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被疼爱、被“安排”,也会让人觉得眼眶好热。
借翻阅作掩饰,她努力疏解好自己那些洪流般要泄露的糟糕情绪,咽了咽涩痛的喉咙,她指着页面上的红色标记,狐疑问:“可是为什么京市和香港的学校都被额外标注了重点?”
靳向东盯着她,慢条斯理回答:“我想以权谋私,允许吗?”
第48章 48# 我看见了,窗外月色很美……
与央企在州市合作注资近100亿的港口建设项目, 是东寰未来五年内的重点项目之一。
也代表着,作为东寰的执行董事少东家,在项目初期, 他将不定期往返州市审验项目进程。
州市到香港,经港珠澳大桥往返约一百一十公里, 总车程不过三小时。
这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暗藏着一个人想见另一个人的私心。
一直到后来回想起, 他们之间竟谁也记不得曾在同一条路上往返过多少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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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漪选择了香港院校。
她目前的雅思成绩具有一定优势,可以走国际生渠道,以国际考试成绩作为申请入口。只是目前所遇的难题,是已过了申请的最终截止期限, 而这方面的交涉交由德叔出面与院方交涉打点。
六月末, 靳向东出差柏林担任一场国际峰会的副主席, 迟漪则需要前往学校提交完最后一轮材料并补录好资料。
完事之后,道别校领导, 离开学务办公室, 迟漪眨了眨有些泛酸的眼睛,进一旁咖啡店点了杯冰美式, 醒一醒疲倦的精神。
靠窗边的位置探进些许强烈的日光,粼粼一片金波折洒过院楼外的墙壁花砖, 穿透浓绿的棕榈枝干, 垂下满地绿影扶疏。
她敛睫看眼手机, 下午四点刚过。国内与德国时差7小时,此刻柏林应是早晨九点,不知天气是否晴朗。
分心着是否要如约给他拨去电话的空隙,对面缓缓覆下来一道影子。
“迟漪?没想到这么快又能见到你!”
公共场合里,对方有刻意压低音量, 却也掩不住她原本偏亮的音色,和语气里按藏不住的欣喜。
明净的窗边有几tຊ缕澄黄光束晃了进来,迟漪眯了眯眼,在看清对方面容的一刹间,整颗心神都跟着微微凝滞住,原本想点开WhatsApp的指尖跟着顿住,本能又迅速地熄灭了屏幕。
靳明微盯着她失焦的眼瞳,皱了皱漂亮的柳叶眉,“Celia,你不会没认出我吧?”
说完,她便将手里拎着的那只奶昔白Birkin手袋打开,翻找出手机,用原相机仔仔细细地看一遍自己的脸。她一周前才飞韩国做了一套potenza加外泌体,换了新发色,根据她聘请的个人造型团队给出的建议改了妆容和穿搭,风格上的确是发生了那么一点点、微小的变化。
但在她所处的姐妹圈子里,做一做医美,换一换风格,追求美丽时尚的同时再玩一玩年轻男星……都是一些非常自然又寻常的事情,毕竟在她们这样的家族,每个人都拥有着专属的理财团队在打理她们一生也花不完的财富。若不在“吃喝玩乐”上多花销一些,拥有这些,又该有多无趣?
况且,她也很听爸爸的话,从不往脸上去动刀子。
“靳小姐,好耐冇见。”
清清落落的一道声音,终止了明微无比扩散的思绪。
“我还以为你真认不出我了。”靳明微用故作惊讶的口吻说着,边往迟漪身旁空座坐下来,“不过想一想,上个月我们还在澳门见过呢,Len的生日宴上,你还记得吗?”
