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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他又在拈酸吃醋——雨星澄

时间:2025-02-19 23:06:14  作者:雨星澄
  “欸,燕往,你不用拦着他,”段筹将身子向前倾,面上挂着宽容的笑,“我并非听不了真话的那种人。”
  “载刀,你若有什么埋在心底的怨言,不妨直说。”
  宋载刀瞧着段筹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只觉格外膈应,他咬牙切齿地说:“我这就来与大当家算算最近的一笔账。”
  他抬手指向林蕴霏与修蜻:“这两人是我昨日下山时带回来的,老胥亦是我提拔起来的手下。还请大当家告诉我,他们为何会在一夜之间到了你的地盘?”
  “大当家想要他们,只消派人来知会我一声,兄弟我如何会不答应。你却偏偏要踩着我的脸,对我使那些阴谋算计,你哪里有将我当掏心掏肺的兄弟来看待?”
  段筹侧耳听他将话一吐为快,平静地回了句:“原来你就是为了此事同我置气。”
  他这稀松平淡的语气让宋载刀有种自己在无理取闹的感觉。
  有一瞬,宋载刀的脑子被气得一片空白,喉间失语。
  “所以大当家是不打算认这笔账了,”宋载刀微眯起眼,里头蕴着危险的意味,“今日大当家能趁夜抢走我的人,他日您是不是就会在暗中夺去我们的性命,好将整座却步山占为己有”
  他将话挑明至这个地步,段筹却仍不见愠色:“这是你的想法,莫要强加于我。”
  林蕴霏瞧着段筹的言行,暂时有些捉摸不透他对宋载刀的态度。
  宋载刀同样如此,他的那截火气渐次在揣测段筹仿佛被云雾环绕似的心思中折损。
  他面上佯装着十成的愤慨,老实巴交地问:“此话怎讲?”
  段筹将一字一句吐露得极为清晰:“我大概听明白你的意思了,所以你认为我与跛子老胥串通在一起偷走了这两位小娘子,对吧。”
  “难道不是吗?”宋载刀深感莫名,丝毫未有意识到他在被段筹牵着鼻子走。
  “老甲,你来同二当家讲讲事情的始末,不得有添改,亦不得有删减。”段筹招手让老甲替他言说。
  老甲走上前,先对着宋载刀躬身行礼:“二当家,您怕是误会我们大当家了。”
  “昨日下午申时,老胥找上门来,说他受够了您的……磋磨,希望大当家能够收留他。起初大当家并未答应,但老胥又说他愿意向大当家献上一份投诚礼。”
  “大当家欲探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便假意应下。谁想他在夜里悄然带来了这两位小娘子……大当家清楚她们是您辛苦领回来的人,故而借设宴为由头想将两位美人完璧归赵,顺道向您讲明情况。”
  被这席话弄糊涂的不只是宋载刀,还有一旁面色凝固的跛子。
  宋载刀思及昨夜自己晕过去之前的记忆,再去看跛子青灰的脸,哪里还能不明白此间是非曲直。
  宋载刀懊恼地反应过来,他百般提防,竟还是掉进了段筹试探他的圈套里。
  假使段筹仅仅是想要帮他揭露跛子的真实面孔,何需大费周章地举办筵席,又迟迟不肯将事情缘由道出,激得他怒发冲冠,吐露出平日绝不会放出的真言。
  他不禁结结实实地一拍大腿,嘴唇嗫嚅不知该怎么收场。
  燕往看着无言以对的宋载刀,眸中跃动着嫌弃。
  移眼对上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段筹,他心中猛然一跳。
  为掩饰失态,燕往顶着对方意味不明的目光起身,圆出个所有人都能下坡的台阶:“我就说嘛,这其中肯定有误会。”
  “宋兄,还不快跟大当家道个歉。”
  经他提醒,宋载刀将心一横,不情不愿地面向段筹。
  男人局促地挠着头,好似适才的发怒不过是一个玩笑:“大当家,你也清楚我的脾性。方才我在气头上,嘴里没个把门,你大人有大量,不要同我这等粗人计较。”
第79章 盘子上的肉被切成了近乎一模一样的形状。
  “不过是一个误会而已, ”段筹风轻云淡地将事情揭过,“这跛子是你的人,合该由你来处置。”
  “至于那两位小娘子, 宴会之后你且带走即可。”
  宋载刀单手挠着头,倏忽灵光一现:“今日因为我的鲁莽, 险些搅扰了大当家的心情,我越想越觉得惭愧。”
  “那两位美人, 权作我赔给大当家的礼物。”
  林蕴霏沉默不语地听着二人安排她的去处,清楚这个匪寨里的女子恐怕都被当做了可以随便转手的美丽物件, 而非真真切切能够掌管自个命运的人。
  那边段筹才张口想说什么, 宋载刀将他的话堵死:“还请大当家一定收下,否则我心中难安。”
  燕往见宋载刀难得上道, 从旁帮衬着说:“兄弟如手足, 女人如衣服, 咱们三人一起经历诸多患难, 甚至共同叩过阎王殿的门, 我们之间的情谊怎么会因为一件小事或是旁人而动摇, 宋兄你说对不对?”
