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最近的一封,来自一周前,标题都没了,只有一句:Vous avez disparu, ma chere?
不需要看署名,迟漪也猜到这位没有耐心的小姐是谁。
她快速敲字开始回复自己现状平安且并没有消失的邮件,以便对方安心。
隔着国度时差,Sarah的回复快得令人惊诧。
Sarah:“所以你现在是已经回国了?”
Celia:“没错,Helen没和你透露吗。”
Sarah:“亲爱的,Helen已经离职了。不过学校官方给出的通告是因为她身体原因,天知道,她看起来脸色红润身形矫健哪里像身体不好,真正的原因恐怕你知道的。”
Celia:“那我是真不知道。”
Sarah:“好吧,那你以后就留在中国,不打算再回巴黎?我可听说18区的red乐队一直空缺着一名贝斯手。”
指尖停在薄膜键盘一毫米的位置,迟漪视线也定格在屏幕上几秒,不由愣了下,回过神,回复Sarah:“你知道得太多了,不会是暗恋我吧?”
C:“警告你一下,Sarah小姐,我已有男友,并且目前还没有分手的打算。”
S:“你也想太多了,老娘男友也是换不停的好吗!噢!我的上帝!你先等等,你怎么能突然告诉我这些?你还是Celia本人吗!请把那位高冷的、及其有边界感的Celia小姐还给我,好吗。
好了,实话告诉你:是我去年和一个外校男生date,地点正巧在18区的一间live house,而当时登台演出的正巧是red,并且也正巧的是,我觉得那位浓妆艳抹的女贝斯手很像一个人。
是的,很不可思议的巧合,那一瞬间,我也感到不可思议。”
紧跟着两秒后,又发来另一条:
“但是亲爱的,不得不说,虽然学校里的Celia对大提琴是真的没天赋,但18区叫Anna的那个女贝斯手,简直是个天才。”
迟漪忍不住对着屏幕弯起了嘴角。
她微敛长睫,想起了去年现在,她应该还在地下室里苦练新曲,为着茫然而不可预见的未来盲目地奔波,那时候很喜欢赚钱再攒钱的感觉,即便没有确切的目标作为支撑力,但她仍然是坚持下来了。
每一个繁星布满的夜里也会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起身探窗,是路灯照动着塞纳河面的粼粼波光,那时候安静坐在窗沿看上两三小时,心理在重焦重抑的操控下,也会生出一跃而下的冲动。
但幸好,她于淤泥深潭里拔足走过,战胜克服过那些煎熬苦涩的黑夜。
“Merci, mon amie Sarah”
短暂的聊天结束,迟漪阅读一遍师兄传过来的资料后,退出邮件界面,沉下心,专心致志地翻读一本《翻译与跨文化交流》。
阳光从玻璃外的树缝之间漏进来,又消融掉,蜕变成一片浮沉光影。
看完大概2-3个章节要点,做完读书笔记,静音后的手机在黑色托特包里振了下,迟漪扭了扭酸楚僵硬的后颈,从电脑屏幕里抬起脸,看了眼手机屏幕,时间竟已不觉间流转到下午六点半。
东寰员工效率高在行业内是有目共睹的,本季度重项均已结项,下班时间统一在六点整,某位执行董事也不例外。
热恋中人总多注重仪式感,周一的时候,他们就约好周五晚一起去中环那边新开的一间餐厅约会。
约好的时间是六点见面,显然迟漪现在已经超时30min。
不知是否心理暗示的因素,她右眼皮猛跳了下,收起隐隐流动的心虚,迟漪镇静起身收拾好书本电脑,跨起托特包径直下楼。走出法图大门,迟漪才不紧不慢地开始回起对方消息。
刚走一段路距,迟漪还未点击发送的手机在掌心一震,她扫过消息栏,跟着抬头,便看见了靳向东长身修挺站在绿影之下,掌心握着枚刚刚熄屏的手机。
他的身姿挺拔如青松翠柏,只着一件单薄的烟粉衬衫配浅灰西裤,未系领带领扣微敞,露出的皮肤白皙如凉玉站在着青绿葱郁的校园之间,不显商务,反倒衬出几分书卷气的清爽,像高校里的年轻教授。
自然,也引得来往女生们纷纷的侧目关注。
迟漪故意将步调放得慢一些,好让他不那么容易看穿自己的急迫心情。尚有一段路句距,在她前面经过的两位容貌年轻鲜妍的女学生渐渐停下脚步,主动上前同男人搭讪。不知他们具体说了什么,不过转眼间,那两位女生亮晶晶的眼神光倏然消失,只剩被失落填满的恹恹神情。
不过年轻女生的情绪向来转变迅速,迟漪与她们擦肩而过时,听到她们已换了重点开始商讨晚餐地点。
两人都向着对方走过去,距离拉近,一暗一明两道视线轻轻撞在一起。
“……不是约好在校外等我吗?”
