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琨却看向她:“霍姐姐,你为什么会这样说?”
霍娇慢慢地说:“因为我是歙州知州谢衡之的妻子。”
第51章 温泉 这不白洗了。
她说话声不大, 兰琨怔住:“什么?”
霍娇认真看他:“我没有更好的办法阻止你了,只能将身份告诉你。案情保密,我不能多说, 但请你不要签字画押。”
兰琨央求的看着她:“霍姐姐,方不方便说得详细些?”
霍娇道:“你父亲犯了罪,绝不是托托关系就能全身而退的。你和你母亲现在要做的, 就是按他临走前嘱咐的去做。然后深居简出, 不要惹事, 等他……”
她给了他一点希望:“等他回来。”
兰琨手中竹笔松开, 墨迹撒了一纸。
兰珩没有一丝恼火,好整以暇, 似乎在看一场热闹。
兰歆冷哼一声, 面向霍娇:“霍娘子, 我没戳破你,你倒自己承认了。大家又不是傻子, 你以谢夫人的身份做保, 就有人相信你了?谁知道你不是早早就被谢衡之安插过来打探消息的。”
霍娇道:“我和高娘子,兰五夫人, 早在谢衡之戍边时就认识并有了生意往来,钱货来往, 数额巨大,彼此信任。我来歙州住进兰家有一段日子了,谢衡之的告身才出, 大娘子,你说他怎么提前安排我?”
她平声道:“还是你的意思是,官家的安排,被什么人提前泄露了?”
兰歆斥道:“别给我扣帽子, 官场的事,我一个妇人不管,这是我们兰家的事,你不该插手。”
霍娇点头:“是,这件事与我无关,我本不想插手。但五夫人,二夫人,琨郎君都待我不错,让我眼睁睁看他们被骗,实在做不到。我没什么过硬的证据让大家相信我,出来表个态,是为了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剩下的,五夫人,五伯和琨郎君,你们自己决断,我也不会良心不安了。”
兰五夫人和五伯对视:“霍娘子……”
霍娇对兰五夫人行了礼:“虽然我现在这么说,你可能不相信,但我住进兰家时,对他贬官歙州一事,全然不知情。后来也是为避嫌,没有主动承认。现在说开了,我也不适合住在这,稍后我收拾收拾,就搬走了。以后有机会,会将一切都解释给你听。”
兰五夫人过来拉着她:“霍娘子,我相信你……”
霍娇说罢要带着平安和萱儿离场。
兰歆道:“等一下,霍娘子,你是不是太肆意妄为了。顶着个假冒的身份,你一个官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有没有王法了?”
霍娇无奈看她:“那怎么办,你把我抓起来吧。还是说你们深宅大院有什么家法伺候?”
她故意冲她眨眨眼:“大娘子,我不是兰家的人,我夫君姓谢。你管不着我。”
兰歆气得站起来:“那普天之下就没有王法了?你以为没人管得了你?我可以将你这等恶劣行径上告宁国府,由宁国府尹来裁断!”
霍娇刚要回嘴。有几个家丁着急慌忙过来:“外面来了一大群人。少东家,五当家,你们要不要去看看?”
兰琨道:“什么人?”
家丁道:“为首的姓林,说是知州府来的,要接他们知州夫人回去。”
霍娇眼前一亮。
兰琨道:“让他进来。”
不多时小林带着几个人进来,各个禁军武官打扮,腰配海水纹手刀,刀光如冰,寒气逼人。
后进来的几个差役,提着四五个小箱子,翻开锁扣,里面都是些贵重补药食材。
小林道:“夫人在贵府叨扰多日,潜心研究兰五夫人送给夫人的书画。担心书画搬动损坏,才逗留至今。谢大人吩咐我来接夫人回去,顺便将那些书画带走。书画价值,都会按市价买下。”
霍娇看着小林交给兰琨的金饼子,知道他其实是在帮衬亲戚,但开始有点肉疼。
兰琨推辞着,但他接手之后,也知府上确实有不少,便推辞的不强硬。
兰五夫人生怕事情有变,在一旁道:“霍娘子你先走吧,东西我们后面送过去。”
小林看着霍娇,拼命使眼色:“夫人,走吧。”
霍娇嗯了一声,冲兰歆道:“不是没有王法,是不可能你的银钱到处都有用。”
他们走出去,外面备着一顶小轿,小林松了一口气:“任务完成!”
“……这,”霍娇东张西望:“谢衡之没来啊?”
