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洺不好忽悠,他直指漏洞:
“那为什么,你要把她放在床榻?这般呵护?”
意玉低眉顺眼,让人看不出一丝漏洞:“将军曾说过,让意玉多为自己想想,学会自立,学会争抢。”
“可只有责任,才能快速让人成长。”
“于是意玉,就把这姑娘当成了自己的身子骨,要用尽全力护好她,就当给自己,重新立了身子骨。”
话是假的,但心意是真的。
这捡来的小丫头,倒也能帮帮意玉自立。
薛洺没了剑拔弩张。
他点点头,脸色总算变好了。
他心情颇好地说:“挺好。”
“这小丫头挺可爱的,若是你有需要的,譬如给她上薛府的祠堂,用薛家女儿的身份,也都可以。”
这小姑娘是意玉自立的一个好兆头,他很乐意对这小姑娘好一些。
意玉的身子骨,需要立起来。
薛洺想瞧瞧这小丫头,谁想到刚凑近,就被这小丫头拍了一巴掌,而后嚎啕大哭。
薛洺:“……”
意玉抱着女儿哄着,一边有点催促地对薛洺说:“薛将军,时候不早了,可能是您生得凶,小孩子害怕,您走了可能好些。”
薛洺不好多待。
他这次收获了意玉想和离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厌恶他,也没有移情别恋。
他多护护那个小丫头。
意玉的身子骨,他得帮着挺起来。
她在慢慢变好。
*
老太太的院子,异常地冷清。
意玉本身受老太太相邀,要把大房的种种贪钱谋害的事一把拿出来给她。
但今日老太太屋里的人,却每次都用各类理由拒绝。
意玉敏锐地发觉了不对劲,她派心腹去勘察。
便发现了老太太晕在床榻上的场面——
双目垂白,黑血窍流。
第43章 三更女儿身亡,意玉心死
意玉其实已然预料给老太太下毒,是大房的手笔。
她第一时间封锁消息,可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
在意玉的人一发现老太太中毒晕厥之时,便有另一拨老太太屋子里的人大叫起来,把四周院子的都引来了。
不久,有个老太太身边值得信赖的丫头,一头撞在墙上,血溅当场,瞬间把主事的都引来了。
这事是冲着意玉来的。
当被老太太小院里的妈妈指着鼻子说,瞧见是意玉下的药时——
意玉的眼眸里其实已经有了探究。
等恰巧休憩日的薛洺赶来,再是她那姐姐明玉一副泣血的模样,声泪俱下地抱着奄奄一息的煌封,大喊医师时——
意玉明白了。
又是这种手段。
她没有惊慌,有的只有心累和麻木。
太多次了,姐姐,还是喜欢这一招。
小时候意玉就经常像如今一般,被明玉叫来的人团团围住,再用堪称紧密娴熟的手段围剿。
年幼的意玉在那般计谋的围剿下,每次都受了冤屈,平白挨打挨骂,嘴怎么也说不清。
又是相同的诬蔑手段,连被逼供的丫头小厮人数都不带变的。
可意玉如今生大了。
意玉在姐姐朝她扑过来,嘴里喊着还她孩子命的时候,意玉并没有慌张,而是转过身,避开了她。
周围很吵,吵得人极为难思考。
在场人都把怀疑的眼光落在意玉身上。
意玉抬眼,看到薛洺加紧步子,谨慎地把明玉扶起来,尽力地安抚她的情绪,压根没时间把精力分给意玉。
她挪开眼睛。
不能自乱阵脚。
意玉平静地问:“姐姐,您说让意玉赔您孩子的命,您的意思是,紫蝶煌封也受了难?”
明玉偏过头,根本不理她。
还是在明玉身边扶着摇摇欲坠的明玉的薛洺,事关他的儿女,才从明玉身上分出心。
眼神平漠,带着燥意地朝着意玉点头。
明玉冷笑:
“你知道我是个病秧子,除了煌封紫蝶,就生不出孩子了,自然要下毒暗害,保得自己的位置。”
她啼哭:“我不同你抢了成吗?你放过我的孩子行吗?我不抢了……”
说着说着就要哭晕过去。
薛洺扶她背。
顺气。
意玉惊诧。
自己的亲生孩子,怀明玉也都下得去手?
