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都已经娶过亲了,你们两个是想怎样?”在又一次听到兄妹两人的碎碎念之后,苏倾终于忍不住黑着脸说了一句。
司徒瑶无语,干笑了两声,将求助目光投向司徒瑾。
司徒瑾有些莫名其妙:“你又要年纪大的,还不能有妻室,怎么可能?”放眼整个西弗门都不一定能找出来一个。
什么叫她要?苏倾无语,瞪了他一眼,心想她明明已经有了温容,是这两个人整天没事干在这里乱点鸳鸯谱,等到一个月过后温容回来了,她一定要好好告他一状。突然又想到,温容已经二十二岁,会不会也有了妻室?便有些惆怅地问:“你们说温容年纪也大了,不会已经娶了别人?”
司徒瑾兄妹两个一听“温容”这个名字就神经紧张,对视了一眼,司徒瑾又开口:“你既然肯和他在一起,不就应该做好了这种准备的么?”温容那种身份的人,恐怕在十四五岁都有了妾室,这回回未郡,估计是有了正妻要迎娶。
苏倾听见这句话更加郁闷,捧着下巴想了很久,也觉得温容不像是妻妾成群的样子,可转念想,在这个年代,温容这种身份的人没娶亲才是奇怪,也就司徒瑾有婚约的事才拖到现在都不婚配,他总不可能也有这种事情在身吧。越想越觉得难过,却还要欺骗自己,温容不是随便的人,只是时代的问题,只要他真心喜欢她,她相信他以后也会好好对她。
这样想了过后却又晃神——她原来是最见不得不忠贞的,可为什么什么事情一到了温容身上,她总是忍不住迁就?她不由皱起眉,深深地叹了口气。
司徒瑶见她叹气,连忙开了口:“温公子都已经走了,你就别再想他,我西弗门这么大,未曾婚配的人也多得是,大不了重新找一个……”话却被司徒瑾用眼神止住。
为什么他们急着要让她忘记温容另寻新欢?苏倾这才反应过来这两个人这些日子的莫名其妙并不是吃饱了撑的,他们一定对她隐瞒了什么。她心里沉了沉,低声道:“你们有事瞒着我。”
“没有没有。”司徒瑾连忙摆手,司徒瑶也在一边忙不迭地连声附和。
苏倾看见他们两个这般样子,心里不祥的预感更加深重。难道温容真的有了妻子不能要她么?她脸色更加难看,神情也严肃起来:“瑶儿,你告诉我,温容留下来的信上到底说了什么?”
“就说有急事要离开,一月之后来寻你啊。”司徒瑾急忙抢在司徒瑶之前开了口。
可司徒瑶看着苏倾这个样子,心里却更加气那个叫温容的薄情郎,一咬牙开了口:“倾姐姐你还不明白么?那个男人有什么好托付终身的?你将他这样对待,可他呢?留下一封信就走了,信里还对你只字未提,”她无视了司徒瑾的眼色,一跺脚,“姐姐,你向我说他说得那么好,其实根本不是这么回事,那个凉薄的人,你还是赶快将他忘了吧!”
