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琬琰一言不发,用手肘示意他松开自己,然后从床上坐了起来。
浑身酸痛难耐,一整夜的休息也没有半点用处,反而很快提醒了她,昨天她跟周禹发生了什么。
真是稀奇,周禹竟然还是个雏。
六年前她跟闻砚初上床的时候,闻砚初也是第一次。
这个认知宽慰了她些许,至少跟她上过床的这两个人,都还挺干净的。
她动了动手指,很快察觉了异样,将手从被子里拿出来,看见了套在自己无名指上面的那枚戒指。
海瑞温斯顿的经典款,少说也要两百六十万朝上。
她不是没有收到过比这还贵的戒指,有的是上世纪的孤品蓝宝石,有的是比冰糖还大的粉钻。
但它们都不像这一枚戒指一样,带着一层特殊的意味——这是一枚求婚的戒指。
谢琬琰心里升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
周禹太懂得怎么触动她了。
所以昨天,他拿着的是他家的户口本,而不是这枚戒指。
戒指和花言巧语会骗人,骗了她之后,大可以再收回去。
但他带了户口本来了,没有什么比这更有说服力了。
谢琬琰静静地感动完,用闲置的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她正在流泪。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具体的指围,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款式,找时间我们去店里换个戒托,或者再选一款。”
她默默地将眼泪擦干净之后,有点不忍心地听周禹把这句话说完。
然后将那只手放在日光下,看了眼钻戒上面闪着的细光,另一只手覆上去用力,将戒指取了下来。
她没有多看周禹的眼睛,低垂着头将戒指塞到了他的手上。
他的手掌随之僵硬在那里,几乎合不上,便任由着戒指滚落在旁边。
很快周禹伸出手扶住她的双肩,艰难地开口,
“是不是昨晚……我弄疼你了?对不起,对不起我……”
“不是的,”
谢琬琰重重呼出一口气,盯着身上的被子看,
“周禹,我已经二十八岁了,我过了要幻想结婚的年纪了。我觉得,我可能这辈子也不会结婚了。”
“当年的事情,你是不是还没有走出来……”
“与其说是没有走出来,倒不如说,它给了我全新的看法。你看我现在的生活,不缺钱,事业也做得不错,你明白的,没有什么是我还没有得到的了,我不想改变现在的生活。
“可是结婚了就不一定了,我不想处理家长里短,也不想患得患失担心能否拴住我丈夫的心,我不愿意过那种日子。”
“我还以为,你是感动的。”
“谢谢你做的这些事,我确实很感动,但是……这不代表我就要答应你。”
谢琬琰的态度很坚决,一句话说得比另一句更有理有据。
周禹只觉得身边的这个人在朝他逐渐远去,从现在远去到几天之前,再远去到更久之前,再继续远去。
昨夜的欢愉和亲近全部都不复存在,变成了上不得台面的混乱一页。
她清醒过来,又重新用她的理智生活起来,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把先前心里伤心难过的东西都又埋藏了下去,变回了从前的那个她。
周禹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应该是有点生气,他下了床,从地上捡起昨夜散落的衣服,一言不发,很快离开了谢琬琰的家。
谢琬琰又收到闻砚初的一条语音,自从回了京州之后,他总算冷静了下来。
将近一分钟的长语音里面,闻砚初给她讲了一段,他的童年。
闻砚初并不是闻家爷爷奶奶唯一的孙子,他的二叔三叔生了闻斐霖和闻予唯,全是男孩,这就意味着继承人一定会从这三个孙子里选出一个。
但不同的是,闻斐霖和闻予唯的父亲,都在公司里身居要职,可他没有。
他的父亲在闻砚初出生后没多久就去世了,他的母亲也因此成了奶奶口中的那个‘克死长子的女人’。
闻砚初的人生,注定跟其他两个堂兄弟不一样。
