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芙?瞬息之间,孟初忽然想到杜贤妃第一次召她入宫时,花芙扶了她一把,露出的那个镯子。
也就是那个镯子,她才推翻了一定不是宫女的结论,可谁能想到,此镯是彼镯。
“那……那个男子?”
花芙身份的为难之处,不过是杜贤妃身边的侍女,赵祈怕牵扯了杜贤妃,但那男子才真是让他忙了一天的人。
“栖栖可还记得,太子妃的母家?”
“那个和何家并称边何中陈的陈家?”
“太子妃是嫡枝血脉,除她之外,已无男丁,但陈家余泽尚存,父皇总要寻陈家旁枝赐恩。”这个恩自然不会赐给太子妃身上,赵祈心里再明白不过,不是因为太子妃是女子,而是因为重她,则是重太子。
“陈家旁枝也子嗣单薄,唯有一人年纪正好,每月都能被召进宫代陈家接赏,便借此与花芙行不轨事。”
这事要被人所知,赵祈几乎是洗不清那欲代先太子,拉拢亲信的污水来。
孟初不由给了他一个同情的眼神,本来赵祈和太子曾颇有情谊,又在吴南府赈灾粮一事日渐冷淡,便引起不少揣测。
后来太子薨逝,皇上反手给了他一个亲见太子病发的名头,更是让朝堂暗中议论。
有好事之徒,甚至与人私语,意指赵祈和太子的病发脱不开干系,也就是他当时无权无势,这等恶语才没几个人信。
这下好了,又是太子薨逝后就被封了亲王,又是抚养他长大的杜贤妃贴身侍女,和太子妃母家旁枝勾搭不清,传出去谁都觉得是赵祈故意谋划。
“不如就当此事还不知情,先瞒下来再说。”反正也是因为她亲眼看见,才查出此事,不如当个鸵鸟,以不变应万变。
赵祈何尝不想如此?“也是我行事大意,查探时没有遮掩,落了踪迹,瞒不下来了。”
毕竟谁能想到,查个偷情而已,还能牵扯到他的身上。
孟初犹豫了一下,“你不然去庄子附近那个清成观拜一拜?我爹说还挺灵的。”
赵祈无奈。
第85章 殿下今日不在府! 突然在宵禁后围住了……
既然事已如此, 只能先想出对策,但唯有一点,花芙是保不住了。
“娘娘那已经得了消息, 花芙此举如同叛主, 娘娘便是再菩萨心肠,也绝不会放过她。”
宫里多得是宫女想往上爬,但哪怕有多少手段都无妨,唯有一点, 绝不能做出秽乱后宫之事, 花芙与陈氏子的事一出, 后宫不知多少人等着瞧杜贤妃的笑话。
孟初虽然和花芙不过几面之缘, 但依稀有印象是位美人, 若放她前世,花芙顶天了不过是个人作风问题, 在陇朝却因此丧命。
“还有怜音, 她……”话还未说完,赵祈就将她的手拉过来, 掌心贴掌心。
“放心,她那自有安排,如今此事父皇不想翻出来审,有可能拖个一年半载, 到时候没那么多眼目盯着, 未尝不能救她一命。”
孟初欲言又止, 就怕到时她想救, 怜音不愿。
安远侯府背地里是一团污浊,与之交好的名门望族先不提,泰郡王妃的二姐也就是安远侯府的世子夫人, 背地里竟然也插手了这些脏事。
如果真查个明明白白,不知有多少皇亲国戚被拉下泥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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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芙跪在堂前,抬头便见菩萨执柳叶一笑,本以为一直提心吊胆的事情败露,该惊恐不安才是,可她却觉得终于能安心了。
自在宫门处第一眼见到孟侧妃,她便知道这一天快到了。
那只露出的玉镯是故意为之,但孟侧妃还是没怀疑到她身上,有时花芙会庆幸逃过一劫,有时又恨为何注定要煎熬下去。
昏暗的屋内突然听闻“吱呀”一声,一缕日光落在菩萨像上,将明暗一分为二。
莲嬷嬷转身把屋门关好,将自己怀里的油纸包放在桌上,“御膳房的桂花豌豆糕,你最爱吃的,来尝尝罢。”
花芙没有回头,“嬷嬷,我知道你如今恨我,那桂花豌豆糕,是娘娘让你送的,但我实在无颜再受娘娘的恩典。”
莲嬷嬷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她冷冷地看向花芙单薄的背影,“自你双十,娘娘每年都会问你是否想出宫,必会为你挑选好人家,可你背地里竟然做出这样的丑事。”
杜贤妃在宫中说得好听是除了齐良妃外无人招惹,可说难听些,谁都知道不得圣心,算不成个威胁。
旁的娘娘到了年纪,膝下还有儿女可仰仗,杜贤妃耗尽心血抚养大的六皇子,却连玉碟上的名分都没有,善亲王被封王那日,多少人的眼睛看向景明宫,齐良妃更是送了份“贺礼”,说是代谨嫔谢杜贤妃养子之情。
如今花芙的事一出,娘娘想保全善亲王,只能再疏远下去,不让此事牵累。
一边是不想离开娘娘,去宫外陌生的处境,一边是宫闱寂寞,偶然相遇的孽缘,花芙想,她最后能为娘娘做的事,就是不脏了娘娘的手。
血从唇角流下,花芙伏身磕头,直到力竭后,翻倒在血泊之中。
莲嬷嬷上前探了鼻息和颈脉,随后将那油纸包打开便出了屋子,再未回头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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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几日,果然杜贤妃身边伺候的宫女与陈氏子的事情就已经不是秘密。
前有安远侯府被毒杀一事未平,后有如此秽乱宫闱之事,正当所有人都等着皇上大发雷霆时,皇宫却调了京都兵马司的兵马护卫。
得到消息的时候,赵祈正在教孟初下棋。
“……从哪来的习惯,怎么连一横走?”
