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出了人命关天的大事,邱家还能翻身么?”
邱奋临悚然:“你敢下毒?你竟敢?”
沈荔笑而不语。
这批酒对他太重要,示好不得损失。邱奋临手都在哆嗦:“你、你们都给我等着!最毒妇人心,我算是见识了!这批酒酿完,我要你们好看!”
语罢,摇摇晃晃上了马车,马不停蹄地往自家酒坊奔去。
朱曼婷站在原地,看着邱奋临被她三言两语喝退,默然两秒,问:“你下毒了?”
沈荔眨眨眼:“我骗他的。”
朱夫人摇头轻笑:“我就知道。”
两人一路进了厢房,立刻有人送上备好的茶水点心。
沈荔用了半盏茶,才听见朱夫人慢慢道:“......今日虽然能将他喝退,但等这批酒出来,朱家酒行恐怕也确实站不住了。”
沈荔倒是很能解,这无非就是名声和渠道的不统一。酒行能大批量销售,却无奈成立时间太短,名气不足,不管是其他酒楼二次采购,还是嗜酒之家自己买来解馋,都不会以朱家酒行作为首选。
沈荔若有所思:“如此,自然还是要众人知晓朱家酒行,再说其他。”
朱曼婷苦笑:“沈掌柜是想将朱家酒行的名声一口气打响?我不是没有想过,但那也只是在一开始,酒方没有泄露的时候。”
若酒方没有泄露,朱家酒行自然是好做的。一面有凌云阁缓慢反哺引流,一面有朱家现金流支撑,更重要的,是还有一款滋味不错的新酒。
“再说,就算是那款酒方,也绝没有好到让天下人趋之若狂、让邱家不得不上门求购的地步......”
朱曼婷说到这儿,话音一顿,几乎是不可思议地抬眸看向沈荔。
“沈掌柜的意思是......”
她的目光从沈荔身上,转而落在她带来的那几坛酒上。
沈荔颔首:“天下人趋之若狂、邱家走投无路,上门求购......”
“朱夫人,我倒很想见一见,你所说的这般景象呢。”
朱曼婷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她原以为沈荔是极为谨慎周全之人,做事走一步看十步,如无万全把握,便不会轻易出手......
却不料,她还有如此张狂无忌、傲慢睥睨的一面。
那是一种由心而生的自信与傲然,绝无半点矫饰或虚张声势。
她这样说,是因为她能做到。
如此而已。
朱曼婷看在眼里,心中犹如火烧。
“好。”半晌,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道,“不瞒沈掌柜所言,我也想......见一见这般景象。”
她既然点头,就是愿意继续合作的态度。
沈荔对此很满意。虽然她一个人单干不是不行,但有朱家帮忙,当然是更好的选择。
朱曼婷豪情万丈,一时间竟有种重回二十出头,和夫君一道白手起家的气概:“沈掌柜,你说,你打算怎么做?我都支持!”
接下来是先采购一大批原料?还是雇百来个工人?还是再收购二十家酒坊?
朱曼婷很是期待地看向沈荔。
沈荔抿唇一笑,颇为羞涩道:“那......就先去路边摆个摊吧!”