苏倾被这一番话说得反应都不知该怎么做出,呆滞着好像不能理解她话里的意思。温容……他竟然是要把她抛弃在这里么?好像心里突然空了一块,一直隐约害怕的事情突然尽数成了真——果真如此,原来他也是和那时的于清是一样的,原来所有她用心对待的人,都是一样的。
她早就想过,他那么优秀的人,怎么会喜欢上她?而他原本就是拒绝了她的,就像当初的于清一样,当他对她所有的付出弃若敝屣之后忽然对她好,和她在一起,原来只是为了利用她会空手道这件事来震慑那几个找他麻烦的人,后来当她被人打得遍体鳞伤,他明白她并不能完全保护他以后,还不是转身走得那么决绝?连句分手都没有说,就那样冷淡下来了。
没想到穿越都摆脱不了这种命运。苏倾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脑海里不断闪过和温容在一起的那些瞬间,他对她那样好,她竟真的就以为自己已经得到他,可是到头来他还是走得毫不犹豫,原来他和于清一样,从来就没有把这份感情当过真,这些天对她的好,也只是为了自己前行途中多些乐子罢了,反正在这个时代,女人本来就是玩物。
可她,竟还奢望了那么多。苏倾想起自己对他抱有的那些幻想,想起她为他不顾性命地去找楚小凤,想起他牵起她手说要她跟随他,心里尖锐地疼,却终究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气氛陷入诡谲的沉默中良久。两兄妹抿着唇看苏倾,生怕她真的一个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来。
司徒瑾从一开始就将她对温容的心事了然,能想象得到她内心的痛苦,更觉得心疼她,而司徒瑶,觉得自己说错了话,眼巴巴地看着苏倾不讲话,心里自责,想着若是有机会,还是要把三哥介绍给她才好,他虽然年纪轻,但是比温容那个始乱终弃的家伙实在强太多。
正当两人悬着心的时候,却见面前的人并未像他们想象中一样暴怒或者失声痛哭,只是眼睛失了一会儿神,脸色有些苍白地开了口,垂眼轻声道:“谢谢你们。”
“什么?”司徒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司徒瑶也是睁大了眼。
苏倾看他们的反应就知道这两个把自己想得太过脆弱,无力地牵了牵唇角,道:“你们两个能这样为我着想,我挺感动的,”她拍了拍司徒瑾肩膀,“放心吧,我没那么禁不起打击。”便站了起来,转身说了声“我去休息。”,硬没让眼泪掉出来,急急地走回自己房间去了。
*
苏倾在屋子里躺着盯着屋顶呆了一下午。其间司徒瑾跟司徒瑶兄妹每隔个十几分钟半个小时就要来找个理由敲敲门,好像是怕她一个想不开自寻短见。但苏倾不是那种不珍惜自己生命的人,虽然自己脑子里一片糊涂,但还是没有往太过极端的方向想。
这样缄默时光过了半日,连饭也没有吃,就一直拿着温容给的扇子和那件她第一次见他时他身上穿的衣服看。事已至此,她却越来越不敢相信他对她只是玩玩而已。她明明能清楚地感到他对她的珍惜,虽然她不能确定他真的有多么喜欢她,但是他看她的眼神……怎么会是假的呢?如果这些天来的一切都只是他的假装而已,那他的演技未免太过高超了。
天色沉了下来,司徒瑶不放心她,硬要和她一起睡,苏倾拗不过,也就让她上床来了。这个小姑娘这样担心她依赖她,给她一种家人的感觉,这种感觉苏倾从前实在是很少有。
其实有了她在她身旁,并不能让她心中好受些,反倒使这一夜更加翻覆不成眠。苏倾静静地想,似乎想了很多,又没得到什么结果,只是温容的身影就一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让她根本难以平静。
总觉得不甘。可能爱真的是能蒙蔽人心智的东西,明明这一切都已经如此明显,她却还是不能说服自己放弃,甚至开始给温容找理由开脱——或许他有难言之隐?又或许,他也不想抛弃她,可是有些事情再逼迫着他离开?尹袖找他说的那一番话当时没有在意,现在想想,会不会正是那一番话让他不得已做出这种决定?她一遍遍给自己的放不开找借口,到了天亮都没能闭上眼睛。
睡不着,她就数着时辰,一听到鸡鸣就起了床,照例把熟睡的司徒瑶扔在屋子里一个人去外面找别的地方梳洗,然后收拾好东西,决定启程去未郡。她已经想好了,她不能接受他的不辞而别,如果不听到他亲口说对她无情,她就不会放弃。
