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司礼监掌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的时候,被许宝宝挡在后方的江晚突然开口说话:“殿下,事已至此,阿晚知足,还请殿下,不要再同直殿监计较此事。”
江晚说这话的声音不大,但许宝宝和司礼监掌印两个人都刚刚好能听到。
掌印的眼神一晃,再次落在江晚脸上。
他突然发觉,这小子脸上那道碍眼的疤痕似乎已经消减了许多,颜色淡得都快看不出来了。而忽视掉这道疤痕以后,小太监隐隐藏匿在眉目间的绝世风姿,仍令有这方面癖好的他挪不开目光。
再想想江晚刚才对许宝宝说的那句话……其实这小子也挺懂事儿的,若是能将他豢养在身边,该有多好?
许宝宝当即瞧出了对方眼中对江晚的觊觎。
这种事情膈应得她浑身起鸡皮疙瘩。
她想保护江晚,但她现在还没这个能力与司礼监掌印正面抗衡,倘若对方打算跟她撕破脸,她最多也就只能与之拼个鱼死网破了。
倒不如借着江晚的求情顺坡下驴,总之今晚先把江晚带回去再说。日后她和江晚都会变得愈发强大,总有一天,这猥琐的老太监不敢再用这样贪慕觊觎的眼神去窥看江晚。
许宝宝不知道的是,江晚心中也有和她类似的想法。
只不过他想的是——等他日后有了能力,定要把这老家伙的眼珠子挖出来,定要将老家伙坏笑的嘴角缝起来,让他不能再多看殿下一眼,不能再用这阴阳怪气的语气和表情威胁殿下半句!
……
许宝宝带着江晚回到寒玉宫的时候,亥时已经过去许久了。
现在应该是熄灯睡觉的时间,但许宝宝不肯及时就寝,非要拗着管事太监的意思将皇帝送来的内侍和江晚孙蓬调换位置,还让两个小太监贴身伺候自己。
管事太监见拗不过许宝宝,愈发为难道:“殿下,此事并非咱家一人做主,这……这是圣上的意思啊。”
“无妨,”许宝宝正视管事太监,语气坦荡,“若是父皇问起,就说是我执意如此,父皇不会为难你们的。”
事已至此,管事太监到底也不想得罪许宝儿这“顶头上司”,半推半就地同意了调换内侍职位的事情。
最终的结果,便是江晚和孙蓬继续留在许宝宝睡房,两名新来的小宫女青梅和红梅入住之前桂枝和半夏居住的房间,成为许宝宝的贴身宫婢。
剩下的两名内侍,许宝宝也给了他们相对妥善的安置,两个内侍随遇而安,并未对她的安排表达任何不满。
待得尘埃落定,许宝宝才把江晚和孙蓬叫来自己床边,面色肃然地问道:“为何不早问我父皇赐下新宫人的事,偏要妄自猜测?还有孙蓬,你为何一心认为是我有意抛弃阿晚?”
闻言,孙蓬抬眸。
他心想:是阿晚说的嘛,殿下因为皇上的赏赐很开心,所以不需要他们了,自然就抛弃他们了呀。
但这种时候,他绝对不能出卖阿晚!
于是他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露出两颗大板牙,道:“是我自己瞎猜的,跟阿晚一点关系都没有,殿下要罚,只管罚我一个人就是了!”
他这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反倒将刻意露出严肃之色的许宝宝逗得禁不住笑。
许宝宝摇了摇头,没再同孙蓬多言,而是侧眼望向江晚,轻声道:“以后再有什么事儿,别总以委屈自己为先,我会心疼的。”
——小太监跪在地上,抬眼望着司礼监掌印的时候,眼中含着晶莹而倔强的泪花。想必,他是想起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屈辱往事,又在恨自己有这样一张“勾引人”的皮囊了。
想着,她又道:“阿晚长得这样好看,以后就跟在我身边,到哪里都是最靓的仔,我肯定贼有面子。”
听得许宝宝的夸赞,江晚怔了怔。
旋即抿唇苦笑,轻声道:“阿晚容貌损毁,只愿留在这寒玉宫内伺候殿下饮食起居,不愿外出给殿下丢人。”
“哪有?”许宝宝示意孙蓬拿铜镜来,然后将铜镜对准江晚的脸,叫他抬眼细看,“那祛疤的药早就开始生效了,你的脸已然大好,是这世上数一数二的小美人啦。”
许宝宝从不吝啬于对江晚容貌的夸赞,今日比平常更甚,直夸得江晚脸颊通红,羞赧极了。
同时,江晚也意识到,自己脸上的疤是真的一天比一天淡了……
殿下似乎对此非常满意,但是他自己要懂事、守德,殿下觉得他好看,他便只给殿下一个人看,尽量不在外人面前抛头露面。
然则,世事不如人愿。
江晚刚打定主意不让除却许宝宝以外的人多看自己的脸,转天三公主在来寒玉宫蹭吃蹭喝的时候就盯上了他。
三公主咬着从许宝宝那里撒娇打滚换来的可爱多甜筒,嘴里含含糊糊地嚷道:“里细哪儿来的小太监,我以前枕么没见过里?”