孟初指尖捏着枚黑子,“嘘,我在思考。”还能是哪来的习惯,只想着下五子棋了。
她在孟府时就拉着她爹玩五子棋,可惜孟知少陪她下了几次就找由头走人,她娘忙着看账册,身边的侍女碧枝和碧叶更是让着她,落下四子才象征性堵一下。
赵祈手边的黑子已经堆起来了,要说棋艺比栖栖更差的,他也不能说没见过,赵禧就和栖栖半斤八两。
可下那么烂,还能下得兴致勃勃的,唯有栖栖一人了。
孟初下完一子才想起来问他,“皇上突然让兵马司增了那么多人手护卫皇宫,殿下好似一点都不意外?”
赵祈忽略棋盘上几个明显的错漏,带了点笑的睨了她一眼,“栖栖眼越来越利了。”
他要是想瞒,她眼睛再好都没用,孟初压根没把这话当真。
“难不成是有人想那个什么,然后被皇上知道了?”孟初也不是随便猜度,自古以来做皇帝的突然在身边放侍卫,除了防人还能因为什么?
即使赵祈早习惯她说话大胆,一听这话也不禁偏头看一眼屋门,见只有一个元德离门远了几步守着,这才放下心。
若不是早查过一遍孟家,知道孟知少除了信道外就泯然众人,他都得怀疑孟初是受了谁的影响长成的,心里无君无权,刚进府时看似老实,连个礼都行得敷衍。
孟初一看他欲言又止,也知道自己说话又没了分寸,轻声道:“以后这些,我只在帐子里说。”
除了床帐,哪还有别的帐子?赵祈清清喉咙,将那热意压下去。
反正如今一些事没想过再瞒着她,他便大概囫囵着说了,“若是真有人如此,父皇反而不会做此打草惊蛇之事。”
“如今这出,恐怕是早已猎虎射鹰,后修墙壁。”
手里的黑子掉落在棋盘上,蹦跶着跳了几下,落在了桌面,孟初拿不定自己想的对不对,“殿下的意思是,已经有人这么干了?”
可也不会一点风声都没传出来,敢反的肯定不会是无名之辈,孟初其实还真盘算过,论起人选,要么是皇上的心腹永亲王,要么就是怀齐亲王薨逝后,排行最前的鸿亲王,但后者不在京都,前者要是真反了,京都哪还会如此平静。
赵祈怎么说也是当朝亲王,那么大的事,之前还真能瞒住他?
私下闲话说多了,两人眼神一对赵祈就知道她的意思,执棋的手有规律的敲了敲桌子,“想来是父皇有意瞒着我。”又或者说,有意瞒着他们这些做儿子们。
如此一来便说明有动作的人是他们兄弟中的一个,可三哥不可能,四哥五哥?呵呵,他宁愿相信是在宫里还未建府的九弟。
“哎!你怎么吃了我那么多颗棋子!”孟初蹙眉,看着面前的棋盘,连刚刚自己下到哪一步都忘了。
“……下次我还是陪你玩那个五子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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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都以为皇上既然选择将此事瞒下,那么短时间内都不会再起风波,可没想到在年节前夜里,皇城兵马司奉上命,突然在宵禁后围住了善亲王府。
府外有兵戈之声,寂静中有烈马嘶鸣,王福来头上冷汗黄豆大般落下。
“殿下今日不在府!”门房脸都白了,拉着王福来的手臂不敢松,“这可怎么办!”