第67章 新酒
沈荔所谓摆摊, 不是真的要随便找条路坐下来卖酒。
江南夜市文化发达,尤其市中心两河地区,几乎能灯火通明达旦。
这里毕竟鱼米之乡, 光是这几个月呆下来,沈荔就能感觉到当地百姓的生活水平要比她想象中要好很多,比起京城也不差。
夜市的管也相对宽松,因此往往从傍晚天刚刚黑就已经开始, 直到夜色深重才意犹未尽地结束。
她问了朱夫人,挑了一处最为繁华的夜市, 很快租到一间小小的铺子。
这夜市形状大致是个十字,路边全是摊位,摊位背后则留给小商贩们存放货品、也有食铺在后面摆上桌椅板凳,供客人坐下来歇脚用餐。
至于白天,这一片撤出去以后,空缺下来的铺子又留给白天的商贩用。
这其中也是有讲究的。来夜市摆摊的, 往往并不指着这个点子小钱过活, 只是作为日用的补充。
而白天的铺子营业时间长, 拿来做正经营生也是过得去的。
沈荔的摊位就在十字路口的东南角, 人流量最大,租金也最贵。
夜市虽说是归街道司管,但里头也掺杂不少其他权势家族的势力,做得太显眼了惹人注目,难免枪打出头鸟。
所以尽管有朱夫人撑腰, 沈荔还是按照市价交了租金。
“一天三百文, 这个价可不低。”她笑着摇头。
乔裴在一旁收拾摊子, 闻言平静道:“沈掌柜若是嫌贵,我可以帮你去谈一谈。”
“真的吗?”沈荔的笑容更盛, “宰相大人帮我谈夜市价格,这还真是大材小用。”
原本乔裴说要一起来,她还有些担心这位一看就贵气十足的乔大小姐,对桌椅板凳、收拾食材之类的杂活很难上手。
却没想到他干起活来,倒是动作麻利,不用多说,一点就透。
炉子是托了朱夫人,专程请人打的长方形碳炉,因为工匠的手没那么快,一时半会儿没有铁网,只是光秃秃的炉子。
如此,对火候的把控更要小心。
换做正统的西餐厨师,用多了火候随心掌控的各种仪器,都难免束手无策。
不过沈荔从早餐摊干到烧烤铺,再重新开起真正属于自己的餐厅,倒不觉得麻烦。
“那是当然,我们家大人可不是那等子不食人间烟火的纨绔贵公子。”照墨得意道。
沈荔瞥他一眼。
也不知道在拿话点谁。
照墨和沈荔见多了后,不免相熟起来,话也多了。
这时也没注意乔裴的神情,一个顺嘴就说:“自家宅子里也没几个仆从,几乎事事都是亲力亲为,我们家大人啊,跟别人不一样。”
乔裴不想听他替自己卖乖,问道:“梧桐街的铺子,租金多少呢?”
沈荔看他是真心发问,便想起这个人随手拿二十两银子出来买她胡说的菜,都面不改色。
想来照墨的话虽然是真的,但这位乔大人财大气粗、视金钱如粪土,多半也是真的。
又或者说,他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视金钱如粪土。
她于是解释道:“沈记位置已经算好的了,扩建之前的大小,做一个胭脂铺或者绸缎庄子已经足够。但租金也不过每月一两银子——就这,都算是高价了。”
一两银子也就是一千文,折算下来,一天也就三十文出头。
乔裴若有所思:“既然能开到这个价,只说明这夜市上的摊位,生意的确很好。”
他推断的不错,沈荔的烧烤摊刚支起来没多久——甚至还没把菜摆出来,就已经有人寻来问价了。
摊位虽小,但两边都有菜价,荤素都串在竹签上,一览便知。
火炉在正中,无论从哪边过来的客人,只需挑好菜递给沈荔,就可以去后边儿小桌边休息,等着上菜了。
不过她的标价不低,素的六文,荤的十文,都赶得上沈记在京城卖面的价钱。
所以来问的人虽然多,却没几个真正点了菜吃的。
“一串上头也就那么几片肉,还卖那么贵......”
“是啊!有这功夫,我不如自己去买个一斤猪肉,回家烧来吃呢!”
诸如此类的话不少,但沈荔没半点求客人留下的意思,只是笑着送走一波又一波来问价的人。
乔裴也不着急,在一旁陪她坐着。
偶然往他那头看去,腰背依然挺得笔直,坐在喧闹夜市间,便像雨中翠竹,格格不入。
不多时,去帮忙交租金的红袖和周雨也回来了。
一见摊位前头冷冷清清,周雨有几分替她着急:“沈掌柜,要不我去前头帮你拉些客人来?”
说着,还往上撸了撸袖子。
红袖:“你这是想去抓两个客人回来吧?”
“要你多嘴!”
