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希闻言有点恼,“说什么麻不麻烦?再说这种话小心我揍你。”
满脸泪痕、抽抽噎噎放出的狠话没一点威慑力,余斯易低头,浅浅弯了弯唇。
梁希给父母打去电话,简单说明情况,那头传来穿衣服的窸窣声响,表示等会儿在医院门口碰面。
电话挂掉后她问余斯易身上有纸没,舞蹈纱衣上没一个兜,梁希除了手机啥也没带。
余斯易这才想起来自己有纸,“右边裤袋里有,自己拿一下。”
怕动作大了碰到他伤处,梁希小心翼翼地伸手摸进去。
二十度左右的天气,余斯易的黑色长裤几乎没什么厚度,裤子口袋不浅,能清晰感受到梁希的手是如何胡乱地往里探。
余斯易闭了闭眼,心跳在逼仄昏昧的车内失序,他及时喊她名字,“梁希。往右边摸。”
梁希摸过去,果真摸到略滑的塑料质感,她抽出一张擤鼻涕。
“哎,终于解放了,吸鼻子吸得我难受。”
“真不严重,别哭了。”
“我才没哭,你看错了。”
“喔。”
出租车一路畅行,不久后抵达医院。
两人站在大门处等,大概过去五六分钟,梁建康的车停在路口,黄萍开门下车,没有半点耽搁小跑过来。
“你爸停车去了,我们先进去。”
之后顺利地挂号问诊拍片,余斯易手背上的擦伤并不要紧,只是手腕那一处重撞后轻微骨裂。
梁希想到他护着自己脑袋在杆子和地上分别磕了一下,唇角不自觉抿着,被后怕担忧等情绪裹缠得发晕。
在医生的建议下打完石膏,回到家时快凌晨一点。
黄萍没有同余斯易说一些比较见外的话,只摸了摸他的脑袋,让梁希好好照看着。
梁建康拥黄萍进卧室前,也补上一句,“斯易手受伤了,干啥都不方便,你要多帮他。”
“知道啦。”不说她也知道。
梁希看向余斯易,指指卫生间,“洗漱吧?我帮你。”
余斯易左手食指勾了一下衣领,“有点味,我想洗澡。”
“医生不是说了么,不能碰水,你当耳旁风啊。”梁希鼻子凑到他领口处闻了闻,“而且没啥怪味。”
余斯易斩钉截铁,“有。”
梁希同样斩钉截铁,“没有。”
“有。”
“没有。”
“有。”
“有个锤子。”
默了片刻,余斯易强调,“刚你还答应萍姨好好照顾我呢。”
好。
梁希认输,这句话绝杀。
梁希拽着他没受伤的手臂走进卫生间,瞄了一眼他的石膏,“你这衣服能脱吗?会拉扯到吧?”
“你把袖口撑大,碰到了也没关系。”
“行吧。”
其实就一点不难闻的汗味,真是洁癖在作怪,但伤好前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梁希扯开袖口,好在他今天穿的卫衣十分宽松且有弹性,她一点点把衣袖拉出去,大气不敢喘。
余斯易低头看她,重复一遍,“碰到了也没关系。”
全神贯注的梁希:“不要说话。”
“.....”
最难的地方成功解决后,卫衣便被轻松脱下。
淋浴是甭想了,擦洗还是可以的,梁希接满一盆热水,毛巾放进去打湿拧干。
余斯易开始赶人了,“你出去吧,帮我找套衣服过来,剩下的我自己可以。”
梁希坏心眼子,“你自己不好擦背吧,我都帮到这了,也不差这点。”
余斯易总算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用。”
“用。”
“不用。”
不用也没用。他现在是个伤患,身体攻击力和反抗力几乎为零。
从结实胸膛到紧窄腰腹,热毛巾覆在掌心拂过紧密堆叠的一块块儿小山包。
梁希感觉脸有点热。
当春色近在眼前,她反而不敢多看。
梁希想着速战速决,没有注意到余斯易仿佛烧红的耳朵。
毛巾丢入水盆,梁希一脸促狭道:“下面也要我帮你么?”
怕梁希像刚才那样直接动手,余斯易加重语气,“不用。”
梁希只是逗逗他,没想来真的,“我去给你拿衣服。”
短袖短裤最方便穿脱,梁希在余斯易衣柜里找到一套,又大致翻了一下。
余斯易刚好走进来,梁希问他,“你内裤放哪了?”