紫蝶和煌封,就这般中毒,生死未卜。
意玉原本不信,可这作案手段,在意玉的印象中,和小时候被明玉设置下陷阱一模一样,她不得不信。
这种结论,意玉的心着实惊了。
她心中要带着女儿赶紧离开薛府的念头越发急迫。
明日,杭州外祖家的马车就来了。
她的心腹就能赶过来把女儿接走了。
女儿就安全了。
薛洺不放人,她只能自己跑。
如今一看,先把女儿接出去再说,她尽力从这桩事里抽身。
意玉根本近不了明玉的身,毕竟有薛洺护着。
堵不住明玉一盆脏水泼头上的嘴巴。
她干脆闭上耳朵,独自来盘问那几个指认她的小厮丫头。
但很明显,这些人不知道被拿捏住了什么把柄,清一色地指认说:
因为意玉有对牌钥匙,是唯一有可能进出所有人的小厨房的人。
并且还装模作样地已经被严刑拷打过了,才供出意玉来。
都说见过意玉进出了屋子。
意玉扫过其中一个被严刑拷打才“招供”的小厮。
鼻青脸肿,断了子孙根,断了两条腿。
如此惨状,只为嫁祸她。
八成这些人都签了死契,被姐姐死死拿捏住了。
她若是想从这些人嘴里翘出话,难上加难。
口子不在这。
极为难办。
不过,意玉虽说平日能避开争端便避开,但若真遇到这种被诬蔑的大事,她是能极为沉静地想办法,完全不会自乱阵脚。
熟能生巧,她早早熟悉了姐姐的作案手段。
这局面有漏洞。
所以,如今虽说看着是死局,但若是给她哪怕不需要很多的时间,意玉也是绝对能找出漏洞。
她幼时从怀明玉手下熬过了这些招式,若再不清楚姐姐的漏洞在哪,真是意玉轻敌了。
意玉知道,若是再让怀明玉说下去,那么在场的人情绪都会被她调动起来,届时想要再去求个时间,为她自己辩驳,难上加难。
面前薛家人,不论受没受过她恩惠的,谴责的眼神都落在了她身上。
意玉沉下头,掠过他们,极力不受影响。
她把目光,最终挪到了看不清情绪的薛洺身上。
薛洺正在尽力悉心地安抚着明玉,根本没精力把眼神分给意玉。
毕竟对于他来讲,明玉是他的家人,她的孩子正处在危险之中,被医师救治着,生死未卜。
而意玉,就只是一个有可能是杀害薛洺亲生孩子的罪魁祸首。
意玉也没什么表情。
她打算去求薛洺,让薛洺给她些时间。
因为相对于其他人来讲,薛洺最起码是公道的。
但她打算开口之时,薛洺却已经没留在现场,而是抱起了哭晕过去的明玉,冷着带着怒意地去喊医师。
意玉才张开的口就落在半空,不尴不尬。
她攥紧拳头。
如今时候,轮不得她悲春伤秋。
意玉当即把眼神转向了三叔父和婆母,她肯定是要博取生机的,她还想和女儿有很多个日日夜夜。
不应该耽误在只给她痛苦的小情小爱上。
但才要开口,和桃便慌张地过来禀告:“姑娘不好了,小小姐出事了!”
