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玉宗修士正极力劝说月长硫,几个白月宗长老都脸色涨红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月长硫脸色青黑,沉默许久,才咬牙道:“好,我们愿意将灵脉献给救我们的人。”
小宗门生存不易,他们宗只有一条小灵脉,没了灵脉,白月宗也存活不下去了。
但月长硫算得清帐,他们若死在这里,灵脉同样保不住,如今宗门里的弟子都没成长起来,就算白月宗灭,他们这些长辈也可以带着弟子们去加入其他宗门。
寒玉宗修士笑得很高兴,立刻就要摸出传讯玉符,下一瞬,一条红龙裹挟着银光发出一道嘶吼,冲入他们头顶,随着一声“咔嚓”,周围的杀机顷刻间消弭。
旁边白雾消散的瞬间,一个清丽绝伦的青衣女子出现在众人眼前,她相当淡定地挽了个枪花,那把缠绕着红龙的银枪乖顺地缩成笛子大小,被她拿在手上把玩。
认出了她的脸,众人皆寂。
饶初柳笑得云淡风轻,主动打破了沉默,“难不成诸位还想再在秘境中多待会儿?”
众人连忙簇拥着她往外走,在察觉外面的阵法都是饶初柳独自解决后,更是连胜夸赞,连白月宗的长老都像是从没冷待过她一样,笑得脸上褶子都成了菊花。
唯有月长硫默默跟在身后,饶初柳余光看到他难堪的表情,嘴角的笑意愈发深了。
虽然月长硫那些话她也认可,她是天性凉薄,也的确容易走上歪路,但他月长硫还不是要靠她这个凉薄之人保住性命?
饶初柳决定了。
回去就抱住邬崖川狠狠亲一口!
第97章 混入六千
众人出了秘境,等待在外面的饶泉让等白月宗弟子纷纷迎了上来,各自找到自己的师父嘘寒问暖,还有些师父死在秘境中的弟子见此情景也止不住流泪。
饶初柳站在旁边静静看着这一幕,心中无波无澜,曾经她也想过努力成为他们中的一员,甚至几个金丹长老也看重她嘴甜会做事,有意收她做记名弟子,但月长硫始终不肯同意。
她的手被温暖包裹,邬崖川传音响在耳畔,“从今往后白月宗再沾不得你半点光。”
如今饶初柳在旁人眼中只是个猎艳本事极强的合欢宗弟子,但邬崖川毫不怀疑,她总有一日会名声大噪,不因为他跟司宫誉,而是因她本身的能力跟成就。
会有很多人研究她的过往,白月宗这个庇护她十年的宗门也会因此受益。
若他们在这十年里善待饶初柳,那么沾光也是他们应得的。
可坦白来讲,饶初柳虽然人小,但做事并不比他们宗门的其他杂役少,旁的杂役若是做出好菜还会获得奖励,饶初柳却从没有这份待遇,甚至她每每为自己争取到机会,总是会被‘心性凉薄’这种理由否定掉。
饶初柳握紧了他的手,“崖川,谢谢。”
她当然能解决,但月长硫再膈应人,她在白月宗确实得不到任何修炼的机会,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她在这里平安长到了十五岁,被辱骂过但没挨过打。
邬崖川笑道:“阿初真这么感激我,不如为我亲手准备一件合籍那晚的亵衣?”
饶初柳:“……”
寒玉宗诸人聊过几句话后,先前提出要白月宗贡献灵脉的元婴修士朝饶初柳瞄了一眼,而后轻咳一声,不赞同地看向月长硫,“月老弟,你先前许诺要将灵脉献给救你们的人,如今饶真人将你们救出来了,你怎么闭口不言,难道想赖账不成?”
“什么?”月妙羽惊呼,身后其他弟子也骚动起来,立刻被旁边的金丹长老们喝住。
寒玉宗那两个筑基生怕他们这群没眼力见的东西说出什么得罪饶初柳的话,连累他们也被厌弃,立刻喝道:“喊什么喊?你们掌门跟这么多的长老的命还不值这区区一条灵脉吗!”
月妙羽的脸色当即有些不好看,但却没再说什么,她自小在白月宗横行霸道,但出去一遭才发现白月宗跟自己什么都不是,尤其在四境山秘境里,要不是饶泉让拼命护住她,她差点就死了。
饶泉让连忙拱手,“我们并无此意!”
寒玉宗众人不屑撇了撇嘴。
月长硫朝饶初柳看去,正对上她那双事不关己的淡漠眼眸,羞愤难堪之余,他还有些恍惚,仅仅五年过去,那个看他时总是低眉顺眼、满嘴讨好的话、眼底藏着期待跟畏惧的小女娃就成了如今不怒自威的金丹修士。
气势丝毫不输给月琅那些天之骄子。
“好。”他沉重道:“我给。”
白月宗众人表情虽焦急,但没人出声。
“那就不必了。”饶初柳一直等到月长硫开了口,才轻笑着开口拒绝,“初柳虽凉薄,但感恩之心还是有的,白月宗庇护我十年,我救诸位一命,如今因果两清,此后相逢陌路,望各自珍重。”
说完,她懒得看白月宗弟子们或遗憾或庆幸的表情,朝寒玉宗几人友善拱手道别,就毫不犹豫转身准备离开。
身后响起众人惊呼,“掌门!”
