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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自杀，是指精神的我要杀死肉身的我；
我不敢死，是肉身的我在哀求精神的我。
我想结束的是痛苦，
不是生命！
——史铁生。
元香雪就觉得，她的精神一方面叫嚣着直起膝盖，挺起腰杆，抬起眼眸，平等地直视眼前这一群人。
可另一方面，她的理智又在大喊着不能起身，一旦起身，或许是麻烦，或许是死亡……
脑子里两个小人开始吵架。
但，精神驱动着意愿和追求，而肉体，只是精神发号施令时，行动的承载者而已。
身后的秋霜、曼玲在三秒后还没听见叫起的声音时，就感觉要遭。
果然，她们前方，元香雪已经站起来了，并且非常利落地一个翻身上马，一拉缰绳，双腿一夹，枣红马儿蹄子刨地，飞奔出去。
秋霜、曼玲：……侧妃您是一走了之了，但我们俩呢？！！！
我们俩没有马啊！
两人绝望地对视一眼，低眉顺眼地小跑开追，毕竟总不能留下吧？被当出气筒了怎么办？
枣红的马儿像离弦的箭的一般飞奔，直到跑出去百米远，元香雪陡然清醒——等等，她刚刚不是还在纠结吗？怎么一下子就上马跑出来了？
而且，秋霜和曼玲还在原地啊？！
元香雪略微降低了速度，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瞧见两个熟悉的人影正在朝她小跑过来，当然，有围栏，她们停在了围栏边上，眼巴巴看过来。
目光飘远一些，就看见齐齐转身，仰头遥遥看过来的众王妃们——
众王妃们看着跑远的枣红马，以及枣红马背上的穿着珍珠粉色衣裳的女子，一脸呆滞。
什么情况？她们没叫起吧？就算叫了起，怎么着也不能直接就骑马跑了吧？
而且，刚才没注意看，都不知道是哪家的侧妃啊！
齐王妃脸色难看，感觉被冒犯了，她冷哼道：“这是哪家没规没矩的侧妃啊？！”
淳王妃之前就坐在一侧，认出来了，这会儿就小心翼翼说：“瞧着像是九伯家的元侧妃。”
齐王妃当即冷笑：“怪不得，宫女出身的就是不一样，连规矩都没学好！”
“五嫂别动怒啊，为这么一个没规矩的侧妃，不值当，省得别人说你小肚鸡肠呀。”
恒王妃面色如常，似乎压根不在意，只故意嘲讽齐王妃。
齐王妃冷冷瞥她一眼：“七弟妹不说，谁会说？莫非是平日里雀舌儿吃多了，学了那长舌妇，小话这么多？！”
恒王妃拉下了脸：“真真是粗鄙之言，五嫂你还是多读读书吧，别污了咱们妯娌的耳朵。”
“你！”
齐王妃恼怒至极，却有点嘴笨。
一旁的王妃们也都静悄悄看戏，两不相帮。
齐王妃最终一甩袖，进了马厩，牵出自己的马，很是飒爽地翻身上马，一拉缰绳就飞奔了出去。
跑道上，元香雪已经彻底冷静下来，思考了两秒后续该咋办无果后，就开始走神。
枣红马儿已经熟悉她的小动作，察觉到缰绳松缓，马腹也没腿夹着，就开始自顾自溜达起来。
忽地一阵马嘶声在耳边乍响，元香雪回过神，就看见略有些眼熟的齐王妃冷笑着靠近。
“元氏？”
这语气可不太好。
元香雪心里破罐子破摔地想：做都做了，反正也不能回溯时间，就算回到过去她也不一定能忍住乖乖行礼，那就硬刚好了。
反正大家都是一条命，谁怕谁啊？
元香雪直视回去，嘴上一点不客气：“你谁啊？”
齐王妃愣住，然后气炸了，刚才还行礼呢，这会儿你装不认识？！
“简直岂有此理！你明明认得我！”
元香雪眸光一转，勾唇笑了下：“我不仅有脸盲症，还有健忘症呢，这没人提醒，哪儿认得出你是谁，嗯，也可能是你长得太寻常了吧。”
语罢，就一扯缰绳头也不回地开跑，也幸亏长公主这马场土地压得实，又加了细沙，不然还能扬齐王妃一脸黄土呢。
元香雪面无表情压低身形，加快了速度。
十一月的冷风将她的鼻子都吹红了，但却感受不到冷。
元香雪甚至觉得有点热，是那种作了大死的激动燥热。
不知道齐王妃会怎么找回场子呢，竟有亿点点期待呀。
第127章 公开处刑
秉持着浪得一天是一天的心态，元香雪在马场上疯跑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实在受不住了才停下来。
秋霜、曼玲两人一直在围栏边等着，神情都是掩盖不住的担心。
她们并不清楚元香雪又硬刚了一波齐王妃，可之前在众王妃面前失礼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如何不担心？
元香雪翻身下马的时候，秋霜飞快迎过来：“侧妃，咱们赶紧去找程侧妃，一起拜别长公主……”
