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鹊听了一愣,她摁住了慕容卿扯头发的手:“郡主你怎能这般想?且先不说这些事儿都不是因了你,就算尤姑娘那事儿郡主占了一半的因由,可若尤家当初不点头,皇后皇上顾念着郡主也不会下了那道赐婚圣旨的。”
“人人都为了自己所求,付出了相应的代价,可和郡主有什么关系?何况世间事事本就难两全,郡主不要钻了牛角尖儿了。”
慕容卿有些听不进去这话:“二姐同轩哥哥小时候也算是要好的呢,怎要成了夫妻反倒是这样了?”
“人本就是会变的。”
这话又戳了慕容卿的痛处,她也是变了,变得彻底。因她那份变伤了陆郴,也耽误了尤诺。
如若说陆郴那处是不得不为之,尤诺那处就可以说是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了。
她平常不显现出来,可这桩事儿的的确确成了她的心结。
喜鹊也不知道如何宽慰了人,只好劝着她赶紧歇息。
毕竟第二日还有一整天要忙,届时送亲完了都得去豫王府参加喜宴呢。
慕容卿却睡不着了,她身上的负罪感好浓好浓。平日里大家都高高兴兴的,她还好些,可她真的怕她们都是强颜欢笑。也真的怕就如皇后婶婶说的,因由在她了。
她将头缩进被子里,又想到她二姐那日在马车上的话。她二姐比她聪慧、貌美、康健,如果干爹干娘是将二姐抱去养了,就算寿数短,想来也能做成许多事儿了。
不像她,什么都不精,什么都不擅长,除了吃喝拉撒睡,像什么也不会干的了。
慕容卿头越缩越往里,她就想身边的人都过得好好的,开开心心的。如果这个愿望能成,她不介意自己寿数再短一点。
外头的人不晓得慕容卿这小脑袋瓜里在想什么,众人只瞧见她这个当妹妹的,比荷花夫人那个当娘亲的哭得还猛。
尤其是白双双上了花轿之后,众人就见着康宁郡主哭得都快喘不上气了。
白一方被慕容卿臊了个没脸,在她后背来了一下,咬牙切齿在她耳边道:“今儿大喜日子,你还不快给我憋着!”
慕容卿乖得咬了嘴,吸着鼻子眼睛都是通红通红。
豫王大婚,整个上京有头有脸的人物自都是来了。男女宾客分院而坐,可都是从一个大门进,沈止在门口始终不动。
众人又不傻,反而还都是人精儿,自是明白他在等康宁郡主来。陆郴因与豫王交好,也在门口帮忙招呼着宾客。
去年风波里头闹得沸沸扬扬的两个人就在跟前儿,不少人还是想看看热闹的,谁知道这两人会不会又打起来,那就有意思了。
远远瞧着豫王御马而来,陆郴先行避开,众人啧了一声,到底没名分的就是不一样。
不如有名分的光明正大。
沈止从人堆里一眼就看到了慕容卿,见她眼睛鼻子脸蛋都红着,还硬咬着嘴唇憋着不敢哭模样,步子欲挪,碍着人多没好显露。
等轿子在大门口落下,沈止身影趁着众人不注意就窜到了轿子后方。
白一方站在慕容卿身侧还没反应过来呢,身后就被推了一把。他一侧头见着是沈止,只好往前挪了几步将他挡了挡。
妹夫心切,他帮着遮掩遮掩也没什么。
慕容卿哽咽着嗓子,小脸儿花扑扑看向沈止,哭腔道:“你干嘛呀,这么多人呢。”
沈止今儿着的是身玉色绣兰草的素色广绣,大袖底下他手探了过去。慕容卿没他那么不动声色,这大庭广众之下,臊得她脸都红了。
不过她哭得太狠,脸本就红着,也就不那么引人注意。
慕容卿手里被沈止塞了东西,沈止又捏了捏她的手心,随后才离开了她身侧。
她胆小儿,看着礼成,又到了女宾的地方,才敢找个没人的地方摊开了手心。
黄鹂近身伺侯,这日后的姑爷小动作她自是看到了的。她探着脑袋去看,见慕容卿手心里不过两块拿油纸裹着的糖,道了句:“奴婢当着给的什么,原就是两块糖。”
慕容卿吸了吸鼻子,一时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将两块糖全给吞了才有些体会到沈止意思。
她嘴巴里甜着,心里的苦就被冲淡了不少。
这大半年里,她与沈止只梦里相见过几次,其他时候他都忙着九格司的事儿,在京中时候不多。
不过趁着豫王喜事儿,他又被恢复了大理寺少卿的官职,想来也是皇帝伯伯念着她二人婚期将至,官职高了也好看些。
后面几个月,该是能常常见了。
慕容卿觉着就算梦里见不着,他也会自己偷偷往静雅堂钻。如今婚期越来越近,身边丫鬟估摸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她心里刚泛起一点甜,可想到昨天她二姐的眼泪,她又有些甜不起来。
黄鹂见自家主子脸色又不对了,撺掇着:“郡主,杜尤两家姑娘正往咱们这处走呢。”
慕容卿闻言回头去看,她先看的是尤诺,见她人胖了一圈,一脸喜色,心里的负罪感稍稍下去一些。
尤诺人未近前声先到:“小祖宗,老远瞧见你哭哭啼啼,都在京城,你至于这么哭吗?”
