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他是在用这种委婉的方式,表明对她的支持吗?
那么皇帝呢?
他会支持皇帝揭开那桩陈年旧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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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芜想得有些出神,就连马车停顿了良久都未曾发觉。
“怎么,想跟我回紫来阁?”
萧野故意拿失力的右手拖着她的。
回紫来阁么?
花芜有一瞬的恍惚,萧野的眼中满是缱绻,像是要把人卷进去。
就在她认真犹豫的时候,萧野缓缓托起她的手背,俯首用唇啄了一下,轻笑了一声。
“我可真不是什么吃人的阎王,噢,好像不是阎王,你们私底下是怎么称呼来着?”萧野眉目一转,像是在花芜身上剜了一道。
自然,那道剜约莫剜的也只是她身上的衣服。
“活煞?”
花芜心里没来由的一紧。
活煞?
自打进宫以来,她所听到的都是对于这两个字的传言。
绣金的靴子,染血的手,紧握的权,绝美昳丽的颜,和杀人的眼。
一直以来,这两个字在大多数人心里都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势,可如今到了他身边,她才觉出了那点无奈来。
活的煞。
多晦气啊!
她怎么就这么心软呢。
“快回去歇着吧,一个时辰后还要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再进宫一趟呢。”
萧野伸出左手拇指,揉了揉她的眉头。
的确是又酸又胀又困。
“好,那你也好好休息。”
花芜回到独舍,倒头就睡,只是迷迷糊糊中觉得屋里头少了一点闷气,多了一点馨香。
像是有人帮她换了床单。
谁呢?
王冬还是穆然?
花芜没细想,翻了个身,睡得很沉。
清晨,她甚至还错过了公鸡打鸣。
最后是被紫来阁派来的人叫醒的,因为睡得少,醒来时眼皮又厚又肿。
简单收拾好,到了紫来阁的时候,竟发现萧野已经在食案上等了她一刻钟。
为了同她共进朝食,连迟远都给支走了。
可因为接下来还要面圣,花芜仍显得有几分慌张。
萧野抽出一副竹筷,递到她手上。
“不急,已经跟乾清宫打过招呼了,今日不必应时入宫,那边理解的。”
“噢。”
花芜这才看清,食案上摆的是清粥酱菜、红糖馒头、油条和豆浆。
前些日子他们在外,没怎么讲究过吃食,而萧野也是在今晨起身后才想到要同她好好坐在一起吃顿朝食。
来不及让人准备那些花里胡哨,或是在京都里叫得上名头的那些餐点。
清粥酱菜、红糖馒头、油条和花生浆,这几样都是日常,他不过是叫人多备了一份罢了。
花芜大概能够猜到萧野的意思。
萧野在这方面本就不太讲究,这一路,是被她带出了一点那个意思来,可终究是二十多年的习惯,自有他的道理在。
他应当是想同她分享他的习惯与日常。
花芜喜欢这样的习惯与日常。
简单的,每日都能见到的,不必费心的,却是两个人睡醒一睁眼,就能坐在一起分享的,日常。
原来只是这样平平无奇的日常,也会叫人生出悸动来。
第115章 魏王殿下
“对了,”花芜动了下筷子。
“下毒的地方并不在皇后卧寝,而能够进入皇后卧寝的都是像苏禾那样的心腹。那么是不是也可以由谭皇后亲自划掉一小部分人,缩小排查范围呢?”
毕竟桂月宫看似清冷,可到底后宫之主的规制就在那儿,里头各种等级的宫人定是不会少。
比起皇后卧寝,桂月宫正殿更开阔,需要更多的人手打扫,属于外围,人更杂,下手更方便。
但要在谭皇后眼皮子地下行事,仍是要求行事缜密,万万不能留下引火烧身的线索。
否则,恐怕那人早被桂月宫自己收拾了,也不必轮到玉翎卫出面。
“谭皇后这些年不爱管事,并不代表她真的放松了警惕,若是连心腹都控制不住,那她这几年的后宫之主也白当了。”
萧野一边说,一边夹了块油条,泡进花芜面前的豆浆里。
可那截油条有点脾气,被按了一下又自己冒了出来。
“只不过凡事总有例外,若非是例外,桂月宫也不至于到这个时候还是一副焦头烂额之状。”
说到这儿,花芜又想起苏禾末了说的那句话。
“愿意把命送给九千岁。”
多么情真,多么意切!
虽然知道不可怪罪,但还是莫名的心里发堵。
萧野却像是她肚里的蛔虫似的,放下碗筷,摸了摸她的发顶。
温柔只是那么一瞬,他霸道地转过她的脑袋,看向他。
“你知道的。”
知道我要什么。
-
到了南书房的时候,李成蹊正在圣前对答。
显然是已将他们此行的调查结果呈报了上去,而皇帝也没刻意等他们,像是默认了大理寺和玉翎卫会有一致的调查结果。
“所以,那个案子就是受到临县的私盐案的波及?”
