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娘子擦洗完身子后,春禾急急忙忙地从药瓶中倒了颗避子丸,就着温水想让她尽快吞服。
可早就睡去的群玉没有反应,春禾别无他法,就在她一筹莫展之际,她才发觉方才并未关门,谢郎君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
也顾不上谢郎君是不是看到了她给娘子喂药,春禾就服侍着她穿衣。
后来好不容易将娘子放在床上躺好,谢郎君亲自端着碗避子汤过来,扶着娘子灌了下去。
烛火昏昏,她冷不丁瞥见谢郎君手上好像被烫到,不由得心想熬药这种小事,他倒是亲力亲为。
只是等人走后,春禾守夜,在外间睡得并不安稳。
她总觉得谢郎君对娘子势在必得,纠葛颇深,闹成这般局面,娘子还想嫁给孟二郎只怕是难了。
群玉浑身骨头都像是散架似的,也幸好春禾守在她身旁,将人扶起来,她才能颤着小腿,身形不稳地下床。
“我的玉在哪?”她放眼去望,没在桌上瞧见玉佩。
昨夜闹到后面,群玉趁着自己还清醒,硬是要他将玉佩和玉坠一并交还给她。
谢望原本是不想答应的,可群玉绷着身子,死死咬住唇,到最后他还是没有和她闹,松口答应了。
不过还他肯定还,却不见得是要亲自送上。
春禾将他离开时留下的那句话告诉她,“谢郎君说,让娘子拿东西去换,至于什么东西他倒是没提,就说了句二郎有的,不见得他得不到。”
这样说群玉就明白了,他是瞧见了孟澜腰间坠着的香囊,这才也想要一个。
当真是好笑,他没名没分的,也不看看自己配吗?
“没事,反正之前给二郎做香囊还有剩的料子,你随意做个简单样子,再拿给他就是。”群玉累得浑身绵软无力,才懒得给他费心费神绣香囊。
原本春禾想问这样糊弄谢郎君,会不会被人看出来。
可后来想想,娘子这会抬眼皮都费劲,让她捏针绣花岂不为难她。
大不了她故意绣得针脚差一些,免得被谢郎君发现就是了。
不过半日光景,春禾就将绣好的香囊呈上来,为了图简单方便,她绣得是送谁都不出错的祥云花样。
群玉摸了摸,发觉她连针脚都考量到了,很是认可的点头,“嗯,可以,就这么送过去吧。”
她今日压根就不想见到谢望,反正他说拿香囊来换,又没要求要她自己做的,又没说要她得亲自去。
等到了谢望散值的时辰,春禾拿着那只香囊,打算和谢望换回娘子的东西。
刚巧孟澜也回了府,径直就来了玉婵院。
“表妹,我来晚了。原本早上就要来的,只是怕你还未起床,便一直拖到这会。”孟澜面上露出几分歉疚神色,见她端坐在屏风前,温声细语的和她说话。
群玉有些欲哭无泪,她现在身子绵软无力,恨不得立刻躺回去,却因为孟澜来了,不得不仪态端方的招待他。
“不晚,表哥这会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孟澜有些不满,也不知怎的,表妹现在私底下与自己说话也是这样的客客气气。
“没有什么要事不能来找表妹吗?”
群玉面上挤出些笑意来,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也是,你瞧我这张嘴。”
“表妹看我今日这身衣裳,和你赠我的香囊可相配?”
因为香囊是碧色的,孟澜今日穿着一身文雅的青色襕袍,衬得人端良如玉,愈发的清俊出尘。
孟澜站在自己面前,拉着她的手示意他仔细看他。
似乎也被他的这份欣喜所感染,群玉低着头轻笑,忍不住打趣他,“‘红绶带、锦香囊。为表花前意,殷勤赠玉郎。’可惜表哥还缺一个红绶带。”
“这有何妨,等表妹与我成婚,花前月下,红妆绿裳,你将这只香囊再送我一次就是。”孟澜眸含热意,目光黏在她身上,他想吻她。
“我还以为表哥是要我再做一只呢,这只不是已经送过了吗?”群玉觉得他实在是有些好笑,不过是一只香囊而已,怎么他就珍视成这番模样。
孟澜喉头滚动,将人拥在怀里,“这只香囊对我来说意义不同。”
到底是想着于礼不和,也怕唐突了表妹,孟澜只将吻落在她那头乌发上。
只是余光一瞥,瞧见她衣裳上不曾挂着玉佩,不由得疑问开口,“我赠予表妹的玉佩是不喜欢吗?怎么没有挂着。”
听到这句话,群玉吸了口凉气,正想寻个法子糊弄过去时,就听见谢望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你是在找这个吗?”