她计划了一下,虽然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但是还好有司徒瑾这个朋友,他应该能借给她一匹马跟路费,给她一份地图什么的,让她不至于迷路。听说平城离未郡也不远,她这样自己上路半个月就能到,反正她身手还可以不怕被人欺负,这样一个人上路也并没有不妥。打定了注意,她便径直去了青璞阁找司徒瑾。
司徒瑾才刚刚练了一会儿剑就见苏倾背着行囊过来,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停下来皱眉问:“你这是要去哪里?”心说她该不会想要去哪个尼姑庵斩断红尘吧……
“我要去未郡。”苏倾走到他面前,十分坚定地说。
未郡?司徒瑾吓了一大跳,又看她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张了张嘴,最终犹豫着问:“你这是……想去报仇,杀了那个薄情郎?”司徒瑾设身处地地想了想,要是被这样对待的是他,他确实有可能想要做出这种傻事。
“不准你这样说他,”没想到收到苏倾这样一句话,“他肯定是有苦衷的。”她顿了顿,道,“我就是想去问问他,把事情搞清楚。”
司徒瑾这下就想不通了。受到人家这样的对待,她竟然还对他念念不忘,还想着不远千里去找他。她平时也算是个很聪明的人,怎么一碰到温容就傻成这样子?他用力拧了拧眉头:“阿倾,你不要傻了。”
苏倾就知道他会这样说,撇了撇唇角,一字一顿给他再说一遍:“我说真的,我要去找他。我要听到他亲口告诉我不喜欢我。”
“你这是何苦?”司徒瑾收起剑。他还是第一次碰到一个姑娘家肯为一个男子做这么多,哪怕是在对方根本不领情的情况下。
“没什么何苦不何苦的,”苏倾大大方方道,“我对他不甘心,就是这样。”
“哪怕他是回去娶亲,你也要去找他?”看着苏倾铁了心的样子,司徒瑾只好一咬牙问出这一句。
苏倾怔了怔,随即苦笑。
良久,司徒瑾以为她要放弃的时候,却又听见一句:“也好,反正我只是想再见他一面,要是他真的有了新欢,我就把他给我的东西还给他好了,我也舍不得扔。”
司徒瑾“啧”了一声,眉头拧得更紧,对这个丫头他实在不理解极了。她到底是哪里来的人,怎么能这样不顾矜持地一力对一个人付出,这份用心,哪怕是男子都少能及上。
“苏倾,你当真要此般作践你自己?”司徒瑾沉下声来问。
苏倾抬眼看了看他,点头答了句“嗯。”然后在他又要开口质疑之前抢先说:“我知道我这样做在你看来是不值得的,但是我没有法子,我喜欢他,我爱他,曾经拼了命地想要对他好,现在我绝对不能就被这样荒唐的不辞而别敷衍而过。哪怕他真的只是骗我的,我也要听他亲口说出来,否则我不能死心,我这一辈子都不能死心。”
司徒瑾无语。而苏倾抽了抽鼻子,在石凳上坐下来,缓缓道:“我知道你一直不理解我追求他,但你知不知道,我不像你们一样,从小什么都不用做就有锦衣玉食伺候着,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我从来就知道,我想要的东西,只能自己去争取,去追求,否则不可能得到。我第一次见他就喜欢他,后来越来越喜欢,我想和他在一起。虽然我知道我配不上他,可是我更知道,要是我不去争取,才是真的没有可能,我想要是我不尝试这一回,我这辈子都会后悔。”
“我想我不去见他这一面,拿不到答案,我这辈子,也都会留下悔恨,我不希望这样的事发生,所以哪怕再被伤害一次,我也觉得值了,”苏倾眨眨眼,终究没让眼泪流下来,倔强地扬头看司徒瑾,“你懂了么?”
司徒瑾没想到她能说出这一番话来,更没想到自己会因为这番话真的服了她。这个外来的姑娘真的和这里任意一个女子都不一样,她竟能有这样的勇气,不像其它的女子,她要的东西,都会靠自己的努力得来,她看上的人,就会抛开矜持认认真真地去对待,仅这一点,她就要比她们都强。
自己兀然也有了些感触。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都在心中念着尹袖,却被父亲管束着不能外出,仔细想来其实就是缺少那份不顾一切的力气罢了。现如今看到她一个女子都有这样的勇气,不由想他又何尝不能为了她违抗规矩一回?他握了握剑柄,郑重道:“我陪你去。”他记得尹袖也是朝着未郡的方向走的,趁着这个机会,他也能打探一下她的消息,说不定还能找到她行踪。
苏倾吓了一跳:“你不是被禁足了么?”
