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幸,或许你知道这个,有些虫子交配完会把配偶吃掉,这也是它们补充能量的一种方式,而这同样会映射到我身上。啊,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告诉你我和谁都不合适,没骗你,就算你说我们匹配度再好也不行,越高只让我吃得越香。”
时与的口气毫无波澜,低低的,带着点无所谓的幽默味道,像讲一个无关紧要的睡前故事,她看着江鹤吟,两人陷入一阵漫长的沉默。
江鹤吟的手指松开,在床单上磨了磨,然后忽然整只手都抓上去,刚刚才有停止迹象的眼泪又往外涌。
“那怎么办,你标记我了。”他倔得要死,可能是内心不甘,又或许是激素给他的本能,他不想放手,“你标记我了,你什么都做了,我没死,只有你想吃我的时候失败了。”
“你要负责……”他话都要说不清,口腔里吐出带着哭声的断续语句,“……你要负责,我如果……呜……我如果怀孕了怎么办,你不能这样……你标记我了……”
时与摸摸他的头发,不说话。
江鹤吟拉着她的衣服,好像商场里没理耍赖的小孩:“你就是标记我了,你要负责任……你不能让我自己回去,我会没有人要……”
“时与……时与,”他泪眼婆娑,腺体被她撕咬咀嚼已经受伤,被层层包裹起来,却还是试图用信息素去绕住她,他问:“你真的不喜欢我么?”
他说:“真的不喜欢,还是觉得不能?”
第32章 兄弟你是一个王八…
苏道之轻叹:“第八星平均32天一次小虫潮,104天一次大虫潮,你知道,这里是联盟的前线,而你想要的这位大校虫巢共计清剿一百九十四次,虫母杀了十四只,普通虫族更不计数。”
“我倒是好奇,令郎从哪里把她挖出来……哦,我知道了,我好像有印象,是那个二星的小交换生?我好像听过一点。”
她分明还在中年,这时候却像个没劲的老婆子,桌上是热腾腾的茶水,她为自己倒了一杯,垂着眼睛慢悠悠细品:“别的地方我管不了太多,但勉强也知道如今各个军部都是什么样子,说实话我还挺敬佩这位,联盟八颗主星,她应该是唯一一个完完全全以战功升到这个程度的。”
“你眼光还不错……不过可惜了,这事没得商量,我还等着兰亭接手我的位置后亲自为她再升一级。”
江图南那边难得沉默,她与面前苏道之模糊的影子对视,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安全区安定的时间长了,就容易有家族扎根盘踞,如今军部里许多人不过是些占位置的太平少爷,真要说起来江图南也是这些家族的一员——不过虽说如此,她却不是一直都平平安安被圈养在这里,这位冷硬的alpha年轻时也曾参加过诸多面对虫族的战役。
前线是什么样子她再清楚不过,那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绞肉机,她从绞肉机里出生入死三十四次——经历三十四次连续的虫潮仍能完整回来,实际这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一项了不起的功绩。包裹起来的左臂还有当初留下的狰狞疤痕,也是这份相较于身边人的特殊经历让她听到时与的情况便直接觉得见猎心喜。
“我们的条约还没有完全确定下来。”她终于放下她标志性的严肃语气,“下一次会议的地点设在逸陵市,让她来,我要瞧瞧她。”
苏道之吹吹茶水,口气很淡:“不好意思呢,如果她想去就让她亲自对我说,您是谁呀,怎么轮到您来安排我们第八星的事。”
——
江鹤吟的病房只剩两人的心跳和呼吸。
时与慢慢将自己的衣角抽出来,说自己完全不动心?当然不是,这怎么可能,她的失态肉眼可见,都这样了还硬说不喜欢,嘴也太硬。
她只说:“最终得出的结果都一样,这没什么差别。”
“不一样。”江鹤吟说。
他看着时与,眼睛里水盈盈,嘴巴无意识地微微张开,他想听时与的答案,然而一直到他将嘴巴紧抿成一条线,时与也依然是那副半闭着眼睛拒绝交谈的样子。她一动不动坐在那里,像一具风化的尸体。
——其实这也是一种回答,而且他已经知道结果。
为什么会这么别扭?
