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宗在她耳侧轻语:“想知道什么直接问,别用那种求知若渴的表情盯着我。”
他的气息里有深度陈酿后,类似咖啡豆或烤可可的香气,带点苦甜感,又凑近补充了一句骚话。
梁惊水目光往下绵延,轻哂。
他说的倒是事实。
复而唇舌相依,商宗的重心压低,梁惊水察觉到他一只臂弯已经勾住她的腘窝,似乎随时准备将那边腿抬起。
他在酒香馥郁间问她,想来传统的还是前卫的。
那几个字像在糖罐里滚过一样蛊人。
梁惊水眼眸干净,眨呀眨。雨点般的吻落在他脸颊上,撩拨得人心头窜火。
商宗知道她又在扮演纯情小白兔玩欲擒故纵,偏偏他吃这一套,难捱得牙痒痒,索性在她腰间作乱,换她轻呼出声。
这场暗昧的前戏逐渐演变成沙发上的嬉闹,商宗在她举起靠枕的间隙,顺势将她捞到身下,眸底风暴隐隐成型。
“做咩呀,做咩呀,屋里还有人没走呀。”
郭璟佑一身劣质烟味从沙发后冒出来,伸长手越过两人去够茶几上的文件袋,目不斜视,“当我隐形好喇,宗哥,嫂子,你们继续啦。”
梁惊水郁闷地坐起身,看着郭璟佑趿着娇羞的小碎步往露台跑去。
敢情人根本没走,刚才起就一直匿在那打电话。
不过此行是为正事,纵使商宗被打断好事不快,他看着露台上郭璟佑的模样,敛了神色,待生理冷静后起身过去。
那一去就是一小时。
梁惊水不知道男人们谈什么工作能谈这么久,频频看向露台,只觉得事情应该很棘手。
估计是嫌点雪茄太麻烦,她望见商宗直接抽起了郭璟佑兜里的劣质烟,白雾从唇缝不断溢出,依然没能平息眉宇间的躁意。
心里的不安愈演愈烈,梁惊水顾不得私奔计划,迅速换回原先的手机卡,登录微信。
不知何时起,陆承羡的头像换成了与单雪潼的婚纱照,但这不是重点。
一列未读消息滑下去,只有他发来的格外刺眼。
陆承羡:海运合作项目黄了,岳父在家里发了很大脾气。
陆承羡:还有你不知道吧,商宗现在那个项目涉嫌违反国际金融法规,坐牢都不是没可能哦。
陆承羡:我可不是咒他啊,事实摆在那儿,真要进去了也不稀奇。
第46章 波诡云谲
那天晚上是梁惊水第一次独自睡在麻布公寓里, 怔松地望着天花板,脑海中充斥着最坏的结果。
她不敢往那方面细想,可一闭眼,恐慌的念头便化作恶灵侵入梦境。
梦中的画面如流光掠影般闪现:警车的红蓝|灯、蜂拥而至的记者、圈内名流急切割席。她看到一个男人被警员押走, 想靠近看清他的脸, 却被密密麻麻的手机闪光灯挡在了外围。
她边往前挤, 边嘶喊商宗的名字,那堵人墙却巍然不动。
天空骤然倾泻暴雨,泪水与雨水在她脸上纵横交错,心悸的感觉延续到现实世界。
梁惊水慢慢从床上坐起, 脸低垂着, 姿势僵持了许久,身下的被褥也逐渐被浸湿一片。
窗外并没有下雨, 而梦境里残留的雨声,如揉皱的纸张反复摊开, 层层叠叠地压在她耳畔。
也许是圣诞前的分别时间太长, 局势又动荡不安, 梁惊水对商业博弈生出了一种强烈的抵触情绪。
她出自相关专业, 但终归实践经验有限, 帮不了商宗太多忙。
与之前毫无征兆的消失不同,商宗在午夜回到公寓。
他一进门就看到女孩的眼睛被东京塔的灯光映得水莹莹的,泪沟处还有一大块未干的湿痕。
梁惊水被匆匆揽入怀中, 冬夜的寒气透过衣料渗来, 转瞬就被怀抱里的温暖驱散了。
她心想,那座塔可真亮啊, 亮到她能一眼望见他脸上的疲累。
他又熬了几个小时?
