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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聘——承流【完结】

时间:2025-02-22 14:39:47  作者:承流【完结】
  谢渡洒脱一笑,道:“伯母客气,举手之劳,不值一提。”
  沈樱立于姑母身后,弯了弯唇角,眉目不动:“谢郎君的举手之劳,于我们是雪中送炭的情谊,铭记于心,万不敢相忘。郎君若有差遣,愿结草衔环。”
  谢渡哑然,莞尔:“何须结草衔环如此言重,待下山后伯母与沈姑娘请我喝酒,也便偿还了。”
  他看向沈樱的眼睛,似玩笑似认真:“不知沈姑娘可愿意?”
  沈樱抿唇,看了眼他带笑的眉眼,一字一字,格外清晰:“正月十五晚,谢郎君若有空闲,西市秋白楼见,我自有好酒,请谢郎君品鉴。”
  谢渡垂首,认真应下:“渡闲人一个,自当赴约。”
  沈惠看看沈樱,又看向谢渡,不解其意。
  戳了戳沈樱,尴尬笑道:“还是十六再约吧,上元节这样的日子,明玄若有别的安排……”
  谢渡断然道:“伯母,我并无安排。”
  沈惠茫然:“啊?”
  有了要成婚之人,上元节不与对方同度吗?谁家姑娘这般大度,这也能容?
  谢渡微微一顿,未做解释,看了眼天色,拱手道:“伯母,我今日与人有约,不便久谈,便先告退。”
  沈惠颔首:“那我们不耽搁你的时间,先回去了。”
  谢渡放下双手,侧目看向沈樱:“三日之后,秋白楼再见。”
  沈樱指尖微动,道:“恭候大驾。”
  谢家仆从已收拾好行装,谢渡大步走向马车,上去。
  车夫扬起马鞭,催着马儿前行。
  谢渡掀起车帘,朝她们二人又看一眼。
  沈樱微微垂下眼睑,轻声道:“姑母,我再为母亲上一炷香,我们也下山吧。”
  沈惠拢着袖筒,点了点头。
  下山后,沈惠母子自回了卢家。
  沈樱回到沈府时,已是正午。
  甫一进大门,仆从匆匆忙忙迎上来:“大姑娘,主君在书房等您。”
  沈樱挑了挑眉,转了脚步,朝沈既宣的书房走去。
  沈既宣正在处理公务,见她进门,只微微抬了抬眼皮。
  沈樱于他对面坐下,神色平淡:“父亲唤我何事?”
  沈既宣搁下手中的笔,抬起头,从一旁的一打书信中抽出一封,递给她。
  沈樱接过。
  书信上,三个熟悉的字映入眼帘。
  “樱亲启。”
  是宋妄的笔迹。
  沈樱拆开,一目十行地看完,微微蹙眉。
  ——宋妄邀约,正月十五上元节,前往西郊皇家庄园一见。
第12章 回信上元节我已有约
  沈樱捏着信纸,手指微微捻动,垂眸思索片刻。
  西郊皇家庄园。
  宋妄的意思,是让她前往西郊,与他私会。
  为着世家的颜面,竟是连城内都待不得吗?
  沈樱眼底掠过一丝讥讽的冷意。
  沈既宣瞥了眼:“信上写了什么?”
  沈樱将信纸递到他眼底下,“上元节,约我前去西郊,皇家园林。”
  沈既宣看着,脸上泛起笑意:“陛下果然惦念你,阿樱,你没叫我失望。”
  沈樱没说话,拿回信纸,情绪稳定得波澜不惊。
  她袅袅起身,走到一侧火盆旁,将信纸扔进去。不过倏忽间,纸张便被火舌整个吞没,留下一片灰烬。
  沈既宣登时急了:“你做什么?”
  沈樱的目光移到一侧的书架上,“上元节我已有约,西郊我不会去。”
  沈既宣起身,自是不依:“你竟然违背陛下的意思?”
