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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水满塘——末雨【完结】

时间:2025-02-24 17:11:28  作者:末雨【完结】
  此举既能让李规与顾氏心生嫌隙,又能令他全身而退,安坐壁上观。
  好处都是他的,但这事事被人安排,身不由己的滋味,令他心烦。
  “李规上回不就来求你了么?你怎知他这次不会?”
  “李大人是不会求北朝人的。再说了,上回江州又是水患又闹蝗灾,李大人自家的粮也减产了七成,窟窿补不上,得去徐州买粮。他那点家底,哪够啊,只得求李夫人找娘家借。”
  她娓娓道来,手上也不闲着,玉葱般的两指轻勾上裴晏的束腰。
  “求人哪有不弯腰的,他为的是江州的百姓,可不是顾珩。”
  裴晏轻笑了声,伸手摁住:“原来娘子早就已经脚踩两条船了。”
  “大人不要胡说,我这个人可专一了。”
  被握住的指背轻抬,刮蹭着温热的掌心。
  “那李规与你交换了什么,你不仅放了顾珩,还明知他再犯也并未追究。”
  “这清官啊,都无趣得很,除了副硬骨头,什么好东西都没有,能换什么?再说了……”她轻咬下唇,眼底含笑,“他一把年纪,又不像大人,还有副好皮囊可以卖。”
  裴晏屏气不语。
  荤话他说不过她,越还嘴她越来劲,越置气她越高兴,最好便是不开腔,听之任之。
  可她现在不仅说,她还上手。
  一只手被他制住了,另只手又搭上肩头,温热的鼻息落在他颈窝,隔着衣襟都透着濡湿。
  她为了救情郎才受制于他,竟也不耽误勾搭他,是这专一只管嘴不管身子,还是吃定他没这心思,又或是笃定他会是那色令智昏的蠢货。
  湿软的唇峰轻触喉结,细细绵绵,吮过之处都如沾满了蜀椒,又如溅上火星,微微刺痛,隐隐发烫。
  他咽了咽,在她咬上耳垂前伸手往外推了一把,刚要开口,她却忽地又压上来攀咬他的唇。不同初次那般咬一口就松开,也不同上次那样卷着碎冰转一圈就作罢,她双手勾着他的脖子,小舌卷着他的舌,如水草般愈缠愈紧。
  他心绪纷乱,伸手要推,又触到她胸前软绵,人没推开,手却陷进去了。
  人或许也陷进去了,但还不忘再挣扎两下。她抽出一只手来压住这无谓的反抗,另只手穿入他发根,紧扣着后枕。
  交缠的气息滚烫地溢出,萦绕在促狭的篷间,渐渐升温,窜向四肢百骸。
  他神识猛地收拢,终是用劲掰开已经紧缠在自己身上的人。她不服气地又再压上来,几番来回,两个人的重心压到一处,船身也跟着倾斜,竹篙滑落湖中,船尾更是没入水面,一摇一晃,荡进不少水花。
  “船要翻了!”裴晏忍不住开口。
  “那你别动!”
  “你老实些。”
  “你怎么不老实些?”
  裴晏知道她就是仗着自己水性好,不怕船沉,见她又作势要钻上来,赶忙先她一步,俯身上去,将人死死地压在船身正中。
  他双手扣着她手肘,紧紧地夹住腰,上身动不得,腿又不老实地往他腿中间抬。
  裴晏瞪了她一眼,双膝跪压在她腿上。
  “疼……”她蹙眉嗔道。
  “疼就老实些。”
  嘴上虽撂着狠,但也又往前倾了些,大半重心落在手上,双膝只压得她不能动弹,并不着力。
  她抿嘴笑着,“原来大人也是会些功夫的。”
  “不算会,但制住你够了。你莫再乱来,我便放了你。”
  “那你千万别松手,天一亮我就得挨大人的板子了,也不知要躺多久才养得好,可不得找大人补偿些甜头吗?”
  裴晏心下正恼着,没好气道: “你就不能说点别的?”