靳向东微俯身,主动接过她臂弯里有些份量的托特包,“是谁先失约?”
“哦……”自知理亏,她瞬间哑了些气焰,低下头盯着地面走,又问:“大哥刚才是被搭讪了吗?”
靳向东忽将速度放缓,眉棱轻抬,沉敛的目光静静注视着她。
迟漪被他这眼神盯得心虚,别过眼,低声说:“被搭讪也没关系呀,谁叫你皮囊不错呢。更何况,我下午也被男生要过电话号码呀。”
“那你给了吗?”
“……”迟漪仰眸,眨了眨眼:“你希望我给吗?”
对视一瞬,在这方面的推拉上,他想他永远会比她更先沉不住气,但为一件不曾发生的事而烦恼,不是他作风,他也不想对迟漪有任何情绪化行为。
于是,只平声说:“这是你的权利。”
“真心话噢?”迟漪嘟嘴,眼神轻瞥过树影之下那张轮廓深邃的脸庞,“靳董真是好大度的人,那要是问我要电话号码的是ex也没关系喽?”
傍晚黄昏如一道层次清晰的分界线,与他同行,女孩子一步跨过一块地砖,目光捕捉到男人深藏在暗流之下的情绪波动后,她眼神里透满熠熠光亮,还想趁胜追击着去挑战他的情绪阈值,红唇微启,下一秒,她随步调摆动的一截手臂被他宽大掌心握住,修长分明的手指往下,一如每次准确无误的插-进指缝,紧紧相扣。
身体向他倾斜,迟漪单手撑在衬衫之内的薄肌上,仰面时鸦黑的睫羽打着颤,热风涌过面庞,覆下一个苦橘气息的吻。
“假话。”靳向东啮吮她水红舌尖,缓一缓,喘息道:“迟漪,我当然在意,没有一个男人会不在意自己女友和其他异性过于亲近,但我想把我的感受排在你之后。你明唔明?”
汲取到氧气的两秒,迟漪被吻得涨红的耳根渐渐恢复回脂玉颜色,她弯了眼眸,双手搭上他平坦宽阔的肩,光影落在她棕格纹学院风的百褶短裙上,一双雪白纤细的腿笔直匀称,肤肉之下是同色系美拉德小腿袜配一款经典棕白配色的小皮鞋,在她个人色彩的映照下,那些少女的青春鲜活里藏着几分摄人心魄的妖气,的确,很难让人挪开目光。
他能理解下午图书馆里问她号码的男生,很难讲,如果他们年纪相配,在同一所校园里遇上,他会不会也是那其中之一。
分神思索间,皮鞋鞋面踮起几道细微褶痕,香热气息拂过他脖颈上的那颗痣,最后游离至他的耳廓。
迟漪轻轻说:“靳向东,我好中意你此刻甘,你明唔明?”
棕榈树影摇晃在灰色地面,他们并肩走在校园里,一静一动两道背影竟像一对学生时期的爱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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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左边停车场,车位上停放着一台低调的Benz。
靳向东日常公务繁重,迟漪为新专业而全力以赴,他们都只能从繁忙中抽空出来,因此得闲出门觅食也总是德叔先作安排,再由司机驱车前来接她直接去往目的地。除了主卧书房等一应私人领域,他们很少能长时间享受到独处时光。
因此,骤然见到这台空无一人的车时,迟漪略有些惊讶地抬头望他。
“德叔和钟师傅到点下班了。”靳向东淡tຊ然解释,继而上前先替她打开副驾车门,喉咙一顿,他没告诉她真实理由是:确认关系以来,第一次和女友提出约会,他正式一点,也显得对她郑重。
迟漪坐上副驾,车门阖上,她低头把安全带系紧,主驾车门跟着一开一阖。
日暮降下来,车子一路平稳驶向中环,晚高峰的车流汇聚在灰暗里亮起一排红色灯海。
抵达时,两个人面对眼前电子提示牌上一个红色的“满”字而感到一瞬的怔神。
也是,他们都忽略了现在是周五晚上,各个商圈的停车位都很紧张,靳向东很快想出折中方案,这里离东寰大楼步行只有五分钟,所以提议将车停过去。迟漪稍加思考也不愿再多浪费时间,于是就在此地下车前往路口等他泊车。
今晚要去的这间餐厅,是她在某app首页上偶然刷到的推荐。
等他的时间里,迟漪又点开手机翻了一遍评论,餐品新鲜,价格适中,环境适中,店面也不大,评论区的人无一不说这是一个很适合与男友约会的地方。
这条街临近维港,餐厅一旁开着一家品牌名为“%arabica”的连锁咖啡店,店铺外罕见的竟没有排长队,海边热风燥人,迟漪索性进店点了两杯冰美式。
取号单显示前面还有二十几杯,这类咖啡店出餐时间短,算起来和他抵达时间不相上下。
WhatsApp里同他分享过准确位置,五分钟后,迟漪从店员小哥手里取到咖啡往外走,靳向东正从街口的红绿灯牌处走过来。
接过咖啡,两人默契十足都将空出的另一只碰触对方指尖,轻轻勾缠,并肩往前。
十足养眼的一对,总引来往路人稍加侧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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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十点,他们驱车回到深水湾。
Benz缓缓停稳后,车子还未完全熄火,车内镜里投射出女孩子伏案苦读的乖巧模样,她潜心涤虑,将自己摆正到家属位置的靳向东也陪着她不作任何打扰。
回程一路她不想浪费睡觉时间,于是抓紧记了一些单词,回过神才反应过来车已停下,迟漪快速收好笔记,一抬眼视线忽然落定在身侧这张脸上。
“记完了?”
