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裴寂容吻住了她。
为了制止可能展开的描述,他没有将希望寄托在亲吻上,主动拉回上一个话题,说道:“我知道你和格兰特没有来往,只是觉得有点不安,是我的问题。”
周棠用手指绕着他的发丝,说:“那你昨天可以不让他来找我,你们不是先聊过了吗?本来通行令的事情就应该联系事务官,找不到我这里来。”
“这是你的私事,当时,我不知道……”裴寂容将话说到一半,声音陡然变得很轻,“我有资格插手吗?”
听完这个问题,周棠把玩头发的动作停了,似乎想到什么,微微眯了下眼睛,手指绕到脑后按住他的脖颈,毫无预兆地问道:“所以你昨晚才突然想跟我睡?为了资格?”
裴寂容的脑海空白了一瞬。
内心的想法被猝不及防地扯开,他抿起唇,有点不知道作何回答,最终闪出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周棠究竟是怎么这么快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的?
“为什么不说话?”周棠一下下摸着他的后颈,神色只装模作样地冷了一个瞬间就软回来,说道,“没必要对我们的关系这么不自信啊,当然可以管了,我怎么会为这种事不高兴。”
她想了想,开始为另一件事不高兴:“所以,昨天晚上那么热情,是因为这个?”
裴寂容:“不是。”
他这次答的很快,但直到话音消失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上骤然浮现出一点红色,似乎,似乎敞开心扉比其他任何进展都更羞耻。
每次看到这副表情,周棠就很想追问到底,于是遵从本心地开口:“那是因为什么?”
裴寂容安静了几秒。
“因为我希望……”他尽可能准确地尝试概括自己的想法,“这可能是Omega的本能,我总是想要和你有实质的联系。”
周棠问:“标记?”
“也许。”裴寂容慢慢剖开自己的心脏,“我偶尔会希望你是一个Alpha,如果那样,我就有可能靠标记留住你,虽然那也并不一定长久,但至少是一种可能。如果有一天你厌倦了我,至少还有信息素的牵连,让你不会真的彻底离开。”
周棠听完有些沉默,过了一会儿才说道:“这像是我该说的话——我是说,Beta通常会是不安的一方。”
裴寂容安静地听着,眼眸似乎又变得雾气朦胧,但仔细看去并没有泪水。
他微微摇了摇头,倾身向她索吻,将没有说完的话藏回心底。
真希望能永远如此。
每分每秒,都绝不分开。
第36章 36 不要说这些
新年假期结束后, 由七位大法官共同起草的重构法案被正式提出,并很快进入了审议阶段。由于前期铺垫足够充分,牵扯最深的几个部门都未出现强烈的反对浪潮, 监察部已经开始推进一些相应的职权调整。
周棠为此连日早出晚归,忙碌了几天后,渐渐发现这是一件好事。
“晚上我不过来,部里有其他事。”她看完终端上的消息, 补充道, “可能要出差, 去二十九区。”
裴寂容微微点头:“好。”
他刚结束一场庭审,还穿着黑色的法袍, 这种职业性的服装没有什么特别的形制剪裁,在他身上却平白显得十分好看, 连领上的金色徽章都熠熠生辉。
周棠又说:“如果真的要去二十九区一趟,我就必须把这边的交接工作给其他人,即使出差回来,也不会再每天过来了。”
裴寂容这次抬眼看了看她, 轻轻叹气,重复一遍:“好。”
他的手指顿了顿, 继续去解外袍上的扣子, 睫毛低垂下来, 衣袖里露出的手腕白皙细腻, 如欲融的新雪。
周棠伸手扯住垂在桌面的宽大袖口, 用另一只手撑着脸,不满地说道:“你的反应真平淡。”
“平淡不好吗?”裴寂容轻拍她的手背,偏头问,“你希望我听完这些话就和你又哭又闹吗?像情绪不稳定的孩子一样?”
