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人口稀少、人均购买力低下的古代,一份毫无用处、连草稿都没法打的大庆风物,在原有的基础上还能卖出去一千份......
秦录脑子最灵, 一下就懂了:“这是想卖到京城之外去。”
秦悟也懂了。京城能买得起的人早就买了, 就一份大庆风物,不至于还要用作收藏。
多半是有商人见有利可图,想要卖到京城之外去。
既然如此, 又为何不答应呢?
*
一千份的多余印量, 虽说有不少的确被行商们带走, 运出京城, 但也有不少被京城中人陆续买走。
口碑发酵毕竟需要一个过程,况且古代消息传递很慢。
折月客的第一篇文章是年前发的, 但直到元宵之后才真正掀起了一股热潮。
京城不少人这才反应过来,开始试着在每天的日常开销之外,多买一份大庆风物看看。
这样一来,热潮是一波接着一波,恐怕未有尽时呢。
赵大赵二高兴的不得了,只觉得那及笄宴选拔的第一项——账面的数目,恐怕都能跟其他几家一较高下了。
沈荔虽然同样高兴,但心里总有几分谨慎。
虽然沈记开到现在还算顺利,但那是因为之前她并不具备跟其他庞然大物较量的资格。
而现在她们已经站在同一个角斗场,奎香楼凌云阁之流,便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没过几日的傍晚,营业告一段落,赵大便找上了她。
“掌柜的,有一个人行迹可疑。”
他有条不紊地说着:“我和周全周安他们俩一直盯着,这人连来了五天,每次绝不会点同样的菜。”
“如此也就罢了,但他要求我们不能一起上菜,而是每次吃完一道之后,等他叫了才能继续上下一道。”
“最开始我们都没当回事,但周全稳重,十分怀疑此人的目的,我便让周安昨日尾随他离开沈记......”
沈荔听完,不由得挑眉:“间谍?”
芳姨揣测:“您是想说细作?”
旁边的周全接过话头:“是,掌柜的,我们怀疑这位是其他酒楼派来的细作。”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吱声地望着他。
周全还是第一次在这样的环境下跟沈荔说话,难免有些紧张,说话也结巴起来:“我、我一直怀疑,没有什么实际证据,不过我曾经听说......听说有的人天生有一根很灵的舌头,多吃几次,就能尝出这菜的配料和做法。”
他一扭头:“——像宁宁那样。”
宁宁听见自己被点名,连忙摇头:“跟我可不一样......”
“对,和宁宁不一样。”沈荔说,“宁宁只是对味道的搭配很敏锐。周全你说的这种......”
她想了想:“确实也有可能。”
味觉这东西,九分靠天赋,一分靠经验,后天是很难培养的。
所以这种人才,显然也并不受古代现代世界观的限制。
要是真的让他探知到沈记的菜谱、原材料、做法,无论是哪一家出的手,双方客流量都有天壤之别。那么对沈记来说,绝对是一次莫大的打击。
赵二已经在拍桌子问了:“是哪家?奎香楼?凌云阁?满庭芳?还是......”
沈荔没作声,周安嗫嚅片刻,说:“我好像、我好像知道。”
*
与此同时,奎香楼。
“什么?吃不出来?”
“吃不出来就吃不出来,你叫那么大声做什么?”
奎香楼的掌柜王华怒目圆睁,恨不得把面前这个若无其事的长脸男子瞪死在原地:“什么叫吃不出来就吃不出来,老子花重金请你去沈记,你当真以为是请你吃饭了?“
那男人多少有些心虚,但想了想,又直气壮地抬头挺起胸膛:“这不能怪我!食材的味道还好分辨些——那沈记老板再厉害,也不能从天上摘一片云来做菜吧?”
他掰着指头细细数:“萝卜、鱼、羊......这些东西都不难找,就算香料贵重复杂了些,也不是完全买不到的东西。”
“但是这做法工序嘛......实在不好说,我又不是厨子......”