白女士的出身并不普通,但她的妯娌乃至婆婆也不是等闲之辈,更何况,一个大家族的为难和折磨,仅仅只是落在言语上,就足够难以忍受,更何况还是对一个刚刚丧夫的女人来说。
他比任何人都更早明白了权力的重要性。比如奶奶给白女士难堪的时候,如果爷爷出声制止,那么奶奶就会消停好一阵子……
闻家,就是一个见风使舵的垃圾场,在这里,掌握更多权力的人,说话的声音就更大些。
所以他要做闻氏的总裁,乃至董事长,最后掌控整个闻氏。
这就是他的目标,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白女士。
至于死去的父亲,他已经没有心思去想他了,他并不感谢他给自己留下了闻家的一切,事实就是,他撒手西去之后,只有他的妻儿在那个鬼地方彼此支撑着把日子过下去。
一直以来,为了目标他都是不择手段的,他想他确实没有学过该怎么爱一个人。
回望过去和她相处的日子,也确实是她包容谅解自己更多。
他以为自己给了她足够的人脉和资源、金钱,但现在想想,这些东西并不该是一段爱情维持下去的充分条件,他该给的更是耐心、尊重和珍惜。
他还欠她一句道歉,两年前,他的计划是借联姻的助力坐上总裁的位置,等到时机一到,他就结束这段有名无实的婚姻,然后,他想再求她回来。
但那个时候,他太自负高傲,不愿意向她低头解释,才造成了后来的局面。
他很抱歉。
谢琬琰转成文字又看了一遍,心里面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好像和她想得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闻家的情况,她知道一些,至于闻砚初的追求,她也清楚。
可是他并不知道这些东西她是明白的,他计划这一切的时候,把她给排除在外了。
她永远只是他世界外的那个人,他本可以好好同她商量的。
闻砚初,何其高傲的人,所以他压根就没想过跟她说吧。
而这,就是原因所在。
谢琬琰没有立刻退出聊天页面,反而拨通了给闻砚初的语音通话。
“对了闻砚初,忘了告诉你了……”
她语调轻飘飘,最后一句的咬字尤其清楚,
“我跟周禹上过床了。”
第28章 谁不知道,前头的那个早……
电话确实是接通了的, 但那头却迟迟没有声音发出来,谢琬琰把手机从耳边移开,确认了一下, 他确实在那边听, 然后才伸手按键, 挂了电话。
远在京州的闻氏总裁办公室里,传出一阵又一阵巨响。
周阳宁敲门根本得不到回应, 他只好装着胆子推开了门。
文件夹和笔散落一地, 办公桌旁的那一尊玉貔貅也被挥到了地上, 更别提一大堆玻璃碎片。
眼皮直跳的周阳宁转过身去看站在办公桌后一动不动的闻砚初,
“闻总, 我让保洁来打扫一下?”
闻砚初抬起眼皮子,眼眶发红,语调颤抖得不像样子,
“我不管你现在用什么法子,立刻把周禹从默州给我弄回京州来!马上!”
语罢, 他狠狠地冲着桌子砸下一拳。
周禹他怎么敢的?
他怎么能亲她, 怎么能抱她,怎么能用手触摸她,怎么能用他那肮脏的东西碰她的?
他怎么敢的?!
谢琬琰从来都只消沉一时。
即使外婆依旧不愿意跟她讲话,但张姐已经从老家回来了,有她照顾外婆, 自己也会放心不少。
很快, 她就恢复了状态, 回到律所开始新一年的工作。
应酬接踵而来,她在一场酒会上再次遇到了周禹。
他带了女伴,光是侧面就看得出来那女人身形优越, 骨相极佳,说是女明星也不为过。
望着远远的两个人,她忽然又开始庆幸,幸亏她那天没有答应周禹的求婚,不然现在她肯定是笑不出来的。
婚姻还真是把女人拴在绳子上拉磨的驴。
她冷笑了一声,呡了一口手里的雪碧。
酒会结束得不算迟,但谢琬琰遇上从前的一个朋友,两个人就案子多聊了几句,等她准备离开时,会场里面的人都差不多走光了,
她回到家的时候,有个人身上沾了酒气,像个醉醺醺的流浪汉一样,靠着她家的门。
她快步走过去,把高跟靴踏得“登登”响,指着电梯的方向,檀口微张,惜字如金,
“滚。”
“我不走。”
实际上周禹只喝了半杯香槟酒,完全没达到她想像中那种酩酊大醉的程度,但她看他就是很不爽,双手抱起胸来,
“怎么,周总佳人在侧还不够,竟然还能想起我来了?”