  “这便是我想说的,”宋载刀将双掌一拍,刀疤脸上露出几分情真意切的羞赧,“啊呀,大当家,我这人嘴笨, 你应当能理解弟兄的意思。”
  “也罢,”段筹见他神情分外诚挚, 最终没再推脱,“那便多谢二当家。”
  见他答应, 宋载刀一面松了口气,一面又忍不住再去瞄了修蜻两眼,端的是依依不舍。
  满腔不舍得紧接着化为对跛子的滔滔怨愤,宋载刀用发红的眼紧紧地瞪着形容枯槁的男子,却说出叫段筹也惊讶的话:“今日之事虽因老胥而起,但我亦难逃其咎。”
  “此人平日便偷奸耍滑,口蜜腹剑,我却没能看清他的真面目,为他所蒙蔽。今日更是遭他挑拨,差些就与大当家生出了嫌隙,”宋载刀抱着拳头,说,“是以……我无有资格来处置他。”
  “劳驾大当家将我同他一并论罪。”
  “载刀……你不必如此,”段筹听得站起身,仿佛深受动容,“我不曾有怪罪你的想法。”
  余光里燕往对他微微颔首,宋载刀便知晓自己走对了棋,复又强调了一遍自己认错的决心:“劳驾大当家将我同他一并论罪,无论你怎样处置我,我都毫无怨言。”
  段筹闻言从阶上走下来,扶着宋载刀的胳膊让他抬头:“载刀,此事如何也怪不到你头上。你放心吧,我不会将你说的那些气话当真的。”
  语罢,他向完全僵住的跛子走去。
  事到如今,跛子哪里还有适才狐假虎威时的狂妄。男人挣扎着起身,向段筹与宋载刀不住地磕头求饶:“大当家,二当家,小的知道错了,求你们开恩,饶了我这条小命。”
  他脸上涕泪纵横,直撞得额头见红也不敢停下,生怕一个动作不对就惹得二人生出杀念。
  段筹背对着所有人,黑眸里没有任何情绪,唯独唇瓣弯起一道微笑。
  跛子抬目瞧见那道阴森诡异的笑,身子莫名就动不了了。
  意识跟随着段筹指骨分明的手,将插入柱子的那把剔骨刀取出。
  再然后,那把锋利无比的刀泛着寒光,映在跛子惊恐的瞳仁里。
  段筹蹲踞下来,一只手抓住跛子的后颈,另一只手持刀用力向前捅,深入至仅留下刀柄。
  跛子的意识因为剧痛而归拢,他费力地吞咽口水,但感觉有东西一直汩汩地从喉咙冒出。
  段筹欣赏了一会儿跛子狰狞而痛苦的面容,骤然将被血染红的刀锋全部拔出。
  男人顿时失力,伸手捂着喉咙处的窟窿向前直直地栽去。
  不消几个呼吸间,跛子趴在地上失去了生息,大半张脸都浸在自己流出的一滩鲜血里。
  将手中的刀往跛子的衣服上蹭去血污,刀被段筹重新摆放回桌上,同原来的位置分毫不差。
  完事的他转过身来,对着宋载刀不容置喙地说:“他已经死了,今日的误会到此为止,你我都休再提及。”