  沈樱轻慢道:“我约的,是谢渡。”
  沈既宣的动作倏然一顿,整个人维持着滑稽的姿势片刻,“嗯?”
  沈樱回身,望着他的眉眼:“孰轻孰重,父亲应知。”
  沈既宣缓缓坐下,稳了稳心神,一派道貌岸然:“你与谢郎君有约在先,万万不可爽约。”
  沈樱在他对面坐下,伸手为自己倒一盏热茶,不紧不慢地饮着。
  沈既宣心思转过千百遍,耐不住性子,问:“你与谢渡为何会有约?”
  沈樱言简意赅:“昨日同困大慈恩寺,得了他的帮助,特意设宴做东,以表谢意。”
  沈既宣脸上的惊喜之色,遮都遮不住:“阿樱,你当真能干。”
  沈樱弯唇一笑。
  沈既宣兴奋以极,不由以肘击腿:“你有所不知,谢渡从不轻易答应旁人的宴饮。阿樱,你若能抓住机会嫁入谢家,那就真真是父亲的好女儿!”
  沈樱眼底闪过一丝讥讽:“女儿尽量。”
  沈既宣脸上笑意不减,拍了拍她的肩膀,慈爱如她嫁入东宫那年:“阿樱,父亲没看错你。”
  沈樱抬手,于身前铺一张白纸,提起沈既宣的笔,蘸着墨汁,行云流水。
  ——上元夜,与姑母先定约盟,无法赴约,万望珍重。
  她短短写了一行字,丢了笔,将纸张折起,放入信封中。
  沈既宣眼睁睁看着她敷衍,心底五味陈杂,忍不住问:“阿樱,如此敷衍虚假,当真无碍吗?”
  沈樱漫不经心道:“能有什么妨碍?”
  纵使宋妄察觉她话里有假,也只会觉得,她仍是怨恨他,才不肯与他相见。
  无甚大碍。
  而且,纵未有约,她也绝不会去西郊,做这偷情私会的龌龊事。
  为着宋妄丢了尊严,一万个不值。
  自轻自贱,旁人又怎么看重?
  沈樱的目光,落于一旁满墙的书架上,从中翻出一本《说唐三史》,声音轻缓:“父亲,樊梨花被当年多拿乔三分,便不会落得被休弃三次的结局。”
  沈既宣比谁都了解男人,稳住心神,点了点头:“你心里有数就好。”
  沈樱缓缓起身,衣袖流水般拂过桌面,行礼下拜:“父亲若无别的事情,我便先回去休息了。”
  沈既宣点头,眉眼间全是赞许。
  沈樱提起裙摆,踏过高高的门槛,回头看一眼。
  沈既宣端坐书案后,眉目被晨光侵染,瞧不真切。
  她却只觉虚伪。
  沈樱沿着花园小路,一路走回绿芙院。
  转过假山处,却闻得淡漠疏离的男童女童声音:“大姐姐好。”
  沈樱侧目望去。
  不远处的暖亭中,萧夫人正带着儿子沈棋、女儿沈舒于亭中看书。
  沈樱脚步一转,朝亭中走起,礼貌客气地笑了笑:“夫人安。”
  萧夫人眉目平淡,不咸不淡:“大姑娘何时回来的?”
  沈樱道:“刚刚。”
  萧夫人捏着女儿的手,漫不经心道:“那我便不打扰大姑娘休息了。”
  她不再看沈樱,低头柔声道:“阿舒,你父亲昨日夸你字写的好,你还需再加努力,你瞧这个三点水,若是往上带一些,是不是更好?”
  父亲,夸你。
  沈樱轻而易举从她话中提炼出重点,只觉可笑。
  向她示威,以为沈舒得了父亲宠爱,便能惹她难过,吃沈舒的醋吗?
  原来,萧夫人竟以为她对沈既宣仍有濡慕之思吗?
