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虑片晌,梁有根眉头一舒:“行,你这孩子总算懂事一回。”随即转向梁惊水,说道:“给你表弟介绍进你公司工作吧,从助理做起就行,惊水,我们都很放心把他交给你。”
梁惊水眼神晃了晃,脑袋滑向混乱的边缘。
对面的Chloe同样错愕片刻,与她无声对视一眼,看到彼此眼里都是无可奈何。
舅妈坚持光盘计划,最后盘里的汤汁都用面包刮得干干净净。
在这场饭局本该结束时,突然拉着梁惊水哭诉她不在洗车行的日子,老公和儿子如何不让自己省心。
女人真难做,就像她被家暴了还要忍耐。
有那么一瞬,梁惊水低头看着舅妈的手掐在自己用眼影伪装的“家暴”痕迹上,鼻尖凝起酸涩,觉得自己罪不至此。
幸福果然是比出来的。
若不是这些琐事的衬托,她不会在这一刻,变得好怀念与商宗相处的时光。
商宗整个十月都忙得分身乏术,每天陷于项目风险和公司内部纷争之中。这一战即使告捷,他也很可能失去董事会的信任。
间或,他会想起那个手脚冰凉的姑娘,她的日程同样紧凑。
他们的微信聊天常常停滞在24小时前,时间的半透明框总是显示“星期”,而非“昨天”。
商宗觉得经纪人不该给她派这些活,但自己的倾向又希望她忙一点。如果感情里一个人忙一个人闲,那幢独栋又大得空旷,他担心她会因此感到孤单。
刚才,他通过多方协调,用三小时成功保住了项目的上亿流水,董事会集体起身鼓掌。
但九隆银行的国际清算账户仍被列入观察名单,未来交易将受到更多审查,他也免不得被父亲一通问责。
散会后,他看到她发来的消息,停留在一个小时以前。
梁惊水:我好想你呜呜。
商宗盯着最后那张打滚的表情包,脑海中自动将她的脸代入,无声扯高嘴角。
忙到头昏脑胀的夜晚,他从尔虞我诈的商业角斗场撤离,打开手机就是这姑娘不加掩饰的思念。
忽然觉得自己何德何能,竟有幸拥有她的爱。
商宗点燃一根雪茄,站在高楼的边缘俯瞰着城市的夜景,心中却不再空无一物。
他想起最后待在浅水湾的那天清晨,日光轻覆在床幔时,梁惊水面色酡红地窝在被子里,瞅他摺起袖口的动作,语气嗲嗲地问:“商宗,我看你刚才被绑得好乖,挺适应这个角色了吧?”
他只庆幸她没把痕迹留在显眼的地方,笑着婉言谢绝,说自己还是更喜欢当捆人的一方。
她把被沿扯高,只露一双水润的杏眼在外边,声音被闷住:“好吧,你平时不勉强我,我也不会让这段感情里存在不公,让你受委屈。”
商宗笑着看着她,心知这小姑娘鬼得很,分明是在使苦肉计,哄他跳上那条回不了头的船。
他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有心了,你睡个回笼觉,等我回来。”
当时那话说出口,是想着晚上回浅水湾时好好满足一下小姑娘的小众性癖。
可眼下山雨欲来,让他连受虐的机会都全压在了职场上。
商宗拿起手机,打算拨一个电话过去,回馈她的直白思念。
郭璟佑的消息从屏幕顶端坠下来。
【corridor_camera_2016-10-31.mp4】
郭璟佑:宗哥,我给你调取了饭店走廊监控,你看看吧。
郭璟佑:那个女的在背后诽谤你家暴。
商宗眉弓微扬,第一反应是床笫的“家暴”。
郭璟佑看不下去:那女的哪来这么大胆,宗哥你千万唔好宠到她无法无天呀。
商宗很少在人面前做解释,但那天脑中浮现她又热又软的唇,残存烟草和红酒的涩味,在风雨欲来时微张。
他迫切希望她高兴一点,把她弄成秘果的春图,只有自己看的德行。
商宗也记不清自己在床上哄了她多少次,连那些承诺听起来像是真的。
如果能宠她到无法无天,让他的愧疚没那么重,也好。
商宗回复:这么叫你嫂子,我看你胆量确实涨了。
第25章 我们现在可是在外面
等到舅妈吐完前半生苦水, 从饭馆里出来,已经是夜晚十点。
闹市金粉玓烁,错落着艳绿色和复古的红。
梁惊水抬头想看夜空,迎来的却是高耸入云的摩天大厦。
她恍如井底之蛙, 徒然仰望, 只觉得月亮躲在洞口之外, 遥不可及。
舅妈在梁有根的搀扶下晃晃悠悠地走了几步,最后还是没能控制住,揽住电线杆,弯下腰呕了出来。
这下好, 肚子里的苦水也吐干净了。
梁惊水置身于平静的绝望里, 冷然看着梁有根拍抚着女人的背,而那女人却满脸惋惜, 觉得自己没占到“免单”的便宜。
Chloe站她边上抽烟,压低嗓音说:“真不知道你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幸好那两个无啦啦精要回大陆了, 现在就剩个细八公让你对付。”
饭馆给舅舅一家叫的车停到路边, 梁惊水看着他们依次上车, 抬手轻轻挥了挥, 脸上的假笑无可挑剔。
直到车辆滑出街角, 她偏头去看Chloe:“也不一定,有时候那个小的烦起来能顶俩人。”
Chloe碾灭烟蒂,抬眼笑道:“哦, 还以为那孩子挺内向。”
“我搞不明白, 你为什么要帮他们?”
