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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水满塘——末雨【完结】

时间:2025-02-24 17:11:28  作者:末雨【完结】
  “那就再拿些来啊,这么小的孩子能吃多少?”卢湛不忍皱眉道。
  侍从不好拂了贵客面子,只得应道:“是,小的这就去。”
  裴晏苦笑着抬眼看向堂内,一个个面黄肌瘦,警惕而局促,目光扫到角落,忽地一顿。
  卢湛顺着看过去,那缩在角落怯生生躲着的小娘子甚是眼熟,许是注意到他二人的目光,粉扑扑的脸霎时通红。
  他一下就想起来了,失声道:“大人,那不是……”
  裴晏凝眸横了他一眼,他讪讪收声,两人自来路折了回去。
  侍从自徐士元那请示后,又从后厨匀了些麦粥来。
  这别院里上上下下也有好几十号人侍奉着,那些守夜的明早便指着这些麦粥果腹,这一匀,就得有人饿肚子。
  分粥的童子心里也是敞亮的,难免拉垮着脸,待桃儿上前时已所剩无几。
  她抿了抿干裂的唇,悻悻缩回角落。
  白天雨势凶猛,一行人又多,她和祝娘子给分开了,她随着婉儿来了徐府,祝娘子则去了翟家。她甚少离开阿娘独自离开十字街,又在这雕栏玉砌的地方,一桌一案一花一木,都是她没见过的模样。
  就像仙境一般。
  身后廊檐下有窸窣声响,她回过头去,就看见方才明明从前边走了的卢湛探出个头,朝她招招手。
  她记得他。
  那日在巷子里,云娘子让她脱衣服,是这公子替她说话来着。
  她怯怯地退到檐边,其余人喝粥的喝粥,睡觉的睡觉,没人在意她一个脏兮兮的丫头。
  卢湛递给她一块乳饼,她闻了闻,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奶香在唇齿间晕开,软滑绵密的酥香让她忍不住狼吞虎咽起来。
  “你慢点儿,还多着呢,都给你。不用急。”见桃儿险些噎着,卢湛本想替她拍拍,但伸出的手在半空犹豫了下,又收了回来。
  东宫那些侍女平日与内侍虽会拉拉扯扯,但见着他们这些外男还是颇为谨慎的。
  “这些人都是和你一起的?”裴晏见她缓过劲来,温声问道。
  桃儿摇摇头:“这些都是正经人家,不认识的。云娘子说,这样才藏得住。”
  裴晏笑了笑,徐士元若知道云英送进来的不仅是庶民,还有那阴沟里的贱民,恐是要将这正堂里的所有物件都扔掉换新。
  “裴大人,云娘子是好人,你不要怪她。”桃儿拽着衣角,怯声道。
  裴晏一愣,这才想起方才那侍从与他解释时,叫过他一声。
  “她时常接济你们?”
  桃儿点点头:“巷子里谁若生了重病,都是去找云娘子,只有她能请来最好的大夫。”她顿了顿,又道,“但爹和那些男人们都不喜欢她,总骂她是不要脸的贱妇,早晚要……”
  “要什么?”卢湛等半天没等到下文,忍不住问道。
  桃儿咬着下唇,那些她说不出口的混账话哽在嘴边,涨得脸通红。
  裴晏恨铁不成钢地觑了他一眼,这厮,脑子时好时坏,还没个丫头个机灵。
  “都老实些!别乱碰东西!”
  前堂看守的侍从扬声斥骂着,朝这边走过来,卢湛赶紧将他那些糕点包好了塞给桃儿,与裴晏从侧门退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卢湛忍不住问道:“大人,你说云娘子对这些人是真心的,还是……收买人心的法子?”
  “都有吧。”裴晏笑了笑,“徐士元今日也想收买你,你可会上钩?”
