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裳已经够满意了。
想亲就亲,原来这么快活!
她原地转身,旋开胭脂,继续伏案作画。
她要画一副最好的小像赠给过世的母亲。
时隔五年之后,完整地悼念,好好地送别,也送别自己心底潜伏多年的内疚和焦灼。
——
窗外响起一声咳嗽。
窗外人去而复返,不,压根就没离去。重要关节谈到一半,严陆卿怎肯走人?屋里亲热完,总能谈正事了罢。
严陆卿刻意把身子转去对着院门,以表示他压根没看见刚才的密吻。
背对书房方向,清了清喉咙:“殿下,娘子,臣属有事继续回禀。臣属可否进书房——”
啪,窗棂从背后重重关上,发出一声可疑的闷响。
严陆卿:??
第84章 你不怕我了?
耳边传来闷响。谢明裳被压在窗棂边。
隐忍太久的男人,后知后觉地回过滋味,仿佛乍出山林的饥肠辘辘的野豹,叼着肉食不放。
谁也别想叫他松口。
俯身压下,近乎贪婪地攫取芳馥蜜汁。
沾染雨水的小娘子的柔软脸颊,才擦干不久,又被亲舐得湿漉漉的。微微上翘的红润唇角,沾染晶亮色泽,脸颊泛起动人晕红。
她被亲得喘不过气,居然没有闭眼,被压在窗边攻城略地的间隙,又在猛拍他手臂,连推带拉,指旁边的木椅。
俯身亲吻的男人露出压抑的忍耐神色。
按住后腰的桎梏缓缓松开,但人没有动。鼻尖对着鼻尖,彼此互视。
谢明裳明亮的眸子飞快眨几下,带几分期待,盯着木椅,又轻轻地扯他一下。
随后,她眼睁睁看萧挽风——放开手,取来帕子,沿着她的脸庞往下,睫毛,脸颊,唇角,仔细擦拭干净,转身去木椅坐下。
“别怕。”他平复呼吸:“可以开窗了。”
谢明裳:??
被放开的谢明裳一点都不高兴。
她慢腾腾地从窗边挪开,没有开窗,反倒抓起桌上纸笔,奋笔疾书。
萧挽风也有话问她。
两人的疑问几乎同时问向对方。
“为何不说话?”
【为何不抱我?】
白纸黑字明晃晃地杵在面前,五个字,萧挽风看了三遍。
为何不抱她?不是她连拍带打,要他放开?
两边的问题同时问出,谁先答?
谁也不肯先答。
谢明裳不肯张口。字也不写,把笔管扔去桌上,气鼓鼓地瞪他。
只能萧挽风先说。
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手臂伸去,把开始生气的小娘子往前一揽,从长桌边直接揽进怀里。
他坐在木椅上,谢明裳坐在他膝上,额头抵住宽阔肩膀。
她的额发还有点湿,被萧挽风拨去耳后。浓长睫毛不住忽闪,一双乌亮眼睛看天看地,赌气不看他。
“谁说不想抱你?一直想抱你。”
萧挽风把人抱紧,“刚才不是你把我推开?”
谢明裳翻了个大白眼。
腿伤未愈,不能久站。她刚才指木椅,意思还不够明显?
谁知道她轻轻一推,人居然走了??
还叫她开窗??
开窗做什么,喊外头的严长史领一群幕僚进书房,看他们吵嘴?
薄怒里升起三分好笑,谢明裳不怎么生气了。
一场误会,总之,现在他抱她坐下,就是她的原意。
一个愿意抱,一个愿意让抱,还气什么?
她仰起头,明亮眼睛忽闪几下,柔韧的手臂主动揽住脖颈,把人往下拉,继续讨要亲吻。
一开始居然没拉动。萧挽风在仔细地观察她,不很确定她现今的状态。
她揽住他的脖颈,把人轻轻往下拉几下,动也不动,谢明裳抿了下唇角,有点生气,开始重重往下拉。
男人带有厚茧的指腹,又开始来回摩挲她粉润的唇瓣,力道不轻,柔软的唇珠磨得有点疼。
萧挽风盯着她的眼睛问:“你喊我什么?”
