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谢律师这两年,胃口倒是养大了不少啊。”
那毕竟是华亨,算得上有诚意了。
周禹伸出手来,随意拍了拍闻砚初的肩,
“你说说你堂堂闻总,何必呢?”
嘲笑完这一句,周禹本打算就回去了,却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给拽住,
“……为什么,她现在就不愿意了?”
为什么从前,明明愿意乖乖待在他身边,就算受了委屈,也不吵不闹,听话得很,让他没有一丝后顾之忧。
现在,却不再愿意了。
“这人跟人之间的关系,不就是彼此往天平上放筹码么?”
周禹动了动手肘,挣开闻砚初,又站回了原来的位置。
“看来是你给的还不够啊,闻总。”
“是我给的……还不够吗?”
闻砚初重复了一遍,却不是反问的语气,而是认真地思索了起来。
似乎需要一个证据支持,说完,眼皮子一抬,将审视的目光投向一个季度能跑好几趟默州的周禹。
他给的要是还不够,那就是有人,给了更多?
突然被cue到的周禹抬首摸了摸额头,在脑子里飞快检索了一下,撇撇嘴,
“这两年,我也没听说……她又跟了谁啊?”
难不成,她当真洗心革面,不给人当情人了?
周禹无奈地耸了耸肩,当然不敢把腹诽的这句话说给闻砚初听,只摸了摸下巴,咳嗽了两声。
次日。
谢琬琰刚送走当事人,差不多是饭点。但她也已经饿过了劲儿,回了办公室,有些脱力地躺在单人沙发上面,目光呆滞地盯着天花板发呆。
大脑并非是不在转的——华医一附院、二附院,默州市一,京州的仁合,还有江城的圣享大学附属医院,郑宁主任,黄伟祥主任,林桂芳主任……
思绪被手机响起的铃声暂时打断,她有些压抑地呼出了一口气,按了按跳动着的右眼皮,向上滑动接听,语气有些疲惫。
“喂?闻总。”
或许是太累太忙,她的声音听起来,甚至少了些许平日里的疏离,仿佛自己是她可以展露不完美状态的那个人。
握住钢笔的手微微攥紧,闻砚初听到自己的鼻息扑在唇上,忽然有些不忍出声,打破这还算和谐的氛围。
“在哪儿呢?”
“在律所。”
“吃过了?”
“呃,”
闻砚初听到那头有些不耐烦,大概着手机,换了个坐姿,哼出一声,
“还没有,怎么了?”
“我听说……你外婆住院了?”
谢琬琰眼皮又重重一跳,她将腿放下来,很快坐正,
“闻总连这儿都能听说到呢?”
“你别多想,我打电话来,只不过想问问,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闻砚初的语气算得上是耐着性子,并没有因为自己先前的那句话生恼。
谢琬琰愣了一瞬,望着眼前有些虚焦,抿紧了嘴,过了一会儿才出声,道:
“暂时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再说,我外婆也不愿意再动一次手术。”
老人家年纪大了,其实也可以理解,毕竟是从鬼门关里走一回,康复的过程也不容易。
“那医生怎么说?他建议动手术吗?”
谢琬琰默了一会儿,突然说,
“医生说,当年的手术动得有些晚,耽搁了……要是能找到有把握的主治医生动手术,是最好的选择。”
“仁合怎么样?要不,你先把外婆转到仁合来,入院做检查,让这边的医生看看情况。”
京州仁合,自然是心外科领域最好的医院,那边的医生,或许会有不同的治疗方案,也不一定。
可是这样一大费周章地折腾一番,若是找不到仁合的医生来做手术,岂不是白忙活一趟。
届时,又得怎么办呢?
谢琬琰心里惴惴不安,有些烦躁地踢了下脚。
似乎是听出谢琬琰那边的犹豫,闻砚初点了点笔,适时说道:
“找医生的事情,其实,我可以帮忙的。”
谢琬琰蜷了蜷手指,声音低下去,有点踌躇,但还是说,
“还是先不用了,不管怎样,先谢谢你。”
说完,谢琬琰不想再说,正好有人在外面敲了敲门,她就主动挂断了电话。
之后的几天,闻砚初没有再打过电话来,谢琬琰忙着年底的事情,也就将这个小插曲给忘了。
周一,医院的人流量比起周末,骤然削减了不少。
从电梯间出来,拐进长廊,逆着白日照进窗户的光,谢琬琰眨了眨眼,想要辨认出,正往走廊尽头走过去的那道轮廓。
心中令她不安的那个答案已经显而易见,她的心不受控制地加快跳动起来,连忙追了上去。
闻砚初即将就要走到1905号病房,正犹豫着,敲开门后的第一句话,要说什么,身后传来有些迫切的一声叫唤。
“闻砚初?”