“知道夫人不习惯,样子总要做足,”小林扶霍娇进去:“谢大人没来,怕吓到兰家人。而且大人今儿说,要把老知州压在那的几桩民间纠纷给断了,估计回来也要晚了。”
霍娇想象一下,谢衡之听着堂下老阿婆阿爷吵架,一脸死状,就感觉很好笑。
两人正走着,萱儿和平安跟过来,打起布幔:“娘子,你让我收拾的东西,我带过来了,何九和何五还有小孙留下来收拾书。”
霍娇接过来,是那只布老虎。洗干净了,但是破得漏棉花,还是得补一补。
她忽然一怔:“我们去哪?”
大家都愣住了,平安傻乎乎地问:“不是去知州府吗?”
霍娇道:“哦,也是。”
虽然但是,她和谢衡之还没和好啊!就这么主动去他府上住,好像矮人一头了。
大家都没敢吭声,除了平安,其他人都看得出来谢大人和夫人之间,有点什么不对。
不过各人有各人的猜测。
小林以为两人为兰珩插足闹矛盾,萱儿以为谢大人对人态度不好,霍娇厌弃了他。何家兄弟则觉得谢衡之阴晴不定,霍娘子只是相敬如宾罢了。
霍娇不晓得这群人各自心怀鬼胎,最终决定维护一下谢大人的面子:“那就走吧。”
她心里想:知州府看起来挺大,她反正是不会和谢衡之住在一起的。
知州府府衙在歙州闹市,前院是官署,后院则是居所。
霍娇跟着小林从后门进去,一群婢女婆子小厮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
打头两个婆婆扶着霍娇下轿,跨过门槛,又有小厮来替他们提包裹。
平安被两个小妹妹带去住处,还叫她“平姑姑”,她无所适从的看着霍娇:“娘子……”
霍娇自顾不暇,她自小没习惯被人伺候,和平安相处,也是当做铺子里搭把手的伙计。
像这样前簇后拥还是头一回,过门槛有人替她提着裙摆,搭着胳膊。每进一道门,都有人提前打起珠帘。
天气热,霍娇甚至发现,身后站着两个矮矮的小姑娘,负责摇扇子。
她浑身不自在地走到后院,院子极其大,并且布置雅致,小桥流水,移步换景,看得出原主的品味。
她在小院歇下,婢女便捧着食盒摆开一桌色彩斑斓的果子,并斟满一杯紫苏饮。
霍娇喝了一口:“你们是从老知州时就在这里了吗?”
婢女道:“回夫人,我们本是老知州夫人身边伺候的,他们走的匆忙,只带走一些贴身的女使。”
霍娇了然,嗯,她就说谢衡之应当不至于。
等吃了果子,她就让这群人回住处,又嘱咐萱儿的住处,最后还是把平安喊了过来。
平安看着比汴梁宅子主房都大的耳房,只剩下惊叹:“娘子,您说老知州这得贪了多少钱啊。”
霍娇带她到处转转:“不知道。”
她们走到一处,外面围着主木质栏杆,依稀可见里面烟雾缭绕。
门口守着一个婢女,冲两人行李:“夫人,平姑姑,这是温汤泉。谢大人嘱咐过,晚上夫人可以进来泡澡,温汤泉水乃是活水,可养肌活血。”
门开大,里面很小的地方,用石头砌出一块汤池,约莫只能容纳两个人。
霍娇对平安道:“晚上一起来泡泡。”
那婢女欲言又止,迟钝如平安都知道不对了,她红着脸摆手推辞:“不,不了不了,我怕热,不喜欢泡。”
霍娇奇怪皱眉:“我怎么不知道你怕热。”
平安噎住,只好说:“娘子,我饿了,可以去吃点东西吗。”
夜幕降临,谢衡之一直没回来。婢女抱着霍娇的衣裳,带她来泡温泉。
昏黄的风灯挂在不远处的树上,上面还有一串铜铃铛,风吹过发出好听的声音。
她泡了一会儿,便有婢女过来:“夫人,谢大人官署那边的灯熄了,应当马上就过来。”
霍娇一惊:“……过来?”
婢女道:“是啊,夫人还有什么别的安排吗?”
霍娇也不好直说:“没有,你去外面吧。”
婢女刚回到门外不一会儿,霍娇便穿戴整齐地出来了,发髻松松挽在脑后,发尾带了一点水。
婢女笑道:“夫人好见外,怎么不喊奴家,梳头婢也在外头等着呢!”