谢明裳莫名其妙,但纸笔已经递来面前。她把纸张按去他衣襟,写:“殿下。”
写完准备递过去时,忽地想起什么,把两个字涂黑,改写:“挽风。”
萧挽风把纸笔扔去地上,抬起面前小巧的下颌,亲吻圆润的唇珠。
谢明裳感觉有点痒,但这点麻痒并不激烈,她不怎么想躲开。
她还记得他肩头的咬伤,小心避开伤处,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他怀里,微微地张开唇瓣,迎接久违的亲昵的吻。
纵容的结果就是过界。她的后颈被按住了,不许往后退。
有力的手臂环过后腰,把她牢牢箍紧,辖制得动弹不得。既不能往后退,又被按着后腰往前推。
推到两人之间毫无缝隙。男人结实的腰腹肌肉紧贴她小腹,她仿佛坐在灼热火山上,舌尖吮吻得发疼,人被吻得喘不过气。
哗啦一声闷响。长桌上的文书砚台掉下地面。
谢明裳被骤然抱起,压去身后长桌,后背撞上木桌面。
她一惊之下张开眼,迎面撞见亮如幽火的黑眸。她的嘴唇翕动几下,腿又不要了?!
她抬手推了一下,指他的腿,又指木椅。
仓促间推力其实并不大。萧挽风察觉了,深深压抑呼吸,往后退开,坐回木椅上。
“别怕。”他开口还是哑的,缓缓平复呼吸。“不会对你做什么。”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跟她说“别怕”。
谢明裳呼吸同样急促而纷乱,从木桌撑坐起,整理揉皱的裙摆。
她怕什么?他为什么总觉得她害怕?
她轻轻一推,他便全然后撤。
她跳下桌,从地上捡拾起纸笔,把刚才自己写下的问句涂去一个字,添上两个字。
【为何不敢碰我?】
白纸黑字明晃晃地杵去萧挽风面前,他只看一眼便挪开视线。
男人的气息尚未平复,手背搭在木扶手上,头往后仰,靠住椅背,闭目深呼吸。
眉眼锐利的男人,一旦摆出
这幅姿态,便显出拒人千里的倨傲和冷淡。
谢明裳如果不是见惯了他,多半会以为他恼怒。
或许确实有点恼怒?不很确定。
她又磨磨蹭蹭地要抱。蹭了几下,萧挽风把人抱坐去膝上。
他现在开口的语气,说实话,不大好。撩了又跑,再撩再跑,几轮下来,没几个正常男人能心平气和地说话。
为何不敢碰她?
“你自己不肯。如今倒忘了?”
萧挽风发力往下按,坐在他膝头的小娘子被他按得动弹不得,顺手把碍眼的六个字拂开。
口口声声要跟他圆房,结果喊疼反悔的是哪个?
送去十二盒香膏,全收着压箱底,一盒不肯摆出来。生气就跟他嚷:“别想,再没第二回 ”的……是哪个?
她入王府那段日子,两人之间的开头不算好,她心里始终有防备。他也知晓她心底的防备。她不提,他也不提。
萧挽风几乎又被蹭出了火,按住不老实的小娘子,一巴掌拍在动来动去的翘臀上:“别乱扭。”
“谁敢碰你?”
“事到临头,次次后悔。”
被按得动不了的谢明裳,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谢明裳眼睛都瞪圆了:??!!
