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从接过小厮递来的喜钱和喜茶,一饮而尽道:“不了不了,活多着呢。”
与聘雁一同送来的还有喜服、聘礼等物,热热闹闹摆了一屋子。
几个娘子对着开了箱的聘礼好奇地左右欣赏,刘夫人的女儿想和灰雁一起玩,被凶了一声,吓得躲在娘亲身后。
刘夫人感慨道:“当初成亲时办的仓促,好想重新成一次。不过我家那位是个粗心的,让他置办这些不如杀了他。”
霍娇道:“都是左右倒右手,银钱还是我给拨的呢。”
“霍娘子在吗?”外面一个女声道。
霍娇听声音是高姝:“姝儿快请进。”
霍娇给三人互相介绍,素素道:“我记得你,上回给太妃送洒金小笺,是你带人送来的。来谈生意呀?”
高娘子摇头:“不不,我在附近看见挑聘礼的队伍,猜到是往娘子家的,就过来看热闹了!”
刘夫人闲来无事,也爱上给人做媒:“高娘子年轻有为,听说还没说人家?”
高娘子惊恐万状:“别别别,每个月都要相看好几回,我已经对男人绝望透顶了。”
素素笑道:“看别人成亲,就没有一点红鸾心动啊?”
高娘子道:“亲还是看别人成有意思,自己成就一地鸡毛了,我只想好好做买卖!”
往后几个娘子得空便过来凑趣,一日一日过得飞快。
到临近婚期前两日,喜婆也住过来协助筹备事宜,喜婆是谢衡之选的,霍娇去门外接人,呆了呆:“李婆婆?”
李婆婆穿得花红柳绿,志得意满道:“我早说过么,大人前途无量,终有一日位极人臣。”
霍娇给她塞了大红封:“有婆婆在,我就万事安心了。”
这几日都不能出门,霍娇终于百无聊赖熬到婚期前夜,打算早早睡下。
她洗漱完毕,打发平安去睡了,自己也躺下来。可惜外面还亮着,她努力了片刻,实在是毫无睡意。
黄昏的余晖从窗棱穿过,落在卧房内的水晶珠帘间,霍娇忍不住起身,看着卧房外弥散香气的桂叶,心中感慨万千。
她想若是那个人不曾失心疯夺走弟弟的身份,那他们或许已经成婚生子。她或许永远不会来汴梁,永远不会尝到心尖上放着一个人的苦涩和甜蜜。
那该有多遗憾。
她趴在窗边的案上,在心里喃喃念着他的名字,几乎要睡着时,身后有人为她披上薄衫。
她迷蒙中以为是在做梦,恍然抬头,正对上谢衡之的眼。
霍娇吓得瞳孔一缩:“你怎么来了?”
“好几日没见,我猜阿姐想我了。”
霍娇瞥他:“自作多情。婚前同娘子私会,当心同僚参你。”
“是我想你,”他承认:“但我本来只是想看你一眼,没想到阿姐竟然在梦里叫我名字。”
霍娇按住嘴,她只是在心里想想,竟然念出来了?
谢衡之随口一说,没想到歪打正着。他立刻咄咄逼人起来:“阿姐心里藏不住事,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了。”
霍娇恼羞成怒:“我没有!”
谢衡之捏着她下巴:“想就说,我爱听。”
外面李婆婆的声音传来:“娘子还没睡吧?明日外面拦门的对联,您要不要看看?”
她屏住呼吸,刚要开口,一双作乱的手按在她腰肢间。谢衡之自秋风中来,一身的凉意贴在她身后,让她打了个哆嗦。
她按住那双手,深吸一口气,才开口:“不用了李婆婆,我不懂这些,您看着安排。”
李婆婆只能“哦”了一身离去。
霍娇看着他带着凉意的眸子满是得逞,也故意羞辱他:“我算看出来了,你是来偷听对联的吧,怕明日对不上丢人。”
谢衡之不上她当,冷哼着:“没必要。”
他扶着她后脑,含住舌尖戏弄,吻到她几乎窒息,才放开她。
“你明日便要嫁给我了,睡不着。”
“我也睡不着……”
谢衡之抱着她去了榻上,霍娇靠在他怀里,总算有了睡意。
后来她不知他是何时走的,再醒来外面一团漆黑,李婆婆将她拉起来,旁边还坐着一个同样哈欠连天的平安。
“早晨了吗?”霍娇闭着眼问。
李婆婆有条不紊地指挥小厮们整理好嫁妆挑头,见梳头婢还没将发髻梳好,急得团团转:“娘子这粉还没敷上,谢大人马上就要到门口了!”
