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地望着她留给自己的背身,缓缓开口,道:
“我从昨天开始打扫的,但是还没有打扫干净。”
这话总算引得她转过头,狐疑地望了他一眼,上下打量着。
男人穿着衬衫西裤,两臂的袖子确实被卷到小臂,手上的触感还带着些冰凉的水汽,不似作假。
真的是他自己打扫的?
她想像不出来,他干这些事是什么样子,也想不明白,他这么干是为了什么。
就是从前,他也没有主动打扫过什么卫生。那时候,他偶尔留宿,并不算搬过来住,那他就是客人,轮不着他动手。
奥,她忘了,现在,他是这座房子的主人,打扫卫生,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这早就是他的房子了,他想干什么,自己都无权过问。
谢琬琰不再纠结这件事,转而想起自己过来的正事。
她走到餐厅,拿了一把椅子放在墙上挂的一幅画上面,然后脱了鞋,爬上椅子站了上去。
她将画给取了下来,双手也沾上了灰,抿起唇来很冷淡的样子,侧过头示意闻砚初来帮自己拿一下。
闻砚初竟不知道这画后面还别有洞天,原来那是一个水电箱。
谢琬琰伸出手,从里面拿出来一本、两本、三本,总共三个手心大的小本子。
全部扔在闻砚初捧着的那副装饰画上面,好在这幅画外面的玻璃昨天他是擦过的,才没有拍起一阵灰尘。
他将东西顺手放在桌上,给谢琬琰搭了把手,让她从椅子上爬下来,回到了地面。
“这是什么?”
他捏住一个牛皮小本子,沉吟着疑惑了一声。
“就是记东西的小本子,我之前随便写的,没什么要紧的。”
手上的本子很快被抽走,连带着剩下两本,被她拿在手上,往沙发走过去。
瞧她的样子,很难相信,真的是什么不要紧的东西。
闻砚初默默地跟过去,坐在了她旁边。
她将其中一个小本子打开,竟有重温旧事的闲心,倚在那里看了起来。
见闻砚初凑在跟前,目光中殷殷切切,很感兴趣的样子,谢琬琰犹豫了一下,将自己这本翻完,顺手递给他,
“你要看么?”
闻砚初哪里会不应,接过来的动作甚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珍重。
翻开来,每一页都记了日期,原来是她以前的日记本。
他都没注意过,她竟然还记纸质日记,不过并不是一天一记,有时候几天才写一篇。
翻开第一页,是她到华亨的第一天,今天是她第一次以正式员工的身份在华亨上班,很忙碌,幸亏是在这里实习过,不然很可能会跟不上律所的节奏。
晚上闻总让我陪他去参加一个酒会,见到了白天律所的某律师,觉得很尴尬,如坐针毡云云……
继续往后翻,她又在某一天写下:
不知道闻总会跟什么样的人结婚,婚礼会是什么样子的,实在想像不出。
不过既然写到这里,请容许我幻想一下自己被求婚的样子。
希望他能穿黑色西装跟白色衬衫,不要打领带和领结,准备白色的手捧花,我的手指围是44.5,戒指的款式不累赘最好。
希望家人都能在场,希望他家人同意,不然只有我一个人答应,应该会很尴尬。
闻砚初的手指颤抖了一下,故作镇定地往后翻了好几页,接着看:
这个案子细节好多,做下来真的好累,我好害怕忽略了什么证据。
但是报酬很可观,如果能胜诉,我就能拿一大笔分成,加上之前存的,应该可以把手术费还给他了。
但他可能不在乎那些钱吧。
可是,我好想做他名正言顺的女朋友。
后面全是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有买菜的list,还有任务事项,也有随手画的一些小图,这本日记本好像被她当成了草稿本来用。
闻砚初翻了又翻,却再也看不见她写的什么心里话。
他有些沉重地合起那个本子,将目光投到她正在看的那个本子身上。
但谢琬琰看完后,并没有要跟他分享的意思,闻砚初只好趁她随手放在茶几的空当,自己伸手拿了起来。
第二本,她写的都是案子相关。
闻砚初猜测关于案子的记事本她另有一本,因为这一本不太正式,更多的是一些碎碎念,比较随意。
翻到其中一页,两张对页上面没有其他的字,只有一句话——
“周禹是傻×”
他没由来的低声笑了起来。
那时候,周禹确实很喜欢阴阳怪气她,他也不知道为什么。
但是笑着笑着,他就没了心情,转而合上本子。
过了一会儿,他把第三本也看了,依旧一无所获。
那个会在日记提到自己的她,在还了钱给他,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女朋友之后,却没有再写过关于他的任何事。
不知道究竟是因为她终于心愿得偿了,还是她改变了想法,反而不再怀有更进一步的希望了。
“那这些,我就都拿走了?”