“喂,里说话呀,里抬起头来,给本殿下康康!”
第31章 小可怜 去上学啦。
如今距离上次回直殿监一事, 已经又七八天过去了,江晚面上的疤痕从开始用药至今,已经淡化到基本消失, 不仔细贴脸端详是看不见的。
因此三公主偶然瞥见他完美漂亮的侧脸时,才会以为自己不曾见过这小太监,根本没认出他曾是那个在寒玉宫门前冲撞了她又被许宝宝解救的小可怜。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现在的三公主对江晚绝无恶意,不过是看到漂亮的人就忍不住想让对方抬头,多看几眼罢了。
然而,这却是江晚最厌恶的事情。
他深知这表面诈唬的小姑娘已经彻底沦为许宝宝的跟屁虫, 不会因为他的不敬而做出伤害许宝宝的事情,如今周遭又没有旁人, 便干脆不假思索地别开了脸,留给三公主一个冷漠的后脑勺。
“你!!!”三公主立刻恼怒不堪,上手去拽他的胳膊, 想要强迫他扭头面对她。
就在此时,许宝宝带着两名新来的小宫女踏入睡房,好巧不巧地看到了这样一副场景——
三公主恼哼哼地钳着江晚细瘦的胳膊, 而江晚如同一个被恶霸挟持的良家少男般, 眼里含泪, 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望向她这边,像是在无声地向她求助。
“姐姐,”三公主见许宝宝来了, 先行告状,“我不过看这内侍长得好看,想命他抬起头来仔细瞧瞧罢了,他却死活不肯, 当真不把我这当主子的放在眼里!”
说着,她又忍不住往已经扭过头来的江晚脸上瞥了一眼。
只乍一看,便突然愣住,紧接着讷讷地道:“为……为何如此眼熟?哦,我想起来了,他就是之前那个脸上有疤的那个,当时可吓人了!”
想起自己初见江晚时,小太监纵然身份卑微却仍不肯服输地用冰冰凉凉的眼神仰头看她时的场景,三公主背后陡然一凉,再看江晚,便觉得格外阴森了。
虽然他长得是很好看,但三公主的第六感告诉她,此人绝非善类,还是离他远点儿的好。
于是她立马放开江晚,小跑着来到了许宝宝身边。
紧接着便听许宝宝淡声责问道:“他不想给你看,你何必穷追不舍?摆出这么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就算再好看的小郎君也得被你吓死。”
“你若是来我房内,就是为了吓唬我的侍从,以后就干脆别再来了。”
三公主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许宝宝不让她来。此时立刻服软认错,再无刚才那般的嚣张跋扈之气,乖巧的像只小奶猫。
又缠着许宝宝说了会儿话后,三公主突然眼神一亮,宛如想起什么一般,悄悄地问:“宝儿姐姐,你那小内侍脸上那么大的一道疤,这么快就消去了,可有什么妙方没有?”
说着,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母妃年少时喜好习武,用鞭子时不小心甩在自己身上,落了伤疤,至今都没有好。那疤痕紫红紫红的,一到阴雨天还会又疼又痒,我看着很是心疼。要是母妃身上的疤痕,能像江晚一样消除……嘿嘿,她一定会很高兴吧?一定会大发慈悲,允许我吃整整一周的甜食!”
“……”
许宝宝听三公主之前的话,还以为这不懂事的小孩竟也如此知道孝敬母亲,没想到说到底,她还是为了她自己能吃点甜食。
不过一个半大孩子,能像这样顾虑到母亲的痛痒之处,已经很不容易了。许宝宝并未多加思索,便从药店里买了江晚同款的疤痕凝胶给三公主。
因道:“这药的效果因人而异,或许阿晚用着有效,你母妃用着药效就差很多。而且你母妃是陈年疤痕,想来效果是比不上阿晚的。”
“没关系!”三公主现在对许宝宝崇拜得很,笑道,“就算没用,母妃也会开心的,母妃一开心,就会允许我额外吃些甜食。”
说完,三公主捧着药膏,兴奋地带着一行宫人回去了。
前者走后,许宝宝才示意江晚过来,温声问他:“如今都已经是任谁见了都挪不开眼的漂亮小孩儿了,怎么还是那么怕羞,不愿让人看你?”