王福来狠狠一闭眼,“去请孟侧妃。”只有孟侧妃手里有殿下的腰牌,她出面才有分量,想来府外那些兵卒也不敢擅自闯入,不然就不会僵持了快半个时辰。
善亲王府外没有点火把,漆黑夜色中,只在偶尔云散之时,能窥得月光映清的兜鍪与铁甲。
虽然车马道宽阔,但一百多号人挤在这也不是个事,连马都躁动了,王四弯身给座下的马喂颗饴糖,感觉冷风一阵阵打脸。
“副指挥,咱们总不能一直等在这,上头的意思是得进去守着。”
领头的黑马不耐烦打了个喷嚏,副指挥甩了下手中的马鞭,“你若是想立这个功,我也不拦你,带头闯罢。”
王四讪讪一笑,这他哪里敢,况且也不是善亲王犯了事,其他几位郡王那也有人手,虽然上面给的话是一切以上命为先,可谁都不是傻子。
他们的命不值钱,善亲王要是秋后算账,动一根手指头他都没命到明年开春。
第86章 这得折寿 之前所想都错了
就在初雪纷纷扬扬落下之时, 孟初披着大氅冷着脸到了正门前。
怡兰为她撑着伞,却依然无法阻挡风卷雪从伞下穿过,在孟初长睫上留了雪色。
“侧妃主子!”王福来连忙上前去迎, “府外的人自称是京都兵马使, 却无手谕,领头的说是副指挥使,但奴才并未听闻过这一位啊。”
孟初脚步不停,“他们想进?”
“说是奉命驻守。”
“那就让他们说清楚, 奉的是谁的命。”厚重的大氅下, 镶嵌绿松石的匕首一闪而过, 她将腰牌拿出来, “按陇朝律法, 亲王若有罪,则由皇上裁决, 再传宗亲王爷复录, 最后又宗人府和大理寺同理,京都兵马司又是哪来的权, 敢登善亲王府的门。”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一门之隔,原本还嬉皮笑脸的王四直起腰板,眉头紧皱。
旁边士卒悄悄道:“这说话的应该就是善亲王府的孟侧妃。”
王四瞪他一眼, “要你提醒老子!”随后转脸去给副指挥赔笑, “您看这该怎么办, 这位主子的意思就是不开门, 可咱们也是奉命行事,这个门还就得进。”
谁都知道此事让他们兵马司的来不合规矩,兵马司说得好听是护卫京都安危, 实际平日里并不受其它兵系的待见,连北镇抚司那群鹰犬都能踩他们两脚,孟侧妃字字句句都是说他们无权行事,偏偏还真是。
副指挥忽的一笑,王四都愣了,不知这位新上任的副指挥使是什么意思,结果就见他从怀中拿出一卷黄绸。
“你去把这个手谕送进去,让孟侧妃看一看,咱们是奉谁的命。”
这位副指挥脑子绝对有病!王四差点都没忍住,有手令还站外面喝冷风,怕是当个领头的过官瘾来了!
黄绸通过旁边侧门的门锁洞塞了进来,王福来亲自去拿,没敢多看,双手捧给孟初。
孟初拿到手展开一看,果然正如赵祈走前所说,盖的是皇上的小印。
——栖栖,只要来得不是北镇抚司,拖半个时辰,等见到手令便可放人进府。
明明有手令,兵马司在外面却并未拿出,看来里面有赵祈的人,如今她再无理由可阻拦,便淡淡道:“开门。”
怡兰犹豫,“主子,要不咱们先回院子……”先不说见外男之事,万一有活腻歪的冒犯了主子,那可怎么办。
孟初轻轻摇头,脚下未动。
眼前的正门缓缓打开,府内屋檐下的灯笼照在外面一片冰冷黑沉。
副指挥使翻身下马,没等王四他们跟上,就先一步跨过了门槛。
在暗淡的灯火中,孟初看到他浓眉飞扬,眸光湛亮,哪怕络腮胡子满脸,却还是有熟悉感扑面而来。
“孟侧妃见谅,卑职等多有打扰。”
他离得太近,连王福来都看出了不妥,寒毛都竖起来了,怡兰更是上前一步侧身挡在孟初身前。
舅舅。
虽然赵祈匆匆忙忙被召进宫前让她放心行事,她也猜到赵祈这几年在暗中布置了人手,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连她舅舅都跟着他做事了。
他俩什么时候搭上边的?
武扶辛摸了把早已经习惯的大胡子,冲他外甥女就露出了一排大牙,他当年听闻沛州有疫情,就直奔过去想帮忙,差点把自己搭进去,还是善亲王及时派人找到他,说是他外甥女提前来信吩咐了,善亲王对百姓有仁德之心,初儿还跟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武扶辛一察觉他有登位的心思,自然就直接效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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