这是秋霜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赶紧回府躲着，有什么事，交给王爷处理！
可惜的是，元香雪才牵着马朝马厩走了几步，一个侍女就过来行礼，硬邦邦地说：“奴婢见过元侧妃，侧妃，长公主有请，请跟奴婢来吧。”
元香雪有些好笑：这齐王妃，难道向长公主告状了？
长公主的立场不明，但厌恶庶出是肯定的，齐王妃是怎么想的啊？感觉会被各打五十大板啊。
“姑娘稍候，我把追风安置好就走。”
嗯，枣红马儿终于有了名字，原因是元香雪今天发泄般的跑马跑出了追风的感觉。
虽然就追风的最大速度而言，名不副实吧，但元香雪不打算改。
亲自把追风送回马厩，元香雪就施施然跟着那位传话的侍女，款款步行来到了一个亭子里。
远远的就看见亭子里衣香鬓影，坐满了人，而且男女都有。
等走近一些看，嚯，都是便宜亲戚。
女的就是长公主和一众王妃、侧妃。
男的只认识梁毓景，其他人也不难猜，都是皇子呗。
长公主生辰，他们这些弟弟肯定要过来，一会儿晚宴还要分男女席呢。
而且，今天这生辰宴，其实某些夫人都带了自家适龄的姑娘来，为的是什么还用说吗？
心里胡思乱想着，没有半点大祸临头感觉的元香雪一过去，就很乖巧地屈膝行礼：“妾身见过长公主，见过诸位王爷、王妃。”
长公主轻飘飘扫过来一眼，端茶，打算晾一晾人。
梁毓景可是知道元香雪的性格，尤其之前已经跟齐王妃等人有过冲突、且齐王妃这个玩不起的还来告状、结果导致元香雪被请过来诘问的情况下，难保元香雪破罐子破摔又发疯。
思虑了种种，但梁毓景其实在元香雪问安的话音落下后就直接起身，三两步走过来扶起元香雪，还找补了句：
“都是自家人，给他们问个好就行了，你膝盖有伤，快坐着吧。”
说话间，元香雪被拉过去坐了下来，旁边是一脸端庄微笑、眼底却泛着些许担忧的程侧妃。
坐在主位的长公主神色不悦，放下压根没打算喝的茶，语气凉凉：“九弟倒是护短，只是你这侧妃行事不端，失仪失矩，合该好好管束才是！”
齐王妃接话道：“她还说什么她有病，有病就好好治，放出来不是丢皇家的脸吗？”
“五哥，你不好好管管？长姐说话，她插什么嘴？”
梁毓景毫不留情怼了回去，但却是冲着一个肤色黝黑、身材魁梧的男子去。
元香雪瞄了一眼，俊是俊的，但一黑毁所有啊。
面对梁毓景的问话，齐王没什么表情地回答：“她们女人家吵嘴，你一个大男人横插一脚算怎么回事？到底该如何，请长姐定夺。”
梁毓景挑眉一笑，语气淡淡：“五哥你天天住在军营，对五嫂没什么感情不想维护她，弟弟理解，但弟弟这个侧妃为弟弟生儿育女，实在不好看着她被人欺负。”
众人：……
一言难尽、无语至极。
作为被维护的侧妃本人，元香雪很想捂住梁毓景的嘴，这特喵的在说啥啊？！
梁毓景还好心地补充一句：“五哥你别见怪啊，弟弟不是故意揣测你和五嫂的感情，只是一时嘴快。”
齐王一张脸黝黑黝黑的看不出来什么，但齐王妃已经彻底黑了脸，这和公开处刑有什么区别？！
尤其长公主还笑了！
齐王妃简直怒火中烧，尖声道：“没想到秦王去了天水郡两年，竟是学会了长舌妇那般造谣诽谤他人。”
梁毓景冷冷看她一眼：“本殿倒是不知道，原来五嫂是个泼妇啊，怪不得五哥喜欢住在军营。”
“你！”
“行了，都是成家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吵嘴？”
长公主虽然很想看戏，但晚宴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她可没这么多精力继续耗。
“既然是元氏失礼在先——”
“长姐，怎可如此论断？都说面由心生，五嫂一看就是心术不正，说了谎吧？”
梁毓景毫不留情。
齐王妃差点吐出一口老血，被气得七窍生烟的她站起了身，指着看戏的元香雪说：“我说谎？她先是行礼不等叫起就自行起了，然后还骑马跑了！大嫂、二嫂她们全都看见了！”
元香雪一脸乖巧地委屈屈，还小小声地说：“妾身没有。”
齐王妃更恼怒了，大声斥责道：“后来我骑马追上她，她还故意装作不认识我，胡扯什么脸盲症、健忘症，这什么病听都没听过！而且她还嘲讽我！以下犯上、不敬不逊！”
元香雪眨巴着水汪汪的杏眼，柔声细语地辩驳：“妾身确实患有脸盲症、健忘症，就是分不清人脸，记不住事情，至于别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齐王妃很想跳起来甩证据，但当时确实没人看见。