她撇嘴:“跟你关系好呗,帮衬一下又没事。”
显然对梁惊水来说, Chloe不是什么大善人。
她活在阴潮的老鼠洞里,白天是宅家社畜, 晚上能对夜店初次见面的人掏心掏肺,蹭完卡座比谁跑得都快,助人为乐才真是倒反天罡。
梁惊水抱手安静审视她。
Chloe被盯得发怵,梗起脖子:“喂,蚊子血也是血啊,我就有点羡慕你,身边还有亲人专程过来找你。”
梁惊水一愣:“这有什么好羡慕的?”光这点蚊子血够让人炸毛的了。
后来她们再聊起这天,Chloe坦言自己出身中产,大学时因为轻信社会上的人被坑骗辍学,不得已混迹上流圈子。
商宗的一次决策,让她跌至地下鼠的境地,连双亲都断了来往。
这根刺让她屡次将怨恨投向他。
Chloe再愤懑,也忌惮梁惊水是商宗的人,担心败露后日后连香港的鼠洞都无处容身。
她随机指了个方向,打岔道:“快看,商先生来了。”
梁惊水沿着看过去,熟悉的超跑缓缓停在街道对面。
男人敞开车窗,她眼尖瞧见副驾上竖着的一束白色花束,眉眼抑不住地弯起。
第六感似乎在冥冥之中发挥了作用。当商宗下车走过来时,梁惊水才意识到,白天去银行办的一趟事竟派上了用场。
她从手包里拿出一沓被牛皮纸包好的港币,在男人伸手搂住她腰之前,利落地拍到他手心里。
商宗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钱,掂了掂:“我最近没空满足你,怎么突然发起酬金了?预支款?”
梁惊水脸微红:“你想哪去了,这是我欠你的钱,说好了月底发工资就还你。”
跟前还站着一个陌生女人,她什么表情商宗才不管,用手里的钱砖把梁惊水勾到怀里,低头在她耳鬓落下一吻,温声说:“一路念着你,终于能来陪你了。”
梁惊水不似他那般旁若无人,微微挣脱,避开他进一步的动作。
“我朋友看着,别闹。”她嗔声怨他。
商宗笑着,将现金塞进麂皮风衣的口袋里。
撇去私人情感,这更像是合作之外的“经济过节”,也是最初拉他们关系的良机。
他自然要收下。
一旁的Chloe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到”,目睹这一幕,心头不禁微微一震。她怎么也没料到,这个人脸上会表露深情。
他看梁惊水的眼神,分明是爱人独有的宠溺。
Chloe第一次见到商先生,在三年前的宴会上。
当时她跟了一个新能源行业的创始人,新能源正值风口,创始人在两年内从千万资产翻到亿万身价,她借此沾了不少光。
然而那男的癖好独特,钟情于室外的特殊乐趣,“红利”的背后也让她吃尽了苦头。
她整场宴会都在起鸡皮疙瘩,走路时必须扶着点什么才能稳住打抖的双腿。创始人突然发消息,让她去包房斟酒,说自己正陪大人物谈事。
进入包房,借着墙上幽渺渺的壁灯,她看清满室昏颓里坐着的“大人物”。
他身穿熨帖的黑马甲衬衣,两条过分修长的腿被西裤包裹,优雅地交叠着,整个人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
Chloe进来,他耸着眼皮未曾表态,唇间的橙花一点点烧亮,化作几缕白雾。
创始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坐到商先生身边。他大概察觉了女人的不对劲,淡淡在她身上端详一番,问她是不是还在读书。
Chloe没什么气势:“我辍学了。”
“是么,真遗憾。”商先生神色居然有些微的悲悯之意,将雪茄置在烟灰缸的凹槽上,随后严词拒绝了创始人的提案。
那之后,她成了圈子里的烫手山芋。被认为挡了财路,人人避之不及,创始人也不堪舆议甩了她。
如今看他搂着梁惊水,深情眼里漾着一抹孩子般的清润,是坠入爱河的人才会露出的破绽。
Chloe不想在这种场合被以朋友的身份重新介绍给商宗,朝梁惊水无声告别,转身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
腻歪片刻后,梁惊水坐进副驾驶,刚系好安全带,便觉小臂一凉。
商宗用指腹拭去她皮肤上的一块色痕,看了看自己指尖上的颜色,若有所思道:“郭璟佑说的是真的。”
居然是真实的诽谤。
梁惊水毫不客气地把袖子往下一拉,将淤青遮住:“这都是权宜之计,我要是不卖惨,到时候麻烦的可就是你了,倒是郭璟佑为什么——”
话说到一半,她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眼眶瞪圆:“啊!他是不是趴在门口偷听我们讲话了?变态!”
