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依然越想越觉得有戏,眉飞色舞地畅想了一番,下了结论,
“我觉得,他肯定是藉着案件的联系,实则是想追你!”
郑依然靠近谢琬琰,握住她的胳膊晃了晃,
“你说我讲得有没有道理?”
谢琬琰被她吵得心烦意乱,一只手捂在双眼上试图遮挡卧室的光,但郑依然还是没有消停,一个劲儿地问她自己猜得对不对。
“这个案件的当事人,
谢琬琰无奈地坐起身来,望着郑依然的脸,鼻息重重一吐,告诉她,
“是、闻砚初。”
听到答案,郑依然立刻哑火,收回的双臂僵硬地搁置在身体两侧。她张开的嘴巴,又很快合上,再度张开,想要说点什么,好使场面不那么尴尬,但又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谢琬琰终于得到想要的清净,心情竟然颇为愉悦地,瞥了一眼郑依然目瞪口呆的样子,又闭上眼睛,向后挪了一点,主动开口道:
“你能给我倒杯水吗?”
郑依然“如临大赦”,连忙从床上起身,跑到客厅去给她找水来。
谢琬琰倚在床头,一只手搭在额头上,感受到自己正在微微发热的身体,或许此刻还浑身散发着酒气也说不定。
她拟的那份离婚协议,他都没有看吧?
还说什么见面去谈……分明是不想离婚了,要当面同自己解约。
而她竟然,被闻砚初给耍得团团转。
谢琬琰哑然失笑,手落下,搭在一旁松软洁白的枕头上。
闻砚初辞行后从白家出来,很快坐上一辆去机场的计程车。
车在高速上奔腾,闻砚初抬头望了眼车外,周遭的景象都在快速倒退着。
有种尘埃落定前的踏实感,夹杂着点或许称得上是“期待”的情绪。
郑依然走后,谢琬琰摸黑在床上找着什么,过了一会儿,鼓起一个角的被窝里,被手机的光给照亮。
谢琬琰用涣散的意识,迷迷糊糊地从通讯录里找到一个电话。
那个“闻”字,应该是没错了,对,是他。
“登登~登登登~登登登……”
谢琬琰将手机放在耳边,最后还在做关于体面与理智的心理斗争,很快心情占据上风,她一字一顿地对着听筒说道:
“闻、砚初你个混蛋,耍我、很好玩……是吗?!”
闻砚初一低头,看见谢琬琰打过来的电话,接起来,那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谢琬琰?”
没有人应答,于是他又叫了两声,终于得到听筒里传来的一点声响。
被子摩擦的声音被收音器接收,又被扬声器加大数倍传出。
谢琬琰面朝着床再度倒下去,睡了一会儿,嘀咕着“好难受”之类的,很快又翻了个身,手机已被她不知塞到哪个角落里去了。
“谢琬琰?”
闻砚初又唤了一声。
不知是不是在半醉半梦见听到了什么,谢琬琰没好气地又叫了一声“闻砚初”。
声音由小及大,个别模糊不清的音节后,是谢琬琰的声音,叫了他一声“砚初”。
和从前一样的,清冷但是额外的缱绻,是独属于他的。
“你喝酒了,对不对?”
闻砚初握着手机的右手,直接逐渐攥得发白,他没舍得将手机移开,就这样听着,即使那头很快又没有了回应。
他舒展的眉头微微皱在一起,整颗心像被一根悬丝给提了起来,静谧得兵荒马乱。
“琰琰?”
几分钟后,闻砚初似呢喃般地又唤她,即使知道,自己已没有这么叫她的资格。
第7章 “生气了?”