  沈樱微微一笑,不吝啬于膈应萧夫人一把:“夫人言之有理,阿舒,三点水一定要写好,我们家的姓氏便有这个。还有木字旁,也要写好,我们这一辈名字从木,若写不好自己的名字,要闹笑话。”
  萧夫人脸色猝然一变,阴森看向她。
  沈樱漫不经心笑了:“是我错了,阿舒的名字,并不曾从木。”
  满意地看着萧夫人青白不定的目光。
  沈樱敷衍行礼:“不扰夫人教导子女,我先告退。”
  沈家这一代的孩子的姓名,从“木”,但一般唯有男丁,才会从辈分名。
  沈樱出生时,沈既宣与林夫人感情尚好,又因“林为双木”,便替长女择了“樱”字为名,寓其美丽繁盛。
  接下来的十八个年头里,他与各房妻妾陆续生下六个女儿,都再无此待遇。
  包括萧夫人亲生的沈舒。
  数年来,萧夫人不止一次提过,为沈舒改名,并亲择了“棠”字。沈既宣却总是说,沈家已非当年草莽,当有规矩礼教。
  萧夫人却知道,当今谢太后便是随了兄长的字辈,名为谢继宁。
  萧夫人用力捏着手中毛笔。
  沈樱满意地笑笑,旋身离去。
  凛冽的冬风吹着暖亭的帐幔,簌簌作响。
  萧夫人恶狠狠道:“沈樱,我看你得意到几时。”
  沈舒身体微微颤抖。
  萧夫人顿时变回脸色,柔声道:“阿舒,你喜欢沈棠这个名字吗?”
  沈舒小心翼翼点头:“喜欢。”
  萧夫人轻轻抚摸她的脑袋:“别人有的,阿舒也会有。”
  上元节。西郊皇家庄园吗?
  沈樱,若你们私会被崔家发现,被天下人发现,宋妄会保你,还是弃你?
  你还能口齿伶俐,耀武扬威吗?
  萧夫人弯唇,想起在书房外偷偷听到的只言片语,眉眼彻如霜雪。
第13章 上元谢家门第,非我可攀
  日升月落,昼夜交替,正月十五转瞬便至。
  下午,太阳高挂西天,天色尚未落入墨色。
  踏枝已从衣柜中择了五条裙子,一字排开悬挂衣架上:“姑娘,您选一件,我照着衣裳给您梳头。”
  沈樱沉默片刻,无奈:“踏枝,我不过是出门宴请恩人,这架势,太隆重了。”
  若叫谢渡见了,恐是会生出误会。
  踏枝正正经经地与她对视,满眼无辜,兼理直气壮:“可是姑娘,这与谢郎君无关。今夜上元节,满京都的姑娘都会出行,您若遇见她们,装饰上总不能被比下去。”
  此言,大约只有她自己相信。
  沈樱定定与她对视。
  踏枝声音不高,有股子撒娇的意味儿,“姑娘,您就挑一件吧”
  沈樱向来拿她没法子,无奈指向最边上一件浅蓝色襦裙:“就这个吧。”
  踏枝皱了皱眉:“姑娘,这件是否太素淡?”
  沈樱弯起唇角,眨了眨眼:“我自认艳冠群芳,衣衫素淡遮不住我的美貌。”
  踏枝听了,丝毫不觉她在开玩笑,极认同地点头:“姑娘说得对。”
  她开开心心拎着衣裳,让霜月去熨烫平整。自己按着沈樱坐在梳妆镜前,为她装饰容颜。
  踏枝双手穿梭间,于她头顶绾成极繁复美丽的发髻,松松插上几根碧玉簪,格外精致美丽。
  沈樱望着镜中人,笑了声:“还是你的手巧。”
  踏枝拿了胭脂,为她上妆:“姑娘天生丽质,不论如何都好看。今夜,姑娘定是京都第一美人。”
  沈樱弯唇,眼底掠过一丝笑意,没有拆穿她的意图。
  身边每一人都觉,嫁给谢渡是她最好的归宿,因而有如此举动。
  她心知肚明,不必多言。
  这一妆扮,太阳便绕到了最西方,红红圆圆挂在地平线上。
  沈樱一袭浅蓝,踏着柔软舒适的鞋子,款款走向门外,马车早已守候多时。
  沈樱上车前,恰巧碰见入宫请安归来的沈既宣。
  她看沈既宣一眼,问:“可送去了?”