“阿晚不愿见人,”江晚轻声苦笑,“身份低微如同尘埃之人,无论是美是丑,都有可能招致灾祸。”
这话说得不假,之前江晚刚入宫的时候发生的龌龊之事,便是因为他这张漂亮的脸蛋……
许宝宝想着,单手按在他的肩头,坚定道:“长得漂亮不是你的错,对你心怀歹念的人才有错。曾经没人能保护你,但现在已然不同以往,你相信我,我能保护你。”
江晚越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许宝宝就越心疼他,把他刚才对三公主的“不敬之举”归咎为他因为曾经受过的伤害不敢让别人看到自己漂亮的皮囊。
她讨厌受害者有罪论,她一定要向江晚保证,只要是有她在的地方,他就不必为这种事情担忧。
“对了,”许宝宝想起什么事来,又愉悦一笑,换了个话题,道,“明天就是去内书堂读书的日子了,到时候我不在你们身边,你要多照顾着孙蓬。两个人互相帮扶,别惹麻烦,但若是有人欺负你们,也别忍着。”
内书堂距离皇子公主的学堂不算很远,许宝宝昨天已经带着江晚和孙蓬去认过路了,告诉他们若是在内书堂被人为难,就跑去找她,她给他们做主。
江晚嘴上答应,后来却又告诉孙蓬遇到麻烦就暂且忍着,别贸然告诉殿下,给殿下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知道,内书堂的女官、太监等人就算再怎样张狂,也不过是为人奴婢者罢了。而许宝宝要面对的可是一众皇子公主,想必不好对付,所以他和孙蓬便更要懂事一些,绝对不能给殿下添乱!
……
次日,内书堂。
许宝宝之前的担忧果然不是胡思乱想,江晚和孙蓬两人甫一迈入内书堂的门,就被一面色不善的少年宦官当头拦住。
少年宦官身穿绯色暗纹提花的旋褶贴里,面色白净,眉眼上扬,一看就是养尊处优之辈。
他将他们拦在门前不能进入,却不说话。直至一刻钟的时间过去,才似笑非笑地盯着江晚,缓缓道:“你就是那个江晚?那个……被我干爹相中,却不识趣的,贱人?”
后面这句话,少年宦官用的音量极小,除了他自己和江晚,在场没人听到。
他原本还算俊俏的面容也在这一瞬间扭曲,熊熊妒火蔓上了他的眉宇间,看上去戾气十足。
第32章 小可怜 说不定,还可以强行将殿下永远……
江晚对这样的神色格外熟悉。
——与厌恶三公主缠着宝儿殿下时、听闻圣上派了新的宫人前来服侍宝儿殿下时的他自己, 并无二致。
这是觉得自己的领地遭人侵犯、认为本该只宠爱自己的人有可能被旁人抢走时,下意识的反应,他已经体验过不知道多少次了。
只是……
这名少年宦官, 竟对那他自己口中的那个“干爹”,有着他对宝儿殿下一样的想法么?
此人的“干爹”,必然就是那大腹便便,令人作呕的司礼监掌印了。
一时间,江晚眼中浮现出七分嘲讽之色,剩下三分则是怜悯。
这般神色瞬间更加激怒了少年宦官,他单手攥拳, 仿佛下一瞬这拳头就要落在江晚脸上。
但少年终究是忍住了,呵呵一笑, 侧了侧身,道:“你们两个来得不巧,内书堂桌前的位置只剩下一个。所以, 你们两个只有一人能跪在蒲团上听学。”
“剩下的一个——要跪在这里。”
说着,少年宦官抬手指向侧方一处地面。
江晚和孙蓬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他手指的一方地面上镶嵌着无数细碎的鹅卵石, 整片地都凹凸不平。别说跪在上面听学了, 就是稍微坐上去待一会儿, 恐怕都会疼得受不了。
这些鹅卵石的表面都十分光滑,像是经常遭到摩擦,江晚垂眸细看片刻, 便知道这处地方应该是惩罚不认真听学的内官准备的。
现如今,却要让他或孙蓬跪在上面听课。
眼前这名比他们大不了多少的少年宦官,心思不可谓不歹毒。不过也正常,这人管司礼监掌印叫干爹, 自然是接受过司礼监掌印教养的,所谓青出于蓝,心思自然歹毒。
江晚想着,缓缓抬眸。
他看到偌大一间书堂内,没有一名内官试图出言帮他和孙蓬解围。大多数人埋头不语,生怕给自己惹上麻烦,也有几个人抬着脑袋,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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