周棠松开手, 顺着这些描述想了想,感到兴致盎然:“那会很有意思。”
裴寂容将外袍放在一边,转过身面向她,将衣领的扣子解开两颗,往下拉,露出脖颈上凌乱的吻痕。
“如果你需要那样的反应,最好提前准备,预先克制。”他随即重新将扣子系好,说道,“现在我没有精力了。”
周棠的齿尖在唇上抵了一下,很快放松,神色无辜地说道:“可是,哥哥也说想要啊。”
裴寂容低声说:“那是胡话。”
“胡话?”周棠笑起来,眨了眨眼,“明明……”
裴寂容叹了口气,用指节轻敲了下她的额头:“不要得寸进尺。”
说完这句话,他捂着唇闷咳两声,感到使用过度的嗓子又开始隐隐作痛,抬手端起旁边的水杯,第一次由衷地为下一场庭审的延期感到庆幸。
周棠静静看着,眸色幽暗。
她曾经坚定地相信裴寂容是一个含蓄保守的人。这个认知完全来自于他的种种表现,神态,语言,动作,绝不是凭空想象。
但是,好像……
根本是误会。
裴寂容注意到她的表情,以为是为了监察部的正事烦恼,遂问道:“还有哪些想说的?”
周棠确实有想问的问题,说道:“只是突然发现,我好像一直都没有问过你——那天晚上为什么会那么干脆的拒绝我?”
裴寂容怔了下,目光慢慢从她脸上移开,低声说道:“我不知道。”
他无言地注视着虚空,许久没有任何动作,神色犹豫,过了很久之后,眼珠才微微移动了一点,仿佛在逐帧翻阅自己的灵魂。再次开口时,他稍微改了措辞:“我不确定。”
周棠安静地旁听,黑焰似的眼睛冷却下来。
“我从来没有考虑过与爱情相关的东西,我不相信它……会永远存在。”裴寂容轻声说,“会无缘无故的出现,也会无缘无故的消失。”
“在它消失之后,我就会永远失去你了。”
“所以,”他停顿了一下,“我曾经选择相信其他永恒的关系,比如说,如果我们是亲生兄妹,那么血缘关系就是永恒的,你不能像否定爱一样否定它。所以我曾经希望我们能维持合适的距离,我没有考虑过爱,但它无疑会打破一切。”
“那只是出于本能的拒绝。”
周棠能理解这些话,但没法认同,也想不出如何用语言推翻它们,只说道:“这太悲观了。”
裴寂容没有反驳:“是。”
周棠问:“那后来呢?为什么改主意了?”
她听见那本就轻浅的呼吸声骤然停了一瞬。
随后,是衣袖上的金属饰品敲击桌面时发出的碰撞声,十分清脆,像锁扣被解开时叮当作响。
裴寂容走到周棠面前,身姿挺拔端正,垂眸仔细地看了一会儿,俯下身来,睫毛撞在她的鼻梁上,气息交缠,但没有落下亲吻。
他轻声说:“因为我及时醒悟了。”
周棠抬眸看进那双漆黑的眼眸,目光微凝,忽然拽住他的衣领,吻了过去。
蝶翼般的睫毛立刻颤动起来,裴寂容闭上眼睛,又闻到非常轻微的甜酒香气。这些天它经历了太多的酿造、发酵、沸腾……似乎在本质上发生了转变,灼烈浓郁,不加掩饰。
周棠咬了下他的唇,低声说:“那么我们要纠缠到底了。”
裴寂容低低地应声:“好。”
……
回到监察部的时候,会议室里已经有许多人。
周棠刚坐下来,就被人拉住询问道:“二十九区又出什么事了?”
她抬眸一看,发现面前是张熟悉的面孔:“诺玛?你不是不出外勤吗?”
“我只是到你们这逃避一会儿。”诺玛捂住头,“重构法案太可怕了,我不在乎权力削减和管辖范围变小,但是也不想留在这儿办无穷无尽的交接手续,我今天已经发了三十七封邮件!”
周棠拍拍她的肩,回答上一个问题:“二十九区有个证人被杀了,按照重构法案的划分,我们必须移交给警务部,现在在交涉这件事。”
诺玛眨巴着眼睛:“所以你要去二十九区了?”
“可能。”周棠说,“很有可能。”
诺玛悄悄看向四周,压低声音:“那,呃,就是……你那位是什么反应?”
“没什么反应,他知道这是正常的工作安排。”周棠说,“你为什么这么怕他?”
“只有你不怕,重构法案可把我们折腾坏了。”诺玛抱怨一句,又好奇地问道,“和大法官谈恋爱是什么感觉?会不会觉得有点拘束?”