霍娇好不容易撑开眼皮,嬉皮笑脸安慰她:“那就晾他一会儿,娶新妇这么容易吗?”
李婆婆只好又去斥责平安:“平姑姑啊,你可是娘子陪嫁的一等女使,皇城司顶顶厉害的女吏,你的小辫子怎么还是散着的啊!”
平安扶着自己尚未成型的双螺髻,只能乖乖挨训:“李婆婆,马上就好了么!”
等霍娇这头穿戴妥当,门外对诗对联的余兴活动也进行的差不多了,霍娇举着却扇,被平安扶到轿子上,看见等在一旁的谢衡之。
他人前依旧端得斯文派头,霍娇在他伸来的手上悄悄掐了一把,在却扇后吐了吐舌头,钻进去。
她听见他在她身后轻笑。
迎亲的队伍锣鼓喧天。汴梁城里早就见惯了大场面,却罕见这样年轻的权臣娶妻。
霍娇拨开布幔,偷偷看着自己的夫君。
谢衡之头戴展脚幞头,一身紫袍,腰系革带金鱼袋,脚踏乌皮靴,宽肩窄腰,骑着高头大马。
突然,她听见外面有个熟悉的声音,侧目去看,她不知为何有些眼热,是流玉娘子和商队大哥。
她含笑同他们招手,流玉不知哪里来的花生红枣,从挑开的布幔中丢进去:“霍娘子,百年好合啊!”
霍娇眼眶湿润,撒了一把喜糖回去:“谢谢流玉姐姐!”
谢衡之无父无母,又是入赘,霍老板昨晚激动的一夜没睡好,简单用了饭,便红光满面地坐上高堂。
杨寒灯近来身体好了些。提前说好要来主婚,到了日子,果真一身官袍地来了。
霍老板早就听闻杨大人雷厉风行的威名,与之相见,发现对方虽说不苟言笑,但也略显紧张,甚至随身带着小抄。
不多时商王也带着世子和春娘到场,霍老板这那还敢坐高堂,连忙让位给这位准太上皇。
两人拉拉扯扯多回,眼看两位新人已经穿红戴绿的入场了,商王只好费尽全力将他按回去:“孤听说了,慕瓴这孩子,命是你救的,这位子你坐得!”
李婆婆笑着引二人进来:“新人到!”
霍老板如坐针毡,挤眉弄眼向女儿求助。
霍娇一眼就看出怎么回事,她躲在却扇后面假装没看见。
别瞅着阿耶现在坐立不安,往后这估计能让他吹嘘一辈子!
“一拜天地!”
两人朝天跪拜。霍娇虔诚感谢天地,她抓住机会许愿:希望我今后和慕瓴万事顺遂,希望我自己生意兴隆,财源滚滚!
她口中念念有词,谢衡之像是看出她的小心思,有些好笑地看她。
“二拜高堂!”
两人跪在霍老板面前,谢衡之顿首道:“阿耶救我,收留我,慕瓴永世不忘。”
霍老板一听,眼泪就下来了,他一边抹眼泪一边责怪自己:“哎呀,大好的日子……”
“夫妻对拜。”
谢衡之担心低头时幞头碰上霍娇沉重的头面,故而提前退开半步再对拜,却见霍娇亦小心退让出一点地方。
他心里酸软,慢慢弯下腰。
李婆婆在旁喜道:“礼成!”
杨寒灯主婚,这时候开始侃侃而谈,霍老板目瞪口呆,谈吐优雅,出口成章,他顿时佩服的五体投地。
霍娇却没心思听他说了什么。她只觉得恍恍惚惚的,这就是成亲吗。
她好像已经习惯了做人妻子,又似乎只当自己是个小丫头。
杨寒灯语毕,李婆婆刚要开口,忽而外面传来尖锐的呼声:
“圣旨到!”
吕直跑得气喘吁吁,笑着赶过来道:“官家送的贺礼到了!”