慕容卿没回这话,而是起身绕着尤诺转了一圈:“你不是出京游玩吗?才三月不见,你怎胖了这许多?”
杜若笑:“我也说她,怎胖了这么多。”
尤诺吐吐舌头:“川蜀好吃的东西太多了,没忍住,且你们晓得我和我娘这回在路上不是遇到山匪了嘛,猜猜我们被谁救了?”
慕容卿啊了一声,杜若已经犹豫着报了名儿:“连星?”
尤诺点了点头,杜若瞧她双颊还有些红晕,拉着两人到角落逼着尤诺道:“眼下就我和卿卿二人,你说老实话,你这模样不会是和那江湖人士有了什么情愫了吧?”
“哎呀。”尤诺嘟嘴:“有也是他有,和我什么干系?”
杜若又问:“他晓得你定亲了没?”
“我没事儿我和他说这作甚?”
慕容卿脑子还是没转过来:“那为何说是他对你...”
尤诺脸更红了:“他老亲我。”
杜若只觉着脸一黑,连星是个什么人物,行事乖张,那万佛寺的无上珠还在他手里没还回来呢。
要是真欢喜上了尤诺,保不齐就会抢亲;若是成亲了之后连星才出现,保不齐就是大开杀戒。
杜若没好气地戳了尤诺脑门儿,恨铁不成钢。
第066章 故人归
这其中厉害杜若掰碎了给尤诺听, 尤诺也急了:“连星有本事他就砍死我。”
“言下之意就是连星怎么都舍不得你是吗?那他要是来抢亲呢?”慕容卿犹豫又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你若当真欢喜了连星,我帮你私奔,后头的事儿我来担着。”
杜若一听那脸色都快绷不住了:“卿卿你在胡说什么,她是尤家独女, 她走了你教她爹娘怎么办?往后那许多年难不成都偷偷摸摸见吗?就算是如此, 被人发现可就是欺君的死罪。”
尤诺哎呀一声摆手:“你俩别在这瞎琢磨了,谁要和他私奔, 他就是亲我他也没说欢喜我。而且连星穷, 仇家多,谁要和他过那种日子。我嫁给陆郴那厮好得很, 他私下里可是送了不少好东西,不然我哪里有银子吃肥这么多。”
“是如此那再好不过了。”杜若又掐她, “这事儿你不能再和旁人说,小心传出去于名声有碍。”
“是了是了是了。”尤诺不耐烦推着杜若和慕容卿往宴席那处去。
慕容卿脑子是被这消息给撞糊涂了, 她现在简直觉着连星就是解死局的救星。如果连星能抢婚, 可以佯装成掳人, 这样好友不用嫁给陆郴, 可以和欢喜的人去过日子。
尤家爹娘也完全不用操心,她定会替尤诺好好照顾着的。
这样皇帝伯伯就会再重新给郴哥哥指了别人, 也会对尤家觉得有愧继续重用。
也没人忤逆了圣旨。
连星带着尤诺跑了,山高皇帝远的,他武功又高,谁能拿她们怎么样啊?
再不济她也可以让沈止派人私下里看顾着。
慕容卿用吃食的时候瞥了珠圆玉润的尤诺好几眼,气得杜若在桌子底下掐她。慕容卿被掐得嘶了一声, 才侧头去看自己好友。
“你别瞎琢磨了你, 没有的事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慕容卿唔了一声, 在杜若眼皮子底下她的确什么也干不了的。因尤诺实在是胖了许多,慕容卿心里的负罪感又下去一些,酒就饮得多了点儿。
中途不胜酒力,酒水都撒到了身上,黄鹂扶着慕容卿换好了衣裳,也没着急回宴里,而是找了处能吹风的幽静地方给她家郡主醒星酒。
这处地方左右是假山,前头又是湖边,只留了后头一条路。黄鹂左右打量打量,冲着慕容卿道:“郡主,豫王府的景色真不错啊。”
慕容卿身子有些站不住,倚靠在黄鹂身上附和:“的确不错,秋日观景想来更绝。”
她是醉了,但还没到不省人事的地步。身后传来脚步声,和黄鹂的轻笑声她还是听得到的。
慕容卿身子被一双大手扶住,她头都不用抬都晓得是沈止来了。上京的贵族子弟,只他不用香,是以他身上都是一股皂荚味道。
提神,醒脑。
“你也是烦人,怎么哪都有你。”慕容卿醉了,口不择言将实话都给说了出来,“你就不能让我清净清净?”