现在已经几点了?
“做了什么梦?讲讲,我帮你解读一下。”
梁惊水掀开被角, 让他与自己并肩躺下,然后把脸埋在他怀里闷声道:“你也不问我睡没睡,就说我做梦了。”
“被单皱成那样,想不看出来都难。”商宗随手一摸,枕套和被单上分别湿了一片。
一半是梦里的,一半是醒时的。
“那个梦很吓人,我梦见你被人铐走了,周围全是拍你的记者。他们的背又硬又厚,像铁块一样,我怎么推都推不动。”
商公解梦说,被铐走未必纯粹消极,也可能隐喻某种潜在的重大改变;梦中的人墙不仅是阻碍,也是一种屏障;暴雨和泪水是对内心焦虑的释放。
梁惊水连周公都不信,何况是知者寥寥的“商公”:“我觉得就是单纯怕你出事,梦里变得具体化了而已。”
商宗笑起来:“信则有,不信则无,看你更愿意选择哪边。”
明明是在讨论好悲伤的事情,他却总能让气氛变得愉悦。
梁惊水呼气时鼻腔上颚都在发酸,目光坚决,说她永远会站在他这边。
两人同床异梦地睡到天亮。梁惊水的梦依旧不太安稳,可醒来时看到他的睡颜就在身侧,心悸感也减轻了些。
她闭上眼,对着新一天默默祈愿,希望能平安度过这段时间。
商宗的高热已完全退去,起床时也不再伴随轻微的咳嗽声。
年底是流感最猖獗的时候,他出门频繁,之前担心把病菌带回家,特意提前请家庭医生开了葛根汤药剂和维生素C,免得梁惊水受传染。
多亏他的悉心,她的身体一直很健康。唯一不太健康的抽烟习惯,也因为最后一包从香港带来的烟被郭璟佑顺手拿走,懒得适应日本烟而作罢。
她很少对什么事物有瘾,商宗是个例外。
觉补足后,梁惊水打开电视随机调一个当地节目,看不看得懂无所谓,只是为了填充白噪音的空隙。
煮好的红茶混着焙茶的焦香,温热得刚好,雾气在静谧的氛围中轻轻升腾。
怀揣着部分疑问,茶的温度凉到适口时,听商宗不加掩饰地谈起了海运项目的情况,显然不容乐观。
她更疑惑的是,为什么他还要接手亚洲跨境数字货币支付平台的融资项目。这种激进且高风险的选择,无异于将自己置于监管的风暴中心。
目前,该项目因涉嫌触犯国际金融法规,涉及资金流向的合规性问题,已导致九隆银行被列为重点调查对象,部分资产被冻结,正在接受跨境资金交易的全面审查。
商宗品了口茶,瞄到她紧绷的五官,忽然笑了:“就这么不相信我的能力?”
他的从容确实让她的情绪稍稍平复,她倒也不是质疑他的能力,而是因为九隆银行里放置着三井的重要资产。一旦出现纰漏,不仅会让三井集团陷入不义的境地,可能让“富不过三代”的魔咒真应验在商宗身上。
梁惊水叹了一声:“我只是觉得,现在的局势太复杂,就连联姻也救不了你了。如果可以的话,我真想立刻飞到金字塔顶端,拉你一把。”
正想补充一句,不是指飞上去和他联姻的意思,商宗已经环住她的身子,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轻声道:“那我努力再往上爬爬,做一个能与你齐平的男人。”
是啊,他的无微不至刻进骨子里。即使站在她之上很远的位置,她也不用抬首仰望他。
梁惊水很想守住这一刻的温馨,可惜有些事不由她决定。
2月中旬,远山仍是银白色,城市的路边已能看到枯草的地面露出,梅园成了游客聚集地。
审查工序仍在缓慢推进,未有实质性进展。商宗赴约参加一场应酬,梁惊水陪在身边。
应酬地点设在九州地区,他们乘私人飞机降落福冈机场。
航站楼外,一辆专车早已等候,司机是个扎着小辫的日本胖叔,戴着墨镜,整个人透着一股肃然的武士道气息。
梁惊水在东京很少见到这样装束的人,忍不住通过后视镜一直盯着他看。
可能是那中国姑娘的目光太过热切,胖叔不自在地开口:“なにか問題ですか?”