  卢湛嗤了声,“大人真当我傻吗?先前连口水都不给喝,一听我叔父的名字便换了副嘴脸,趋炎附势!还不如那云娘子呢。”
  裴晏垂眸不语,方才压在心头的烦闷似是散了些。
  清风穿林而过,竹影摇曳,簌簌作响。
  她对别人的确是挺好的,偏就与他谈不拢。大抵是初见那两次他态度冷了些,但她也没少呛回来……
  裴晏忽地顿住,喃喃道:“你觉不觉得,她昨日的态度和先前有些不同?”
  卢湛本已走到了房门口,裴晏冷不丁地一问,他也就认真想了想:“大人是说,云娘子本要大人与她上床才肯帮忙,突然就改了口?”
  裴晏欲语还休,在心里默默抽了自己一下。
  他都没想明白的事,问这傻小子是在指望什么呢?
  “夜深了,睡吧。”
  翌日,雨后天晴,格外清爽。
  裴晏拜别徐士元,先去了趟县衙。这场雨虽下得急,但比之夏汛的水势不值一提,城中竟多处淤积,以至于大半淹水,实在奇怪。
  杜正倒也没有隐瞒,只嗟叹道:“这都是去年夏汛大江涨水时冲进来的,但彻底清淤费时费力。元月时,李刺史本凑了些钱,但元将军遣人来说郢州城民居老旧,需修葺,把那笔钱都要走了不说,还挪了些刚收上来的税钱才够。本来也有善主说愿出钱,可李刺史没答应,这清淤之事也就此耽搁了。”
  “为何?”
  杜正面露难色,支吾道:“那人是云娘子。”
  典吏领着个城门守将匆匆进来,告知卫队已到城门外。
  先前搜刮卢湛的钱置了宅子,但裴晏嫌地方太大,就他们两个人,连个做饭的人都没有,就一直还住在客栈。眼下卫队来了,总算是可以搬进去了。
  休整一番,转眼已是申时。
  裴晏让卫队在府内歇息,领着卢湛一人出了门。
  明月湖淤积比内河更甚,沿途还有不少地方积着水。
  裴晏出了门一直没说去哪儿,但看他一路往明月湖走,卢湛差不多也猜到了七八分。
  行至湖边,凤楼大门紧闭,对面的画舫也已移到了更远处,岸边那棵枝繁叶茂的垂柳只剩下半截焦黑的树桩子。
  “那云娘子昨夜应该也去哪户人家那暂避了吧?”
  裴晏点点头,转身刚走出几步,远处传来叫嚷。二人寻声而去,走到水门闸边,一群人围在岸边,几个青壮男子用力拽着麻绳,紧绷的长绳没入水中,一旁几个粉衣侍女焦急地望着水面。
  裴晏往水边走,泥地湿滑,一脚踩下去,险些摔倒。
  水边围着的人闻声回头,见着裴晏纷纷揖礼。凤楼那看门的小厮笑着迎上来:“此处危险,裴大人还是别过来的好。”
  “你们东家呢?”
  小厮微怔,转身看向水里。
  闸门一声闷响,湖面忽地起了漩涡,水势猛地朝着闸边涌去,麻绳骤紧,巨大的吸力一下子将两个拽绳的壮汉都拉入水中。一旁侍女们惊呼起来,小厮也顾不上裴晏,赶紧转身去帮忙拽绳子。
  裴晏轻喊了声,卢湛松开他也上前去,右手缠了几圈麻绳,脚抵在一块石头上,身子向后仰,用力地帮忙拽着。
  水位往下降了些后,漩涡渐渐消失,众人一鼓作气,将云英从水中拽了出来,几个侍女早已吓得眼泪涟涟,见她无事,这才激动地放声哭了出来。
  “哭什么?阎王还不想收我。”云英半个身子还站在水里,用手清理了下身上的泥污。
  裴晏这才看清她没穿衣服,只在身上缠紧了束带,上齐胸,下至膝上。
  小厮赶忙上前替她解开腰间麻绳,人一散开,她便看见了站在最后面的裴晏,脸上的笑瞬间凉了下来。
  昨日被他缠到了日落,今日一早本想出城,却城门紧闭。没有缘由,就是关了,花了些银子也不好使。
  不用想也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下的令了。
  “裴大人怎么来了?”她边说边走上岸,“是上回喝了鱼羹,食髓知味,还想再尝尝么?”