“没呢,下周是第一次小组合作,我怕自己出错,”迟漪眨眨眼,转过身直面他,“要不然你听我翻译一段,帮我指点一下?”
“那你不怕我也有错漏?把你给带偏了。”
“怎么会,你一个推免进剑桥的硕士怎么应付不了我这小场面。”
靳向东微眯下长眸,她对他总是受用:“那你试试。”
大概又在车内花费十五分钟,帮她解读了几个略微晦涩少见的专业性单词。
“你这样说,我就理解了。”
靳向东微一低睫,看得清微光里她姣瓷般脸颊上的绒感,开半截车窗,夜风涌起燥意,他沉声道:“书房里放着一些汉语释义之类的书,有空多翻一下,对中文的熟练掌控比苦练单词更有进步空间。”
两人身体距离的拉近,早已越过中控台,冷气流向那打下的半截车窗之外,热意蒸腾。
迟漪上身穿的是一件美拉德同色系学院风修身掐腰版型的衬衫配蝴蝶领结,此刻低首整理着托特包,朦胧光线勾勒出她微陷的腰身线条,再度直起腰,她齐整的领结歪斜了些,顶扣解开三粒,刚好露出锁骨以下的一片莹白皮肤。
抬起一双盈润湿亮的眼眸,盯着他的。
靳向东眉心微动,克制着,伸手去感受她身前位置的空调温度,言行举止都规范得绅士:“冷不冷?”
迟漪捏着托特包的手指攥成拳,暗舒口气,淡然回答:“挺热的。”
“那我调低点?”
“不、要。”迟漪没再给他一分目光,克制着侧回身:“下车,困了。”
手指触到车门把手时,几乎是心有所引,光线晦暗里,她身形忽顿,回眸撞上他深邃的目光,特意补好的水光唇妆都被那双修长如玉的手指擦花一点。
心脏突突地跳。
他深沉视线精准无误地攫住她的,“今晚故意的?”
一定是晚餐饮过两口清酒的缘故,迟漪能感觉到自己脸颊生烫一片,她别过眼轻抿下唇,为自己申辩说:“冇啊,分明系大哥心术不正,我刚才也只是请教你学业相关的问题。”
先逾矩的,分明是你。
极具侵略性的热息向她倾覆而来,迟漪心脏跳得发紧,双手攥紧裙摆,偏头比他更快一步的亲过他的唇,没有技巧的吮动,大抵是水蜜桃漱口水的作用,她口腔渡过来的全是清新甜美的气息,仅如这般的浅尝辄止实在有些耗人耐心。
靳向东却是有毅力有耐心的那一位,不作任何进攻,只一心去扶稳她轻盈腰际。隔着单薄衬衫触及她脊骨骨节,这几个月,她的确是被滋养得气血红润,长大不少,但除月匈臀之外,其余部位不长一丝肉,瘦得令人惊诧。
和风细雨般的亲吻终于在她体力告罄时得到结束,迟漪被一道力带引着翻坐而上,背脊隔着他的掌心抵上Benz的方向盘,上位姿态虽是女主导,但真实把控节奏引导的老师,却是他。
无论是ML,抑或是课本单词,两者之间的任何方面,他都已成为她的老师。
他教的慢条斯理,直击重点;她也理当成为他的好学生,习得一二分要领。
港岛的气候真是湿燥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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