在捕捉到某一关键词后,迟漪蜷了蜷攥着手机边缘的葱白指尖,低下目光,作一副安静聆听者的模样。
“晚宴结束前,我原本是想找你一起聊聊天的,可惜那天晚上宾客太多,我也没办法脱身。”靳明微自顾自认真回想了下,抬眼又问:“对了Celia,Len他最近还好吗?我听爸爸说,他在嘉骏负责的项目已经叫停好几个了……”
冰美式的杯壁挂满水珠,渗透出冷意浸着迟漪掌心,一片湿漉漉的。
她压了压睫羽,平静说:“靳小姐,我和蒋先生已经没有联系了。”
“啊——”靳明微这位大小姐虽然天真得不谙世事,但也因生长在一个由父母创造的良好健康的教育环境中,很懂得体贴人,沉默了秒,她敛去不该有的诧然,温声说:“OKay,是我得到的信息有误差。不过还是好意外能在港大见遇见你,我以为最早也要等到我去巴黎时,我们才能再见呢。”
“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新交的男友是港大学生,我今天也是过来找他一起吃晚餐的。你都知啊,我们这圈子只有在接受父母的安排前,才能享受一下自由的恋爱时光,过一天就少一天嘛,不妨及时行乐呀。”几句寒暄间,服务员已将靳明微点好的甜品送上来,一碟是费罗列黑巧慕斯,另一碟则是开心果抹茶慕斯,她先询问了迟漪是否有过敏原后将开心果那碟递过去,故作贿赂神色,轻佻了下眉棱:“拜托,Celia,你可要为我保守这个秘密哦。”
开心果夹杂着抹茶的口感恰到好处,在口腔里融化后,是苦中带甜的。
片刻,迟漪抬眼,看向她,“靳小姐,其实秘密是不应该告诉别人的。”
靳明微不以为然,“我相信你呀,Celia。还有呀,叫我明微就好,或者你和大哥还有知恒哥他们一样,叫我的英文名Vivian,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不要再叫我靳小姐了。”
临近傍晚,店员揿开店里灯光,一片冷色调的灯束垂直打下来,光源似乎能烫穿人的皮肤,不知是否是一种错觉,对上靳明微真挚目光那一刻,她感到心脏也被灯光照亮得无所遁形。
迟漪不动声色地将身体往后靠上椅背,整张脸落进阴影处,心脏骤紧发疼。
桌上手机一振,是司机抵达的短信。
迟漪扫一眼,继而起身,“靳小姐,我需要先走一步了,谢谢你的蛋糕。”
靳明微点头应下,看了眼腕表时间,跟着起身,“我男友下课了,我也得走了。不如先留个WhatsApp,方便下次联络。”
交换完账号,两人一齐走出咖啡店,行至地质博物馆往前的分叉口时便不再顺路,只得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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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深水湾的车程并不长,林一德奉命指派给她的司机姓李,五十来岁,驾龄已有三十年,行车平稳且老练,拐上盘山公路时,也豪无半分颠荡感觉,迟漪得以一路闭眼小憩。
十五分钟后,黑色Benz驶进了11号庄园大门,于环岛前缓缓滑停。
迟漪睁开眼缓了缓,下车后,越过门前几梯白色台阶走进室内。
从玄关门廊到会客厅坐下,仅隔着一条走廊的小厨房里扑鼻袭来一阵浓烈又诱人的食物香气。
黄姨手艺太好,自住进这栋海边庄园起,每每都勾得迟漪腹中无数只馋虫按捺不住。
心满意足饮下一盅温热汤食,安抚好馋虫,迟漪蜷在沙发里歇了半小时,才往二楼书房里去。
那日冒失地“闯进”他的书房后,这间书房的一半区域也成为了她的专属空间。
与一个人共享空间的感觉很新奇,也非常奇妙。
与他处在同一空间里,分坐两端,各自处理着自己手中事务,享受着时间的流动,呼吸着同样的空气,也能让人充实到好像心脏都被填满。
国外被放逐一年多,迟漪现在想要跟上同期的学习进度是需要付出努力的,书房的巨幅落地窗外,蓝调时刻渐沉进黑色里,换上一轮霜白的月。
学习中途,黄姨遣人来送过一轮水果拼盘和一杯常温西瓜汁。
迟漪全程没动水果,只喝了大半果汁。终于,费了些时间才将手里这篇论文大意翻译完毕,迟漪缓缓从笔电里抬起脸,轻扭了扭有些僵麻的脖子,起身又倒一杯清水润嗓,翻开桌上倒扣着的手机,通知栏里藏着几条未读消息。
换了新号码之后,社交软件都是重新注册的账号,所有联系人列表也都寥寥无几,这些消息应是他忙完了。
解锁屏幕,迟漪直接跳转WhatsApp界面。
预料无偏差,只一条是靳明微约六点多发来的一个打招呼的可爱表情包,她也回以表情。
退出聊天框,往下翻,均是靳向东的未读消息。
“德叔和我说,资料全都办下来了。”
“在干什么?”
“吃晚餐了吗?”
最后一条文字是:“?”
接着便是约半小时前,拨来的一条未接视频。
大概能猜到屏幕对面的人是如何紧锁眉心,面容冷峻的,迟漪没忍住坏心眼地只是想像一下,唇角已抿动起微小的上扬弧度。
清了清嗓,她不紧不慢地回拨这通语音。
响了大约十五秒,语音接通。
听筒里先是灌过来一阵隆隆的风声,迟漪掌心紧攥着手机,走到窗前,半倚身体。
“Celia。”
静默夜晚里,他先开口,沉金冷玉般的音色隔着电流落下来,“吃过晚餐了吗?”
“黄姨煲了雪梨汤,很好喝。”迟漪压着话筒,呼吸很轻,故意问:“咦,黄姨今天没同大哥做汇报工作吗?”