梁惊水带着迷之微笑摇了摇头,用不太标准的口音说“南得莫耐”。
凭着儿时看《哆啦A梦》积累的零碎日语,她硬是和司机聊了一路。直至到达目的地,听见胖叔和商宗用流利的英文沟通,商宗还特意感谢他对他爱人的耐心。
胖叔取下墨镜,露出一张憨厚的笑脸,说还好有这位话痨小姐在,他一路上都没犯困。
那一刻,梁惊水羞赧低埋下头,意识到自己刚在车上有多么为难了这位胖叔。
熊本城周边的料亭融入了江户时期文化,有榻榻米房间、拉门和庭院设计。
和服服务员为两位客人准备鞋托,带领他们至预定的包厢。
推开门,梁惊水扫了一眼屋里的七八张面孔,除了坐在入口处的大头老总,其他几个男人和他们的女伴都是生面孔。
上次见面还是在八月份,商宗带她应酬见了不少人,唯有这人让她印象深刻。为了炫耀女伴的口|活,他让她当众用嘴拔出酒瓶塞,围着桌子一个个给男人倒酒。
大头老总端起一杯清酒,笑得满脸堆花:“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到您这尊大佛喇。”
商宗连礼仪性的寒暄都省了,牵着梁惊水径直越过那人,落座于上座。
在这样的场合,梁惊水自觉拾起自己的角色,表情平静如水,不惊不喜。
她不在男人们的谈话里发表任何见解,只噤声观察着屋子里的波诡云谲。
临近的女伴喜欢找她搭话,先是问耳饰、围巾、手套的牌子。
梁惊水一一解释,对方大约觉得她有些穷酸,不依不饶地追问手上的戒指是什么牌子,款式真特别。
梁惊水心知这场局里,女伴间的较量同样是男人实力的暗场比拼。
脑海里浮现董茉傲得像孔雀开屏的模样,她翘起手背,模仿那种语气回道:“哦,你说这枚啊,是定制款。阿宗说,别人家的设计嘛,总归配不上我。”
女伴尴尬地点头:“也是,商先生的眼光自然无可挑剔。”
话音落,她明显感觉到身边男人饮酒的动作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将酒盃放下,侧向她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与困惑。
大概是没想到,他会在梁惊水身上瞥见自家表妹的影子,一时心绪难言。
梁惊水不敢再看他那副郁闷的模样,生怕在这样的场合下失态笑出声,唇线上上下下,后来忍不住在桌下掐了一把大腿。
大头老总对女伴们的动态毫不关心,切入正题:“作为项目的撮合人,乔那方都明确表示愿意承担更高风险,这一点我都如实传达到您这边。依家项目搞成咁嘅局面,真系无人估到。”
这人看起来不怎么靠谱,偏偏是融资项目的中间人,话里话外都在推卸责任。
梁惊水原本强忍的笑意顿时消散了,重新抬头望向商宗,不明白他为何会选择与这样的人合作。
大头老总替她解惑:“多亏单小姐酒水选得好嗨,那瓶1945年份的罗曼尼·康帝一上桌,我就知道这单生意稳了。”
彼时梁惊水对“1945年份的罗曼尼·康帝”并没有什么概念,但隐隐觉得,这个麻烦似乎因她而起。
如果那瓶酒在酒单上标注着最高价,那么无异于拍卖会上的点天灯,是必然要竞价到最后的。
梁惊水膝上紧攥的双手,被一只温热的大手轻轻覆上,慢慢掰开手指,与她十指相扣,传递出安抚的力量。