  毫无来由地,宋载刀感到背后一寒。
  偏他又说不出眼前的段筹哪里古怪,只得囫囵应是。
  段筹看着满地的狼藉,以及昏过去的几位女子,不喜地挑了下眉,吩咐说:“老甲,叫外面的人进来收拾一下。”
  与段筹恢复了兄友弟恭的宋载刀,终于落座。
  那些人似是驾轻就熟,很快就将或死或昏的人抬了出去。
  然而地上的血迹暂时无法处理,空气里纷杂的味道亦散不出去,彰显著此地曾经发生过的种种。
  又有几位新面孔的姑娘被领进来填补空缺,她们乖巧地坐在燕往与段筹身边,对于屋内那些可疑可怖的形迹目不斜视。
  老甲张罗着传酒与铜锅上来,林蕴霏才知他们原来没打算啖肉饮血,想来方才那样摆着亦有故意吓唬他们的嫌疑。
  阶上的三人相互敬酒,锅里升腾起来的热气使得本就闷热的屋内好似一个巨大的蒸笼。
  因为清楚此刻的太平是被粉饰出来的,林蕴霏着实无法放松心情,眸底闪耀着格格不入的冷芒。
  为避免被段筹盯上,她与修蜻拿起那把小刀试图在肉上切割。
  林蕴霏一拿刀,便不由自主地想起跛子惨烈的死状,就连面上的镇定都难以维持,更遑论用刀。
  而修蜻则谨记要伪装成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小姐,故而半天没能切下一片肉。
  最不想要遇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段筹移目扫到窘迫的她们:“两位小娘子怎么不开动?是我准备的食物不合你们的胃口吗?”
  见识过对方的阴晴不定,林蕴霏不敢妄言。
  好在有修蜻替她顶着,他颤着嗓音回说:“我从前未有做过此事。”
  燕往闻言率先摇晃着脑袋调笑:“大当家,你真是不解风情。人家小娘子平日里见到与吃到的都是熟食,哪里会我们这般野蛮的吃法?”
  几盏烈酒下肚,宋载刀有些飘飘然,忘记他已将修蜻与林蕴霏赠给段筹。
  他那张小麦色的脸被酒气一熏,黑红如豪彘,那条陈年伤疤也跟着透出艳色,恍若新伤:“美人,我将这盘切好的给你……”
  燕往瞧着他那痴迷的神色,颇为无奈地蹙眉。
  “宋兄,”眸底的冷意稍纵即逝,燕往颊边覆着胭脂色,“你醉了。”
  宋载刀忘乎所以,此刻哪里听得出他的话外之音。
  他正欲下阶,旁边伸来一只手将那盘肉夺去,段筹似笑非笑地说:“你要借花献佛,自己切一盘送去。这是我对你的心意,怎可轻易转手旁人?”