“正是如此。”李成蹊对答如流。
萧野和花芜到的时候,听到的正是这一句。
李成蹊虽说早就在他们面前抛弃了君子之风。
可在御前欺君还能够淡定到如此程度,着实仍令萧野和花芜又吃了一惊。
“野之?”皇帝提问。
“正是如此。”
确认了这件事同前朝余党再无关联之后,皇帝也不再为之忧虑。
说了几句今后要在沿海一带着力惩治贩卖私盐,还百姓一份安居乐业,便揭过了。
再次见到李成蹊,皇帝有心同他闲聊几句。
“你是李植的儿子,今年早就说明了一甲进士及第入职六部,你本来有机会择取六部当中的任何一部,甚至进入你父亲曾经任职的户部,为何……”
皇帝脸上的慈爱还未散去,曹德行舔着笑脸进来通报了一声,“大家,顺德公主,在外求见呢。”
宋贤晔轻哼了一声,再看李成蹊,眼中便多了几分暧昧,“野之,庆和宫那边你多多费心吧,成蹊是李植的儿子,留下来同朕说说浣州一带的情况吧。”
醉翁之意,众人都了。
萧野轻勾了一笑,带着花芜离开了南书房。
两人在宽阔的宫道上走着,花芜突然觉得这样的场景很陌生。
除了昨夜秘密进宫,好像他们每次离开南书房都是分开走的,花芜从没追上过萧野的步子。
而这一次,两人一前一后,萧野放慢了脚步,像是在刻意等她。
“我们是去桂月宫吗?”花芜问。
“不去。”萧野一下没反应过来她为何要这么问。
“噢……”花芜暗自琢磨,不去桂月宫的话,难道是要一同出宫吗?
大白天的,还真是稀奇。
花芜掸了掸自己的衣袍,仿佛那样便会将身上的龙涎香卸去一些。
萧野道:“桂月宫里,恐怕是找不出新的证据了,我们现在要去查查,那个下毒之人,最有可能是谁。”
“怎么查?”
萧野挑眉,没有回答。
花芜也瞬间想明白了,萧野说过谭皇后近年虽说已淡出了大渝的皇权中心,实则是外松内紧,外柔内刚。
距离谭皇后被诊出中毒之征已过去半个月,可萧野一回京都就被秘密召见,低调调查桂月宫下毒一事,可见这件事自发生之后并未在后宫传开。
而能够如此严密地封锁消息,所凭借的定然不是仁爱无双,而是铁血手腕。
可见谭皇后治下之严。
能进到桂月宫里当差的人,必定亦是经过谭皇后和苏禾大姑姑精挑细选。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成为桂月宫的叛徒?
答案一定不会很浅显,否则谭皇后和苏禾也不会至今仍然毫无头绪。
但答案也一定不会很深奥。
帝后虽然没有琴瑟和鸣的恩爱,可皇帝从未动摇过谭皇后在后宫里的地位,而谭皇后也绝不会让人动摇太子根基。
能在桂月宫做事,是多少人挤破了头也盼不来的好前程。
为什么要背叛?
必然是有更大的利益在牵引。
如若不然,便是被人拿捏住了短处,不得已才做出了背主之事。
要么是人命受到威胁,要么就是缺钱缺得慌。
花芜正想着萧野所说的调查,究竟会是怎么个查法。
再走一步,却撞到了他的背肌上。
“魏王殿下。”
身前人的嗓音不辨冷暖,模糊了他对待那个人的态度。
花芜却是脑中一震。
魏王?
九皇子宋承旭?
惠贵妃嫡子?
花芜侧退一步,压着脑袋,眼珠子一转,却是在偷偷打量着这位皇帝最宠爱的小儿子。
年纪最小,却是在太子这位嫡长子之后,第一个封王的皇子。
比起太子中庸,这位魏王高挑精瘦,两颊没什么肉,面部肌肤却是十分紧致,下颌线条凌厉,两只眼睛聚着精光。
“九千岁这是刚从南书房出来?”
他开口问。
“魏王是从惠贵妃宫里出来?”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碰了一下,一开始是僵持不下的态势,可很快魏王的目光便软了下来。
“是啊,本王正是刚从长乐宫出来,九千岁真是神算。”
魏王作状叹了口气,续道:“听闻这半个月来,桂月宫那边闭了宫门,不进不出的,听说是那位主子染了风寒,嗐!”
