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却是最后一个出现的,邬崖川道:“苏师弟,你留下。”
苏却讪讪地“哦”了一声,就想松开前面师兄的手。饶初柳立刻逮住茂茂的翅膀,不顾它的挣扎,抛了过去,道:“苏真人,麻烦帮我照看家宠几日,多谢了!”
苏却已经不见踪影,饶初柳只能看见茂茂像是被空气捆绑住,它挣扎着,尖叫道:“饶初柳,你又想丢下我!”
饶初柳多少有些无奈,她只有一颗浮生丹,怎么敢把这家伙带进去?
她心音哄道:“你在外面对我用处更大,忘了上次吗?要不是你,我就被棺材……”
茂茂用力呸了一声,到底不挣扎了。
饶初柳松了口气,收回视线,转头就见邬崖川正默默盯着她,眸光带着些许探究。
对上她的视线,他平静地收回目光,道:“元道友,可以进去了吗?”
再讨厌她,还不是要用她?
饶初柳心中一动,手腕忽然灵活一扭,反手扣住邬崖川手腕,手掌捋着他手腕上滑,手心灵巧贴在了他掌心上。邬崖川的手似是僵了一下,饶初柳抬头,直勾勾对上他那双透着些许愕然的眸子,满意弯唇,五指倏地穿过他指缝,十指相扣。
邬崖川微微蹙眉,“你……”
旁边的‘糖葫芦’们瞪大眼,屏住了呼吸,就连孟臻都期待地看向邬崖川,似乎在等着他叱责饶初柳。
有话憋着吧!谁要听他说教!
饶初柳毫不犹豫地转身,拽住邬崖川就走,连带着没反应过来的‘糖葫芦’大队都踉跄了一下,‘一颗一颗’地没入了城门。
在他们身后,苏却抱着茂茂,张大了嘴。
他喃喃道:“小鹰,我还没见过像你主人这样胆大的练气散修。”
茂茂沧桑地“咕咕”两声。
谁说不是呢。
不同于昨日的无知无觉,这次进入城门时,饶初柳清晰地感觉到了一层阻碍。
是遮掩此城门的阵法。
她仰头看了看,抬起风吟,覆上灵力,从阵法薄弱处用力一划。
刹那间,原本自顾自做小食、逛街吃东西的人面无表情地朝城门看来。身后不知道谁吐槽了声“怎么这么吓人”,几乎同时,“嗖嗖嗖”几道破空声响起——
饶初柳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放开邬崖川的手,侧身熟练地甩出风吟。顷刻间,看着就有毒的紫色箭矢被一道银色锋芒粉碎了箭头,箭身又与及时赶到的风吟相击,在空中发出一声清脆的铮鸣。
饶初柳抬手接过飞旋回来的青扇,朝箭矢射来的方向看去。
数百个黑甲手卫持弓箭站在屋顶上,为首那个抬着的手往下重重一放,道:“射人畜!”
几乎是在进城的同一时间,存正便蹿到了邬崖川手上,他持银枪用力一挥,寒光凛凛的银光挡下又一批毒箭,沉声指挥:“朱师弟,带一组人去屋顶杀了他们;孟师弟,带一组人保护百姓……”
伴随着他的指挥,身后的星衍宗修士们飞快蹿出,灵巧地穿过闪着毒光的箭雨,朝各自的目标而去。
霎时,五颜六色的术法灵光点亮了整片天空。朱越带着几人踩在屋顶上在黑甲卫身边穿梭,每进一步,就有一个黑甲卫倒下;那些仍自顾自吃东西、丝毫不觉害怕的食客头顶,孟臻则沉着脸领着同门飞快布阵,巨大的金色不知名阵法灵光冲天而起,又飞快落下,深深没入地底,消失无踪。
一道看不见的隔膜将屋顶跟地面分成了两个不同的世界,上面血雨腥风,下面畅享美食,整幅画面荒诞极了。
但饶初柳这会儿心思却不在眼前的战场上,她猛地回头,道:“城主恐怕要跑……”
邬崖川的声音与她的话交叠在一起:“元道友,城主府在何处?”
两人都是一怔,饶初柳立刻拉住他的手,道:“我带你去!”
饶初柳指着方向,邬崖川御枪带着她,甩开冲过来的黑甲卫,往城主府的方向飞去。
路上一直有黑甲卫伏击,修为从低到高,不要命地往上扑。邬崖川一手虚揽着饶初柳的腰,一手扬出符箓跟术法,看似轻柔,却精准地落在袭击之人的要害,被击中的黑甲卫便倒地不动了。
也不知道是晕了,还是死了。
似乎是注意到饶初柳不正常的心跳,他垂眸看她一眼,手上动作不停,道:“怕么?”
回应邬崖川的一道刺目的青光,风吟在空中飞旋,掠过倒地的黑甲卫脖颈,顷刻间,鲜血迸射而出。饶初柳接过飞回来的青扇,干涩道:“以防万一,还是补个刀好。”
邬崖川似乎被她这一动作震慑到了,三息没能说话,只有手中的术法灵光不断亮起。
饶初柳道:“邬真人,我真不是跟他们串通好骗你们进来的。”
邬崖川‘嗯’了一声,道:“我知道。”
饶初柳干巴巴地“哦”了一声,社牛如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只能接连不断地运用《扇舞》的招式,用最少的灵力输出,精准地在每个刚倒地的黑甲卫颈间补刀,用行动证明自己真的没说谎。
片刻,饶初柳听见头顶响起一声轻叹。邬崖川道:“元道友,你似乎对在下的认知有所偏差。”
“啊?”