霍娇一看,果真外面几个婢女坐在旁侯着,身旁桌上摆着几个黑漆妆奁。
马上就要睡觉了,还梳什么头啊?
霍娇婉拒道:“不了吧,就要睡了,我就这样好了。”
梳头婢也笑了:“奴家梳头最讲究因时制宜,晚上才刚开始呢,奴家一定为夫人梳的好看,又方便!”
盛情难却,霍娇没砸摸出来这个“好看又方便”是什么意思。
几个婢女果真很快便将头发梳好,甚至还给她眉心点了朵花钿。
霍娇捧着脸,看铜镜:这不白洗了。
外面响起脚步声,婢女们起身站在霍娇身边。后者推开门,见谢衡之就站在门外。
他已经换了身杏白的常服,革带束腰,黑发素髻,踩着一双鹿皮靴。因为热,他叉着腰,袖子挽到胳膊上,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
霍娇心里想,不是吧,你真来啊?
第52章 廷杖 很热吗?
谢衡之站在台阶下, 仰头看霍娇。
刚泡了温汤,她腮上一抹粉色,几缕碎发散在鬓间, 一双杏眼灿如春华。几个婢女在她身侧提着风灯,昏暗的光影影幢幢,衬得她身段玲珑有致。
谢衡之心神不宁地看向别处, 冷声道:“都下去吧。”
霍娇张着嘴, 他们都下去了, 谁伺候官老爷你洗澡, 反正不是我。
周围霎时静下来,谢衡之道:“不习惯吗?”
“习惯才奇怪吧, 难道你……”她说到一半, 想起来这人从小可是富甲一方的大少爷, 看兰大娘子那个排场,他应当是惯来前簇后拥的:“……好吧。”
谢衡之走进来阖上门, 顺手就解开革带, 将外杉脱了,他忍着笑:“可能就快要回京了, 我估计要升官,你得早些适应。”
霍娇都没来得及指责他孟浪:“你才被贬几天啊?”
谢衡之穿着亵衣, 赤足走进去。他放下身后的布幔,将她和氤氲的水汽隔开,声音闷闷的从里面传来:“阿姐, 陪我说会话吧。”
霍娇背对着温汤泉,坐在镜前,欣赏梳头婢三两下给她弄出的漂亮发髻:“这老知州可真会享受。”
里面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接着是水声, 谢衡之长叹一口气:“他最好盼着自己早些归西,省得最后还是要清算到他头上。”
他闭上眼:“今天他们为难你了吗?”
霍娇知道他问的是谁,但她不是很想提他母亲,就含糊地带过:“也不算为难,只能说,是撕破脸了。你怎么知道我要走啊?”
“猜的,”谢衡之沉默了很长时间:“我该留下来的,让你受了委屈。”
那种情况,霍娇的性子,定然不能眼睁睁看兰家人被兰珩哄骗。
“没有没有,你还是不在的好。”霍娇想,还好你不在,不然我怼你母亲,会放不开的,她补充道:“但是他们肯定会借着你母亲寿辰做文章,让你过去什么的,到时候你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谢衡之声音很轻:“我不想再见他们了。更不想你再见他们。”
霍娇听得心中酸涩,给他出主意:“到时候你备份礼,让小林送一下好了……”
她挪了一下镜子,本想看看发髻后面。忽地发现隔开温汤泉的布幔中间,有很大的缝隙。
镜子里面,可以清楚看见汤池里的人。
谢衡之半身浸在水中,双臂撑在池外。月光落在他线条锐利的锁骨和宽厚背肌上。他眼帘低垂,神色冷淡,莫名有种禁欲的张力。
衣服脱了还挺结实的,霍娇不由得在心里比较了一下,行伍里历练过就是不一样,比在汴梁的时候还要……
“好。”他往霍娇的方向看过来,应道。
霍娇一惊,虽然知道对方看不到,但目光似与他在镜中相碰。深吸一口气,她强迫自己捏住铜镜,打算将其挪开。
好一会儿没听见动静,谢衡之便要起身。
带起哗啦一阵水声,霍娇手忙脚乱地将铜镜反扣在桌上。
很快,谢衡之出来,衣衫单薄,衣领却高高压着。
他发现对方面红耳赤地看着他,好像做了什么坏事。
“……”谢衡之看她:“很热吗?”
霍娇倒了杯凉茶,咕咚一口咽下去:“还,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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