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今也忙把人迎进来,待紫苏上完茶,屏退左右,正屋里只剩她和季羡汎两人。
“汎汎,昨夜怎么样了?”
她迫不及待开口询问,只因季羡汎面上瞧不出任何欣喜的模样, 面色带着病态的苍白, 一如两人第一次见面时那样。
“不怎么样, ”季羡汎想要努力克制自己语气里的失落, 却仍是没忍住泄露些许。
“怎么了?昨夜和梁大哥不欢而散?”
“...倒也不是,”季羡汎抿了抿唇, 终是轻轻叹口气,“小也,男人的心太难捉摸了。”
姜今也没有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因为直觉季羡汎还有话没说完。
她只是抬手拎起一旁的茶壶, 为季羡汎斟了杯茶,递至她手边。
季羡汎,“你说他对我无意吧?他愿意在乞巧节陪我单独逛花灯会。”
“你说他对我有意吧?小摊贩卖比翼鸟双灯他非只要一个,双人小糖人他非两个都塞给我...”
季羡汎越说越郁闷,神色恹恹地望了眼姜今也,幽幽叹了口气,“我实在看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姜今也“啊”了一声,“你们昨晚不欢而散?”
“那倒是没有...”季羡汎犹豫了下,又道,“但也没有什么进展。”
“怎么说?”
“昨夜逛了会儿花灯,后来永罗巷附近的牌楼花灯烧起来,伤了挺多人,他就过去帮忙了...”
姜今也错愕地看着她,“梁大哥...把你丢在东市了?”
不应该啊...
梁骐然不是这样的人。
“不是不是,”季羡汎连忙否认,“他没有。”
“他把我送回府,之后才去的永罗巷。”
永罗巷失火事出突然,也正是因为如此,季羡汎直至被送回府,才猛然想起来姜今也还在庆和楼。
之后连忙派人去庆和楼查看,那边的伙计说符合所寻特征的姑娘已经回去了。
云昌伯府的仆从又去了趟永定侯府,直至确认姜今也真的回去,这才放心回云昌伯府复命。
听到季羡汎的话,姜今也垂眸沉思。
她自己仅有的感情也只是卢鸿宇这个表里不一的人渣罢了,要说感情的事,她同白纸无异。
梁骐然这样的行为在她眼中,也同样百思不得其解。
但有一点姜今也是确定的,“梁大哥对你,绝非无意。”
她看着季羡汎,语气十分笃定。
虽然最近几年,姜今也回京城而梁骐然始终戍守边疆,期间时常见不了面,但她与梁骐然认识这么多年,一个人的性情是不会随意改变的。
梁骐然若是对季羡汎无意,绝不会愿意花时间陪她逛花灯会。
至于梁骐然的这些怪异行为...
或许,每个人对待感情的做法是不同的?
姜今也也摸不出个门道,却也不想季羡汎这般瞻前顾后。
这么一想,她秀眉微蹙,是真心在为好友的感情问题而烦恼。
季羡汎瞧见她这模样,有些愧疚,遂扬起抹笑,转移了话题。
“对了,昨夜你在庆和楼可有遇到陈奕白?”季羡汎有些疑惑,“我派去庆和楼问话的仆从说。在那儿遇到陈奕白时,他有些失魂落魄。”
因为季羡汎时常去寿康堂问诊,陈奕白亦曾到过云昌伯府上为她诊治,因此伯府里的许多人都认得他。
乍一见到陈奕白时,那仆从还想着行礼问好,却没想陈奕白整个人发懵,不回不应。
“遇到了,”姜今也点了点头,“只不过,想不起来与他有何交集。”
“嗯?”季羡汎这才反应过来,姜今也昨夜回府一事,并非那么简单,“怎么了?”
说到这事,姜今也有些不好意思,“就是...不小心中招了。”
“中招?这是怎么回事?”
姜今也这才将昨夜在庆和楼发生的事说了出来,但关于擎月出现之后的事,她已经记不清了。
只能记得她曾见到过陈奕白,陈奕白约莫是想帮自己的,只是他于擎月而言是陌生人,擎月不信他也是正常。
后来阿兄出现,她神思混沌,再后来...