分开这一周里,黄姨主动向上汇报的庄园工作日常里包含她的一些近况,不过也仅限于在是一些日常小事上。
譬如,为她设计的健康饮食计划,及她每日心情如何之类的。
而这件事上,也是提前得过迟漪应允的。
并不侵犯个人隐私。
只是此时此刻,迟漪故意想拿这事来呛他一句,好瞧一瞧,他这般情绪稳定的人在她刻意的为难之下,又该如何为自己辩解。
她喜欢“引诱”他脱去那一身温俭恭良,端方持重的外壳。
要他独独在望向自己时,不沉稳,不君子,她喜欢看他为自己意乱情迷时的深暗眼眸。
每一次抵达,她都会不争气地心跳狂乱而震颤不止。
靳向东当然洞悉她这般显而易见的心思,顿了顿,他的语气严肃了些,“你说得对,看来黄姨还不够尽职,下月该扣绩效了。”
“诶!你不准扣!”
“点解?”
霜雪般的月光探窗进来,抖落在女孩子浓长鸦睫上,投下淡淡的影,不知是想到什么,她轻呼一口气,吐字压得很含糊:“……黄姨对我很好的。”
即便知道只是一句玩笑,她却依然会为之而紧张。
而这样紧张又肉麻的话,大概也只适合在一个如此混沌模糊的夜晚里说出口,她想。
顿一顿,迟漪轻抿唇瓣,视线在书房里转了一圈,最终落向一旁的深棕色办公桌,上方累着一沓文件,而扉页上落着他的签名。
这是他们确认关系后,第一次分开这么长时间tຊ,想念的情绪在他即将返程的最后限期里忽然无限放大、满溢出来,占领着大脑皮层和140亿个神经细胞。
她的高敏感能更深刻的感受到他们之间的天秤失衡,为什么思念一个人而情绪翻涌的只是她呢?
在察觉到今晚情绪的过载后,迟漪强行回归理智,轻缓着呼吸,想转移注意力,于是抬眸望向窗外一轮皎洁,“靳向东,好可惜,你冇见到今夜香港月色好靓。”
电波里,一重一轻两道呼吸声,隔空地短暂交织在一起。
片刻,‘卡’一声门把手被转开,在这片寂静空间里轻响。迟漪怔了怔,忽感后方袭来一阵熟悉的无比真实的清冽冷香,她睫毛轻颤,捏着手机的指尖收紧,回身望去,一瞬屏息。
男人着一件深灰色竖条纹衬衫,领扣散开三粒,昏黄落地灯里露出一截冷白肤色,挺括的面料勾勒出他劲松般笔直的身姿,独有一种出尘的清绝风姿。
“我看见了,窗外月色很美。”靳向东并未把通话挂断,边回应,边沉步走向她。
目光一刻未移,注视着她在清冷银辉下的姣艳面容,再往前一步,仅剩咫尺之距,熟悉的冷调香灌满鼻腔。
迟漪乌亮瞳仁仍不可置信地扩张,耳朵里还传过那不稳的电波滋声。
“你……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男人轻描淡写陈述:“一整日没联系上你,只能提前罢工了。”
私人飞机从柏林飞香港至少需要15小时,这个回答显然漏洞百出。可当下的迟漪处在瞠目结舌的状态里,潜意识地想同他进行一轮自证。
“你明知我——”
声源抑在喉间,靳向东俯下身,温热鼻息自她眉眼处掠过,逐一吻过去,然后缓缓低下头,于黑暗里,准确寻到她泛红的唇瓣,亲一亲。
“我明知你一日行程,却见不到你。”
“……从分开到现在一共163小时45分11秒,”他的吻如疾风细雨一般要将人吞没,音色变得黯哑,呼吸也跟着重了,“想见你的心情,与时间持平。宝贝。”
第49章 49# 我一生只荒唐这一回
十八小时前。
私人飞机托管于柏林泰格尔机场, 自跑道滑行飞跃万丈高空,驶过昼夜,降落在香港停机坪托管的这段漫长时间里, 他一直在想与她相关的一切。
盖因,这是他这漫漫二十几年以来的第一段恋爱。
大陆的中式教育和港岛的英式教育理念大相迳庭, 生长在中式教育环境体系里的中学生们都被三申五令的杜绝早恋;而英式教育与之相反,港岛的学校在看待中学生恋爱一事上便显得开明许多, 不出格即可。
靳章霖与沈嘉珍均生在港府,却并不是崇尚西洋教育的人。祖辈流传下来的千年中华文化,流淌在他们的血液里,在教育一事上他们统一战线, 反而更注重于以四书五经为本传育后人, 而身为长孙的靳向东养在二老膝下, 言传身教,成为孙辈中典范。
养成一身严以律己, 克己复礼的谦谦君子风度。
以至于在对待感情上, 他也显得格外慎重些,甚至, 迟漪算得上是他人生中的一个变数、一次重大转折。
所以,当他还身处在柏林的一个夜晚, 她拨来视频, 暗示着是否要一起体验phone sex时, 男人握着狼毫毛笔的指骨微微泛白,黑色墨汁点在空白的澄心堂纸张上重重洇开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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