司徒瑾点了点头,又道:“说是禁足,其实逃出去的办法也不是没有……就是后果可能会比较严重,”他顿了顿,一脸悲壮道,“不过我既然决定了,即便是回来以后被爹打死,也不后悔!”
苏倾站起来,看着他一副革命烈士的样子,心想也好,他武功比较强,又认得路,一路上肯定能为她挡掉不少麻烦,至于他会不会被打死这种事……她才不关心。表面上还是十分赞许地拍了拍他肩膀:“你真是太好了,有你这样的朋友,我夫复何求啊!”
司徒瑾自得地笑了笑:“那是。”他把剑给苏倾拿着,便回身去自己屋子偷偷摸摸收拾东西去了,为免让下人们看见,他嘱咐苏倾在青璞阁后墙的小角落里等着,准备好这一场两个人的“私奔”。
第三十六章 襄阳府,秋痕未竟
徒瑾很快就带着行囊从后墙上一路飞檐走壁溜了出来。见了面,也不多话,就领着苏倾偷偷摸摸地向西弗山后山方向一路狂奔,绕小路下了山,终于算是脱离了西弗门的范围,开始踏上去往未郡襄阳府的征程。
苏倾和他走在路上,随口问:“你向瑶儿告别了么?”
司徒瑾就很无奈地看她一眼:“我们这次出来让她知道还得了?那丫头早都想要出来闯闯,上次我出去的时候都是千防万防才没让她跟着,这次幸好她还没起来,否则又要惹麻烦。”
“好吧,”苏倾瞥了眼他的行囊,想起什么似的:“你银子带够没有?我们可还要买马。”
这句话却让司徒瑾一怔,随即弱弱地说:“我被罚了例银你又不是不晓得……又不能去找瑶儿跟瑜儿他们借钱……”
“什么?!”苏倾停了下来,她就知道司徒瑾不靠谱,没有钱,他们要怎么去襄阳府?他也真是神经,钱都没带就敢跟人家跑出来!
再次遭到嫌弃的司徒瑾很没面子地摆了摆手:“我堂堂大丈夫行走江湖,能被两三两银子困顿?”
苏倾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里想这种从小不愁钱花的公子哥都这么不现实么?说的好听,好像银子很容易赚似的,跟着他简直还不如自己走,现在真是要饿死街头的节奏:“那你倒是说说,你准备怎么赚到银子?”
“我……”司徒瑾认真地想了想,却根本想不出所以然来。西弗门是靠收弟子跟给越郡王做事赚钱,他总不能边行路边收徒弟吧?
苏倾深深地叹了口气,苍天啊,为什么她注定要和这货一起走呢?
“要是我们没路费,我就让你去卖身。”她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
司徒瑾幽怨地看了她一眼,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幸好我有带些值钱的东西在身上可以当一当,不然我堂堂西弗门长公子的清白都要被你毁了。”
苏倾白了他一眼,不说话。
半晌司徒瑾才反应过来:“为什么不是你去卖身呢?”
“……”
“我知道了,因为你长得没本公子好看。”
“……”
*
果然和司徒瑾在一起走是一个错误的选择。第五天,当两人身上的东西当无可当,弹尽粮绝的时候,苏倾无奈地想道。
买了两匹马,两个人走了五天的时间,勉强到了越郡跟未郡的边界,可眼看着还有三分之二的路程要走,荷包却已经空空如也。苏倾真是很佩服司徒瑾,面对着饭都没得吃的情况,竟有心情念“千金散去还复来”这种诗。
坐在饭馆里吃最后一顿饭,一点悲痛都没有,还得意洋洋地举起酒杯对苏倾道:“人生得意须尽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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