  “大当家说的是,”宋载刀被他那套道理讲得一愣一愣的,就此松了手,对着修蜻与林蕴霏说,“美人,你们且稍等,我这便为你们准备。”
  男人迷瞪着发昏的眼,坐下后笨拙又滑稽地与肉相持。
  段筹则将肉尽数下入锅中,染着血丝的生肉在沸水中翻滚,眨眼的功夫便成了熟彻的赭色。
  他于是将肉夹出,在另一个干净的盘子里细致地摆放好,让老甲端给修蜻与林蕴霏。
  “今日是两位到山寨的第二日,我自该尽地主之谊,但日后你们总归得在山寨里住下来,还是趁早入乡随俗为妙。”
  他摆出这副派头,又说了这通话,那么这盘肉二人是不想吃也得吃。
  更让林蕴霏觉得不寒而栗的是,盘子上的肉被切成了近乎一模一样的形状。
  据林蕴霏对段筹的了解,对方未有做过屠夫或是庖子,那么他为何要将肉切得一丝不苟,个中缘由叫人不敢细想。
  撩起眼皮恰巧撞上段筹稠密的乌眸,林蕴霏的心被压缩成一个点,神思变得稀薄。
  她提着那口散不出去的气,夹起一块半精半肥的肉。这肉未有添以任何醯酱,其上泛着一层米白的油光,单是看着就难以下咽。
  执着筷子的手僵在唇前,林蕴霏清楚段筹的目光正黏连着她的举止。
  再顾不得胃里的翻江倒海,她将整块肉都送进嘴里,远比嚼蜡还要艰难地咬食。
  或许是她自己恐吓自己,林蕴霏感觉口鼻都被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充斥。
  这个念头一浮上脑际,就挥之不去。她忍着恶心,强行把未嚼烂的肉直接吞咽下去,方才觉得好受些。
  桌上唯一能去味的是酒,但酒里未必干净。
  林蕴霏仅能反覆吞咽口水,效用聊胜于无。
  段筹瞧着他们面上那种视死如归的神情,心底升起不为人知的快意。
  他不能将这种阴暗的情绪外露,只好克制着饕餮似的欲求,选择缓慢蚕食。
  这种看得着却吃不到的状况反而激发出他自己都解释不通的快感,令段筹深感着迷。
  于段筹而言,掌控别人远不及掌控自己来得有趣。
  他欲开口促使修蜻与林蕴霏继续吃肉,最好吃得一块都不留。
  然而门外出现的不速之客令他愉悦的心沉入谷底,不自觉将才拿起的酒樽放回去。
  背上忽然一轻,段筹没在看她了。
  林蕴霏松懈了筋骨,循着段筹的目光看向垂首走进来的那道纤细的身影。
  在瞧清对方的面孔后,林蕴霏心道一句难怪。
  下意识的举动骗不了人,她愈发笃定段筹对阿菊有着异样的情愫。
  阿菊抱着两坛已开的酒,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血渍。
  让林蕴霏觉得稀奇的是,阿菊见到血后竟比那些陪侍的女子要淡定。女孩眸底确有些许惊慌,但尚能保持体面。
  她那雪白的裙摆掠过桌角时,仿佛一片干净的浮云。
  阿菊率先走上玉阶,为坐在正中的段筹添酒。至始至终她都没有抬头,安静地将酒液倾入酒壶里。
  唯有段筹知道她的睫梢在轻颤,恍若风中花瓣。
第80章 “哪里配与我谈‘旧情’?”
  他并未叫住她, 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似浓似淡,不露痕迹。
  阿菊亦庆幸段筹没有当着众人面与她为难,转而去为宋载刀斟酒。
  宋载刀才切了几片肉, 就被身边的美人劝着豪饮了一碗又一碗。
  隔着眼前迷濛的水膜,他瞧见一双玉葱似的手, 视线上移,是一张清秀可人的脸。
  阿菊的容貌其实远不及他身边的两位美人来得惹眼, 但胜在眼角眉梢那股单纯青涩的韵致,于这一刹那, 莫名就戳中了宋载刀的心。
  素来在段筹设的筵席上, 美人皆是供他与燕往恣意亵/玩的。
  宋载刀于是不欲压抑他的心荡神摇,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阿菊的手腕:“这位小娘子, 别光顾着倒酒啊, 来陪我喝一杯。”
  即便没完全听清他在说什么, 可眼见得宋载刀就要将撅起的嘴印在她的手背上, 阿菊也能猜出他大概的意图。
  “二当家, 你, 你别这样……”阿菊挣扎着要将手从他的禁锢里抽出来。
  “装什么,”她面上越是抗拒,宋载刀越是激动,“跟了二当家我,我不会亏待你的。”
  今日他不得已将修蜻与林蕴霏让给段筹,心里一直憋着口气没能发泄出来。
  此时碰到不肯顺从他的阿菊, 便是饿狼遇着了兔子,如何也不可能收起爪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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