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夫人却非常固执地坐回了椅子上。
蒋政廷觉得无趣,抽完烟便走了,连招呼都没打。
宴修赫目光流连过我脸上的疲倦,他知道我不喜欢熬夜,握了握我的手,“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我摇头,“我也在这里吧,也许能帮上什么忙。”
但不等宴修赫说什么,晏夫人却直接对我下命令,“你回去吧。”
晏夫人的语气非常凌厉,我下意识看向宴修赫,宴修赫对我轻轻点了点头。
我没办法,只好离开。
司机把车停在医院门口等我,我没成想蒋政廷居然还没走。
我走到医院门口的台阶时,蒋政廷正站在台阶下面打电话。
因为离得远,我没听到他都说了什么,等我走下台阶时,蒋政廷刚好将电话挂断。
蒋政廷饶有趣味睨着我,“怎么?晏家的长媳也被赶出来了?”
我没搭理他的阴阳。
蒋政廷脸上的笑意更深,“晏家要变天了,简总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我没好气问他什么话?
蒋政廷似乎心情不错,“我问过你,如果宴修赫一无所有,你还会不会喜欢。”
我皱眉。
蒋政廷偏头看了一眼泼墨般地夜空,“今晚的月色很美,跟简总你一样令人心动。”
他话落,他的司机刚好将他的车行驶过来。蒋政廷随即拉开车门坐进后车座,司机踩油门将车驶离。
这之后的第五天,晏家发布了晏董事长病危的消息。所有人都以为在这个节骨眼上宴修赫会站出来挑大梁,但令所有人都意外的是,代理董事长一职,却落到了蒋政廷的身上。
晏夫人发了很大火质问宴修赫是怎么回事,但宴修赫却一改从前运筹帷幄的姿态,主动承认了他不如蒋政廷。
晏夫人不理解,我也很不理解。
要说宴修赫不如蒋政廷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蒋政廷自己都亲口说过,如果有一天他失去了晏董事长的庇护,甚至很难在宴修赫的手底下存活。
这不是一句假话。
一来,蒋政廷没必要跟我说谎。二来,宴修赫在晏家占股12%,除非晏董事长把自己名下所有的股份都给了蒋政廷,否则,蒋政廷就是捅破天也压不过宴修赫。
但如今的局面却是,宴修赫默默无声,蒋政廷大放异彩。
我心里担忧宴修赫,但却也帮不上什么忙。
宴修赫一连十天都没有回家,不是在医院,就是在公司。我有几次想要给他打电话,但想到他那么忙,便又作罢。
大约在第十五天的时候,宴修赫终于给我发了微信,只一句话,「小年糕,你睡了吗?」
当时是晚上十点多,我都已经躺下了,但看到宴修赫微信的一瞬间,又从床上坐了起来。
我手指敲字给他回复,「还没有!」
信息发过去几秒钟,宴修赫的视频电话打了过来。
我连忙按下接通键,屏幕闪烁了下,随即便出现了宴修赫的影像。
他瘦了,肉眼可见地瘦了。
不过才短短半个月,他的两边脸颊都有些凹陷进去。
我心疼地想哭。
宴修赫从屏幕那边对我温柔地笑,“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
我不说话。
宴修赫哄我,“谁又惹你不开心了?”
我看着屏幕问宴修赫,“你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宴修赫眉眼弯了弯,“有啊,每天都吃得很好,也有好好休息。”
但其实并没有。
我知道宴修赫在说谎,他眼下的乌青隔着屏幕都非常清楚,还有那肉眼可见地疲惫感。
但我心疼没有揭穿。
宴修赫又问我:“那我的小年糕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休息?”
我用力点头,“晚上刚吃了米线,特意让服务员帮我多加了一份,我快要撑死了。”
宴修赫闷笑。
我轻轻将摄像头的位置调近,“宴修赫,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
他点头。
我放柔了声音,“我可喜欢你了,我会一直一直喜欢你的。”
宴修赫闻言微怔。
他似是没想到我要告诉他的秘密居然是这么一句话,他那边是暖橘色的灯光,灯光落在他的眉眼,是润物细无声的朦胧和温柔。
他露于光束下的瞳孔笑意深浓,“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问是什么?
宴修赫的语气更轻更温柔,“我也会一直一直喜欢你。”
我腼腆笑。
宴修赫隔着屏幕瞧见我的背景是卧室,然后又对我道:“要睡觉吗?我给你讲睡前小故事。”
我轻声应着,然后乖巧躺到床上。
我将手机用手机支架固定好放在枕头旁,又问宴修赫,“你要跟我讲什么睡前小故事?”
宴修赫在屏幕那边找了个平板,“上次讲到哪了?是不是《小美人鱼》?”