他就是想起这个才进来的,“我自己拿。”
梁希便先把衣服放去洗漱间的架子上,拧干毛巾搁在干净台面,接着拿了他的漱口杯接满水,牙刷挤上牙膏,做完这些梁希回了卧室。
等余斯易弄完一切,她也洗了个澡。
疲软的身体倒在床上这刻,梁希不由喟叹一声,终于能睡觉了,精疲力竭的一天。
习惯地捞过一旁的手机看,消息栏里的三个字跃入眼中,隔壁三分钟前发来的微信。
[骗你的。]
什么骗我的?
梁希困得不行,没精力去想,手机脱手,准备明天再问个明白。
思维彻底陷入空白前,一段对话突兀地挤进来。
她又好像知道了。
第30章
次日上午九点半,赵胜宇肩膀背一个,手腕挂一个,带着梁希和余斯易的书包进了屋。
“才起来啊?”赵胜宇见梁希头发还没梳。
“刚准备洗漱就听见你敲门了。”
余斯易还在卫生间里刷牙,她没跟赵胜宇闲扯,“你先自个儿待会,冰箱里有酸奶和面包。”
五分钟后,喝着酸奶的赵胜宇眼瞧着一个伤患从卫生间里走出来。
“我靠。”他蹭地一下站起身,“一晚上没见,你咋成这样了,晚上梦游摔下楼梯了?”
余斯易坐沙发上靠着,仰着脸觑他,“嗯,梦游去找你,在你家楼道里摔了。”
“啊?”赵胜宇信以为真,“那你怎么不跟我打电话?”
“怕扰你美梦啊。”
“搞什么,还是不是朋友了?余斯易。”
梁希扎好马尾,走到客厅,“别听他胡扯,不是梦游摔伤的。”
赵胜宇一愣,视线重回余斯易脸上,后者正憋着笑,没好气地踢他一脚,问梁希,“那是怎么回事啊?”
梁希拿了一份吃的,酸奶插好吸管,接着拆开面包外层的透明包装,递给目前生活不能自理的。
“我昨晚脑袋差点摔到电线杆上,他是为了救我受伤的。”梁希不由想起推她的那个坏蛋,在心里继续痛骂一百遍。
赵胜宇打量起梁希,“你没伤到哪吧?”
“没有,我没事。”
“英雄。”赵胜宇对余斯易说道,这下注意到别的,“大英雄嘴角怎么挂彩了?”
余斯易瞥一眼梁希,后者秒懂,“是被偷袭的,你放心,他已经把那人狠狠揍了一顿。”
赵胜宇:“这一晚上发生的事可真多。”
是啊,让人心力交瘁。
十一点的时候,梁希进厨房淘米煮饭,家里现在有个伤患,在吃上面马虎不得,她回房换了身衣服,同赵胜宇出门去浮岭巷外的好又来餐馆。
回来时饭已煮好,梁希把手上的炒菜搁餐桌上,去厨房盛饭。赵胜宇一个个揭开塑料盖子,闻着就香,开店多年的老厨师,手艺自是没得说,他们也经常光顾。
梁希遵行医嘱,给余斯易点了两样清淡的菜,清蒸鱼和虾仁蒸蛋,用勺子吃,再方便不过。
余斯易惯用右手,这一受伤,起码算半个残废,周末两天,他从最开始的不习惯逐渐到非常习惯。手腕上裹缠的白色绷带如此显眼,如此好使,梁希几乎对他百依百顺,以前哪有过这种待遇。
余斯易简直要笑出声。
黄萍本打算向学校请假,让余斯易在家休息段时间好好养伤,余斯易没同意,理由是高二学业重要,手腕的伤也并不妨碍听课,他自己会多加注意的。
返校这天,不出意外收到一大堆询问和关心。伤患享受一切优待,伤的地方还是写字的右手,不用写作业和参加课堂测试,学习的日子真叫一个轻松自在。
周围的同学握着笔埋头苦干,他看课外书补大觉,还朝赵胜宇可劲得瑟,招来他夹杂鄙视的两记眼刀子。
梁希说的没错,余斯易纯闲得慌,不犯一下贱就浑身难受。
不过余斯易两节课后便笑不出来了。
篮球拍打落地的咚咚声混着脚步声清晰有力地传入耳朵,上不了场的余斯易只能干看着。
赵胜宇故意运球过来,围着他转了两圈,眼神挑衅。
余斯易半抬眼皮,“幼稚。”
“跟你学的。”赵胜宇贱贱地皮一下,回到场上。
余斯易不以为意地想着,打不了篮球他可以玩滑板,脚又没受伤,多大点事儿。
但一想到梁希,精神立马萎了,他能保证百分百小心不摔,但她那性格怕有意外,绝不会允许。
医生说他这个伤完全养好最快也得一个月,如果期间伤情加重,时间还得往后拖。