他手中捏着那枚凤佩,向孟澜晃了晃,眼神中透着毫不遮掩地讽意。
孟澜的声音骤然抬高,“我赠予表妹的玉佩怎么在你这?”
群玉也被他松开,对上谢望那双乌沉的眼,气得指尖发麻,“还给我!”
谁知谢望非但不听,还轻描淡写的开口,“我改变主意了,这枚玉佩就当是表妹送给我的赔礼吧。”
什么赔礼不赔礼的,表妹难道对谢望做了什么错事吗?孟澜心头疑云密布,正想开口询问,却发觉气氛尴尬得让人无所适从。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他这般不要脸的。
这是二表哥家传玉佩,还是赠给她的定情信物。
被谢望昨日那样拿着把玩戏弄她就算了,今日居然还要独占!
群玉目光含怒,一个箭步冲上去就要和他掰扯,“你还给我!”
还没听明白是怎么回事的孟澜,见表妹这样鲁莽,便想着过去将她拉开,否则谢望对她不客气,把人推倒怎么办。
“好,还给你。”
话音刚落,那枚玉佩脱手,被他摔在地上砸个粉碎。
一股怒气直冲天灵盖,群玉气急败坏地骂道:“谢望,你无耻至极!”
谢望避开她的眼,犹如孤松屹立,面上依旧是没有什么表情。
他方才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互诉衷肠,原本春禾还想出声提醒,也被莺儿急急忙忙地拉走。
她全然忘记了自己昨夜是怎么答应自己的,又和孟澜如胶似漆地抱在了一起。
甚至孟澜在瞥见他后,故意亲她的头发。
这样的挑衅,谢望怎么能忍。
何况从昨晚,到方才听到他二人说成婚,他就已经想把这枚玉佩砸了。
凭什么给孟澜的定情信物是亲手绣的,凭什么给自己的就是旁人做的。
她就这么喜欢把他往别处推?
既然如此,那这枚玉佩他们谁都别想要了。
让他眼睁睁看着群玉和孟澜定情,除非他死了。
第28章 “你未婚夫睡旁边,小……
这枚意义非凡的玉佩被摔碎,也彻底让她对谢望最后一丝愧疚消失殆尽。
群玉尽量屏住呼吸,稳住颤抖的声音,“谢表哥,你非要闹成今日这般局面吗?”
望着摔得残缺不堪、四分五裂的玉佩,群玉也不怕会割坏了手,蹲下身来就要去捡。
因为谢望的针锋相对、步步紧逼,她现在已经沦为彻头彻尾的骗子,根本就不知道要如何和孟澜交代。
群玉伤心至极哭得格外凄惨,孟澜担心她执拗地去捡碎玉会受伤。
“表妹,你别捡了,若是划破了手,那才是不值当。”孟澜和她一同蹲下,拉住她的手制止群玉。
“可是、可是这块玉佩,对你来说很重要。”她的声音拖着浓重的哭腔,更多的是自责懊悔。
事到如今孟澜也不想再刨根问底知道这枚玉佩为何会在谢望那。
“再怎么重要,也没有你重要。”孟澜拿帕子去擦她的眼泪,他的关心也在不经意间脱口而出。
群玉心中五味杂陈,她哽咽了片刻,拿帕子将那些碎玉包起来,“这些还能捡起来的,二表哥先留着,我们到时候去找家铺子,看看能不能寻着原来的样式,做出一只一模一样的来。”
想要修好只怕是难了,可群玉已经很亏欠孟澜了,无论如何都是要还给他一只的。
“好,都听表妹的。”孟澜见她心绪慢慢平静下来,决定带着她先行离开。
察觉到孟澜的意图后,群玉却没有打算跟他走,而是将人一路送到客苑门口,“二表哥先回吧,我和谢表哥之间的误会,解铃还须系铃人,等到明日我再和你细说。”
听她这样说,孟澜欲言又止,但是转眼一想,表妹心中有他,即便是谢望想抢也是抢不走的。
他唯一需要担心的,应该是谢望气急败坏下用强。
不过依着孟澜对谢望的了解,他虽然算不上什么君子,但也不至于这么不择手段。
孟澜离开后,群玉擦干净眼泪,一步步挪过去,想着现在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谢望阻止这桩婚事。
天色昏暝,灯黄风细,群玉回到外间,见他静静站在原地,正筹划着该如何开口时,就听见谢望扯着嘴笑,冷不丁问了句,“还回来作什么,不跟着他走了?”
