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花芜觉得脑袋有些发蒙。
“嗐,我也是刚听侯府里的人漏了一嘴。”
花芜心里很不是滋味。
王冬都能听人一嘴的事儿,身为庆和宫之主、玉翎卫头子的萧野能不知道?
可他在离开前,什么都没说。
王冬像是从中咂摸出了什么味道,偷摸着对花芜道:“啧啧啧,到头来还得是留香姑姑啊。”
说罢,嘴巴一崴,“我都开始同情她了。”
花芜眉头皱得更深了,“什么意思?”
她刚刚还在气萧野知而不告,如今听到王冬口中的阴阳怪气,又开始对萧野生出维护来。
“哎,你跟谁穿同一条裤子呢!”王冬收起贼兮兮的笑容。
花芜没好气地剜了他一眼。
王冬又道:“我的意思是,咱九千岁那人,看着凶吧?就那种面上不说话,一个眼神就能把人钉死了,一板一眼的。嘿嘿!”
“这种人啊,在床榻上一定狠极了。使劲嗟磨!使劲蹂躏!虽说咱九千岁……,那、那不太行,但肯定会有其他法子。男人一旦开了荤,那就是食髓知味。到时候哟!将人折磨得不成人形……”
王冬啧啧摇头。
“闭嘴!”
“诶!花芜你怎么了你!早上吃火球了你?”
花芜也觉得自己的表现有点反常,可就是控制不住。
“人萧、人九千岁在床榻上什么样,敢情你知道?!”
花芜一口气提上来,险些咽不下去,她都不清楚呢,哪能容得他人置喙!
“那自然是……我猜的呗!”
虽然他们不是正常的男人,可俗话说得好呀,摸黑一个样!
能有什么不同?
表面越是端着的,背地里啊,玩得越花!
花芜不开心了,也不想再跟王冬掰扯,“王冬,这里是庆和宫,你可长点心吧!”
王冬眼珠子一转,这什么意思?怎么还教训上他了?
嘿!要不是仗着两人关系好,他会这般口无遮拦地说起这事儿?
花芜转身回屋,走了几步,又觉得有句话漏了说,急忙转头回来,来到王冬面前。
“还有!谁跟你穿同一条裤子了?!”
王冬很受伤。
花芜也很难受。
昨夜她算是睡得早的,现下和王冬斗了嘴回到独舍,仍然精神抖擞。
脑子里渐渐又浮起了萧野的影子。
按理说,自打回了京都,他们几乎没有分开过,那么,留香被侯爷夫人接回府的事,萧野究竟知不知晓?
辗转反侧,睡不着又起不来,连朝食都错过了。
到了晌午,王冬来拍她的门。
三长两短的叩击声惹得她又一阵心烦。
“花芜,吃了没?”
不问还好,问了便听得肚子一片闹腾。
“做什么?”
“客来香,去不去?”
“去!”
花芜今日特别需要一点热闹,来冲淡过浓的思虑。
去了客来香,吃了好吃的,又跟薛氏兄弟讨论了剧本,最后还去长盛赌坊试了手气。
自然和萧野昨日带她去的地方不同,她和王冬去的乃是萧野和杨万里口中的“地下”。
这里人多热闹,声音又杂,虽然已是中秋,可里头的汗酸味儿、隔夜的酒味儿、赌妓的香粉味儿混杂在一起。
这些原本让人难以忍受的味道,如今在花芜眼中全都不是事儿。
她撒开了玩儿,跟着里头的人大声吆喝,没一会儿便输掉了五十两银子。
王冬在一旁看得皱眉,之前拿十两银子请客都要精打细算的人,如今不到一顿饭的功夫便输掉了五十两,难道能不心疼?
别说穷如花芜了,就是他也觉得肉疼。
王冬想起早上花芜一副要跟他划清界限的模样,一咬牙,从怀中掏出五十两的银票。
下决定的时候有过一瞬的犹豫,可拿出来之后便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拿着吧。”
花芜扫了一眼,没接,心中仍有感动,“不必了,这钱我输得开心。”
都说情场失意,赌场得意。
如今输了钱,她反而心情舒畅。
况且,如今她有钱了。
花流没了,她的俸银全数留着自己花,还有萧野给的那些,足够她挥霍大半辈子。
-
从赌场出来的时候,天已擦黑。
后半场,王冬摸出了门道,既然花芜手臭,那他就反着来,花芜买大,他买小,花芜押小他押大。
好家伙!屡试不爽!