饶初柳扭头,就见月长硫直直朝她跪下,面色青白,但眼神坚定,“当日你朝我磕了十个响头,我才同意带你回宗门,如今救命之恩偿还庇护之恩,这响头我理应一并还回去!”
说完,他在寒玉宗几人像是看神经病似的眼神中就毅然要磕下去,而白月宗众人对视一眼,以长老们为首,也纷纷想要跪下,却连带着月长硫在内,都像是被一堵空气墙挡住,然后全都被无形的灵力托举而起。
这一手顿时让寒玉宗几人心中不断赞叹。
饶初柳却差点被气笑,抬抬手指示意邬崖川可以收力了,自己则朝前走了几步,盯着已经被邬崖川的灵力强行推起来的月长硫,冷笑道:“月掌门之前评价在下天性凉薄,那在下今日也还月掌门四个字,恩将仇报!”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月长硫脸色更是铁青,“我——”
“白月宗跟我之间的事情,在场之人除寒玉宗几位道友外,有谁不知?”饶初柳仰着头步步朝他逼近,明明身高矮了一大截,但气势却硬生生将白月宗众人都压得连连后退,“今日我且问你,或者问问在场除丹姨之外的所有人,除庇护我十年外,白月宗可有人能说出一件与我有恩之事?!”
白月宗众人努力回想着,脸色越来越难看,就连饶泉让都羞愧地抬不起头。
寒玉宗几人简直是大开眼界。
这得多苛待人家才能连自夸都做不到?
邬崖川默默看着她,胸口涌出一股强烈的艰涩,再看向月长硫时,眼中闪过冷意。
“想不出,是吗?”饶初柳定定看着月长硫,眸中尽是嘲讽,“因为我在白月宗吃的每一粒米,穿的每一件衣,都是我付出了远超过这些东西价值的劳动换来的,除庇护外,我不欠你们什么!”
“庇护之恩我认。”她故作诧异,“但各位不会觉得给了在下一个服侍你们的机会,会比这二十几条救命之恩还重吧?”
说得再难听些,凡间的大户人家也会庇护自己家的丫鬟,只不过没她自由而已。
寒玉宗几人配合地“啧”了一声。
很多白月宗弟子顿时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月长硫脸色也几乎成了猪肝色,他羞愤道:“灵脉你拿走便是!”
“在下虽凉薄,却也没有挟恩图报的毛病。”饶初柳故意将“凉薄”二字咬得极重,在白月宗那十年里,这两个字她都听够了,但如今当着他们的面说出来,看着这些曾经表情轻蔑的白月宗弟子头都不敢抬,只觉浑身舒爽。
恩是恩,怨是怨,大小姐给的灵石她给了王亦让白月宗飞舟得以停靠,白月宗的庇护她靠救命之恩还了,那月长硫造成她十年内无论再怎么努力讨好都到处被孤立的怨,她今日也该一并奉还!
“月掌门之所以想要把我磕的头都还回来,不过是为了自己的颜面跟名声,顺便给我扣上个得志小人的帽子,好让你当初对我的评价也被大众认可是吗?”
饶初柳语气平静而讥诮,“看看月掌门多正直,多能忍辱负重,多么恩怨分明?再看看我,不过是救了白月宗掌门跟所有长老,又拒绝了你们本该交给其他宗门保命的灵脉罢了,居然要你磕了十个响头耶!”
她轻笑:“你这十个响头,可真值钱。”
月长硫脸色一瞬间煞白,嘴角溢出了血,气息也变得紊乱,背部佝偻起来。
他的道心崩了。
“师父!”“掌门!”众人惊恐万分。
饶初柳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但脑海中浮现一幅幅画面。
饶家村满地断尸残骸跟染成红色的小路上,中年修士抱着痛哭流涕的男童居高临下看着跪在下面满身腥臭泥泞的女童,“家人皆毙命院中,你明明亲眼见证却只顾自己躲藏,如今更无悔恨跟伤怀,可见天生凉薄,不配入我白月宗。”
她好不容易讨好了一位金丹长老,他怕月长硫不同意,就带着她往掌门院中去,小初柳紧张地搓着手,就听到里面男修轻描淡写道:“此女小小年纪便知谄媚逢迎,可见心术不正,日后若走歪了路,只怕还要让白月宗跟你蒙羞。”
她努力赚取灵石,将自己睡眠的时间压缩到最低,每日东奔西走,又是给某长老捣药,又是下山帮某长老采买,辛辛苦苦才存够买长生诀的灵石。
大部分弟子都看她的笑话,但也有些长老有些赞赏她坚韧不拔的心性,便向月长硫提议要收她入白月宗,她那时正好路过,偷偷躲在树后,就听月长硫云淡风轻道:“她资质极差,不可能修炼成功,即便侥幸可以,也注定走不远。既如此,又何必让这种心术不正的人玷污宗门。”
饶初柳忽然笑了,笑得格外解气,为那十年里拼命努力却次次希望落空的小初柳。
“我可能是心性凉薄的真小人。”她轻飘飘看了月长硫一眼,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朝山下走,“可月掌门你,也不过是个冥顽不灵还恩将仇报的伪君子罢了!”
