己记忆错乱了。
贺其也意识到了。
“你是不是……”
分手的后劲竟有这么大,许知微咬咬唇,有些惶然,甚至不知所措,“对不起,哥,我喝多了,把我在前面放下吧,我一个人吹吹风清醒一下……”
贺其同时愣了下。
他停了车,却不预备让她自己独行,也要下车陪她,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却看见了那双哭红的眼睛。
水汽晕在眼圈里,然后是掉下水滴般的眼泪,一颗一颗从眼眶里冒出来,接着画出一条纹路顺流而下。
贺其见许知微哭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中间距离的时间却很久,上一次她哭还是他父母离世的时候,那天,他还没哭,她却先哭了。
小小的她站在他面前手足无措的样子仿佛近在眼前,她几乎是嚎啕大哭,问她什么也不说话,临了,他觉得心累不想再管她时,她才张着嘴巴说:“哥哥,怎么办?我想不出要怎么安慰你,怎么办呀……”
在最应该悲天动地的那一天,他竟被她这一哭闹得不知如何是好,他反而安慰她:“没关系,你别哭……”
其实他也嘴笨,不会安慰人,对待小小的她,简直无从下手。
他很想回到那个时候,很想从那个时候开始就一直陪在她身边,这样,她就不会经历后来的种种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贺其还是一样不会安慰人,他把她抱进怀里,她的手臂是凉的,他看见了那里的纹身。
“许知微……”他忽然开口。
能不能别哭?
能不能看看我?
能不能别再做傻事了?
贺其脑子里出现了很多个“能不能”,可他终究没有说出口,只是拍着她的背,一切尽在不言中。
许知微在被他抱着的时间里只顾着梳理自己的记忆,她想到深夜程宥许在她耳边的那些承诺,想到他带在她手上的戒指,想到他坐在床边抚摸她发丝的那只温柔的手……
那些难道是梦吗?那些怎么会是梦?那她现在面对的又是什么?
他在她身边的一切明明都那么真实。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许知微一刹那失了神,就连泪水划过面颊的潮湿也感知不到,像被油纸伞罩着,蒙得结结实实,声音滴滴答答,可她却感受不到落下来的雨点。
她想不明白,明明快要等到程宥许向她求婚了,如果是梦,为什么不能再持续地久一些,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啊?不是这样的,明明不是这样的。”她哭出声音,而不止让哭声压在喉腔内,仿佛这样梦境就能再度重现,程宥许也能再度回到她身边。
“不可能,这是梦,这是梦对不对!”她拧自己的手,用了狠劲,一掐,一片青红。
贺其制止她,握住她的手不让她乱动。
街边熙来攘往,有为之侧目停驻的,有人经过远去时对身边人问了句:“这是怎么了?”
那人轻描淡写地小声回答:“可能吵架了吧。”
“把女朋友惹哭?真不是男人。”
许知微手垂了下去,放声大哭,如同一个被泄了气的气球,身体不是自己的,灵魂也飘了起来。
贺其抬起手放在她后脑勺挡住她,他知道她一定不想让别人看见她此刻的狼狈模样。从小她都很要强,绝不服输绝不低头,哪怕当年被吴晓琴那样指着鼻子骂她也没哭出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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