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这边,我骑车去其它地方看看。”梁希严肃交代,“不准出巷子,巷外那边的路我会转过去,你们谁也不准去,听到了么,听到说个收到。”
“收到!”
“好,半小时后我们在这个地方集合。”
梁希骑车几乎把整个浮岭巷转了一圈,连社区里的垃圾站她也下车去找了一下,包括一些犄角旮旯的地方,却始终不见糖豆踪影。心不免沉下去,如果糖豆跑出了浮岭巷,一过马路如小虾掉入鱼群,再找就难了。
她赶到集合的地点,圆圆她们垂着小脑袋无精打采地坐在石头墩子上,当先确认了小朋友们一个不少。
圆圆期待地抬头,没在梁希车篮里看见糖豆,唯一希冀没了,心顿时拔凉拔凉的。
梁希略有愁怅地摁了下车铃铛,这一秒她忽然想起来,猫狗都是有灵性的动物,说不定自己跑回去了,刚才她路过小超市,没进去找过。
“圆圆,我们回超市看看。”
圆圆却拚命摇头,“我不敢回去,姥姥知道我把糖豆丢了,会骂我的。”
梁希弯腰,摸着她小脑袋安抚道:“姥姥最喜欢我们圆圆了,怎么会骂你呢,等会儿姐姐一个人进去找,你就在外面等着好吗?”
“...那好吧。”
梁希踏入超市门口,装作挑东西,不动声色地在里面搜寻一圈,直到在收银台角落发现那只蜷着的小黑猫。真让人有一些哭笑不得,她们在外头顶着太阳,焦心发愁地到处找,圆圆害怕到掉眼泪,它反而在这里面凉快安然地睡大觉。
不过好歹是找到了。
梁希在院坝里锁好单车,爬楼回家,胸前后背已经汗湿一片,碎发紧紧地黏在潮红的脸颊上,要多热有多热。
酸梅汤里的冰块化了开,她暂时先放冰箱冷藏室。
拿上一条干净睡裙和内裤进浴室,两下脱掉打湿的短袖,胸骨颈项全是汗水,关着门空气不流通,洗完了也热。犹豫了一下,梁希没有关门。
时间还早,梁建康没到下班点,余斯易当废人一个多月,也不可能五点前就回来。
如果上天能让梁希再回到这天,她一定一定一定一定十万分肯定会把门牢牢关上,或者不去点开手机歌单,手贱地调大音量外放最近喜欢的一首歌。
让她能听见门锁转动的声音,让她能听见走近的脚步声。
可时间从来都是马不停蹄地往前赶路的,哪会倒退停滞,给人重来一次的机会。
戏剧性的巧合,她关了花洒没立即穿衣服,取了毛巾在擦头发,他没听到水声,门又开着,想也不想地就进了来。
目光对上的这一秒梁希犹如尖叫鸡附体,手忙脚乱地吼他出去。等关上门,她以平生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接着身体像被抽了所有力气般,狼狈地靠向盥洗台。
她没有开灯,他第一时间也别开了眼睛,可室内光线足够,她要怎么说服自己,他其实在那一秒或是两秒内,并没看清什么。
羞耻。真的好羞耻。
梁希崩溃地捂住脸,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在浴室里磨磨蹭蹭将近一个小时,梁希拿着洗好的衣服将门打开一条缝。眼睛做贼似的在客厅溜了一遭,没看到人,她如释重负地呼出口气,忙不迭跑回房间。
余斯易靠坐在转椅里,听到了隔壁轻微的关门声。
两分钟后,他垂着眼取下腕表,站起来在衣柜里找了套换洗衣服去浴室。
玻璃镜面上还残留着一点水雾,空气里有未完全散尽的沐浴露香气。
梁希又换了沐浴露,清苦柑橘,像夏夜雨后的一杯冰茶。
他转身关上门。
晚饭梁希没有出来吃,梁建康上去敲门,她说她不饿。
余斯易静默两秒,快速刨净碗里的东西,“梁叔,您再去喊一下梁希吃饭,您就跟她说我已经吃完回房了。”
“啊好。”梁建康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没过多久梁希的确出来吃饭了。
梁建康给她夹了一只卤鸡腿,“你老实告诉爸爸,你跟斯易是不是闹矛盾了?”