“嗯?”
慕容卿转身,抬头去看他:“你嗯什么嗯?没多久就要成亲了,你老粘着我我也烦的啊?”
结果月光之下,她发现沈止白了不少,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又长了一岁长开了些,那容貌怎么就像是又好看了些呢?
慕容卿被他那双丹凤眼和幽深眸子一晃,嘴巴就有点后悔。她转身要走,又走不稳,人就被沈止抵到了假山上。
有他的大手护在背后,慕容卿没觉得铬得慌,可他手上的温热就让慕容卿有些发热了。
“原你是嫌我烦吗?”
慕容卿受不了沈止弯身和她言语的模样,且以前都没觉着他那低沉声音多好听,怎么酒后听着就不是那个意思了?她伸手去推,可手又被沈止的另一只手给握住了。
“卿卿,你说,你嫌我烦吗?”
“也...也没有...”
“那刚才...”
慕容卿也不知晓自己怎么想的,她只是觉着沈止如今太好看了些,也觉着他这人的嘴的确是烦的,在外人面前多安静一人,怎么就在她跟前这么吵。
如此“喋喋不休”。
那不如堵住他的嘴好了。
慕容卿心里偷偷想,她和沈止还有四个月就要成亲,偷偷亲一回应该无事。
她早就说过了,她是个禁不起诱惑的女子,沈止离她这么近,不就是勾引他吗?
心上人前脚说你烦人,后脚就吻了你。
慕容卿看着老实,实则是个能把人给磨死的主。
她站不稳,嘴上又舍不得离开,沈止被她痴缠得脑子也有些发热,直接扶着她将人抬起坐到了假山的凹处。
慕容卿是轻松了许多,微低着头,沈止则扶着她的身子,仰面了许久。
他也体会到了前几次慕容卿在低处的感受。
可舍不得。
更放不开。
唇舌处,是思念在迸发。
无法自已。
黄鹂手捂着脸,只敢露出一个指缝去看,她都没想到她家郡主还能这么豪勇,也没想到沈少卿平时看起来那么那么那么正经的一人,亲起她家郡主来那样子...
啧啧...
黄鹂眼见着自己主子身子在假山上坐都坐不住了,身子就跟一摊软泥一样,沈少卿张开了胳膊,稳稳接住了她家主子。
夜风撩起裙角。
她家郡主的身子就完全跌落到了沈少卿的怀里。
而沈少卿低头看着她家郡主那浅淡一笑,黄鹂内心都在直跺脚。
这才叫般配!
“黄鹂。”
她听到沈止唤她,诶了一声忙上前慇勤道:“姑爷,怎的了?”
沈止笑意更甚:“卿卿醉了,不能再回席中,送她去客房吧。如今还是有点不方便,你扶稳了你家郡主。”
黄鹂猛点头:“姑爷放心,奴婢这活儿经常干。”
沈止也不晓得自己无意之中,竟就被黄鹂这么认可了。看着黄鹂将人稳稳扶走之后,他脚步才一挪去了右边的假山另一处。
他因习武,五感通明,这里的人一直没走他是晓得的。
月光扫不到的暗处之中,沈止先开了口。
“清川,事已至此,你不该再执着。”
陆郴向前一步,半张脸亮在月光之下,他的眼神是几乎脱离了人欲的冷淡:“如若没有你,也不会‘事已至此’。”
“婚事已定,你还不打算认命吗?”
陆郴笑了,言语轻佻:“既是婚事已定无转圜余地,你在担忧什么?”
沈止不言语,陆郴也没话同他再讲,从他身侧擦肩而过之时,似挑衅一般用手中折扇敲了敲他的肩膀。
他脚步掠过,沈止回头去看。
事到如今,前事已经完全变了。他没了先知,预料不到陆郴后头会做什么,可就冲如今江湖黑市上对他的悬赏金越来越越高的前提下,他就不认为陆郴会善罢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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