  “那折钱吧。我的价钱呢,见面一两金,饮宴十两,赎人赎货牵线办事另谈。我随你出来也有六七日了,光是给吴老六他们的报酬就是二十两金,这些就都算是买陆三那条小命的钱,不与你算了。但后边大人按律要关我多久?怎么个打法?你说说看,我给你算个价?”
  裴晏瞠目无语,苦涩难言。
  他被戳的何止这一个死穴,连囊中羞涩也被看得明明白白。
  “不想给钱啊?那换些消息吧,大人说江夏军镇早晚要撤,这早晚是何时?大人来查赵大人的案子,但又一门心思盯着温广林转,还非得带走莹玉,所图为何?顾珩供出来的那些人均属李大人一派各家的公子,大人又要撤军镇又要对付李大人,东宫究竟想让大人在江州谋些什么?”
  她盈盈笑着,媚眼仍如丝,却句句如凉水浇心。
  这女人,看他如明镜,而他看她却隔着雾蒙着纱。
  不该留,不能留。
  裴晏眼底闪过一丝冷峻寒意,她嘴角一勾:“大人既不想给钱,又不愿交心,还不肯肉偿,一点诚意都没有,还想让我上你的船。”
  她微微引颈向上,鼻尖轻扫过他下颌:“要不大人趁现在杀我灭口,这莲花湖可深了,绑块石头扔下去,三年五载都没人发现得了。”
  船身撞上湖岸,裴晏本就撑得手酸,身子一晃,云英猛地起身,将他翻倒在下,指尖不知何时捻着块铁片,抵上他咽喉。
  倒是与那陆三的身手如出一辙。
  “方才谁说,制住我够了?”
  云英跨坐在他身上,身子微微后仰,臀尖触到了什么,她一愣,眉尖微扬,抿着嘴窃窃笑开:“原来大人不止是嘴硬啊~”
  裴晏顿觉一股气血涌上了头,顾不上别的,急伸手拽她下来。云英也没想伤他,赶忙收了铁片,却又较劲不肯下去。
  拉拉扯扯,难解难分,船身也跟着摇晃。
  “大人——”
  湖岸边的旱鸭子绕了老大一圈总算是追了上来,卢湛远远便见船身晃动,心下一紧,哪还有心思管什么水不水的,拔剑飞身跳上船头。
  “大人你没事……”话到一半,生生卡了半晌,“吧。”
  怎么说呢,这画面,就很熟悉。
  幼时他一直是阿娘哄着入睡的,夜里电闪雷鸣惊醒后,哭着去阿爷房里。门一开,床帏里的两个人瞬如被雷劈了似的弹开,鬓散钗横,各自理着衣裳,左顾右盼望天望地。
  云英先一步出来,衣襟松散,发丝凌乱,与他擦肩而过,二话不说一头扎进湖里。
  卢湛方才被她戏弄一番,本是憋了一肚子火,以为裴晏有事,心里又一惊,冲上来看见的那些不可名状之事还没理明白,一转眼人就投湖了。
  这大起大落的,嘴边的话来不及过脑,直愣愣地往外蹦:“大人,她这是自尽了?”忽又觉着不对,补充道:“啊不,畏罪自尽。”
  不补还好,一补,他这脑子里在想些什么都明澈敞亮了。
  裴晏刚顺好的气又提了半口,哽在喉头,欲语还休。
  他起身走到船头,水面还荡着余波,远处飘着的竹篙静静地、飞快地朝这边过来,抵上船身,她才猛地从水下钻出来,觑了他一眼,双手搭在船沿上,提气如鲤跃,翻身上船,湿漉漉的衣衫紧贴在身上,往下滴着水。
  他忽地就也想跳进湖里静一静。
  云英举着竹篙将两人赶下船,丢下句“我回江夏等着”便撑船远去,裴晏也沉着脸朝着另一边阔步而去,卢湛东观西望,半知半解地追着裴晏回去了。
  翌日一早,县衙的差役便挨家挨户地搜查审问,整条街是鸡飞狗跳,呵斥声求饶声,此起彼伏。
  卢湛抬窗朝外瞥了眼楼下正提刀进店的差役,“大人,看来顾珩已经被发现了。”
  裴晏不紧不慢地穿着衣服,沉重的脚步声行至门外,猛地被踢开,差役拎着刀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扫了一眼屋内二人,正欲呵斥,身后一班头模样的精瘦男子赶忙呵止,上前来谄笑作揖:“这不是裴大人吗?怎的住这儿?”