再后来的事她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季羡汎惊诧得瞪大了眼,“那之后呢?你阿兄将你带回去之后呢?”
男女有别,更何况裴妄怀并非是姜今也的亲生兄长。
中了这样的药,若是裴妄怀在她身边,这...
季羡汎努力回想着那日在郊外,姜今也与裴妄怀之间的相处。
可她那时全部心思都在梁骐然身上,如今再怎么回想,也想不起当时裴妄怀对姜今也的态度。
姜今也一听她的语气,便知她误会了。
“侯府里有府医,阿兄当然是让府医为我诊治,”她抿着唇笑,那表情像是在说“你想什么呢?阿兄对我绝对没有非分之想”。
季羡汎将信将疑地看着她,见她如此笃定,便也没再说什么。
姜今也想了想,道,“虽然不知你说的小陈大夫失魂落魄是为何,但于情于理,我还是得向他表示感谢。”
季羡汎赞同地点头,“确实。”
两人说着说着,说起食津阁的蜜饯,这话题便是彻底歪了。
季羡汎说以前的蜜饯都加了甘草,甜度不够,味甘回苦,于她喝药简直太不相配。
姜今也提及食津阁近来出的新品,道如今多用蜜糖,不再像以前那般。
两人从食津阁聊到食味斋,又从食味斋说到饮膳楼,终于在吃食零嘴儿上达成一致。
在季羡汎离开之后,姜今也拎着裙摆连忙去了擎月的房间里。
自从她跟了姜今也之后,房间就也搬到了凝曦院。
普普通通的一间房屋,屋里甚至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内室与外室的阻隔,便只有几道挂起的褐色布帘。
干净利落,透着习武之人的果断。
姜今也到时,擎月正俯趴在床榻上,费劲伸长了手想去够床头的药膏。
“擎月!”她掀开布帘,急步到床边,“你先躺好,我来。”
“姑娘?”擎月一见是她,忙不迭想要下床行礼,“属下...”
姜今也扶住她,“我之前就同你说过,同我不必行礼。”
更何况她如今受了这么重的伤。
擎月抬眸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多谢姑娘为我求情。”
“求情?”姜今也并不觉得那是求情,“这件事本来就错在我,那些话并非求情。”
“不,保护姑娘是属下的职责,”擎月一脸正气,语气严肃且较真,“姑娘出了任何事,属下都有责任。”
姜今也抿着唇没说话,不再同她“争辩”这一些,而是拿起床边小桌上的药膏,轻声道,“我帮你擦?”
“姑娘...”擎月下意识想拒绝,但触及到她的眼神,拒绝的话却卡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来,最终只能默默点头。
“多谢姑娘...”
作为暗卫,擎月从小到大受过无数的伤。
旁的女孩子都追求肤白细腻,而她却只希望自己能更加皮糙肉厚一些,这样才不容易受伤。
裴妄怀罚她,她心服口服,受罚经历的那些关卡,虽会让她受伤,但实际上并非她所不能承受的。
这些事她已经习以为常,只是当擎云说因为姑娘替她求情,侯爷免去了她剩下的惩罚时,她还是无可避免地颤了颤眼。
姜今也看到她肩背上的伤时,心底说不震惊是假的。
但她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是默默地继续擦药,待做完这一切,她从怀襟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放在擎月手中,“这药去疤好得快,无论多旧的疤,都能祛除。”
擎月缓缓收紧掌心,将这个温凉的小瓷瓶握住。
半晌,才道了句,“多谢姑娘。”
——
姜今也中了药,虽然周大夫说并无大碍,但裴妄怀并不放心。
直至姜今也在府里养了好几日,直至周大夫再一次为她诊脉,确认身体无碍之后,裴妄怀才彻底放下心。
翌日。
夏日暖阳当空,姜今也带着紫苏出门。
马车辚辚而行,最终停在君康堂附近。
今日君康堂里的人比较多,但好在伙计认得姜今也,知晓她是来找少东家的,便没再多问什么,直接带着她去了君康堂的内院。
“姑娘,这边请。”
姜今也微微颔首,跟在他身后往里走。
而与此同时,另一伙计大步先行,早于他们来到后院。
“少爷,姜姑娘来了。”
“什么?!”