  一提起那羹,卢湛忍不住咽了咽,痛苦的味道仿佛又绕上舌尖,令人作呕。
  裴晏似笑非笑,方才对着别人还温言细语,一见到他就像见了丧门星。
  “云娘子不欢迎我?”
  云英眉梢微动,心里啐了声,脸上笑盈盈:“怎么会,大人想来,求之不得呢。”
第十七章 诚意
  云英去沐浴更衣,侍女引二人在画舫甲板上就坐。随后几个侍女进进出出,端来几方案几,又提来个沉甸甸的木桶,桶里一尾鲩鱼扑腾着,溅出水花点点。
  又是鱼。
  卢湛眉头紧锁,感觉有些不妙。
  待侍女们退下,他挪了挪身子凑到裴晏身边,小心翼翼道:“大人,秦攸说晚上做些胡饼,咱们还是回去吃吧……”
  秦攸和卢湛同属太子卫率,但卢湛是卢骞塞进东宫的,秦攸则是元琅自羽林军选出的寒门子弟,此行卫队亦由他统领。
  裴晏有些犯难。
  他本无此意,但若真递到嘴边,拒绝的话,按她那性子,今日怕是没有一句话能好好说了。
  云英与李规不同,不是他一定要除掉的目标。
  更何况他将来取代李规之后,也得要先稳住江州下辖郡县这些各有立场的士族官绅,才好应对撤军镇募府兵的下一步。
  来之前,元琅曾交代他可笼络崔潜作为帮手。但见过几面后,他可烦死崔潜那老狐狸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崔潜怎么也是崔氏族人,几方下注,搞不好早就与吴王或是别的谁暗通款曲。
  若用崔潜,他便得时时提防,省得一番经营到头来替他人作嫁。
  倒不如挖了元昊的墙角。
  除了爱讨些口头便宜,也不是很难应付。重要的是,她布衣之身,又是个女人,即便有些手段,也还是得借势。
  她借元昊的势,或借他的势,也没什么区别。
  他能许她的,或许比元昊更多些。
  只是他还看不清,她究竟想要什么。
  “见机行事吧。”裴晏叹了声。“先礼后兵,总还是要有些诚意。”
  那桶里的鱼似乎是预感到了死期将至,扑腾着如鲤跃龙门,却飞错了方向,没能回到湖里,而是掉在了甲板上。
  卢湛盯着那时不时地垂死挣扎一下的鱼腹,幽幽嘟囔了句:“大人那日若是从了云娘子,我们是不是就能吃上点好的了?”
  “小时候我阿娘想回娘家探望,阿爷不答应,阿娘就宿到我房里来,一家人跟着吃了好几日的老陈醋拌饭,说是遥寄乡愁。硬撑了七八天吧,夜里阿爷将我赶去了他房里,第二天,就吃上好东西了。”
  裴晏睨了他一眼:“你是愈发放肆了。”
  “大人勿怪。 ”卢湛憨笑着挠挠头,眸色微黯,“不过他们那次去了晋阳就再没回来,说起来阿爷那时候和大人现在一般年纪,也是好脾气,所以总被阿娘和叔父占些口头便宜。”
  裴晏神色稍霁,想起元琅曾与他交代过卢湛的双亲死在豫州之乱,那之后不久,卢骞便送他去了怀朔军镇。
  “此子性情直率,应当与安之合得来的。”元琅是与他这么说的。
  想来差不多的意思,元琅或许也对卢湛说过。
  “大人想什么,笑得这般高兴?”