成吧,一个月而已。忍忍就过去了。
梁希在操场东边和胡伽打乒乓球,速度不快,简单打着玩。这是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十分钟前把运动器材放进篮筐,就可以提早去食堂吃饭,时间完全来得及,不用再排长队占座。
偌大的空荡食堂,梁希拿餐盘打饭,第一份给余斯易,再回头打一份给自己。依旧没让他碰辛辣,餐具也是拿的不锈钢勺子。
吃饭期间,梁希坐在他对面体贴入微地照顾着,余斯易的勺子与一块花菜错开,下一瞬梁希的筷子便毫无停顿地伸了过去,把那块花菜夹到他勺子里。
周到得就差帮他把饭吃了。
胡伽旁观了一会儿,说话快过脑子,“希,你昨天跟我说你要照顾三岁儿子,没时间逛街,原来儿子指的是余斯易呀,我还以为是你不想出来开的玩笑。哈哈你俩这样子确实挺——”
像的。
后面两字被终于发现气氛不对劲的胡伽吞了回去,桌上的三个人和旁边桌的郑源奇他们在胡伽的声音里渐渐停下动作。
食堂嘈杂,他们这两桌静得怪异。
赵胜宇忍笑忍得快昏过去,三岁儿子这个形容不要太贴切。余斯易离不开人照顾,吃饭用勺子,要是胸前再挂块儿童口水巾,想必更绝。
不行了,他要笑死了。
特别是一想到某人日常淡定的脸,哪怕被怼也气定神闲,犯贱都犯得比别人讨厌。
还得是梁希啊,能让余斯易这么吃瘪。
梁希脑袋埋得低低的,不敢去看对面那张黑如锅底的臭脸,胡伽开口第一句就把她出卖彻底,想狡辩都找不到机会。
“梁希。”极短促的语调,听起来是真气着了。
梁希没敢抬头,继续装缩头乌龟。
余斯易盯着她头顶的发旋,“吃饱了?”
“饱了....”
“跟我出来。”
梁希做了个深呼吸,蔫儿吧唧地跟在后头离开。
胡伽看着两人的背影有点担心,只怪自己一时口快,“余斯易不会对梁希怎么样吧?他俩会不会打起来啊?”
“放心吧不会。”人走了,赵胜宇终于能放声大笑,“最多说两句。”
郑源奇他们几个都有听见,脸丢大发了,不生气才怪。
离开食堂,前面那道熟悉冷淡的身影不见停下,梁希不敢出声,只能低下头亦步亦趋地跟着,不知走了多久,盯着的黑色帆布鞋不动了。
梁希视线左右一扫,发现这里在某幢楼背后,附近野蛮生长着一些荒草。
余斯易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说吧。”
梁希思绪钝了下,“说什么?”
眼见余斯易眉头一拧,似要发飙,梁希反应过来,刻不容缓开始顺毛,态度良好道:“对不起,我错了。”
余斯易耐心等了片刻,“呵,没了?”
“啊....有。大帅哥,别生气了。”
夸他准没错。
“可我还是很生气。”
梁希真诚发问,“那你要怎样才不生气?”
两人之间从来都是互怼,服软、哄他对于梁希来说是件离谱又新奇的事。
事实上,余斯易自己也不知道。
梁希突然张开双手说:“要不抱抱?”
余斯易愣住,梁希已经两步上前搂住了他的腰,脑袋顺势在他胸膛上轻轻靠了一下,然后松手撤离。
很短暂的一个拥抱,仅有几秒。
对方身上的温热感转瞬即逝,余斯易甚至没来得及有所反应。
梁希端详他的表情,笑说:“不生气了。”
这招还挺管用。
余斯易腔调淡淡,“你又知道了。”
“知道呀。”梁希眨眨眼,没憋住脱口而出,“我多了解你呀。你屁股一撅,我都知道你想放什么屁。”
话音一落,梁希耳膜爆炸。
“梁希!!”
时间一晃到周五,梁希非常慎重地把余斯易暂时交给赵胜宇,她放学后要和胡伽去逛街。
在校门口分别时,梁希仍然有点不放心,对赵胜宇说:“你一定得小心着,千万别让他手再被磕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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