两人到离开的时候,合计起来,竟还足足赚了二十两银子。
两人拣了家人不多的食肆吃了云林鹅和芙蓉豆腐。
云林鹅是这家食肆的招牌菜,鹅洗净后,用盐擦其腹内,又塞一葱,再用蜜拌酒涂满鹅身,蒸煮之时,用竹箸架起,不使鹅身近水,用山茅为柴,缓缓烧尽。
起锅时,鹅烂如泥,蜜酒飘香。
芙蓉豆腐则是用腐脑在鸡汤中滚过,上头加了紫菜和虾仁,滋味极鲜。
花芜吃着这两样美味,暗自猜测着永定侯府内的家宴是否也已开席。
“花芜,这云林鹅名满京都,却是比你带回来的烧鹅要差些。”王冬小声道。
“那日我偷师了,等不忙的时候可以试着做看看。”
“真的!?”王冬两只眼睛都亮了。
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虽然花芜今日玩得“疯”,可他就是能察觉出他心里有事儿,心不在焉。
而此刻,花芜眼前浮现的是那一夜,学完烧鹅的做法后,她和萧野大咧咧地走在街道上,大大方方地牵着手,晃呀晃的。
大渝京都华灯初上,两人买了一斤糖炒板栗捧在手里,便去客来香给薛氏兄弟捧场。
这半天下来,两人把能玩的都玩遍了。
回到庆和宫,花芜回了独舍,根本就睡不着,耳朵旁似乎还响着赌坊里摇骰子和人群的呐喊声。
她睁着眼睛,看到窗下的竹椅子似乎有被人挪动过的痕迹。
自她回来,那对竹椅一直可都收得整整齐齐,如今却是八字摆开,像极了一双窥探的眼睛。
难道有人来过了?
花芜先是摸了摸床榻里头装着京都三座豪宅的木匣子。
没被动过。
那是怎么回事?
萧野回来了?
花芜翻身而起,郁闷地吐了口气,摸着往紫来阁的方向去。
没进去,只是远远地在外头看着。
阁楼没亮灯。
萧野没回来。
果真如他所说,要在侯府宿一晚上。
之前不觉得有什么。
可如今知道留香也在侯府,心里自然不是滋味。
正悻悻地要转身,却远远晃见紫来阁的院门外走出一道婀娜纤瘦的人影。
是个女人。
还是个熟悉的女人。
留香。
手里提着个食盒,从紫来阁外院走出来。
-
独舍的床榻上,她翻来覆去的烙饼,脑海中过了许多事情,很难阖得上眼。
萧野不是说要在永定侯府宿一晚么?
那么,被接出宫来的留香为何又会出现在紫来阁?
脑袋里一团乱麻。
到后来也不知是怎么闭上眼的。
第二日醒来,迷迷糊糊中,看到窗下那八字摆开的竹椅上,坐着一个人影,正一脸兴味地看着她。
花芜心里“哼”了一声。
背过身去不理他。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响。
简直叫人怀疑她方才所见究竟是不是幻觉。
背后的薄被忽地被人撩开,一股微凉的气息钻了进来,没有多余的动作,僵持了半晌后,身后的那堵暗影才慢慢有了温度。
花芜能够感受到一缕缕熟悉的鼻息,正轻而缓地喷在她脑后。
“忙了一夜,桂月宫的内鬼查出来了。”
嗯?
不是回侯府给老夫人过寿了吗?
怎么又去查案了?
花芜想要转身,却被萧野按住,搂进怀里。
“先让我眯一会儿。”
花芜没再动,屏息凝神,听着萧野的呼吸声逐渐均匀。
一刻过后,花芜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极轻极浅的叹息。
他的指尖划过她的耳背,“昨儿入暮便回来了,你不在,听人说是和王冬玩儿去了,我闲着无事,便将桂月宫的那人审了。”
噢,原来如此。
花芜的心落了下去。
“如果接下来听到什么奇怪的传言,要相信我,再给我一点时间。”
第121章 从未忘过
昨日清晨,萧野从庆和宫出来之后,才听迟远提起留香被母亲接出宫一事。
说是就在昨日,老夫人穿着一品诰命的官服,进宫向圣上讨的恩典。
萧野儿时的确和刘芳韵有过一点情谊。
只是后来随着御前刺杀,刘家转变态度以致后来败落,刘芳韵这个人早就被他忘得一干二净。
再往后,便听闻她是惠贵妃身边的得力女官留香,去年得惠贵妃举荐当上了尚衣局司衣。
进出宫中,难免有遇到的时候,那时候她一头撞过来自报家门,他便同她多说了一句话。
她有事相求,他想着到底是儿时相识之人,一抬手,便让迟远帮了。
最初母亲也很怨恨刘家对萧家变节,可如今,究竟又是因着什么样的契机,才叫她想起这号人来?