梁希捣鼓米饭,闻言顿了片刻,“没有。”
这根本算不上矛盾,只是她不好意思见人,现在的她,哪怕跟那双熟悉的黑眸对视一眼,都会忍不住地心慌慌。
第35章
已正式进入每年的梅雨季,昨日天晴,今日清晨雨又辟里啪啦地敲在雨棚。
窗户上雨水肆意横流,树叶和青石板被洗刷得发亮,浮岭巷家家户户的屋檐上浮起薄烟。
余斯易被雨声吵醒,掀被起床,接着如常刷牙洗脸,理顺头发。
厨房里传来清脆的光当声,像是什么东西打碎了,余斯易走进去,看到地上溅开的玻璃碎片。
梁希蹲下,欲直接伸手去捡,他忙出声阻止,“你别碰,小心割手,我来收拾。”
可她不听,没捡两块,手指就被锋利的碎片割伤了。
梁希在水龙头下冲洗,“好痛。”
余斯易一脚跨过那片碎渣子,走到她旁边,“都让你别碰了。”
梁希将流血的手指给他看,委屈地重复道:“好痛。”
余斯易抬手握住她沾了水珠的手,垂眸看了两秒,忽地顺从本心低下头去。
张嘴含住她指尖,又伸出舌头在伤口处舔了一下。
屋外雨雾朦胧,歪脖子树在风雨中被吹打得不及往日抖擞。
梁希身子轻轻一颤,缩回手,他以为她生气了,但她没有,甚至抬起双手一寸寸抚上他的后颈,往前两步,彼此距离被缩减至无。
她身上的衣料太薄,一贴紧,完完整整勾勒出身体曲线,处处柔软。
“不痛了。”她眼睛黏上他红润的唇瓣,轻声问,“血是什么味道?”
余斯易听到自己出奇平静的嗓音,“尝尝?”
她踮起脚,笑着说好。
余斯易缓缓闭上眼。
场景突兀转换,变成了他的卧室,此刻的余斯易腾不出一丁半点的理智来思考原因。梁希穿着他常见的那件水蜜桃睡裙躺在他的床上,长发凌乱散开,赤脚软趴趴搭在他右肩,裙摆随之滑落,薄软的布料轻轻荡向灰色床单,连露出的内裤也是他所熟悉的颜色和款式。
大腿内侧的黑色小痣映入眼底。
指腹用了点力磨着,那里仿佛黑色的迷雾蒙住了他的心神。
稍稍回神时,湿热唇舌已然代替了手指。
雨下了好久好久,水汽弥漫,他仿佛能一直听到哗啦雨声。
闹铃在六点准时响起,余斯易猛地睁开眼睛,意识渐渐回笼,他坐起来,偏头看向窗户。
一缕亮光从未拉紧的窗帘缝隙里溜进来,屋顶上鸟儿啁啾,浮岭巷晨间独有的静谧。
哪来什么雨声。
余斯易手指插入发间,抵着眉心,闭眼缓神了会儿,脑子愈发清醒,心情就愈加躁闷。
尤其是意识到身上某个地方的不对劲,像是“犯罪证据”一样直白地摆在那,明晃晃地提醒着他。
靠啊.....
几乎没有这么无所适从的时刻,心情像是被杂草藤蔓所缚,乱糟糟的一团。
不行。
他需要缓一下。
可需要缓一下的不止是他。
梁希开始躲着他了,从卧室出去的时候人已经走了,平常喜欢赖床,多睡一秒是一秒的人,为了不看见他,觉都不睡了。
心情复杂到极点时,余斯易居然想笑。
肩头挂上书包,下楼跟赵胜宇碰面,意料之中的一句询问,“梁希呢?”
他要怎么回答?梁希不管不顾造成这个局面,余斯易很想破罐破摔,不去找托辞应付。
心里头乱得不像样,还得给梁希兜底,“我把人惹到了,她暂时不想理我。”
“哎哟,你是不是又没管住你这张嘴了。”赵胜宇对此事习以为常,不但不怀疑,还苦口婆心地劝,“好好跟梁希道个歉,说几句好听的,买点好吃的她就原谅你了。咋们希姐心肠那么软,诶余斯易,跟你说话呢。你有没有在听啊?”