沈荔摇头。先前也说了,她的摊位位置并不差,游人很多,并不缺客人。缺的只是头一个吃螃蟹的明智之人。
还好她今天备的菜不多,烧烤摊子准备起来不麻烦,一个炉子就足够,但菜最讲究新鲜。
况且南方的夏天,露天放着,今天卖不出去,明天肯定是用不了了。
俗话说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沈荔对自己一般是大胆期待,小心行事。在客流量没稳定下来之前,她必是不会一口气备太多菜的。
正想着,眼前落下两道阴影。
她一抬头,便见楼满凤和李执两人,笑盈盈地站在她面前。
这两人有意打扮低调,都穿了不引人注目的深色衣衫,只是脸长得太好,多少也算一种烦恼。
即便是头顶玉冠摘了、折扇藏了,腰间玉佩也换成了平价款,但有那张脸在,就通通是顶配。
要沈荔来说,这两位,再加上身后的乔裴,和远在京城的周钊,四个男主角哪怕身披麻袋,都是引人注目的。
光是现在站在这小小烧烤摊前,就已经引了不少男男女女,往这边打量。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尤其江南风气如此,对美人的追捧更是不得了。
还有大胆的小姑娘往这一头抛来香囊,被这两人身边的随从尽数挡下。
楼满凤大约也是习惯了如此受人瞩目的姿态,左右挥挥手,笑眯眯将折扇一振,发丝在微风中飞扬,端的一副风流倜傥模样:“沈掌柜,可开业了?这些一道算钱吧。”
话语生疏,却在折扇遮掩下,俏皮地冲她眨眨眼。
沈荔忍不住一笑,接过他递来的一把竹签,分门别类按烤制时间长短放好:“如此,就请公子到后边稍等了。”
李执做不来他那样情态,只是拱手冲沈荔一笑,抬脚和楼满凤一道往后面走去。
人群却不由得发出遗憾的长叹。
这些小摊的桌椅板凳都在后边挡着,一来,是让客人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吃东西;二来,也是把路面腾清,方便行人走过。
虽是好意,这时却阻碍了他们端详两位的容颜啊!
不过,也有人灵机一动。
若是为此,买个几串又有何妨?就当是自己上当受骗也行嘛!
登时,沈荔这烧烤摊前生意又多了几单。
“啧啧,美色误人啊!”
“两张脸就把荷包骗得干干净净,如此行事......”
有人风凉话没说完,鼻尖就涌上一股霸道的香气。
只要是逛过夜市、小吃摊的都知道,夜市一霸,那绝对是各色烧烤、
明火烤制,油香四溢,再加上复合的调味料,那香气能让周围所有食铺黯然失色。
哪怕是在景区,明知道东西并不会好吃,也会为那绝对不正宗的烤羊肉串,付出十元乃至二十元一串的代价。
眼下,同样如此。
江南夜市终归以各色面食汤点为主,也有些蒸菜炖菜,放在热锅里煨着,如此便不需要现点现做,客人付了钱,端一碗就走更加方便。
但若要论香气的统治力,那必然是比不过烧烤摊的。
五花肉片得极薄,腌制入味,也不知用了什么料,刚一放上碳炉,便被底下的炭火烘出令人目眩神迷的香气。
更不要说那肥肉间的油脂全被烤出来后,滴落在炭火之上,发出滋滋的声音。
嗅觉与听觉的双重享受之外,再一看那肉,边缘焦脆,内里却柔韧多汁,油脂咕噜噜往外冒。
各色香料在其中,交相辉映,俨然一支诱人的香气之乐。
不为美色所动的几人,忍不住面面相觑。
“这、这,要不买一串试试......?”
“就那五花肉吧......看上去太诱人了!”
“一看你们就是不会吃的!显然是整条的烤鱼更鲜美多汁!”
“什么?!你这家伙,实在讨打——”
吃着吃着,便有人觉得嘴里少了些许滋味,探头来问:“掌柜的,您这摊上有酒卖么?”
虽不知道为什么,那几个老客常客都叫这摊主为掌柜,不过众人从善如流,也跟着这么叫起来。
便想着,若是没有也无妨,谁让这儿东西好吃呢?
大不了去其他地方买些,再过来坐着喝就是了。
却不知道沈荔就等他们问了,闻言点点头,一抬手,红袖便送过去一坛酒。
因只有一桌点了,便只送上一坛。旁人看了倒也好奇,毕竟东西好吃,应当酒也不错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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