她突然出声,将那三本笔记本拢在一块,打算起身的样子。
闻砚初伸出手,不动声色的将她按了回去,过了几秒钟才开口,声音明显不平,里面似乎藏着许多的不确定与担忧。
“如果我说,我们结婚吧,你愿意吗?”
第33章 嫁给我吧,琰琰。
第三十三章、
谢琬琰望着他的眸子逐渐蒙上一层看不懂的色彩, 她原只是冷淡,现在那眸子里闪着点光亮,却带着莫名的笑意。
伸出左手, 覆在他压在沙发上的右掌, 带着不确定, 反问道,
“那你呢?
“……你会娶我吗。”
闻砚初喉咙滚动, 刚要回答, 却被她伸出食指按在了唇上, 不许他再说话。
是了, 关于求婚, 她明明期待有更正式一点的仪式的。
是他自乱了阵脚。
他怎能这么仓促地问她?
闻砚初老实地闭上了嘴,看她兀自笑了一声,低下头, 然后收回了自己的手,收拾东西离开了。
留在原地的闻砚初伸出手, 摸了摸原先那点微不足道的触感, 心里竟沁出一点点甜来。
闻砚初消失了半个月。
那天在那房子里说的话,好像只是一阵幻觉。
谢琬琰工作之余,偶尔脑子里会冒出来那个念头,但她很快又会挥走。
大概他只是想说着玩玩。
不是么?
再见闻砚初,是她去赴他的饭局。
京州城有名的露台酒店, 平日里一座难求, 提前几年就要预约, 被闻砚初包了场。
饭吃到一半,不远处的游乐园里燃起高空的大烟花,印在落地玻璃窗前的人的眼里, 无比清晰。
谢琬琰放下手中的筷子,看了一小会儿,一开始只以为那是游乐园惯例的闭园烟花,可仔细一想,现下才七点多。
烟花燃得太过绚烂,久久不歇,从彩色的条状飘带,到无数个粉红色爱心,还有南瓜马车、钻戒还有城堡的公主主题,没有重复的,极具梦幻。
“接着吃吧。”
闻砚初甚至这样说。
谢琬琰收回目光,又喝起汤来。
等到他们吃完,游乐园里的烟花竟然还没有停止,等到闻砚初拉着被蒙上白纱的谢琬琰走到露台上的时候,转而变成有主题的红色爱心、钻戒。
露台被改造成了巨大的白芍药花园,天空升起烟花的那个方向下,支着一个巨大的拱形镂空装置,上面缠绕着娇艳欲滴的白色芍药,在冷风的吹动下,花瓣散落一地,美不胜收。
只留了一道蜿蜒曲折的小路通向那里。
闻砚初拉着她走到拱廊下面,再给她解开了眼上的白纱。
谢琬琰睁开眼,看见的是闻砚初手捧一大束白芍药站在草坪上的场景。
她僵着脚步,迟疑地望向场上,廊下站着的除了酒店的工作人员和婚庆公司团队,还有外婆和白女士,以及他玩得要好的几个朋友,甚至郑依然以及她大学时的室友,全都到场了,正微笑着看着他们。
谢琬琰不知道闻砚初是怎么把他们都给约到场的,很快他就捧着花开始说话,眼里面像是有闪闪的星星。
她这才注意到,今天他穿着的是一身黑色燕尾服西装,里面配着简单的白衬衫。
“对不起琰琰,我知道,这场求婚对于我们两个来言,都太晚了。
“自从重逢以来,我才明白,过去的自己是多么的自负高傲,不懂得珍惜。
你说的那些话,每一句我都记在心里,那些我做的不够好的地方,往后我都愿意改。
“你还我的手术费,我用你的名义把它捐出去了,这笔钱它是有意义的,它能给这个世界带去善意和帮助。
“过去我对你的伤害,我愿意用一切来补偿你,但是我知道,说再多的对不起可能都没有用。可是,我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这一次,我想学着,怎么好好去爱你。
“嫁给我吧,琰琰。”
说完,闻砚初将花放在地上,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取出了戒指,然后在她面前单膝跪地,将戒指举在她身前。
很简单的款式,戒托很细,上面缀着一颗方块大小的全美方钻,在夜光下闪着亮眼的光。