我嗯。
宴修赫在平板上翻页,“那今天讲《白雪公主》。”
宴修赫偶尔会给我在睡前读童话书。
大抵是我身弱的毛病,有时候晚上横竖睡不着,每一次,即便是在半夜,只要我睡不着,宴修赫都会给我讲童话故事哄我入睡。
我侧躺着身子闭上眼睛。
宴修赫便开始读故事,他的声音很低沉,像极了悠扬地大提琴,“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国王和王后,他们非常想要一个孩子,可是一直没有得到。终于,王后生了一个女儿,她的皮肤白皙,头发乌黑,眼睛明亮,像雪一样纯洁,所以他们给她取名叫白雪公主……”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这一夜我睡得很安稳,没有梦魇,也没有任何惊扰。
次日我准时从家里去工作室,但才走到家门口就看到门外停了一辆银色的宾利。
我下意识顿足。
从宾利车的驾驶室里走下来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我看着面熟,但一时没想起来在哪里见过。
那个男人走到我面前很是恭敬,“简总,我是董事长夫人的司机,夫人让我过来请您。”
我顿时有些局促,“董事长夫人?”
司机说是。
我不知道该不该跟司机走,又小心翼翼问:“晏总知道吗?”
司机把话答得滴水不漏,“夫人只吩咐我来请您。”
我便清楚宴修赫八成不知道这件事。
但不管他知不知道都没有用,因为是他母亲要见我,他即便知道了还能说不行?
我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休闲装,又对司机道:“麻烦您稍等,我回去换件衣服。”
司机恭敬应着。
我连忙一路小跑又跑回家,打开衣柜换了件比较正式的衣服,然后又顺手给田甜发了条信息,告诉她我今天请假,不去工作室了。
做完这一切,我便跟着司机上了车。
他一路驱车带我去了一家茶楼,是私密性非常强的高端会所。一般人有钱也不让进,必须是VIP会员。
我被司机带路引到一间包房门口,司机敲了门,但没有往里走,只示意我一个人进去。
我警惕向包房内看了一眼,屋子里阳光正浓,细碎的尘埃于窗外射入的光柱内飞舞,茶香四溢,炉火沸腾,但不并炎热。
屋子里没有空调,但却有冰块和瀑布,自然风的凉爽不伤身。
我一眼就看到了宴修赫的母亲,她听到了敲门声,直接道:“进来吧。”
我这才拘谨走进包间。
晏夫人雍容得体坐在主位,示意我也坐下。
我不懂这些座位的门道,怕坐错了位置不合适,只挑了一个边角的地方。
我坐下之后,晏夫人凌厉瞧着我,连客套的开场白都没有,直接从一旁的桌案拿起几份文件,反手扔在了我的面前。
文件掷于桌面的声音异常沉闷。
我迟疑数秒,还是没敢有任何动作。
晏夫人端起茶杯品了一口,“看看吧。”
我这才敢靠近,握住边角将那几份文件翻了过来。
是一些账本子的复印件,以及一些别的项目资料的复印件,但我看不太懂。
我隐约觉得眼熟,好像是从哪里见过,但一时却死活想不起来。
晏夫人将茶杯放到一边,“偷税漏税,挪用公款,如果把这些证据交上去,就足以让蒋政廷翻不了身。”
我怔怔听着有些懵。
一则诧异蒋政廷居然会涉及这么多违法乱纪的事情,二则很不理解晏夫人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晏夫人无声闭了闭眼,“这些证据都是修赫拿到的,只要他把这些证据的原版交上去,晏家便再不会有蒋政廷的立足之地。但是现在,修赫不仅不肯举报蒋政廷,还受辱将代理董事长的位置也给了他。”
晏夫人说着,凌厉的目光直逼向我,“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我不知道。
我是真的不知道。
宴修赫从来不跟我说商业上的任何事情,更别提跟我讲去怎么对付蒋政廷。我和宴修赫之间,除了我的工作室之外,根本从来不谈任何别的公事。
我半分犹豫,声音非常轻,“是因为……是因为宴修赫他顾及与蒋政廷的兄弟情分吗?”
晏夫人却忽然将桌案上的茶杯砸到地上,“兄弟情分?他跟蒋政廷那个野种有什么兄弟情分?!”
我被晏夫人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茶杯的碎片嘣到我脚边我也没敢躲。
她逼视我,“我问你,西郊那个房地产项目是谁带你做的?”
我一秒怔住。
西郊那个房地产项目就是早前我工作室发展不如意的时候,蒋政廷带我和田甜一起竞标投资的那个项目。
但后来蒋政廷与宴修赫做了交易,包括那个项目在内,连同蒋政廷对我的工作室撤资,一刀切了。
我没敢随意回晏夫人的话。
晏夫人稍微平复了情绪,指着那些桌面上的复印版资料,“蒋政廷犯下的这些错,也有西郊房地产项目的一份。”
她又手指向我,“你知道修赫为什么不肯举报蒋政廷吗?因为蒋政廷被调查的那一天,你也得接受调查!”