“不高兴啊?”
周禹握住她一只手,拿下来放在自己身前,睁大眼镜观察了一下谢琬琰的脸色,然后低低地笑起来,用醇厚的声音同她解释道:
“鉴于我前几天刚向某人求过婚,要是她这么快就误会我有了新欢,我想我的信誉会大打折扣,所以是特地来向她解释的。”
“哼,所以呢?”
“所以,那只是我堂妹,她刚回国,我带她来认识认识人。”
“关我什么事?”
“不关你的事,但很关我的事,我怕你今天晚上不让我进门嘛。”
“一身酒气烦死了,赶紧去洗澡!”
夜里周禹把谢琬琰的手抵在床头上面,一下比一下更重地弄她。
她只觉得头皮炸开,一阵发麻,完全被他掌控在了手里。
事后,周禹抱着谢琬琰说话,大掌抚着她纤细的手指,他依旧在想,她的手生得这么漂亮,如果带上他们的婚戒,一定会更好看。
谢琬琰嗓子被他做哑了,带着点困倦的意味,
“你们男的,不都喜欢抽事后烟什么的么,你不来一根?”
她记得闻砚初就很喜欢,以前她还就着他的烟抽过一口,那东西呛得很。
她迷迷糊糊地想着,身旁的人好一会儿没说话,才意识到不对,一转头,对上一双危险的眼睛,他翻了个身把人按在身下,咬牙切齿地问,
“在想闻砚初么?”
于是又好一会儿没有睡觉,谢琬琰搂住周禹的脖子,觉得自己要死了。
等到结束后,他总算意识到自己有点过火,表现得也太激烈了。
但又颇不好意思拉下脸来道歉,像小狗一样用额头蹭她的身体,声音低到听不到,
“对不起,我错了。”
谢琬琰先是没怎么犹豫地扇了他一耳光,然后又骑到他身上,像个婴儿一样趴着抱住他,这样他就看不见自己说这话时涨红的脸了。
“其实……我喜欢这种。”
周禹的一颗心又上又下,起伏大得心脏都要不好了,伸出手抚摸她的脊背好一会儿,声音才恢复正常,
“我得尽快回京州了,有个项目出了点事。”
他的工作就是两头跑,之所以到现在还在默州忙这边的事,确实是她的因素多一些。
死人一般的安静。
她确实感觉得到,今天晚上他比上次粘人不少,原来是因为要走了啊。
心里面那股子黏糊劲儿散了个七七八八,她声音冷下来,有点愧疚地告诉他,
“我跟闻砚初说我们两个□□了。”
说不定就是闻砚初找的麻烦,让他不得不回京州。
被抱着的人,脊柱僵硬了不少,他的手依旧放在她身上没动,但是停止了安抚的动作。
为什么要主动告诉他这么亲密的事情呢?
究竟是想让他死心,还是在借自己报复他呢……
过了好几秒,周禹才开口:
“没关系,他迟早会知道的。”
说完这句话,他就没再说话了。没多久,谢琬琰从他身上下来,钻进被子里面说她要睡觉了。
“起来把衣服穿好再睡。”
周禹后知后觉,探过身去看背对着自己的人,发现她耷拉着嘴角,一脸的不高兴。
“怎么了呀?”
“没什么。”
“怎么不高兴了,你跟我说呀?”
“关你什么事?”
“怎么就不关我的事了,你说出来我给你判断判断嘛……”
周禹还没说完,谢琬琰一个翻身起来,又给了他一巴掌,直接止住他要说的话,怒叫道:
“你不是要回京州么?那你现在就给我滚!”
周禹这一整晚过得可谓是心惊肉跳,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把另一边脸也递给她,
“这边再打两下吧宝贝儿,我怕你觉得不对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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