闻砚初有些意外,确实没想到,遇见谢琬琰的地方,会是在病房外面。
可能是最近太忙了,谢琬琰出门之前,只简单花了一个淡妆,掩去黑眼圈和些许疲惫神态。
但气质却骗不了人,更何况方才的那一声半带肯定的疑问之中,带着掩饰不住的警惕与疏离。
“我想着年底了,你应该挺忙的,可能没时间照顾外婆,就想来看望一下。”
闻砚初转过身来,先是将她看了一眼,顿了顿,又主动开口道:
“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我能搭把手?”
谢琬琰快速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人,穿戴得讲究整齐,只不过两手空空,若说是来看望老人,多少也有些太高傲、也太没有礼数了。
可能在他闻总一向的认知里面,他人能来,就已经算是给了莫大的面子了吧。
但毕竟先前,他还主动打过电话,好心要帮她。
若让她现在毫不留情面地赶他走,这做法好像还真有点不太妥帖。
谢琬琰放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死死扣住,余光透过玻璃门,还可以隐约看见vip病房里的动向。
彼时,刘姐站起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空杯子,或许是要洗杯子,也可能是要倒水给外婆喝。
病房里有一个独立的茶水间,就靠近门边。
谢琬琰不放心,侧过脸飞快地看见刘姐正朝门口走来,也顾不得她是不是已经看见自己了,连忙伸手抓住闻砚初的衣袖。
“你先跟我过来。”
闻砚初不明所以,但谢琬琰用的力气不小,他也就下意识地跟着她拉自己的那只手,挪动起了脚步。
一直过了护士站,右转,进了电梯间,谢琬琰才松开了手。
事急从权,她本不想跟闻砚初发生肢体接触的。
讪讪地收回了手,对上闻砚初探究的目光,谢琬琰走到窗边,有些不自然地活动了一下手臂。
“我没想到,你会直接找过来。”
对方毕竟是想向她伸出援手的人,即使她心里算不上太高兴,但还是狠不下心来把话说得太难听,也想着尽量不要把闻砚初给得罪了。
“但是我外婆这里一切都好,也没什么忙不过来的,有保姆,我还请了一个护工,还有病房你也看见了,已经是vip病房了。
“所以……一切都挺好的,没什么需要帮忙的。”
谢琬琰吸了吸鼻子,努力缓和着语气,道:
“你想来看望我外婆,我很感谢。但是不用了,所以,你还是先走吧。”
从见到谢琬琰的第一刻开始,闻砚初就能感受到她刻意的疏远和划清界限,直到她口齿清晰地说完这长长一大段话之后,他才有了点眉目,醇厚的声音响起,盯着谢琬琰的眼睛,
“你不想,你外婆见到我?”
第15章 我是病人外孙女的男朋友……
成年人的世界,永远讲究一个点到为止,大多也是为了彼此的体面。
她自然也想不到,眼前的人竟也有刨根问底的一天,谢琬琰无力地扶了扶额,有点难办地解释道:
“也不是,呃,我只是觉得……没必要。
“就,你能懂吗?”
曲着一双大长腿,微微弯下腰与她平视的人,配合地笑了一声,但脸上显然没什么真心的笑意,只是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得到的声音,问:
“我不懂,怎么就没必要了?”
自己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只好听他又紧接着循循善诱道:
“我觉得,我们多少也算是朋友。在我看来,朋友的外婆生病住院了,我过来看一下,这难道不是应该的么?”
谢琬琰在心里几近抓狂。
什么朋友,什么应该的?
原本应该在京州的人,突然出现在了默州,还两手空空地,直接找到病房来。
这到底哪里看上去正常了?
如果不是她提前看到他了,把他叫住,真不敢想,她该怎么跟外婆介绍他。
只要一想到这,谢琬琰的脸色就变得不大好。
她抽了抽嘴角,疑惑覆在嘲讽之上,但保证这两种情绪都能被听出来。
“闻总,你觉得我们是朋友么?”
“呵,”
眼前人大概听出了自己的意思,敛下一双狭长的眸,扯了扯嘴唇,伸出舌头舔了下有点干的上唇,耸了耸肩,
“现在不是很多人,分了手之后,都还能做朋友的嘛?再说了,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不久之前,我还是你的委托人……
“这桩桩件件,难道,我们还称不上是朋友么?”