她挣扎着抓回纸张,按去他大腿上,愤然往下写。
【我为何后悔,你装作忘了?】
【我早应下和你圆房!都是你那驴货——】
不等她写完,臀尖又挨了一巴掌。萧挽风直接把她手里的笔管抽走,把最后一行全涂黑,连纸带笔扔去地上。
“做不到的事,别嘴硬应诺。”萧挽风犀利地盯她一眼:
“别找借口。你说多了,我会当真。”
谢明裳才坐上来片刻,屁股火辣辣的疼。气得从他身上挣扎着往下跳。
萧挽风没拦她。
手一松,气鼓鼓的小娘子便跳下地去,把地上涂抹得乱七八糟的字纸揉成团,扔进字篓。
他原以为她泄愤之后会打开木窗,招呼庭院等待的严陆卿进书房,顺带好一阵不理他。
没想到她依旧不开木窗,从地上捡起笔,跑去桌边展开新纸,蘸墨连写十行。
【不是借口】
【真疼】
【你入耳当真,难道我存心哄骗?】
【说到做到】
【给我两日准备】
【我要送别母亲】
【三日后晴风院】
【应诺无悔】
【字纸为凭】
【来——】
写到半途,萧挽风便起身去她身后看着。不等写完,攥住笔管,又要从她手里抽走。谢明裳这回早有准备,按着不放。
两边争执片刻,萧挽风不和她拉锯,松开了手。
谢明裳把最后一行补完:“来晴风院寻我。”在末尾签字画押,写下小字:“明裳。”
满意地吹了吹墨迹,转身打开木窗,冲庭院里几乎等成枯树的严陆卿招招手。
严陆卿大喜,匆匆出去院门寻众人。
谢明裳又打开房门,走去水盆边洗干净手上墨迹,趴回桌前。
取出一张白纸,从大堆木炭枝里寻出最好的一枝,沉心静气,开始描绘母亲的小像。
萧挽风转身坐回木椅,坐在谢明裳身后。
视线始终跟随面前小娘子的举动,带着思索。
等待众人入书房议事的短暂时刻,他开口问,“你不怕我了?”
问出口的是“怕不怕”,没有问出口的言外之意,还有很多。
比如说:“你不再防备我了?”比如说“愿意交托自己,你想好了?”比如说:“你当真不会后悔?”
谢明裳描绘小像的动作并不停顿,依旧在慢悠悠地勾勒轮廓。
她如今可以清晰地看见了。
之前那么多的怀疑,防备,尖锐的冲突和试探,根源其实不在于萧挽风那边做了什么。
她手里描画着,心里默想:
人不自信,而对外多防备。
发源于心底的不自信,仿佛深山野林间弥漫的瘴气,她赤手空拳,自知虚弱,穿行于瘴气之间,当然对任何人都带防备。
哪怕这人从未伤害过她,从一开始便展露善意,站在她身前遮挡风雨……强大本身,足以引起防备。
笔下渐渐出现大片远山轮廓,谢明裳心里出神地想。
现在,她还怕他么?
她为什么要怕他?
如今的她,早不是当初那个赤手空拳、穿行瘴气的自己了。她有她的根基。
她拿过另一张白纸,蘸墨写下:“怕!”
萧挽风看在眼里,浓黑眉峰拧起。不等他开口询问,谢明裳又飞快地写个“谁”,举给身后看。
“谁怕!”
身后一时没了动静。
萧挽风眉头还拧着。两个字不足以说服他。
他慢慢地问出今天最后一个问题。其实也正是他最开始问的问题。
“谁都不怕,什么都不怕……你为何还是不说话?”
为何不说话?
谢明裳只要闭上眼,就可以清晰地觉出,它依旧蹲在那里。
黑暗里的庞然大物,裹挟大量混乱记忆和痛苦,短暂碰触便令她发狂。
它静静地蛰伏于暗处,凝视着她,随时等待反噬机会。
“嘘……”谢明裳竖起食指,搭在柔软的唇上。
她提笔快速写下四个字:【它在看我】
萧挽风浓黑的眉峰拧成川。他从木椅上起身,走近谢明裳身侧。
一个多余的字也没追问,只拢住她的肩头,稳稳地抱住她,接过字纸,扔去旁边。
“没什么可怕的。让它看。”
谢明裳高兴地弯了弯眼。这句说得对极了。
只要她比它强,它只能躲在暗处窥探。
男人主动靠近身侧,她的鼻尖下便再次闻到了他身上的气息。不是沐浴后明显的皂角清香,倒像昨晚残留的皂角余香,混合了他身上的气味。
闻起来,有点像……雨后山中弥漫的草木气息。
很好闻。
她又想亲他了。
严陆卿领几名幕僚走进书房,喊声“殿下”,刚绕过两张桌椅摆设,迎面的景象叫他脚下一个急停。
“咳。”严陆卿原地一个大转身,把才跨进门槛的几名幕僚往外轰。
“诸君止步。”
几人站在门外,严陆卿重重敲两下门,重新往书房里走。
“殿下,臣属等进来了。”
“臣属等正从门外走进书房。”
“好大的雨啊。雨势迷眼,殿下稍等片刻,臣属等擦擦脸。”
重新绕过外间几张桌椅摆设,这回面前的景象终于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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