  裴晏这几日天天进出县衙找沈承,也算混了个眼熟。
  “出什么事了?”他穿好衣服,装模作样地问道。
  班头便将他已经知道的那些悉数道来,顾渊动作倒挺快,立刻就查到了半山腰那小院,顾珩的侍从死在院外林中,乍一看,确实像盗匪劫杀。
  可只要大夫下细验伤便可知其中另有蹊跷,顾渊雷霆震怒,下面人也顾不上那么多,死马当活马医,顾珩既在城中,那凶徒兴许也藏在城里,这才一大清早搅得满城风雨,外来的,看着不顺眼的,统统抓回去大刑伺候。
  裴晏进了县衙,沈承正拧着眉在堂中审讯,堂下一排趴着的四五个青壮汉子,满身血污。带回来的人太多,牢里关不下,根本来不及挨个过堂,只能一批一批地上。
  顾渊守在家里照看顾珩,就让沈承代劳,临走前下令,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打了再问,若有口供存疑,便再加刑。
  裴晏面露晦色:“荒唐。”
  沈承招手让差役把人先带下去,讪讪赔笑解释道:“顾县令舐犊情深,情有可原。不过顾公子伤得很重,依下官所见,不似寻常盗匪所为,更像是……寻仇报复。不然又岂会把人扔在人来人往的地方,没要他的命,却是狠狠扇了顾县令的脸。”
  裴晏自然知道,也不便多说。谈话间,差役押着雁儿上堂来。
  一听闻是那农户家的女儿,沈承立马展颜,她活着,那多少该有些线索。他瞥一眼裴晏,略有迟疑,裴晏知他顾虑,侧身道:“沈县丞无须管我,我从旁听听便好。”
  沈承颔首,命人搬来案椅,沏好茶,请裴晏上座,这才开始审问。
  雁儿跪在堂前,又将那日裴晏听过一次的说辞又说了一遍,只这次哭得更真,声线随着身子不住地抖。
  裴晏低头抿着茶,淡淡涩感在唇齿间萦绕。
  这丫头进来之后,是一眼都没瞧过他,当真聪明。
  云英的法子不难,他也想得到,可他没能力做到。就算在京城,他能使唤的也就那么些人,还都各有倚傍,一目了然的案子,也能拖上个十天半个月。
  元琅的境况也没比他好到哪儿去。策令在朝会商议时总是好的,但令一发下去,又如石沉大海,收效甚微。派人去查,便揪出几个蠹虫来,人一走,就又换上新的蠹虫。
  沈承听完脸色大变,忙命人去请示顾渊。顾渊急急赶来,往那堂上一坐,开口便是大刑伺候。
  裴晏放下茶盏,淡淡道:“顾县令与那凶嫌是至亲,按律理应回避才是。”
  顾渊一怔,忙狡辩道:“裴少卿可千万别信这些刁民,为了脱罪,什么话编不出来?”
  裴晏正要开口,顾府侍从匆匆赶来,道顾珩醒了。
  裴晏立刻接道:“那正好,顾县令快些差人去问问令郎,究竟是何人伤了他,若是图财,便该藏在山里,何故要将其置于大庭广众之下。”
  侍从立刻面露难色,顾渊心里急着,也没想那么多,追问顾珩是否已经道出凶徒姓名。侍从怯怯垂首,磕绊道:“公子说……是云娘子。”
  堂上顿时鸦雀无声,裴晏澹然不语,还是沈承轻言提醒:“是否要去请李刺史来亲审此案?”