可在谢琬琰眼中,跟一块普通的石头却没有什么区别。
她缓缓地俯身下去,将手撑在自己的膝盖上,看着闻砚初望自己的双眼,轻轻地开口,语调里不喜不悲,
“我不愿意。”
说完这句话,眼前人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了,他努力维持着体面的模样,可早已没有了方才真诚恳切的气势,几秒后,整个人陷入了一种不可置信和无奈之中。
谢琬琰站在原地欣赏了一下他精彩绝伦的表情,想了想,又冷冷地说:
“不过我真的很难想像,你究竟跟我外婆说了什么,她竟然愿意来见证我被一个要二婚的男人求婚。”
闻砚初的表情变成了痛苦,他僵着嘴角,用那双狭眸望着她,绝望地望着她。
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她怜悯地望着他,好心地问:
“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很丢人,很难受?”
他已经失去了回答这个问题的能力,无力地牵动着嘴角,
“不要对我这么残忍,求你。”
“难受是正常的,因为两年前,我也是这种感受。”
她将抚摸他脸颊的那只手收了回来,直起身子,冷漠地勾了下唇角,踩着一地的芍药花瓣,走回了室内。
室内的人光是看刚才的场景,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曾经的谢琬琰会因为那些见不得光的幻想,连日记里想要的求婚,都不敢写明闻砚初的名字。
她只是希望他的家人能在场,最好他的家人对自己满意,他的求婚不会转而无效。
现在,白女士和许芳都在,她却不会答应了。
她走过去,有些不好意思地冲白女士笑了笑。
无需多言。
白女士伸出手给了谢琬琰一个拥抱,轻声宽慰她,道:
“没关系,这都是他该受的。”
送了许芳回酒店,一路上,祖孙俩也没说话。
如果不是闻砚初把外婆给接来了,或许她们还有很久才能见面呢。
站在酒店的门外,许芳同谢琬琰握了握手,主动道:
“其实我明白,当年,是我的病拖累了你,要是我们家……”
“外婆,都过去了,我已经长大了,往后再也不会出现那样的难题了。”
她宽慰着许芳,实则面上一点笑容都没有,她觉得自己突然好累。
回到家,谢琬琰发现屋里亮着灯。
周禹正在浴室洗澡。
她鼻子一酸,脱了衣服进了浴室,在一室的热雾里,拥住了他光洁的后背,将头靠在上面。
周禹没有关水,仰着头任水淋在自己的脸上,憋气的感觉令他没有心思去想别的。
但慌乱的心思如同野草狂生,他终究还是关了水,从胸前拿掉她手的瞬间,只摸到她光滑没有一点阻碍的双手。
他这才伸手抹了一把脸,睁开眼,转过身将她抵在墙上,低头去咬她。
没一会儿,他就将人剥了个精光,抵在墙上受凉,嘴上的动作一点都不温柔,还打开了水,将自己和谢琬琰都给彻底淋湿。
他不许她抱自己,只是抵着她,两个人明明很近,却又离得很远。
将她急出了眼泪,高声叫着,
“周禹!”
他却猛地一撞,尽力稳住呼吸,如同在崩溃边缘忍耐了很久一样,一出口,却哭得比她还伤心还生气,
“我以为你今晚不回来了,我以为你要答应闻砚初呢!”
闻砚初又是包场餐厅,又是包了游乐园一天,三十五层的露台也硬是给他改成了草坪,他要求婚,自己想不知道都难。
可他能怎么办呢,他不是她的任何人,他阻止不了她去赴宴,也不能去把她给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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