不是没有听出他的阴阳怪气,群玉这会实在是没有心思去敷衍他,直接开门见山,“谢望,开个条件,要怎样你才能放过我。”
谢望没说话,笑意僵在唇角,好半晌嗤地哂起来,“听表妹的意思,我要什么你都能给了。”
“除了嫁给你怎样都行。”话一说出口,她自己都觉得好笑。
即便是谢望有心想娶,单凭他那复杂的身世,就过不了他舅父那关。
更何况三年前他师父的死,多多少少也是与她有关,依着谢望的性子,不把这件事算在她头上才怪。
“表姑娘这样心机叵测又不安分的女子,即便是想嫁,也进不了我谢家的门。”
听他全然不在意,群玉的心到底是被钝了一下。
“不如表妹和我说说,你为何非嫁他不可?”谢望实在是好奇,她又不是真的赵七娘,即便是做戏也犯不着拿婚事做筏子,把自己赔进去一辈子。
这件事群玉自然是不能告诉他真相,可又怕他手眼通天,早就查到了一丝端倪,就等着她开口呢。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在我面前,表妹就不用装了,难不成你是真心喜欢孟澜?”
谢望也知道她一贯嘴硬,可惜还没查到她的身份,否则将证据摆在她面前,看她还敢不敢骗人。
群玉干脆破罐子破摔,顺着他的话说,“倘若我说我是真心喜欢二表哥的,又与谢表哥你有何关系?”
“那你的真心还真是瞬息万变,昨晚还能抱着我喊好哥哥,今天就又是喜欢他了。”
谢望面上夷然,毫不留情的戳穿。
这么一番胡搅蛮缠,群玉知道他是打量主意不和她好好说话了。
也无妨,反正孟澜那边已经定了日子,给赵家那边去信商量婚事,相信不日就会有回信。
“无论谢表哥信不信,我是一定要嫁给二表哥的。”和他说话实在是费劲,加上昨夜被他折腾得浑身难受,群玉精神不济,实在是撑不住了。
眼见着群玉拿手撑着桌子,面色煞白,似乎是真的要倒了。谢望干脆将人揽入怀中,抱在腿上,“那你同我说实话。”
这算什么样子,说话就说话,他又要动手动脚做什么。
群玉有心推开他,可身上实在是使不上劲,也就没再白费力气,心安理得地缩在他怀里,半真半假的告诉他,“当然是……为了报仇。”
说完这句话,群玉就昏睡过去,倒是让谢望目光微怔,摸着她头发的手一顿。
这个理由虽然牵强,可谢望觉得好像一切都说得通了。
是了,否则她一个小娘子不会花费这么大的功夫,战战兢兢的扮着寄人篱下的表姑娘,就为了嫁给孟澜。
傻姑娘,值得吗?究竟是多大的深仇旧恨,能让你拿姻缘来搏?
瞧着清清白白、风光无量的孟家,私底下又是做了什么样的事情,让她不得不这样做?
他心中那些克制不住的怒意在这时也都消失殆尽,谢望抱着人去洗漱,瞧见她身上还未消退的痕迹,一时之间也有些自责。
印子确实留的有些重了,下回还是要轻一点,她皮肤向来娇嫩,摸着倒是让他爱不释手,就是力道一旦控制不住,就会弄得满身都是。
好不容易将群玉放床上躺好,谢望压着心头燥意,自己也去洗了个冷水澡。
他今夜心绪不佳,也不想回弄玉堂了,吹灭了灯,也不管身下的反应,打算就这么把人抱着睡。
群玉夜里向来怕热,而他身上的寒意实在是太重,刚躺在她身边,她就径直靠上去,嘟囔了声,“好凉快啊……”
谢望本来就受不住,被她摸来摸去的更是燎起火来。
“不想睡了是吧?”
他也毫不客气的拍了一巴掌,谁知群玉捂着屁股依旧往他怀里涌,去抓他的手,迷迷糊糊地开口,“我腰酸背痛的,你给我按按嘛。”
这样过分的要求,放在群玉身上倒也再正常不过。
从前在玉佛寺里,她每回身上要来了月事,就是难受的月匈胀腰疼,都要缠着他按揉许久。
谢望实在是受不住,白日里她还口是心非说喜欢孟澜,这会又拿黏糊糊的语气来勾他,害得他满身火气。
今时不同往日,他才不要帮她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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