商宗闷声笑起来,揉揉她脑瓜:“说得不错,他就是变态。”
那天晚上,他们依偎在浅水湾独栋的院子里,音响里放着Eason的粤语老歌。
有一句歌词提到了“明月光”,梁惊水的思绪一晃,回到刚才在闹市抬头时的感受——星月被高楼掩盖,空旷,压抑。
那种无法触及的距离感,就像阶层的固化一样,她永远不适配香港的灯火繁华。
梁惊水抱着膝盖,蜷在商宗温热的怀里,抬头望向天际。
天是蓝暗的,纤月如勾,也如霜一样白。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那种空旷感也会变轻,让她暂时忘却现实里的烦扰。
是不是代表,她此时是幸福的呢。
商宗下巴枕在梁惊水的肩上,两人随着音乐轻轻摇晃。听她随口调侃:“你们这些有钱人,听歌的品味倒是跟平民百姓差不多。我还以为你会喜欢那些逝世的名家,或者古典乐什么的。”
他中肯回答:“雅俗共赏而已,小众的爱好不代表高人一等,我也可以是个普通人。”
然而,商宗的手和嘴却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物种。
一边说着值得引人深思的话,手指却不安分地游移,从她的腰部轻拨而下,路径游走至腿侧。
梁惊水仰颈微喘,瞪他:“你是不是又想和上次停车场一样胡来?别忘了,我们现在可是在外面。”
“放心,我有分寸,”商宗掌心贴上她的小腹,微微用力将她整个人拉近,“感觉到了吗?”
她尾巴骨被抵住,听他嗓音里染着露骨的色。
不由反思,刚才的话题到底哪一句点燃了他的兴致?还是说,热恋的前三个月,他随时都处于这种备战状态?
越想越臊,梁惊水索性双手一齐推他的肩膀,催促:“回屋里再说!”
夜晚的氛围足够令人微醺,无需酒精加持。
卧室里,梁惊水听着黑暗中衣物窸窸窣窣滑落的声音,感受到他已经蓄势待发。
而她咬着唇,微微弓起脚轻蹭他的。
商宗反手握住她的脚踝,气息渐沉。
就在两人即将更进一步时,他听见女孩带着几分心虚的声音:“商宗,我肚子突然有点疼,可能……来例假了……”
商宗停下动作,隐忍地往回压了压:“那算了。”
随即撤身,伸手打开了床头的主灯开关。
灯亮的一瞬,梁惊水还没来得及扯被子遮羞,手忙脚乱地虚拢在身前,目光却是春水初融地看着他,蒙了尚未散尽的情欲。
她委屈巴巴说,下次吧,下次我再补偿你,任选哪一种都行。
这模样着实让商宗咬牙切齿。他低头套上衣服,试图借穿衣的动作转移注意力。
梁惊水趁着这个空档,迅速溜进了浴室。
事情都处理妥当后,商宗再次熄灯。
十分钟不到,她折腾似地从他怀里坐了起来:“我睡不着。”
商宗闭了闭眼,彻底放弃睡意,手臂伸向床头的开关,把灯重新摁亮。
他在她耳边恶劣道:“水水,等你周期结束那天,我们拭目以待。”
显然,梁惊水对他的“威胁”毫不在意,赤着脚盘腿坐在书房靠窗的胡桃木书桌前,悠然地摆弄着电脑。
桌子足足有三米长,透过窗户,可以看见海面泛着微光,远处几个同样不睡觉的夜猫子正在沙滩上堆小人。
商宗坐在旁边的位置上处理工作文件,而她的注意力早已被电脑里刚继承的虚拟农场占据。
清理杂物时,手上的工具级别太低,几块大石头和树桩都动不了。
她越想越不甘心,打开浏览器,翻找攻略,最后还真被她找到了一份作弊mod。
商宗头也不抬,淡淡开口:“你要是作弊,这台电脑以后就不给你玩了。”
梁惊水意外地瞥了他一眼,敢情这人一直在留意她的动向,真是阴险。
她鼓了鼓腮帮,忍痛点掉了浏览器窗口,嘟囔着:“小气鬼。”
鼠标边上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响起微信系统铃声。梁惊水忙得目不暇接:“商宗,帮我接一下,我钓鱼腾不出手,密码是我生日。”
商宗被她认真的模样逗笑,放下手里的钢笔,顺势拿起她手机输入“0817”。
屏幕亮起的瞬间,唇弧却渐渐平直。
他盯着备注“陆承羡”之上,那张黑白头像,扭曲的脸廓,清晰的五官,和她上次画给他的头像风格一致,可以说是分毫不差。
试想他们两个人的头像并在一起,她能分清谁是谁么。
商宗眼微沉,手一抬,干脆利落地按掉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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