他两手负在身后,骄傲地抬头,微眯起眼睛,望着大渝皇宫里的天色,“这秋高气爽的,能染什么风寒啊。”
宫里的人都知道桂月宫和惠贵妃的长乐宫不对付,可没想到魏王提起谭皇后,竟会如此不屑。
“莫不是,染了什么不治之症吧!”
宋承旭将眯眼转了过来,对着他们嗤笑。
“所以啊,这半个月里,后宫中的大小事都交了到了长乐宫手上,母亲操劳不少,向本王抱怨,原来这后宫之主也是个不好当的。”
花芜心里咯噔一下,魏王直言“这后宫之主也是个不好当的”,还真有点别样的意味。
魏王眉眼一瞟,露出点点笑意,“这不,中秋佳节在即,母亲还要操持宫宴,我说啊,不如宫里过宫里的,宫外的就让我这个闲散王爷来代劳,没想到父亲竟然还同意了。”
“萧野,届时,我这魏王府,你可得来啊。”
玉翎卫不得和帝王之外的朝臣有私谊,可如今魏王借着操办宫宴,将萧野请过府,则另当别论。
然而,只要萧野卖了这个面子,当真出现在魏王府,那么大渝朝野上下又该刮风下雨了。
只是这宫宴,不在皇宫里,而在魏王府,算得上哪门子宫宴?
而皇帝,应当在魏王揽下这门差事的时候,就该想到此番会让萧野难做。
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边让萧野调查桂月宫的事情,一边又默许魏王邀请萧野入府。
末了,宋承旭的眸光转到花芜身上,上下扫了一眼,露出一记讥笑,“花芜,届时你也得来哦。”
诶?
花芜心里一跳。
不应该啊,这如日中天的魏王殿下,怎么会识得她?
第116章 重塑筋骨
说起宫宴,萧野还真不知道该浅笑还是该大笑了。
今年上元节,在芷兰宫遇到的事儿,就叫他不悦。
皇宫之中禁卫森严,尚有如此计谋,在魏王府中,更是防不胜防。
萧野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四下张望着什么的花芜。
心中感慨万千,那时候又怎么能够预料突然出现在揽华殿的那个人,竟会和自己产生这样的缘分呢。
此刻,通往右银台门的宫道上除了他们,再无他人。
萧野忍耐不住,一把将她拉了过来。
“如果那时候第一个进来的是你,会如何呢?”
萧野问。
花芜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睁着一双巴巴的眼睛望着他。
“也不对,那时候我又怎么会知道那时候的你,会变成现在的你。”
“哈?”这前言不接后语的,说得花芜一头雾水。
萧野也不多作解释。
花芜赶紧缩回了被他捉住的手,同他侧开一步距离,仍是一副探头探脑的模样。
萧野虽然极其含糊地表了情,却也架不住对方全然不当回事,心不在焉。
他伸手,按住了她的脑袋,“在找什么?”
“留香啊。”
花芜噘嘴。
“谁?”
萧野微微俯身,盯着她的双眼,像是要把她的魂儿给勾回来。
真搞不懂,这时候想那些不相干的人做什么。
花芜:“奇怪哦,怎么这趟出宫,没遇到留香?”
之前每一次,她都会在这条道上候着的呀。
萧野顿时气结,先行一步,出了右银台门。
花芜只好碎步追上,正巧又遇见上次那个给她指路的小黄门。
那小黄门笑着对她道:“花大人,你主子刚经过呢。”
花芜嘿嘿嘿地笑着,心道:看到了看到了,就是我从眼前溜走的。
好不容易一同出宫一次,怎么感觉又给跟丢了?
花芜追到了在宫门外最前头候着的那辆皂顶马车旁,气喘吁吁,直接蹬步,抬手去撩帘子,就在那一瞬,腰间猛然一紧,往马车里钻的态势被身后的力量紧紧箍住,往后一扯。
“咦?”
花芜惊呼了一声,这时,马车里,探出一只肤色雪白的手,指节细长,却是有点干枯。
根本就不是萧野的手。
花芜的身子被带着往下落,眼神望向被车帘半遮的车厢里,里头坐着的竟是刚刚和她打过照面的魏王宋承旭,而魏王对面应该是坐着什么人,花芜没看清,只匆匆瞥了一眼那人身上佩剑剑鞘的鞘尖。
是个护卫什么的吧。
魏王在落下车帘时,还不忘对花芜递了个暧昧的眼神,揶揄了句,“本王随时欢迎。”
欢迎什么?
花芜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不用看也能猜到此刻萧野的脸色会有多冷。
可要怪也得怪自己睡眠不足,眼神不好。
她追萧野追得急,而庆和宫的马车原本一直是被优待排在最前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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