  指的,是那封回信。
  沈既宣微一颔首:“亲手交去的,你可以安心。”
  沈樱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提起裙摆,上了马车。
  车夫扬起马鞭,朝秋白楼行去。
  将沈既宣遥遥抛在大门口。
  沈既宣高兴搓手,禁不住道:“去告诉夫人,今夜我要小酌两杯。”
  萧夫人很快就来到前院书房,亲手温了酒斟给他,柔情似水地贴着:“宣郎,今日怎的这样高兴?”
  沈既宣抑制不住翘起嘴角,“哈哈”笑了两声:“我们沈家要一步登天,我怎么能不高兴!”
  萧夫人不解,柔声问:“宣郎何出此言?”
  沈既宣满饮一杯,隐晦道:“日后你自然会知道。”
  萧夫人抿唇,没再追问。温柔地又斟一盏酒给他,“是大姑娘的事儿吧。”
  沈既宣没答话。
  萧夫人觑着他并无不悦之意,继续道:“大姑娘像您,有出息有本事,咱们阿舒一直都很佩服姐姐,喊着要跟姐姐一样替父亲分忧。”
  沈既宣只道:“她还年幼,有这个心就好。”
  萧夫人又抿了抿唇,声音越加轻柔:“宣郎,大姑娘随了咱家小郎君的字辈,才这般优秀,我想,不如给阿舒改个名字,你若不喜这个棠字,换个别的也是一样。”
  沈既宣瞥她一眼,眼底荡起一丝冷淡,不咸不淡:“日后再说吧。”
  萧夫人拧眉:“宣郎……”
  沈既宣接过她手中酒壶:“我自斟自饮便可,你去照看阿舒阿棋吧。”
  萧夫人无法,咬了咬唇,起身离去。
  一步登天?这美梦,做过今夜,便够了。
  她侧首,声音清幽,对身侧的婆子道:“消息递过去了吗?”
  “递过去了,崔夫人极是生气呢。”
  萧夫人弯了弯唇,眼底一片森寒。
  上元佳节,京都处处灯火通明,红黄白青各色的灯笼挂满街头,圆的、长的、方的、奇形怪状的,应有尽有。
  街上人头攒动,青年男女成双成对,情意流转,浓郁逼人。
  沈家的马车于秋白楼前停下。
  沈樱从车上下来,略微理了理裙摆,被侍从簇拥着踏入秋白楼,进了约好的雅间。
  推门进去时,她脚步微顿,望向端坐其中的人。
  “谢郎君。”沈樱轻声道,“来的这样早?”
  谢渡从椅子上起身,拉开身侧另一把椅子,示意沈樱入座:“今日清闲些,无事可做,先到了一会儿。沈姑娘来的也不晚,还没到约好的时间,卢伯母还未到。”
  沈樱眉眼一弯:“请人吃饭,当然要早来一些。”
  她看向踏枝:“别我带的酒拿来。”
  转过头看谢渡:“这酒是我亲手酿的,谢郎君替我品鉴一二?”
  谢渡略微诧异:“沈姑娘会酿酒?”
  沈樱轻笑:“皮毛而已,酿的不好。不过是想着但凡天下美酒谢郎君应都见过、尝过,无甚稀奇的,为着特殊,才拿了这酒过来,若是不好,谢郎君千万别嫌弃。”
  谢渡笑了,“能让姑娘亲手相酬,渡荣幸之至。”
  他接过踏枝手中酒坛,拔开酒塞,醉人的酒香弥漫了整个房间。
  谢渡赞道:“好酒!”
  沈樱莞尔:“谢郎君不嫌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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