周棠想了想:“还好。”
她没有思考过这些问题,说不出详细的内心活动,诺玛想要追问几句,可惜会议很快开始,两人迅速把注意力投入到正经事里。
不过这段谈话没被忘记。
会议没有耽误太久,二十九区的事情也不见得那么急,周棠晚上还是顺利回了家,把对话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很有耐心地征询着意见。
但此刻裴寂容正被她抵在床上,思绪空白一片,咬着指节,费力地思考了数秒后,他急促地喘息了一声,低声说道:“你快要把我折腾坏了。”
“这不算回答,哥哥。”周棠吻了吻他,反咬一口,“我说的是正事。”
裴寂容用手背遮了下眼睛,另一只手紧紧抓住床单,他没有力气说更多的话,只拎出重点词反问:“拘束?”
周棠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弯了下眼睛,顺着他的唇齿一路吻到额头,说:“总有一点嘛。”
裴寂容的手指急促地攥紧。
过了一会儿,他声音发颤地说:“你们可以独立办案,不用征求警务部的意见,这是、只是他们的曲解。”
周棠:“唔。”
裴寂容偏头咬她的肩膀,声音沙哑:“你不是……要说正事吗?”
他的皮肤泛着一层漂亮的薄红,眼珠湿润,睫毛微微颤动着,语气和神态都很软,虽然紧盯着她,仍然没什么威慑力。
但周棠向来懂得见好就收,嗯了一声,说道:“那我明天就要去二十……”
话刚说到一半,裴寂容就仰头吻了下她的唇:“不要说这些。”
“至少现在。”
第37章 37 只有一点
即使刻意不去想, 该发生的事也会按时发生。
这天深夜,周棠接到了来自事务官的邮件——外勤安排加一张三个小时后的车票。邮件里没有写明返程时间。
“最少三天。”她按照经验预估,“最多……没法确定, 也许要半个月。”
裴寂容微微点头:“注意安全。”
他站在几步之外,已经换上柔软的丝质睡衣,衣领很宽松,露出一小片泛粉的肌肤。夜色已深, 他眼中有难以遮掩的困倦, 站立时始终倚靠着书桌, 姿态没有平日里那么端正。
监察官大都出差成习惯,周棠更是外勤如喝水, 看完邮件没多久,就熟稔地开始确认行程和收拾行李。
二十九区和第一区的序号相差很远, 但气候接近,她只带了工作需要的一些设备,打算其他东西都过去再买。
裴寂容垂眸看着过分简单的行李,问:“不带几件衣服吗?”
“我带了制服。”周棠说, “其他的过去再买。”
裴寂容拉起她的手腕,看终端上显示的时间, 低声说:“还有两个小时, 我送你去吧。”
“不用, 我还要回部里开个短会, 再过十分钟就走。”周棠笑了下, “舍不得我?”
裴寂容的睫毛像淋湿的雀羽一样颤了颤。
他没有说话,走过来轻柔地伸手抱住周棠,在她的侧脸落下一个触碰般的亲吻,似有若无。
“嗯。”他这时才回答了刚才听见的问题, 并且很快又说,“有一点。”
周棠:“只有一点?”
“……只有一点。”裴寂容的声音轻而模糊,“可以忍受。”
说出这句话时,他感到心脏在异常的收紧,确信这就是真实想法,但并没有意识到,当一份情感需要用忍受二字来形容时,它的重要程度就已经不言而喻。
当晚,周棠离开了第一区。
她的预估没出错,抵达目的地的第二天,特别行动小组就充分了解了详情,很快确定了大致的返程时间。
接到消息的时候,裴寂容正在与科研学会的副会长商讨法案条款,目光落在“三周”这个字眼上时,他的表情凝滞了一瞬。
副会长将这个微笑的变化理解为拒绝,语气顿时沉下来:“在专利局的事情上,我们绝不会让步。”
“公开表决在下周。”裴寂容终于把胶着的视线从那个词语上移开,目光闪了闪,神色不明显的变坏了一点,平静地说,“那时再来威胁我吧。”
副会长冷着一张脸离开了最高法院。
裴寂容的表情也没有好多少。
三周。
这个时间正合适,裴寂容想,在那之前,即使周棠回来,他也不得不把全部精力都放在重构法案上,不会有很多空余的相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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