正在看书的陈奕白猛地一站起身,激动得猛一站起身直接撞到前沿垂落下来的竹帘。
“可有说所为何事?”
伙计摇头,但心里也有些疑惑。
姜姑娘平日里来了不少次,以前也没少爷这么激动啊,今天这是怎么了?
伙计百思不得其解,就又听到陈奕白问,“我这一身如何?见她会不会失礼?”
陈奕白往日里待在医馆,还从未对自己的仪表和相貌如此在意过,以至于他现下有些慌张。
伙计虽然不解,却还是从善如流到,“少爷,不失礼...”
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第三十六章 去诚安郡主府提亲更合适些……
“陈公子。”
姜今也在伙计的指引下, 踩着石阶来到廊道上。
还未入门,陈奕白已经迫不及待迎了出来,“姜姑娘...”
话说一半, 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那夜在庆和楼, 自己所看到的那活色生香的一幕。
其实那时姜今也被擎月护得很好, 衣裳完好, 发髻整齐。
可那明显被药效驱使而泛红的脸颊和眼尾, 无一不是娇媚。
刻入他的脑海之中, 让他不由自主地回想。
适才他手里拿着的确实医书, 可实际能看进去几个字,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而此时,心心念念的姑娘就站在自己面前。
姜今也穿着一身银丝锦绣裙,百花缀美,衬得她面若桃花,娇颜灿烂。
陈奕白看着她的眼神明显一亮,脸一红,不太自然道,“...姜姑娘今日怎的有空过来?”
姜今也见他出来, 便也没继续走进屋, 而是站在廊道下, 转过身看着院子里晾晒的草药, 轻声道,“那日在庆和楼, 多谢陈公子出手相助。”
听她主动开口说那夜的事,陈奕白轻咳一声,“未能帮上姑娘,这声谢在下受之有愧。”
他面上敛了笑, 终是反应过来,此事于姑娘家而言,乃是会伤害名声的大事,而他满脑子只有那时窥而一见的窃喜,实在枉为君子。
姜今也看向他,“不论如何,陈公子乃是好心,这声谢你当得。”
二人相视而笑,她眼眸清澈,似一湾能一眼望到底的清泉,没有任何杂质。
陈奕白压下心头那些莫名的旖旎心思,扬起抹温润的笑,“那还是老规矩,再看看医书?”
“好,”姜今也来到院子里坐下,陈奕白吩咐伙计奉上茶水,再多搬些医书过来。
“医书里关于此类病症记载寥寥无几,前几日我寻到一两处,但...”陈奕白有些犹豫,但话说到这儿,断没有瞒着姜今也的道理。
他在她期待的眼神之下,将所看到的书中记载简单告知,“治疗过程中,通常会加强双重人格的性格特征,以此来强化二者的对冲,逼迫其中一个人格完全占据身体。”
“但此举过于凶险,就目前看到的记载而言...无一成功。”
他顿了顿,继续道,“凡心性不坚定者,基本会因为双重性格的对击而呕血昏迷,情况若是坏一些的,怕是这辈子都难醒过来。”
“这...”姜今也忽的一怔,眼底有些茫然。
她确是没想到,此事会如此凶险。
她想寻医治方法,就是不想看到裴妄怀的身体因为双重性格而受到伤害。
倘若按照陈奕白所言,那此法对裴妄怀的伤害也不并不小。
姜今也心头突然生出些不确定,她想这样做,究竟是对还是错,还有没有意义?
裴妄怀和裴时渊处事风格不同,可于她而言却都非常重要。
若非双重性格之症有可能令他身体受损,她亦不想如此。
难道,真的没有两全之法吗?
陈奕白话音一落,院子倏地陷入沉静之中,只偶有风声拂过,吹动晾晒的草药,发出轻微的声响。
须臾,姜今也喉间微哽,“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陈奕白一看她的神情,便知她心里不好受,急忙道,“你别急,医书我还没翻完呢,总能找到旁的法子。”
姜今也轻轻点了点头,只是若有所思的模样,显然没太听得进去他的话。
25/44 首页 上一页 23 24 25 26 27 2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