庇护之恩,还了;阻道之仇,报了。
从今往后,她与白月宗再无瓜葛!
身后响起众人急切的呼唤,“师父!”“掌门!”
“快快快,白长老快来看看掌门!”
“待寒玉宗修士回去后,你被白月宗苛待长大却以德报怨的事便能传出去了。”温热的手掌握住了饶初柳的手,而后与她十指交叉,邬崖川淡声道:“你在流言蜚语中长大,也该让月长硫尝尝这滋味了。”
“……”他现在怎么比她还狠?
饶初柳哭笑不得,“即便你什么都不做,他也很难度过道心破裂这一劫,更何况白月宗的这些弟子啊……”
她摇了摇头。
日后她爬得越高,白月宗弟子便越会对实力不断下降的月长硫不满,就如月长硫当初一句话就能斩断她所有机会一样。
“什么也别做,有寒玉宗的人从旁见证,白月宗的人绝不敢攀扯我。”邬崖川用得并非是隐身符,而是隐身术,饶初柳只能摸着他的手臂靠过去搂住了他的腰,“白月宗的人可以死,却不能因我而死。”
想了想,饶初柳觉得这话像是教唆,连忙又补充一句,“会损我功德。”
不说别人,司宫誉就八成会灭白月宗满门,甚至都不用他亲自开口,邪道那些想被他看重的人就一定干得出来。
邬崖川沉默片刻,道:“我会让那几个寒玉宗的人暂时保密。”
饶初柳才松了口气。
她在白月宗受过的那些膈应还真没到让人家去死的程度。
两人去了饶家村的旧址,这里已经被官府移来了新的百姓,但因着饶泉让成了凡人口中的仙人,每年会回来祭拜一次,饶家村的祖坟就没被动过,饶初柳的生身父母当年也被捕快埋了进去。
烧了纸钱跟祭品后,饶初柳还没来得及干什么,又被邬崖川关进了空间里。
等他再一次进来,就说已经回了星衍宗。
饶初柳简直对邬崖川心服口服,“邬崖川,你总得告诉我咱们什么时候合籍吧!”
邬崖川撑着胳膊,将她圈在桌沿,笑得缱绻而温柔,“十天后。”
饶初柳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咬牙切齿道:“十天后?快告诉我你在开玩笑!”
邬崖川笑容淡了,定定看着她。
饶初柳看着他眸中渐渐积起的阴云,忽然觉得腰酸,可耻地怂了,“咱们两个都要合籍了,我至少要拜见风掌门吧?我师姑祖虽未必来,但请柬总得送到吧?”
“还有我师姐跟师兄们……”见邬崖川似笑非笑盯着她,一副“我看你还能说什么”的模样,饶初柳干笑一声,搂住他的脖子,脸颊在他颈边蹭了蹭,撒娇道:“崖川,在星衍宗办大典,我师姐师兄他们不太方便进来啊!”
“阿初不必担心。”邬崖川扭身往榻上一坐,抱起投怀送抱的心上人面对面放在他腿上,轻描淡写道:“星衍宗办一场合籍大典,合欢宗办一场婚宴,师姑祖跟师姐们都很愿意。”
饶初柳瞪大了眼,她可不信师姑祖跟师姐们会不问过她就同意,除非……
“你用我的传讯玉符模仿我?”
邬崖川轻笑,“阿初真了解为夫。”
饶初柳真的很怀疑邬崖川在报复她,她利用邬崖川的信任将助她奠基后的他弄晕,邬崖川就利用她对他的信任将她牢牢困住,如今还骗过了她的师姑祖跟师姐们。
一计不成,饶初柳又生一计,“可你总不能让我当日才出去吧?总要提前试一试喜服,打扮一下吧?这点我自己可不行!”
“阿初。”邬崖川提醒她,“宋清瑜是我的师妹,你确定她会愿意帮你?”
饶初柳一手勾住他的脖子,一手轻轻从他脸颊抚摸到下颌,再到喉结,眼看着青年眸色渐渐变深,她笑吟吟地往前挪了挪,满意地听到邬崖川难耐地发出一声轻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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