次日。
下午两点,谢琬琰到达闻氏集团总部。
虽然昨晚喝了酒,今天早上也因此起晚了,好在与闻砚初并未约定具体时间,她得以在一个小时之内将自己收拾妥当,精致且专业地站在光亮的大厅里面。
前台的小姑娘如今大多是生面孔,唯有那么一两个,仿佛从前曾打过照面。
如今小职员也熬成老师父,更游刃有余地处理着工作事务,除去她说话空隙里,不经意的几次偷瞥。
周阳宁没多久便下来接谢琬琰,将她带到了顶层的会客室里。
“谢律稍等,我去叫闻总。”
谢琬琰轻“嗯”一声,从电脑包里拿出笔记本,还有自己的手写本,将一切安置妥当。
过了一会儿,有人在外礼貌性地扣了两声门,谢琬琰顺势站起身来。
闻砚初今天穿了一身偏灰调的西装,沉稳矜贵。跟他一起进来的,还有另外一位瘦高的男士。
“这是法务组的赵律,”
闻砚初伸出手来介绍了一下,
“这是谢律师。”
看见来人,谢琬琰心中明了了个大概。
不愧是闻砚初,谈解约还要法务来,他倒是能轻松抽身。
谢琬琰秉持着基本素养,与赵律师握了下手。
那位赵律与谢琬琰相对面坐在两个长沙发上,闻砚初则挑了中间的单人沙发坐下。
赵文衍将手中的文件夹递给谢琬琰,向她解释道:
“这是今天早晨我拟写的两份文件,有关闻先生闻太太的财产分割问题。”
谢琬琰接过文件夹打开,第一页上的大标题还没有读,赵律就已经率先给她解释道:
“这里有两份文件,一份是股权转让书,另一份是我草拟的一份保证协议,主要用于保障离婚后,鹿小姐及鹿氏集团的利益。”
谢琬琰有些疑惑,继而抬头望了一眼坐在侧边的闻砚初。
他的目光在空中与自己的交汇,她避开来,收回了眼神,但扶着文件夹的手还是在边缘处紧紧扒住,有些许古怪的感受涌上心头,逐渐占据大脑。
谢琬琰只好低下头,赶紧看眼前的文件。
放在上面的股权转让书,并不是谢琬琰拟的那份离婚协议后附上的《盛大科技股份转让书》,而是闻砚初要将自己1.34%的闻氏集团股份,转让给共计三位的鹿姓人士,其中自然包括鹿咛。
光从精确到小数点的数据便不难看出,这应当是闻砚初在深思熟虑之后,可以给出的最合适的股份比例了。
再多,或许会影响他在集团的根基。
谢琬琰屏住呼吸,心被提溜了起来,密不透风。
纸张又翻过一页,措辞约莫是口头协议之类的,大概撰写人也不知道该怎么用官方术语来书写。
内容写明了,关于鹿氏此次的象山事故,闻砚初会提供合理的资金帮助。
脑中的针掉落在地上,落地闻针,谢琬琰耳边的嗡鸣响了一瞬,又很快归于平静。
还是赵文衍打破了会客室内要命的沉默,主动提道:
“其实这份保障协议,我也不知道具体该怎么措辞。闻总的主要意思,就是能出一份书面协议,好让鹿家的人安心。”
至于为什么要让鹿家的人安心,没有人说破。
谢琬琰仔细思考了一会儿,当真想要跟赵文衍一起解决这个问题,将协议的内容再规范一下,于是建议道:
“其实,如果闻总不着急离婚的话,可以等这次事故的结果出来后,看具体的金额数据。到时候,再直接向鹿氏集团出具借款协议。这样就好处理了。”
赵文衍没有立刻附和,搪塞了一句后,示意她看闻砚初的意思。
显然,这个方法,他不是没有跟闻砚初建议过。
闻砚初仰在沙发里面,意味不明地发出一声疑问,
“事故结果,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谢琬琰不明所以,估摸了一下,答道:
“像这种类型的事故,调查时间一般一个月到六个月不等,结果宣告的话,应该得等到明年年中左右。”
然后,她就听到闻砚初轻声哼笑了一句。
他没再说话。
谢琬琰没明白他为何而笑,但至少是对时间周期不满意的意思,只好噤声。
“登登”两声,是周阳宁敲门后探身进来,示意闻砚初该去开会了。
闻砚初站起身来,看了眼自己的手机,说:
“我约了鹿咛,她等一会儿就到,等她到了,再谈协议的事情吧。”
语罢,闻砚初又看了眼赵文衍,对他说:
“你先回去忙吧。”
几个人很快都走了,只留下谢琬琰留在会客室里。
谢琬琰将文件夹收起放在一旁,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像闻砚初这种人,结婚前签署的婚前协议足够周密,就是以防有朝一日离婚时,自身的利益得不到保障。
然而时至今日,他在协议之外给出的附加,实在称得上是令人叹为观止。
那就是说,闻砚初费这么大的劲儿,仅仅只是为了能离婚?
谢琬琰囫囵想了一遍,选择低下头将电脑里的文件又过了一遍,然后在等待的时间内,手写了等会儿要跟鹿咛谈的几个要点。
她才思泉涌的时候,喜欢一颗接着一颗地吃薄荷软糖,好让大脑保持条理清晰。
等她下意识拿起手边的糖盒轻晃一下的时候,里面空空如也,连空气也没听个响。
原有的那小半盒,已经全部被她消灭。
谢琬琰有些怅然地望了一眼手中的铁盒,站起身来将盒子扔到垃圾桶里。
时针指向四点,但闻砚初口中“马上就到的”鹿咛,并没有出现。
谢琬琰又查看了一眼手机,坐回沙发上面。
窗外的光亮逐渐暗了下去,一直到华灯初上。
期间总裁办的秘书进来换了两杯咖啡,送了一次茶点和水果。
闻砚初本打算在会议上先听个汇报,再早退离开,但出了点小问题,被闻斐霖揪住不放,一时间竟抽不开身来。
待到冗长的会议结束后,闻砚初率先离席出门,回到顶层的会客室内。
茶几上的杯子早已被收拾走,那些资料也不见踪迹,会议室刚刚被秘书清理过,没有留下任何上一个访客的痕迹。
“闻总,刚才那位女士已经走了。”
负责整理会客室的秘书探头进来,提醒了一句。
闻砚初没有转过身,只是握着手机站在原地。
“她等了多久?”