  顾渊这才恍过神来,忙命人去州府请示。然枯等了两个多时辰,去的人悻悻而归,只带回李规的一句话:“此案犯牵连甚广,既然裴少卿在沌阳,那便请裴少卿代为审之。”
  沈承看向裴晏,却不想顾渊迟迟不吭声。
  他方才还是太急了,侍从一说是云英伤了顾珩,他便心道不妙。他这儿子,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这点坏毛病就是不改。平日也就算了,但裴晏连自家堂弟都照办不误,真要审起来,那女人未必能有个好歹,顾珩那档子破事若翻出来,怕是难以收场。
  可裴晏都听见了,到这儿才说不查了又惹人生疑。
  他只盼着李规能接手,这究竟是江州的案子,按规矩轮不到裴晏来管。可李规当真是一点亲都不念,一句话打发了他不说,还直接扔给了裴晏。
  裴晏光扫一眼便知顾渊在担忧些什么,也不等他了,“卢湛,回去叫上秦攸一道,去把嫌犯带过来。”
  卢湛扯了扯嘴角,险些憋不住笑,拱手应道:“是。”
第二十四章 灭口
  落霞烧红了天,秦攸赶在戌时前将人给带来了,云英怡然自若地扫了眼顾渊,明知故问道:“顾大人,许久不见,怎的脸色这么差?”
  顾渊铁青着脸不吭声,裴晏端坐堂前,垂眸盯着杯中茶梗,一口茶在嘴里捂了半晌才咽下去:“云娘子这是又忘了规矩了?”
  秦攸会意提醒道:“大人让你跪下。”
  云英睨了眼秦攸,泰然跪到堂前,又听完沈承条陈案情,嗤笑道:“他说是我便是我?可有人证物证?”
  裴晏不吭声,抿着茶静静看她演:“我与顾公子素无往来,又为何要伤他?”
  “他一七尺男儿,我手无缚鸡之力,又如何把他从半山腰弄回城来?”
  卢湛一想起昨晚上背那混蛋下山,不免又是一阵恶心,秦攸微微蹙眉,带着些问询的意思看了他一眼,他赶忙垂下头。
  裴晏没说要告诉秦攸,卢湛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裴晏轻笑了声,也不作答。等她来的那会儿功夫,他已差人将那山上的和尚,山下的比丘尼都带回县衙了,现下角儿来了,他一招手便都请上堂来。
  和尚说顾珩是自行下的山,山路上撞了担水的寺僧,清泉洒了大半,也没个歉意,倒与侍从调笑说憋了这许久,要找个水灵的小娘子好生操弄一番。
  比丘尼则说平日常给雁儿施些米粥,入了夜见她晕倒在庵堂前,把人救回去才见着那一身的伤,双腿间斑斑血迹,一看便知遭了什么罪。
  城门的守将碍于顾渊的脸面,不敢说未见过云英进城,但又确实没见着,只说,临近端阳,进出者众,兴许是混在行商农户中进来了也未可知。
  云英不禁嗤笑:“好一句也未可知。”
  “那云娘子又可有人证,证明你昨夜在哪儿,做什么?”
  “夜里自然是在床上睡觉,自家男人做的证,大人反正也不会信了,有没有不都一样?”
  裴晏微微抬眉,茶盏轻搁案前:“看来你是要吃些苦头,才肯从实招了。”
  “那农户家小娘子的话大人不信,出家人的话大人也不听,就只信顾公子的一面之词。大人既早有定论,还有什么好问的,干脆直接按顾公子说的写下来,让我画押定罪算了。”她轻笑道,“反正官字两个口,还不都是大人说了算。”
  这演给旁人看的戏,也不忘拐着弯骂他两句,反正他这个共犯也还不上什么嘴。
  裴晏不免苦笑,她是把什么都铺好了,只给他留了这份扔令签的差事。
  堂间鸦雀无声,一双双眼都各有心思地盯着他。
  “去把顾珩也带来。”
  “裴少卿!”顾渊忍不住叫了声,又顿觉失仪,欠身道,“犬子伤重,恐难上堂作证。”
  裴晏似笑非笑道:“顾县令是否误会了,我何时说是请他来作证的?现下有三人指证顾珩奸淫幼女,他既然醒了,那便自当过堂问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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