其他人则是觉得，相比起咋咋呼呼的齐王妃，温声细语的元侧妃说话好听多了，而且，原来这世上还有分不清人脸、记不住事情的病症吗？
不管是真是假，都有点稀奇诶。
早有退意的长公主不耐烦了：“好了，你们各执一词，本宫也无从分辩，既然这样，有没有证人？”
元香雪立刻看向秋霜、曼玲两人。
两人麻利儿地上前一步，屈膝行礼，异口同声道：“奴婢为元侧妃作证，没有任何失礼之处。”
齐王妃冷哼一声，毫不在意。
两个人微言轻的侍女而已，她的证人可是在座的所有妯娌！
第128章 冒犯皇权
身为证人——
安王妃：这个头可不好出，五弟、九弟都不能得罪，偏偏我又是老大……算了，还是先看看别人怎么选吧。
平王妃：帮谁都差不多，不过这事儿是五弟妹站理……算了，我是老二，轮不到我打头，还是等其他人先表态吧。
诚王妃：王爷曾说小时候受过贵妃娘娘的照顾，等会儿看看风向，能帮就帮吧。
恒王妃：怎么一个个的都不出声，难道都想看五嫂的笑话？这可不太厚道啊，哈哈哈！
怡王妃：真是开了眼了，五嫂这脾气是得罪了多少人啊，竟然没一个出声帮衬的？那我也沉默好了，反正前头大嫂、二嫂都没出声，要怪也不能怪我……
淳王妃：嘶——竟然都不出声？看不出来这些嫂子这么狠啊！以后可得好好联络一下感情，不然就是下一个五嫂了……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最怕妯娌突然的背刺。
齐王妃瞪着沉默的妯娌们，目眦欲裂，不可置信。
元香雪也愣住了，然后就是：哇~哦，干得漂亮！
梁毓景也挺震惊，难道是他想错了，还真是齐王妃欺负元香雪？？？
若是如此……
梁毓景很快反应过来，理直气壮道：“五哥，你看看你看看，心术不正、撒谎成性！赶紧带回府好好管教吧！”
其余王妃的脸上都露出了些许不好意思来，看着齐王妃摇摇欲坠的模样，忍不住反思起来：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而齐王妃，震惊过后就是破口大骂：“你们！你们竟然帮着一个宫女出身的小妾？！她不过是个贱妾，你们帮她？！”
这话吧……要是在场没有诸皇子们，倒是可以大声说说。
可在场的皇子们，谁还不是妾生子啊！
齐王当即起身，朝长公主拱手：“长姐，刘氏身体不适，不如提前离席？”
长公主心情很好，因为齐王妃骂出了她想说的话啊。
她摆摆手：“随你的便，反正桌椅已经安排了，不会撤掉。”
齐王皱眉，若是往常，缺席就缺席了，但今天不行。
“刘氏许是累着了才胡言乱语，弟弟先带她下去休息。”
扯住齐王妃，齐王转身就走。
其余人也纷纷起身，拱手，告退。
元香雪和程侧妃跟在梁毓景身后，也出了亭子。
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梁毓景才问：“怎么回事？她们故意拖时间让你行礼了？”
元香雪目光灼灼，点头如捣蒜：“没错，特别可恶！”
梁毓景蹙眉：“你老实说！不然我问秋霜去。”
“……好吧，也没怎么拖时间，可能是我脑子有点问题吧。”
元香雪实话实说。
程侧妃在一边都听傻了：所以，齐王妃说得都是真的，就是元侧妃故意挑衅……可说不通啊，为什么其他人都没出声？
梁毓景默了会儿，叹口气：“算了，下次注意点。”
程侧妃惊讶地看向梁毓景，这就算了？不说罚不罚的了，你好歹说她两句啊！
这目光太过强烈，梁毓景轻咳一声：“现在虽然没事了，但人是得罪了，指不定就被报复了，你直接去暖阁里等着开席吧。”
这话是对程侧妃说的。
元香雪也想走，感觉留下来会被秋后算账……然后她就被梁毓景一把薅住了。
“你走什么？”
“哎呀，我这个首当其冲的，齐王妃肯定优先报复我啊，我才最应该躲起来嘛。”
梁毓景轻哼：“让你去暖阁，指不定就跟人吵架了。”
元香雪反驳：“不可能，我之前和淳王家梅侧妃坐一起，她一直刺激我，我都没还嘴。”
“……那你行个礼就忍不住了？”
元香雪有理有据：“那不一样，你知道的，我膝盖下面有……”
“伤，咱统一口径，等你膝盖有伤的消息传出去了，以后就不会有人故意找事了，你也一样，忍个几秒行不行？”
梁毓景好言好语地商量。
但很可惜，元香雪都不敢保证下次她脑子会不会抽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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