“呃,”
秘书想了想,估算了一个时间,
“下班之后,又等了半个小时这样子。”
闻砚初“嗯”了一声,很快离开了会客室。
他给鹿咛打了十几个电话,无一例外,都被她给挂断。
她放了他们所有人鸽子。
首都机场。
在成为一名律师的过程中,乃至之后的执业生涯里,谢琬琰自认并不缺乏等待的耐心。
但她不喜欢做无意义的等待。
索性结果没什么变化,从闻氏集团离开,回了酒店,她还来得及,赶回默州的飞机。
坐在候机室里,谢琬琰看上去心情还算不错,将手边的手提行李拉杆升起,拽着杆子在脚边滑了好几个回合。
秋风深处,莼羹鲈脍,是时候回默州了。
京州到默州要飞两个半小时,谢琬琰下了飞机,看见闻砚初和周阳宁都给自己打了电话。
闻砚初为什么给自己打电话,这她不知道,但周阳宁也打电话来,大概是因为闻砚初的电话没能打通。
她眯了眯眼,先给闻砚初回拨过去。
几乎是立刻,电话被接通。
“怎么了,闻总?”
在打不通谢琬琰电话的两个小时里,闻砚初预想了很多种可能性,但这其中还没有一种,预想出了谢琬琰现在口气里的轻松语调。
这反而让他忘了,自己本想好要说什么。
“怎么现在才接?”
他忽略了是她回拨给自己这一事实。
“刚刚在飞机上。”
谢琬琰走下廊桥,没有隐瞒。
“飞机?”
闻砚初皱起眉头,没有掩饰惊讶和随之而来些许不满。
“你去哪儿了?”
“我先回默州了,闻总。后续的事情,让周助理和我再约时间吧,有合同上的问题,可以线上沟通。”
闻砚初对她彻底公事公办的态度感到些许棘手,有点无奈地捏住眉心,却没有揉,语气不经意软下来,问道,
“生气了?”
谢琬琰听到这话,面色有些冷下来,沉默了一瞬,那头的闻砚初总算开口解释了一句,
“我不知道鹿咛没有来,早上我们是约好的。”
极低的一声气音,谢琬琰再度开口,尽量稳住声调,道:
“闻先生,我对所有当事人都是一视同仁的。出现一些沟通上的小问题,这很正常,您不用解释。”
闻砚初知道她这个人,越是说这种原谅的话,越是心里已经生出了一个疙瘩。
但他没在这件事上纠结。
“谢琬琰,”
很是认真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后,闻砚初没由来得想起昨晚的那通电话,眉目都柔和了一点,问她,
“你昨天给我打电话……是想说什么?”
谢琬琰微微瞪大了眼睛,庆幸自己现在只是在讲电话。
凝滞的动作之后,她逐渐找回自己的理智,立刻否认道:
“闻总记错了吧,我什么时候给您打过电话?”
谢琬琰不认账,闻砚初也没办法,沉默了一会儿,反而有些气急败坏地挂断了电话。
谢琬琰再次见到鹿咛,是在十天后。
闻砚初和周阳宁乃至鹿家的人都联系不上她,因此离婚的进程无法推进。
作为闻砚初的代理律师,谢琬琰也照例给鹿咛发去了催促短信,告诉她如果她再不出现,闻先生可能会采取诉讼手段,到时候法院传唤,即使她不现身,法庭也会依法判定。
当然,这些话只是谢琬琰惯用的“恐吓”手法,毕竟作为律师,尊重当事人协议离婚的意愿是最基本的。
更何况,她到现在为止,对于闻砚初究竟是不是借由此事在耍她,依旧存疑。
好在回到默州,忙着其他的案件,眼不见心不烦。
而在信息发出的一个小时之后,鹿咛唯独回复了她的信息。
第8章 “我怀孕了。”
“我们见一面吧,谢小姐。”
鹿咛的短信,言简意赅。
谢琬琰收到后,目光在“谢小姐”三个字上停留了一会儿,嗅出了些许不同的意味。
双手在屏幕上快速按键,编辑好一条短信,回了过去。
“在哪里见?我通知闻总。”
鱼饵很快浮上了水面,像是个还没被戳破的气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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