王华气得一屁股从竹椅上弹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走来走去,手指头肉嘟嘟地颤着,直直指向中年男子:“你、你!这做菜工序才是最重要的!原料多一分少一分,添一分减一分,外头那些舌头哪里吃得出来?你以为人人都是你啊?金子琼!金子做的舌头,金子琼!”
金子琼慢条斯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抬眼看了眼王华,又给他也倒了一杯:“王掌柜,坐嘛,凡事不要这么着急嘛。俗话说欲速则不达——”
王华一脚踹在桌边。还好这桌子是上等老梨花木,又厚又重,他怒火澎湃的一脚过去也没能踹动半分。
“你让老子怎么静心?也不知道沈记那娘们放了什么仙丹?做了什么仙菜,人人都喜欢?还有那个该死的折月客......!说不定,这货就是沈记的老板娘......”
“非也非也。我可听闻那沈掌柜是农户出身,说不定大字不识,怎可能是折月客呢?”
金子琼喝了半口茶,又道:“其实我这儿还有一个问题......”
王华差点摘下腰间玉佩砸他:“你还敢有问题?”
金子琼:“我兴许已经被人察觉了。”
他想起沈记那几个虎视眈眈的伙计。
他明明再三叮嘱了,要一道一道地上菜,就是怕放凉了影响他对工序和食材的判断。
以沈记的服务水平,不可能充耳不闻,况且他已经是常客。
但最后一天去的时候,他们一股脑就把菜全上完了。
如果不是有意为之,那就太奇怪了。
王华听完,难免为这意料之外的情况有些慌乱:“那、那怎么办啊?”
他消息灵通,多少知道北安侯家楼世子、当朝宰相乔大人、还有南州巡抚家的一双儿女都常去沈记光顾。
硬碰硬?指不一定砸死谁呢。
金子琼竖起一根食指,神秘道:“咱们呢,就让他们狗咬狗不就行了?掌柜的,权当不知啊!您忘了我那处宅子......”
他微微一笑:“可是挨着凌云阁家张掌柜的呢。”
*
“你是说那人是凌云阁的?”
赵大皱着眉看向周安。
周安本想点头,但在哥哥的目光提示下,又收回话头,谨慎道:“还不能下定论,只是我一路随行跟他回到家,偶然发现隔壁住的就是凌云阁的张掌柜。”
凌云阁张琪、奎香楼王华、满庭芳秦如意,这几大酒楼的主事在京城餐饮圈当然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既然周安没有看错,那么不能排除那人的确是凌云阁派来的......这样一来......”
芳姨正说着,身后木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
众人回头,发现是莲桂和一德。
这两个坐不住,在他们说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跑到后院去了。
这时却在返回过来,指着后院那边道:“那边有人敲门。”
沈记的后院和沈宅的后院联通,也就是说有人在沈宅门口敲门。
赵大去开了门,回来禀报时脸色很古怪:“掌柜的,凌云阁张掌柜说,有急事要和您商量。”
沈荔一笑:“这可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
他们也正想问问这张掌柜间谍的事,人就送上门来了。
沈宅正厅,沈荔和张琪相对而坐。
这还是张琪第一次亲眼见到沈记传说中的沈掌柜。
这位跟他和王华、秦如意几人都不一样,他们做掌柜只是统筹,最多再看看账,做饭的自然有厨师厨娘。
但这沈掌柜特立独行,人家是要整日下厨的。
据他们的情报来看,沈记能做菜的还真只有她一个。
说实话,张琪甚至想过要不干脆把这沈荔绑了,等及笄宴尘埃落定再放出来。
只要把她绑了,沈记就如断了翅膀的鸟一般毫无反抗之力。
只要把她绑了......
张琪叹气,唉,他果然还是太善良了。
“张掌柜今日上门,有何赐教?”沈荔问。
张琪缓慢地吐出一口气,看向沈荔的眼睛:“沈掌柜为人直爽是出了名的,咱们明人不说暗话。”
沈荔摸了摸下巴,刚端起茶杯,就听见张琪说:“沈记要多少银子,才肯退出这次甄选?”