余斯易默不作声,猛踩单车脚踏,夏风强势灌入衣领,很快把赵胜宇甩在身后。
一路骑到学校车棚,余斯易眼神扫过被挤在最边上的那辆白色单车,低头给自己的车上锁。
余斯易身高腿长,步子迈得大,走路速度也比平常快,没一会儿就进了教室。
他走到位置上,并不意外地看到跟蒋辰换了座位的梁希。
余斯易表面平静无波,可把书包甩到课桌上的动作还是暴露了他某些情绪。
他也不打开书包,坐下后,脸朝那一方向继续盯着,眼神没多少温度,几乎称得上淡漠。
他就那样盯着她,什么也没做。
这边的梁希自然感受到了某人冷嗖嗖的注视,她动作略带僵硬地翻到下一页诗文。心态和身体完全放松不了,甚至觉得钉在他眼中的右脸皮紧绷到轻微抽搐。
坐中间的蒋辰没多久就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主要是余斯易丝毫不加掩饰。
他不动声色地往前挪了下,刚好藏住梁希的侧脸,也挡住余斯易笔直的目光。
余斯易这才将头转了回去,随即不怎么温柔地将书包塞进课桌。
没有交流的一天。
下午放学,余斯易看着梁希在座位上收拾东西,试卷一张张叠起来,和需要用到的教材一起放进书包。
片刻后,他移开眼睛看向赵胜宇,“你跟梁希一起回去吧。”
“啊,她晚自习都不上了?”赵胜宇从梁希那儿撇过一眼,“那你呢?”
梁希还在避着他,回家估计也是躲房里不出来,他没必要继续上赶着给她制造尴尬处境。
她心里可能巴不得余斯易消失一段时间。
余斯易眼睑垂下,轻轻吐了口气,“我晚点回去。”
赵胜宇直摇头,“你俩哦,到底啥事闹这么严重呐,梁希也是只字不提,就瞒着我呗。”
余斯易:“激我没用,我要告诉你,你明天就能给我收尸了。”
“我去?!这么严重?!”
在学校,梁希有事没事都待座位上,眼神也不到处乱瞟,专注着自己的学习和作业。在家里,她减少喝水频率,不用频繁出去接水,也不会老跑卫生间。
有种画地为牢的感觉。
梁希一直觉得自己脸皮算厚的,想得比较开,可以说没有什么事能够绊住她。
但这件事好难直接翻篇,想当没事人一样上去找余斯易说话,脑海就自动冒出她没穿衣服站他面前那一幕,羞涩感顿时席卷全身直冲天灵盖,根本没法正常沟通。
尤其是他那双眼睛,哪怕不带一点情绪看过来,她都臊得想脚趾抓地。
还有就是她并不清楚余斯易如何看待这件事,他心里或多或少也会尴尬吧,他俩以后还能不能正常相处是个大问题。
梁希不知道该怎么办,又是鸵鸟心态,完全不想面对,只有躲着人了。
*
两个年级跑完操,长队像被打翻的玻璃珠子一样散开,分别涌向教学楼和小卖部。
梁希和胡伽没去挤,站在树荫底下,等过了那一阵才进去买水。
拿了瓶茶饮料,身旁遽然落下一道阴影,视线上移,瞧见张有点熟悉的脸,但一时找不到相配的记忆。
“不记得我了?”他像是看出她的茫然,主动说道,“陈阅,情书。”
画面闪过,梁希:“....是你啊。”
那天以后没在学校碰见,学业生活琐事杂多,梁希脑容量有限,陈阅这个人简少的信息很快被清理出去。
“你就这么把我忘了,很伤心诶。”
梁希回以一笑,“不好意思。”
陈阅眼底映着她那转瞬即逝的笑,是真喜欢,但他的自尊心也只能支撑他告白失败后装轻松地打句招呼。
这一小插曲过后,小卖部里的人变少了些,梁希看见胡伽站在门口,手里的红豆雪糕都快吃完了。
她拿水去结账。
收银台前有两男生买了许多吃的,正在抢着请客。
梁希经过时想绕到一旁,岂料绿色短袖的男生为了避开朋友夺手机,倒退了两步。
梁希条件反射跟着往后退,未想身后也有人,不知是对方反应慢还是怎么的,她几乎撞进那人怀里。
夏天的烈阳永远恪尽职守,光线亮得刺眼,小卖部里的落地大风扇晃着脑袋。
梁希闻到一点熟悉的茶树淡香,家里的洗衣液一直是这个味道。
意识到是谁后,刚要出口的抱歉也被咽了回去。
他还伸手在她胳膊上扶了一下,身体热意明目张胆地沾到她皮肤。
周围有女生看过来,梁希抿着唇角,装没事人一样离开,一刻也没敢回头。
余斯易苦笑了下,以前持续半个月的冷战他都不放眼里,这才多久,怎么就那么没用啊余斯易。
透明人状态持续了三天,整整三天,第四天余斯易彻底受够了,忍不了了。
打定主意找梁希摊牌的时候,他又突然像打通任督二脉一样,气顺了,能憋了,胸有成竹地憋到放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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