“不用等到明天找别人来,”他说,“有人可以送我回去,我可以现在就让他们把我带走,但不保证从此以后再也不找你的麻烦。”
时与说:“可以。”
江鹤吟眼泪收回去不哭了,也不像方才那样满目委屈,眼睛和鼻尖还很红,脸上有没擦干的泪痕,表情却变了,好像他的爱意在方才已经消散无踪。
“好,”他说,“但我要你现在来亲我。”
他和时与对视。
时与很顺从,她本就坐在他身边,闻言俯下身去吻他的眉心,江鹤吟皱眉偏过头:“我不是小孩。”
可以。时与并不犹豫,依言又向下亲吻他的嘴。
他的嘴巴很软,可惜昨天也被她撕咬得很难看,嘴唇上有硌人的血痂,她轻轻点过,江鹤吟任由她蜻蜓点水似的碰过一遍,嘴巴对她微微张开,伸出一小截舌尖,眼睛里竟有挑衅。
时与这下倒是停住,肉眼可见地犹豫起来。
他们离得很近,两人的呼吸都缠在一起,能感觉到她紧张,江鹤吟忽然冷笑,几乎迅雷不及掩耳张开嘴猛然咬住她的嘴唇向下撕。
时与:????
江鹤吟身上的伤口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看他从被子里露出来的部分就像在看半个木乃伊。此刻木乃伊暴起咬人,用的力气不小,被咬住的时候有些痛,但时与当时更多的是懵,他紧紧咬着一点都不松嘴,像在报复时与昨天的所作所为。
时与瞪大眼睛看他,看他的目光很震撼,但是并没有躲开,就停在那里任由他咬,甚至顺着他换了个更方便他发力的角度。江鹤吟的牙齿一点都不锋利,小嘴像个老虎钳,时与觉得肉都要被他钳下来,结果还是一点血腥味都尝不到。
她扯扯嘴角,突然就觉得想笑。
她真笑出来了。
根本就没忍住,她一点都不怕疼,脑子里其他的情绪在此刻忽然飞远,只觉得两人动作和姿势应该很滑稽,鼻腔里断断续续向外出气,笑意扑打在江鹤吟的脸上。
江鹤吟瞪她,又咬了一会儿终于松开嘴。时与还在笑,一直笑倒在他身上,把脸埋在他脖颈之间,怕再压到他的伤口,笑得很克制,身体抖得轻轻的,半晌才抬起头,笑说:“江鹤吟,王八也这么咬人。”
江鹤吟说:“你很高兴吗?”
时与垂下眼睫,终于克制住,为什么会这样呢?她不太想去探究,只是忽然觉得心思很通畅,点头道:“是。”
“呵呵,”江鹤吟曲起膝盖,顶顶她的小腹,又顶顶她的腿间,“看来你的嘴还是不如你的口口硬。”
这次阿斯克勒的驻守无人伤病,于是江鹤吟占了最好的病房和最大的床,时与翻过身躺在他身侧,离他远了点:“奇怪啊,你一开始是这样的吗?怎么回事,现在怎么乱七八糟什么都讲。”
江鹤吟不说话了,他还是那副不高兴的神情,板着一张脸,不知道在跟谁重复,对着天花板喃喃低语:“你喜欢我,我这样咬你你都能硬,你就是喜欢我。”
“对啊。”
时与回答得很直接,她似乎已经调整过来,神态与往常无异,也平躺下,和他一样的姿势,看上头晃眼的灯。
她轻声说:“对不起啊。”
江鹤吟问:“为什么你昨天即使丧失理智最后也没有杀了我,我们互相喜欢,有什么不行?”
时与说:“对不起。”
“时与!”他咬住嘴唇,眉毛皱在一起,忽然叫得很大声,“你不许躺在我旁边,你过来!”
时与于是又翻过来撑起身,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对他唯命是从似的坐起来看他,江鹤吟说:“近一点。”
他包得严实,很难移动,眼睛里好像冒火,于是时与又将自己的脸送过去,江鹤吟果然凶巴巴张口咬住她的脸颊,他的牙齿有一点颤,信息素绕着她的鼻尖和腺体转转来转去,一条腿抬起来,轻轻夹到她的腰侧。
时与默不作声任由他咬,然而见他这样做却忽然伸出手,两指伸到他嘴巴里,撑住两排牙齿掰开,她挪开脸结束这个任他出气的状态,把他的腿按回去。
江鹤吟呜咽两声,像受了天大的委屈,又开始流泪,时与看着他,无奈到几乎有点无力,脸颊钝钝的痛,她忽然说:“其实我还算有一些假期。”
她把手撤出来,又开始给他擦眼泪,用的手劲很大,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手上的茧子磨得江鹤吟眼下生疼。
眼睛随意聚焦在他额前落下来的发丝,她不去看江鹤吟的表情,就这么自顾自开始安排:“现在……其实阿斯克勒昨天就查不出别的毛病了,剩下的时间倒是可以请假……真是的,不过看样子你还得先躺一会儿才行。”
江鹤吟原本还要哭,和时与犟了这么久,眼睛都快磨出先流泪再说话的条件反射。谁想到耳边听到的话风却突然变了,不再是拒绝,他反倒觉得难以置信。
他呆呆的,眼眶里剩下的眼泪滚下来,又被时与刮走,嘴唇嗫嚅几下,最终只发出个傻蛋似的“哎?”