众人一起跪下接旨。
吕都知展开圣旨:“朕惋皇姑母流落民间,追封端敏大长公主。其子谢衡之为宗室贤才,德情流芳,名震夷狄,赐名兰慕瓴,封河间郡王。赐尔金册,食邑万户,永镇一方。因其时任枢密使职,特命其留守东京。令河间郡王妃霍娇,封安国夫人,赐金百两,宅一座。”
谢衡之与霍娇对视一眼,一起叩首谢主隆恩。
宅子地方小,宴席摆在沿街,好在请来的宾客不多。小孙忙得脚不沾地,但他高兴,结巴都好了许多。等谢衡之回到房中,霍娇早就累得睡着了。
第67章 结局(下) 你喜欢哪张脸?……
怕她饿着, 谢衡之早早让小孙送了食盒和甜酒进去。
他进屋翻看食盒,还好,人不傻, 饭菜被吃了个精光。
霍娇知道谢衡之需要很晚才能过来,早早拆了头面,换上单衣。只是满脸浓妆还未洗去, 向来纯稚嫩的脸上有种陌生的妖冶。
谢衡之脱了外衫, 轻轻搂住她。
睡到半夜霍娇惊醒, 发现脸上脂粉还在。
留着脂粉过夜, 脸上可是会起暗疮的。
见她要去洗漱,谢衡之顿了顿:“你等一等。”
“?”
“喝交杯酒。”
他这妻子从小没人教, 品味堪忧, 这样美艳的妆面, 大概没有第二回了。他想……
这要求,是分内事。
霍娇揉了揉眼睛, 坐起来。
谢衡之已经将酒斟好端来:“愿我家家主霍娘子此生安乐如意, 长寿无极。”
还需要说吉祥话的吗?
霍娇喝下酒,为难地张了张嘴。
李婆婆没有告诉她, 她也没提前背好啊。
“祝郎君……”霍娇想了半天:“贤良淑德,旺妻持家!”
谢衡之冷笑:“谨遵家主教诲, 现在也该履行家主之责了……”
谢衡之翻身压住她时,霍娇紧张地看了一眼外面:“……这宅子,很小的。”
会被人听见。
“这是我们洞房夜, ”他不满地拧眉:“而且这里没人。”
“没人是何意?”霍娇呆呆看他。
谢衡之邀功一般,重复了一遍:“这宅子里,没有第三个人会进来。”
谢衡之已经提前嘱咐,宾客酬谢完毕, 便留他和霍娇独处几日。
霍娇脸上有一瞬的空白,谢衡之明显看到她身子缩了缩。
他有觉得受到侮辱:“你什么意思。”
能有什么意思,她绝望了一瞬,乖乖闭上眼,听见他在她耳边道:“霍娇,我喜欢你。”
他重复:“我也真的很喜欢。”
她以为他只会嘴贱逗她,不会说甜言蜜语,想去看看他的表情。
谢衡之飞速吹灭蜡烛,卧房陷入一片黑暗。
月悬云间,薄雾蒙蒙。
谢衡之起来打好热水给霍娇洗漱,她咬着猪毛牙刷,泡在水里:“你别进来哦。”
劣迹斑斑的谢大人换了干净亵衣:“抱歉,不过往后几日,都可以歇歇了。”
这话倒没骗人,往后几日,两人便在小宅子里悠闲度日。
霍娇以为他说的没有人,只是昨晚。
没想到一连三日,除了有人按时送食材日用,还真无人进来。
“我不会做饭……”霍娇老老实实道:“在家中也从未做过洒扫一类的事……”
“自然不能脏了阿姐的手,”谢衡之理所当然:“我都会做。”
说到做到,翌日中午,谢大人便提着一兜子食材,做了一桌有模有样的永宁菜。
“倒也不必一定做永宁菜,”霍娇想起先前,自己将他感动哭了那会,还是小孙做得菜,她自惭形秽:“活珠子你不爱吃,还说它是死小鸡呢,就别煮出来吓自己了。”
她尝了一口,味道居然很不错。
谢衡之得意道:“放心吃,我不会挟恩图报的。”
傍晚又有人送菜来。
麻绳上穿了一条肥硕的大鲤鱼。他做了一道红烧黄河鲤,配上清炒蒲菜和酸辣汤。
他做菜重油重盐,很下饭。霍娇吃的太过补养,甚至鼻头上冒了个疙瘩。
用完晚膳,霍娇主动要求洗碗。又被谢衡之拒绝:“阿姐的手怎么能做这些事。”
她也的确没洗过碗筷,倚靠在门边看他挽起袖子,看得见青筋的手腕握着瓷白的碗,放在水中。
晚上吃人嘴软,反抗就显得欲拒还迎。
她眼睛被蒙住,这次是完全看不见,她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
“慕瓴,”她声音甜甜:“你过来。”
温热的手拂过面前的肩膀,她一点点向下,感受手指下的肌肉轻微颤栗。他扶她坐下去,听见她靠在自己怀里哼哼唧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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