大头老总对上商宗冷淡的目光,停了停,挂上一副笑脸。
话却是对梁惊水说的,“单小姐呢,这戒指好像没商先生未婚妻那只那么大喔。”
第47章 情人节快乐
得到一个眼神默许, 大头老总的女伴立刻倚势作威,眉飞色舞地讲起她在联合国基金会上目睹甘棠女士的那枚婚戒——一颗足足10克拉的D级白钻,产自南非金伯利矿。
不过甘棠女士气质够镇场,后束发髻, 光着肩颈, V家的黑色直筒裙高定, 缎面手套刚好过肘,致敬《蒂凡尼的早餐》里的经典穿搭。耳垂上挂着碎钻镶嵌的长链耳坠,和戒指是成套的,在强光灯下闪得汪汪亮。
若非她有了婚约, 全场的男士恐怕都要捧着杯子排队搭话。
梁惊水扬眉感叹:“哇。”
女伴莫名看她一眼, 继续道:“听说这颗白钻是商老爷子年轻时在英格兰德鲁拍卖行拍回来的,再往前是皇室成员的珍藏。连董夫人都没机会戴过, 如今却给了甘棠女士,看样子是真认了这位准儿媳了。”
这来头确实不小。梁惊水觉得挺震撼的:“哇!”
女伴越捧越起劲:“还有呢, 听说商先生特意找了香港珠宝艺术大师Alex, 为甘棠女士的正式婚戒做准备。Alex的设计, 连纽约第五大道的顶级买手都要排队预约!商先生这是真把甘棠女士捧在心尖上了。”
“哇!!——”
梁惊水的感叹卡在喉咙, 乳木果手霜的气味萦绕鼻间, 唇瓣被温热的掌心轻压着分开。她眨了眨眼,目光移向旁边那一脸带笑的男人。
他们熟稔到不需言语,眼神来回便是对话。
商宗:你不生气?
梁惊水:有什么好气的, 生气只会合了这些坏东西的意。
商宗:那我松开手了, 你别再哇哇的,瘆得慌。
梁惊水:好的好的。
对方一口一句“听说”, 三分真七分假,恨不得把他为水水付出的所有努力, 强行安到那个叫甘棠的女人身上。
商宗扶起她的细指,白金戒圈套在食指上,小钻石在镶嵌的水晶圆框里流动,像一尾尾银鱼在溪水中游弋。
他拇指在那处摩挲,浅笑:“这话让Alex听了,他怕是觉得自己设计被拿来喂狗了。”
女伴脸色瞬间煞白,向自家金主投去求救的目光。
大头老总拍拍她臀,耳语叫她别怯场,这不过是给商宗敲个边鼓,能压压他的威风就算达成目的了。
这家城下料亭主打时令怀石料理,菜品一道道上至最后的甜品“和果子”时,应酬也接近尾声。
熊本城是熊本熊的形象发源地,沿路的周边商品仿若打破了次元壁,梁惊水看什么都新奇。趁时间尚早,她婉拒了日本胖叔的专车接送,打算和商宗一起搭上熊本市电,慢悠悠地感受城市气息。
到了站台,梁惊水的手机导航有些失灵,定位小圆点在地图上不停地晃。
商宗准备找人问路,就见她一鼓作气走向人群,选了两个独立放学回家的小娃娃。
2月的天,小娃娃们露着萝卜小腿,头戴小黄帽,活像小丸子和小玉走出了卡通画。
她们虽然不怕生,但对英语知之甚少,面面相觑几次,又齐齐抬头望向那个开始用手语比划的漂亮姐姐。
商宗也没搞清梁惊水用了什么糖衣炮弹,总之跨语言沟通顺利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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