和桃早早就把对意玉称呼的“夫人”改成了“姑娘”。
和桃手里,抱着同老太太和煌封一般流血吐沫模样的女儿。
原本镇定自若地给自己抓住生机的意玉,神色一瞬间恍惚,一股恐惧蔓延入了她心底。
明玉,还是大房的手,伸到了意玉女儿这。
好久没有这种失控的怒意恨意。
她一瞬间又稳住。
这种时候,一定要镇定。
府里以及附近的医师估摸着都被请去了明玉那,去瞧煌封。
她的兵打不过薛洺的兵,也不知道硬抢,跪下去求,从怀明玉那请过来的是什么医师。
只能。
意玉保持住稳定的头脑,条理清晰地安排:“和桃,你带着咱们家的私兵,牢牢封锁住院子,不要让任何人进去。”
“让我留在身边,懂医术的嬷嬷先给她能止住则止住毒素蔓延。”
“然后再去马厩拿最快最好的马,把京中所有的郎中都请来,把我的嫁妆库房都打开,多少钱都要把人请来。”
“我去寻莫离,莫离医术高明,他还是给皇亲贵胄治病的好医师,能搭上宫中御医,我求他请来,听坊间传闻有名御医专治小儿杂症,还有专攻解毒的御医,都请来。”
话落,意玉就什么卑微瑟缩全没了,直接在府里跑了起来。
路上跑着跑着,珠钗碍事,她又把碍事的珠钗全部塞给路上遇到的人。
去寻莫离,不过才几个呼吸的时间。
等意玉找到了莫离,莫离赶快派人去寻了御医,意玉立马拉着他来到女儿所处的地方时——
和桃抱着女儿,泣不成声。
女儿凉硬地僵在床榻上。
女儿的毒素,蔓延得极快,极快。
比煌封老太太快了好多好多,似是被人刻意为之。
懂医术的嬷嬷一脸歉意地说着毒太奇了,止不住,她看不明白。
白白胖胖的模样成了青黑色。
嘴微微张着,几刻钟过去,也合不上了。
第44章 四更他得护着明玉
她最先是没想相信的,追着莫离,和赶来的众多医师,认真问了一遍又一遍确认人到底死没死的法子。
直到莫离抓住了她的手腕,让她不要问了,力气省省,再这么问下去,也只是徒劳,伤身伤心。
意玉的全身都跌了下去。
女儿没了,意玉才挺立起来的身子骨,意玉的那口气,也就真的没了。
她大口喘着粗气,脸上清瘦的五官都皱成个拧巴的模样。
一举一动,青白的脸上,尤胜泣血。
意玉的脸上滑过特别多的泪,同泉眼决堤,黄河溃放没什么两样,闸门坏了,也就止不住。
明明就差,就差一点的啊。
只是明日,明日女儿就能被接走,远离这个是非之地,远离各类名利斗争,远离各类人催生的爱恨情仇。
悲伤涌贯进她的每个呼吸,每个动作。
意玉抓着女儿尸首的双手紧了又紧,可才察觉到自己用力,对女儿惯性的爱护,就让她下意识就立马分开。
女儿身上连个红痕都没有。
她跪坐在地上。
痛苦席卷,她只能拍打着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
到底是谁,到底是谁?
明明她把屋子死死围住,和铁桶一般的啊。
不可能有别人进来。
是她蠢,她蠢……
意玉的身子本来就弱。
她眼前黑了又黑,可却强撑着意志,把女儿交给莫离,求他好好查明白女儿的毒是谁下的。
她脸上全是落了又下的泪,可在交代问题的时候,却连声哽咽都没有。
莫离接过女儿。
莫离看着意玉的模样,声音放得特别温柔:“三日时间我查明,你好好休息。”
手中女儿的尸首轻了。
意玉呆坐了好久。
连回莫离话的速度,都缓慢了很多。
女儿走后的日子,支撑着意玉的那股朝气和拼劲一瞬间抽离了出去。
意玉活在半梦半醒的恍惚之中,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自己在哪里,自己是谁。
静静愣愣地盯着床榻上被一件件抽走的孩童衣裳。
床榻彻底冷了下来。
原先女儿带给她的温度,都没了。
这种境遇,让意玉的意识,总是处在极度清醒和困惑的边缘。
意玉彻底垮了下去。
薛洺是在当日夜里来的。
他把哭啼着要孩子、要找意玉索命的明玉安抚哄睡后,便立即来到了意玉的共和院。
意玉的共和院,在意玉的管辖下,一直是一派轻松祥和的模样。
可如今,却一个个都默不作声,连修剪得体的叶子,整齐的侧边都显得格外冷厉。
薛洺咨嗟。
轻轻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意玉的屋子里也静得出奇,白色的灯火清净冷然。
面前的女子,静静地坐在地上,半靠在床榻边,将半边脸都埋进床榻的锦被里,墨色的发丝全部散落了下去,紧紧贴着瘦弱苍白女子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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