“怎么了?”时与懒得再去拿纸巾,索性在他这张白床单上抹抹手,“你都哭了这么久了,怎么还这么多泪啊,omega是水做的没错,但是这是不是也太多了。”
江鹤吟的眼泪还在滚,他挤眼睛想把泪憋回去,说:“你要和我回第二星吗?”
“不要得寸进尺,”时与说,“我没那么说吧,假期结束我就老老实实回来。”
“那你不要跟我结婚?”
时与又开始笑,她说:“哎呀,你这么喜欢我,为什么非要我去二星,不到第八星来?”
江鹤吟愣愣地盯着她的眼睛看。
“真的?”他问,“真的吗,只要我来第八星?”
“当然可以!”他说,“那你答应吗?我喜欢这儿,当然可以!”
第33章 所以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从二星移居到八星还乐颠颠的挺高兴,时与觉得猜不透。与其说能做出这种决定的人脑干缺失,不如说是整个中枢神经系统只剩了个脑干活着更贴切,反正她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理解这个脑回路。
姜澜拎着时与的后衣领把她按在墙角——一个特战部祖传的训人地点。时与好久没正经当过这个站在墙角上的角色,有点出神,一时竟然还有点不习惯。
她老老实实站着,垂着手,盯着走廊的转角不小心就走了神,瞳孔慢慢放大,目光也开始涣散。姜澜对她这发呆的样子可太熟,一巴掌又扇到她头上:“你心里还有数吗?”
时与:“……呃啊!”
“这是怎么回事,”姜澜拿着江鹤吟的报告,对时与这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气得牙痒痒,“时与,疯了是吗,你要把性过激的犯罪条目都做一遍?还上来就挑一个二星权贵家的用,玩这么刺激的?你是做事不计后果的小混混吗?有意思吗?”
她好久没挨姜澜的骂,心里直呼冤枉但又不敢出声,出声能说什么?说她是无辜的,原本只是想好心收留江鹤吟一晚,没想到对方先勾引她?苍天,简直不敢想这话说出来有多可怕。
检查报告卷成一个纸筒对着她的鼻尖,时与向后缩脖子,祈祷姜澜给她留点面子,别把她拖到人前去揍,闭上眼睛等着挨打。
——
时与打了个报告送江鹤吟回来,又在病房里被姜澜半路抓出去,留下江鹤吟自己待在医疗舱,又被从医疗舱推走落单。
他身上的伤情与这段时间照顾的伤患一样,要说的话都是没什么技术含量的皮肉伤,因而在里头不用躺多久很快就好得七七八八。原本来第八星分明担任的是医生的角色,然而此时也就只能穿着一身病号服半躺在床上无聊地玩指甲,一通检查后身上的身份牌也换了,性别从beta变成omega。
不知道有什么事,母亲难得给他发了通讯,可惜他觉得现在的样子最好不要见人,他甚至从阿斯克勒返回时连家里来的那些人都没通知,也不知道他们在哪,估计现在还在哪个角落等他的消息。
家里来的那些人无所谓,但母亲那边不敢不回复……江鹤吟搜肠刮肚给自己找了理由说在忙,母亲那边也不坚持,直接发来了一些文件,对江鹤吟说:[下次会议地点在二星,逸陵市,让时与申请来参加。]
唔,会议……
江鹤吟鼓起嘴巴看看门口,病房和走廊都安安静静的,估计时与还暂时没有回来的迹象,于是他先偷偷摸摸将文件打开欣赏——母亲给他发正式的会议文件,这可是第一次,他还从来没看过这些东西呢,总之就让他先替时与看看这里边长什么样。
会议文件结构很严谨,一句话分成三段来写,内容相当冗长,分明都说alpha们天生不那么有耐心,看来工作的时候正常,只有哄omega的时候会犯这种毛病。发来的文件看了一半,他大致知道这是些什么事情,走廊里传来脚步声,江鹤吟动动鼻子,把文件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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