萧野说永定侯夫人不收贺礼,可身为嫡子,他仍是精心准备了一棵南海红珊瑚。
回到永定侯府,下了马车,便被下人直接引进了母亲见客的小花厅中。
倒是没有见到留香。
自打今年除夕之夜过后,母子二人不曾见过面,时隔大半年,甫一见面,倒是先说了不少体己话。
只是,后来,话锋一转,便也再没了母慈子孝的场面。
“庆和宫之主,玉翎卫掌印,你的消息四通八达,想必已经听说了。”永定侯夫人林素芸捧起茶碗,捏着杯盖划了划浮起的茶叶。
“没错,是我把留香接出宫的。”林素芸那张骨相突出的面容上无半点笑意,“我记得,那个丫头,你小时候可是喜欢得紧。”
萧野漫不经心地哼笑了一声,“是吗?孩儿可不记得了。”
林素芸眼神越过茶杯,厉光一掷。
都说儿肖母,这仔细一看,萧野身上却看不出半点林素芸的影子。
“孩儿可还记得,当初刘家背叛萧家,母亲可是生了大气的,并且发誓不再同刘家来往。如今,怎要吃这回头草了?”
“哐当”一声,茶碗被林素芸重重摔在身旁的案桌上。
“你别以为,你在外的那些事情,我这个当母亲的一点儿也不知晓。”
“哦?孩儿在外,行的都是,为君之眼,帝王之刃,唯忠帝心之事。还能有什么事,要瞒过母亲?”
“如今你进出,都不带迟远了,还有昨日,你庆和宫的皂顶马车在京都最热闹的集市上,绕了三圈,车帘紧闭,车上只有你和一名年轻美貌的小太监,这些所作所为,难道还不够荒唐吗?!”
原来是和花芜的事情,被传到她的耳中。
萧野反思起这几日种种,和花芜出入同行,的确没有刻意避讳。
京都人士,之所以对此事敏感,实在是因为当今东宫太子,便是因为有了好南风的传言,而被皇帝厌弃,使得国本动荡,人心不安。
故而,南风逐渐被大渝所不齿。
堂堂永定侯府,自然不能出现这样的丑闻。
原来这才是母亲将留香接出宫的真正缘由,吃回头草,好过于喜欢一个低贱的小太监。
萧野心中嗤笑,“原来,母亲说的是这事呀,孩儿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你!……”林素芸咬着齿根,“萧野,你姓萧,若是要顶着这个姓败坏萧家的名声,你爹不愿管你,我林素芸却是第一个不答应。你如今虽和常人不同,就算难有子嗣,也必须成亲娶妻,届时可在宗亲里择一名男婴收入府中养在名下,永定侯府的体面,由不得你胡来!”
林素芸一辈子好强,当初嫁予没落士族萧鸣山,便是看中了那一个残存的侯位。
没有实权又如何,世家的体面还是在的。
“母亲说得有理,孩儿既然和常人不同,是否娶的妻子只要是个女人就行,也不必管其人品性情,家世清白?”
“你什么意思?”林素芸板起脸,“你是不是觉得我在逼你做你不愿做的事?”
林素芸不满地重重“哼”了一声,嘴角微抽,“我告诉你,我之所以选择留香,那是因为我儿子喜欢,他喜欢刘家的女儿刘芳韵,你!……”
林素芸气急,捋了捋心口,不再多言。
“自古婚姻听从的是父母之命,你父亲没意见,母亲便替你做主了,今日只是通知你,不是想听你的意见。”
“母亲,孩儿长大了,大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可以有自己的意见。”
萧野转身,背对着林素芸,“母亲的养育之恩,孩儿没齿难忘,这棵南海红珊瑚祝母亲容颜永驻,福寿安康。毕竟是母亲寿辰,孩儿会尽孝道,留下来好好吃这一顿饭的。”
萧野抬步,身后传来林素芸颤抖的声音。
“萧野,别忘了你是谁?”
萧野的脚步顿了一下,“从未忘过。”
四字掷地有声。
然而这其中的真正含义,恐怕也只有萧野一人心中清楚。
坚定决绝的背影之后,林素芸扬起手,对着那棵红得妖艳的南海红珊瑚,颤了颤,始终没舍得落下。
它造型独特,像树像草又像花,光鲜艳丽,百媚千娇,温润亮泽。
是个价值连城的宝贝。
“来人,把它收起来。”
-
小花厅中那场不欢而散的会面过后,萧野便一直回避在自己的院子里,到了开席前才露了面。宴席上,留香也在,早已换了那副宫人的打扮,大大方方地坐在林素芸左手位上。
林素芸当真如她自己所说,对留香百般照顾……
噢,不对,自林素芸向皇帝请了旨意之后,留香便换回了自己的本名,刘芳韵。
“韵儿,”林素芸也不嫌肉麻地抓起她的手,“以后都是一家人了。”
萧野看着想笑,刘家刚背叛萧家的那会儿,林素芸破口大骂,诅咒刘氏一家人的场面仍然历历在目。
一场寿宴,吃得欢欢喜喜,其乐融融,不论林素芸说了什么,萧野都没有反驳,可当林素芸点到萧野,意思让他表表态时,萧野却没有任何动作。
73/101 首页 上一页 71 72 73 74 75 7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