  云英换了身素白的宽袍,长发疏松随意地挽起,面色微红,脖颈处还凝着些水珠。
  裴晏敛了笑意,刚要开口,只见她挽起袖子,从木桶一侧抽出根木棍,猛地朝那垂死挣扎的鲩鱼头上敲了两下,鱼身一板,干净利落地归了西。
  卢湛忍不住往后缩了缩,他想好了,今日他绝对不乱开腔。
  也绝不先吃。
  裴晏不作声,云英也不搭理他,权当没有这两个人,拎起鱼尾,坐到了角落那方最大的案几前。 从桶里捞出把缠着布条的尖刀,一刀剁下鱼头,扔回桶中。刀刃在鱼肚子上娴熟地刮着。
  她动作很快,看似粗暴随意,但那些鱼鳞也没有飞溅开,安安稳稳地顺着她拇指落在案台上。
  一面刮完,又翻一面。
  “听闻昨日明月湖涨水近三尺,还有些担心,没想到云娘子水性这般好。”裴晏耐不住先开口。
  “大人这是担心我啊?”
  “自然。”
  云英觑了他一眼,划开鱼肚,“大人突然嘴这么甜了,我可是要当真的。”
  裴晏看着她将手伸进鱼肚里,一番搅动,将那五脏拽出来,浅笑着瞥了他一眼,五指微动,血水顺着指缝淌下来。
  他移开视线:“娘子的话,比李规的更有用些。你若有事,那下回再淹水,就没人惦记着南门那些人了。”
  “收买人心嘛,总是要花些心思的。”
  云英将手中污物扔进桶里,拎着鱼尾浸进去洗净血水,又慢悠悠地将案几上的鱼鳞挨个捡起丢进桶:“大人不会觉得我是什么大善人吧?”
  裴晏笑了笑:“我只觉得,以徐士元的家业,一成的利润说少就少,元昊倒是允你便宜行事。”
  “我就说这男人的话是半句都信不得。”她斜睨裴晏,“大人嘴上说着担心,心里只想着试探。”
  “我想让娘子做我的人,自然得先打探下别人出的价。”
  云英手一滞,眉梢微扬:“大人可真敢说。”
  侍女端来炭炉温上茶汤,又将一木盒递给云英,欠身提走了木桶。
  “娘子明明心怀慈悲,乐善好施,当知元昊并非良主,江夏军镇亢兵三万,这三万人都是靠江州百姓养着的。南朝已亡故多年,江州早已不再需要镇戍兵,你又何苦要绑死在这必沉之船上呢?”
  云英用刀尖在鱼肚上细细挑着脊刺,淡然道:“大人可知为何忠臣良将总是孤勇,而奸佞小人往往成群集党?”
  “越清白的人,才越容易翻脸不认人,只有那一根绳上的蚂蚱,才会守望相助。”她笑着看向裴晏,“大人既来江州趟这浑水,又想干干净净不湿身,哪有这般好事?回头大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拍拍袖子就走了,加官进爵的青云之路上,铺着的可都是我们这些弃子的尸骨。”
  云英将茶壶放于一旁,又从案下拿出一张精钢丝网放到炭炉上,划开鱼身,放在网上,炭火瞬间滋滋作响。
  她打开脚边木盒,拿出三个瓷瓶,三个青瓷盘,悠悠接道:“南朝虽已覆亡,可这天下远谈不上安定。北有柔然虎视眈眈,南有倭人不时骚扰,北边宗室与你们北方士族争,南边的北朝人又与南朝人斗。先帝当年也为这打下来的江山挑了个德仁兼备的太子,一个年头都没熬过就追着他去了。当今天子也是靠着赫赫战功,才稳坐帝位。 ”
  “元将军乃广平王义兄,广平王也算骁勇善战。太子仁义却羸弱,朝中人人不说,可人人心里都掂量着,这一百多年,东宫换了那么多人,大人怎知,你这艘船不会比我这艘先沉呢?”
  炭火滋滋,香气溢出。
  他说得直接,她回得直接。
  倒也没说错。
  宗室的确对东宫颇有微词,大抵也都是嫌元琅手段怀柔,无虎狼之志,对宗室亦无偏袒。
  先帝临终前有两件事未得圆满,一是覆灭南朝,二是施行均田。当今天子虽灭了南朝,却也落下一身沉疴,无心也无力完成这第二件事。
  元琅仁济天下,愿承先帝遗志,但这触了宗室和士族高门的利益,前路坎坷亦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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