说完这些,他还一脸无辜地,冲着她的方向眨了眨眼。
谢琬琰僵着嘴角,伸出手抱了抱自己的双臂,呼出一口气,缓和了语气,道:
“闻总说得,当然也有道理。”
“那你这是,”
闻砚初偷偷瞥了瞥谢琬琰的脸色,
“赞成我的说法了?”
面前的女人抬了抬眼皮,冷哼了一声,打起精神不怎么情愿地反问道:
“所以闻总觉得,朋友是会不请自来的吗?”
“还是说,您这位朋友,本来其实是想给我一个所谓惊喜的?”
只不过,惊喜变成了惊吓而已。
今天能从她的逻辑里为自己绕出一个“朋友”的身份,闻砚初已经知足,没什么抵抗便缴械投降,退了一步,很快从善如流道:
“行,我走。”
语罢,他果真转过身朝着电梯走近些,按了电梯按钮。
但很快又折回来,脚步停在离谢琬琰不远的地方,不放心地沉声对她说:
“我还会在默州待几天,有什么需要,你可以找我。”
“不用了。闻总只管办你在默州的事就行。”
见她嘴上依旧不松口,闻砚初没了法子,更没法直接告诉她,他这次来默州,需要办的本来就只有她这一件,哪里还有什么其他的?
有些无奈地又望了她一眼,闻砚初才上了开门的电梯。
住院部的电梯虽然宽敞,但上上下下,停留的楼层太多,每层都上来几个人,闻砚初本就沉着一张脸,被旁边的人一挤,一张脸看起来冷若冰霜。
好不容易下了电梯,闻砚初却止住步子一时间没有动作。
被后面出来的人撞了一下胳膊,才再次抬起步子,往旁边的空地挪了挪。
住院部大厅,人声鼎沸,闻砚初抱胸倚在一个角落,耐着性子等了二十来分钟,才再次走到电梯间,按下向上的电梯键。
依旧是19楼。
像闻砚初这种样貌出众的男士,短时间内再次见到,是很难不留下印象的。
护士站的值班护士看着他很快走近,手肘撑在台子上面,有意将背部对向1905病房的那个方向。
“你好,我想问下,1905病房病人的情况。”
男人用低沉的声音向她询问,但护士是极有职业素养的,在电脑上很快点出一张表格,
“1905病房的病人叫什么名字,你跟病人是什么关系?”
闻砚初呼吸一滞,谢琬琰的外婆叫什么名字,这他哪里知道呢?
有些犯了难,眼皮子一睁一闭,他一本正经地对护士说:
“不清楚,但我是病人外孙女的男朋友。
前几天我们吵了一架,她怪我一点都不关心外婆,所以我今天找来医院,就是想多了解一下她外婆的情况。”
隐在电脑屏幕后面的护士垂下头去,语速很快地拒绝道:
“先生,既然您只是人家外孙女的男朋友,又不是外孙女婿,我这边是不能轻易透露病人的信息的。”
嘴角一抽,闻砚初含糊地应了一声,扭过头飞速看了一眼1905的方向,赶紧转身走进电梯间里。
刚一出电梯,他就从衣兜里掏出手机,脸色不怎么好地拨通了周阳宁的电话。
第二天傍晚,谢琬琰陪许芳在楼下散步时,手机一连响了好几下。
她一手搀着外婆,一手将手机拿出来,屏幕上是一条京州仁合医院的入院通知短信。
僵着手臂,她先是同许芳嘱咐了一声,然后才独自走远了些,来到一条小径上面,拨通了闻砚初的电话。
“喂?”
那头安安静静地,慢条斯理地问道:
“是不是收到仁合的短信了?”
“谁允许你自作主张了?”
“啊,什么?”
“我说,闻砚初,谁让你帮我安排仁合的床位了?”
第16章 “我不信,你心里一点都……
“我只是想, 你外婆能得到最好的治疗而已。”
“不用,不需要。
闻总,闻二少爷, 我知道, 只要是你想办的事情, 就没有办不成的。
但这是我的家事,我不需要你插手, 也并没有求你帮忙。
所以你就别管了, 我会自己看着办的, 你能听明白吗?!”
吼完这一通, 谢琬琰的气也并没有顺过来, 一只手捂在胸口,心脏因激动跳得飞快,嘴里似乎又骂了句脏话, 她才把电话给挂断。
快步走回许芳身边,谢琬琰将坐在椅子上的老太太搀起来, 说话的声音带了点鼻音,
“姥姥,外面太冷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怎么了,谁惹你了?”
“没事儿,”
谢琬琰伸手抹了抹眼睛,
“都是些不要紧的事。”
后面, 闻砚初也不知是想解释还是干嘛, 又给她打了好几通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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