他目光恳切,咬牙切齿地报了个数:“凌云阁愿出五万两,买沈记退出及笄宴的甄选。”
沈荔默然不语,芳姨他们倒是统统吓了一跳。
五万两是什么概念?
按凌云阁的营收来算,就算比沈记多了一倍的座位,却不是时时都能坐满。
当然,定价是比沈记高一些,但即便如此,每天满打满算也不过九百两,更常见的不过七八百两。
食材、人工等等成本全都刨除,留下维持运营的钱,利润最多不过一成两成,每天能有九十、一百两就很不错了。
这样算下来,五万两是足足将近两年的纯利。
就算是沈记,每天的营收也只是和凌云阁伯仲之间。
即便拿下及笄宴,又要多久才能赚到这五万两?
况且这还是流动的现钱,不是卖不出去的房子铺子,要做什么,手头都相当宽裕!
五万两,哪怕是在京城再造十个沈记,那也能造得出来啊!
一时间,众人都目光灼灼看向沈荔。
这时候,该怎么抉择?
第35章 沟通
不说跟着张琪一起来的凌云阁账房, 就是赵大赵二几人也面面相觑起来。
五万呐,那可是五万两银子!
沈荔手指在桌上轻点两下,默不作声, 只在心里问系统:“这五万两银子能入账吗?”
她说的入账当然不是算进沈记的账面, 而是能不能算进她那一千万两的进度条里。
系统甜蜜蜜地说:【不行哦,必须是通过您自己的店赚取的钱才行哦。】
“那没办法了。”沈荔叹气。
她半点不关心张琪这五万两银子是从哪里来的, 总归不可能全是凌云阁出。
虽说只要百分百保证能拿下及笄宴的承办权, 五万两想要赚回来也只是时间问题;但只是让沈记退出, 难道就能保证凌云阁万无一失的获胜吗?
显然不可能。
所以这五万两多半是跟别家一起东凑西凑,凑出来的,又或者更甚之......
沈荔看了一眼面前这位张掌柜。
——更甚者, 这笔钱甚至可能还没影呢。
她径直摇了摇头:“张掌柜, 咱们既是为了侍奉公主, 那就要拿出最优的能耐。而不是靠着你让我, 我让你, 最后让一家不甚满意的酒楼赢下这次甄选。”
沈荔看着笑容慢慢从张琪脸上消失,而转移到了自己脸上:“到时候公主满意那还好说,要是公主吃得不满意, 岂不是堕了大家的面子?”
张琪便知道她是不打算接受了, 倒也并没有强求,只长叹一声。
也是,换做是他, 胜券在握的时候也不会答应的。
这要是他能做主, 张琪想, 自己一定不会跟沈记硬碰硬。
这家新开不久的饭馆可不是善茬, 至少张琪知道,他暗里也伸过几次手, 不至于迫害,只是想试探。
——但都没见到效果,手就被斩断了。
可见,沈记虽看上去势单力薄,背地里却也有人保驾护航
至于是谁......
北安侯府魏夫人、南州巡抚薛家小姐、御史大夫郑家小姐......
张琪将这几个名字摆出来,自己都觉得苦涩。
跟这样的人斗,有什么赢面?
可惜凌云阁毕竟不是他的酒楼,背后坐镇的,那是远在江南的朱夫人。
原本也只是江南之地一家苟延残喘小店,得了不知从何而来的秘传食谱,加之朱夫人青眼,投了不知多少银子进去,将其一路拉扯成蔓延大庆的名门老字号。
光是想起这个名字,都让张琪坐立不安。
这位朱夫人手里的产业虽不止凌云阁,但对别人的冒犯一向不愿忍受,性格果毅。
若是让她知道自己有意示弱......
张琪定了定神,又说:“沈掌柜有所不知啊,若是大家势均力敌,全凭实力说话也就罢了,但难免总有一些宵小之徒在背后搞小动作,你我这等安分做生意的反倒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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