我顿时如遭雷劈。
我现在算是彻底明白了。
原来蒋政廷做了一些不正当的事情被宴修赫抓住了把柄,但蒋政廷未雨绸缪,在宴修赫抓住他的把柄之前,先以带我投资做项目的名义拉我下水。
换句话说,蒋政廷那些不正当的生意,我无辜被牵扯进去。如果宴修赫敢举报蒋政廷,那么,扳倒蒋政廷的那一天,也就是我给蒋政廷陪葬的那一天。
我不觉倒吸一口冷气。
晏夫人仰头,“冤孽!晏家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老的少的全都要毁在女人手里!!!”
我一句话不敢说。
晏夫人深深叹了口气,“修赫他为了你,现在不仅不敢举报蒋政廷,还要将代理董事长的位置也让给他。就是因为你,修赫要遭受这样的奇耻大辱!他是晏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如今却被一个私/生/子压得抬不起头来!而这些事,都是因为你!”
第35章
我一时只觉得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堵塞得上不来下不去, 我的手脚在这一瞬间仿佛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天旋地转般的冰冷和压抑。
那日在医院门外,我偶然听到蒋政廷与宴修赫的对话。
宴修赫问蒋政廷跟他斗的胜算有多少?
蒋政廷极其嚣张, 扬言宴修赫有软肋,而他没有,就凭这一条, 他的胜算就是百分之百。
彼时只觉得蒋政廷嘴硬挣面子, 但不成想, 一语成畿。
而我居然就是那条拖累制约住宴修赫的软肋。
晏夫人不再与我废话, 直接点明今天的主题,“修赫不可能告诉你这些,所以, 我也不希望让他知道你今天见过我。你现在看到的这些证据, 我都有办法拿到原版,你可以自己选择,要不要将这些证据交上去。”
晏夫人把话说得直白,证据由我自己亲自上交实名举报, 宴修赫怪不了任何人。我上交,保宴修赫不再受蒋政廷压制, 但我和蒋政廷都要受到处罚。我不上交, 宴修赫会一直被蒋政廷拿捏, 多年的新仇旧恨, 宴修赫的日子不会好过, 蒋政廷自己就曾多次向我扬言, 要让宴修赫一无所有, 但是, 如果我不举报, 我就不会有任何事。
换句话说,保我自己,或者,保宴修赫。
晏夫人将一张名片沿桌面推到我面前,“想好之后联系这个人。”
她话落便起身离开,毫不犹豫甩上门,扑面而来的劲风吹得我四肢发凉,一寸寸颤栗。
我独自一人坐在包间待了许久,然后才起身走出包间下楼。
当初跟蒋政廷一起做投资,是我瞒着宴修赫做的。后来在竞标当天被宴修赫知晓,宴修赫还跟我冷战了好久。
那时我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却不曾想,我居然被蒋政廷当了枪/使。
我心里憋着一股火压不下去,直接打车去了一趟海岛娱乐站。
现在蒋政廷是代理董事长,我不确定他还会不会去管海岛娱乐站,但我不敢随意去晏家总部找他,因为我怕会遇到宴修赫。
我抵达海岛娱乐站的时候刚好是十一点多,再有一会儿就下班了。黄经理正好往外走,看到我来有些意外。
平时我来海岛娱乐站都会提前打电话给黄经理预约时间,但今天没打。
黄经理客套笑着跟我打招呼。
我压着情绪礼貌问他:“蒋总在吗?”
黄经理说可巧,“你跟蒋总一前一后,蒋总刚进办公室。”
我又礼貌道:“那方便吗?我有点事找蒋总谈。”
黄经理以为是工作室的事情,连忙说应该方便,“办公室里就蒋总一个人,没有访客。”
黄经理说着就要带我去蒋政廷的办公室。
我礼貌谢过他,然后婉拒,“我自己过去。”
黄经理没做他想,只客套应着,“那行,有事儿你再找我。”
我应着,目送黄经理离开之后,我才又迈步向蒋政廷的办公室走去。
我没敲门,直接拉开门就进。
蒋政廷正坐在办公椅上打电话,听到门口的动静刚要发火,见来人是我,便没有多说。
我不知道他在跟谁打电话,我进办公室之后,他便将电话挂断了。
蒋政廷半倚在靠背,探出手臂摸桌面上的烟盒,然后慢条斯理点了一根,“真把海岛娱乐站当你自己家了。”
我一步步走近他,我应该是有很多话要质问,但脑袋很乱,一时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蒋政廷敏锐察觉到我的不对劲儿,皱眉问我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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