白色灵光倏地射出,轻轻挡了青扇一下。邬崖川轻声道:“在下远没有你以为的那么良善,你并不需要耗费灵力补这一击,他们倒地时,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饶初柳愣了一下。
她觉得邬崖川才是那个认知有偏差的人,她哪有那么单纯?敢这么放肆是因为手里捏着他需要的东西,可不是仗着他的良善!补刀也是在交投名状,跟他善不善良什么关系?
“不管那些黑甲卫以前是正是邪,不论他们出于什么原因才做出这样的事,在他们穿上这身衣裳袭击我们的时候,就只剩下一个身份,敌人。”邬崖川抬手一挥,不远处又是一批黑甲卫倒下:“我唯一能为他们做的事,便是保留全尸。”
这真的不是在杀鸡儆……美女吗?
饶初柳看着纷飞的符箓跟术法灵光,心中微寒。
她或许对邬崖川不那么了解,但对自己很了解,她的善良只建立在对方与她没有利益冲突或者先对她好的前提下。如果是她落在黑甲卫手里,也十有八九会投敌,因为她得确保自己活下去。
所以还是得苟一点,可不能真把他惹急了!
若她有机会采补了这家伙,就立刻跑路!
第24章 立起来二更
飞剑刚进入城主府所在的长街,箭雨便密密麻麻朝他们洒下,叮叮当当击在邬崖川罩起的光盾上,院墙两侧站满了黑甲卫,在城主府管家、也就是那个胡子男的指挥下,结阵朝他们袭来。
“元道友。”在这片混乱的袭杀中,邬崖川镇定的声音格外清晰:“能破阵吗?”
饶初柳看向黑甲卫们的手势跟阵法灵光。
困阵、重力阵、滞灵阵、致盲阵……都是些基础法阵,虽不像是虞锦玥那样布置的环环相扣,但结阵的黑甲卫太多,阵法几乎占据了所有空隙,避得开这个,就很难避得开下一个。
她深吸了口气,道:“左。”
飞剑倏地往左,进了左前方的困阵。
“就这?”有黑甲卫忍不住嘀咕,但下一刹,一道青光硬生生劈开困阵,狠狠斩碎了困阵阵眼,维持困阵的黑甲卫遭到反噬,惨叫一声,从屋顶上滚落下去,又被一道银光刺进要害,当即毙命。
风吟回旋,饶初柳抬手稳稳接住,心中多少有了底,道:“右。”
飞剑毫不迟疑往右,青光再度旋出,又是几道惨叫。
强弱不一的青光银光在疾驰的风中交相辉映,存正灵活地穿梭在阵法之间朝城主府的方向快速欺进,邬崖川一边维持着光盾,一边动用术法收割黑甲卫的性命。
随着邬崖川前进的速度越来越快,饶初柳破除阵法的速度越来越快。她数不清自己到底吃了多少颗回灵丹,也来不及思考自己破了多少阵法,全神贯注地找阵眼、破阵、找阵眼、破阵、服回灵丹……几乎形成了条件反射。
她丹田内的灵力不断被抽空,又被胀满,像是一个来回放气吹胀的气球,几乎疼到失去了知觉,头昏脑涨,经脉更是疼痛欲裂。但也不是毫无收获,原本只是生疏招式的《扇舞》逐渐灵活,只存在于脑海中的阵法知识更是在这无数次重复中化作战斗直觉,尤其对这些熟悉又陌生的基础阵法,她进入阵法的一霎,直觉就先于眼睛找到阵眼。
然后,破开!
在黑甲卫连连地惨叫声中,邬崖川的声音显得有些低柔:“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饶初柳一晃神,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结结实实靠在了邬崖川胸口上,双腿发颤。邬崖川护在她腰间的手臂更是化虚为实,温热的手掌握住她腰侧,支撑着她的身体没让她倒下。
饶初柳却难得没想利用这个机会勾引他。
女孩看不见自己嘴唇有多苍白,感受不到身躯有多无力,也无暇顾及前方的术法攻击跟噼里啪啦落在头顶又掉落的箭雨,只是直勾勾看着不远处的阵法,嘴唇动了动,声音虚弱却透着坚决:“右!”
提升修为她要,提升战力她也要!
只要死不了,就往死里卷!
头顶响起一声轻叹,邬崖川没有说话,银枪依言往右。
在这无数次重复中,两人到了城主府墙边。站在城主府门楼上释放风刃的胡子男跺了跺脚,厉声喝道:“一群废物,还不一起上?不许让他们进入城主府!”
剩余的黑甲卫们顿时从屋顶跳下,握着武器一拥而上:“杀!”
漫天遍地的风刃、火球、冰刺砸向饶初柳,却尽数被邬崖川挡了下来。只是阻挡容易,想前进却难,他们俩像是被严密包裹在蚁球中的蜜糖,除了头顶五彩斑斓的术法灵光跟四周黑压压的人群外,几乎看不到其他,也寸步难行。
明知这种攻势不能给邬崖川造成伤害,却还要来送死?
再次破开一道阵法,透过两个黑甲卫的空隙,饶初柳狐疑地朝胡子男所在的门楼方向看去,恰好捕捉到胡子男嘴角勾起的隐秘笑意,在他脚下,门楼两侧廊角顶上缀着的猩红色珠子微不可察地转了一下。
可她记得,刚才这珠子……是蓝色的!
寒风顺着饶初柳被汗水浸湿的背脊钻进心脏,她又吞了一颗回灵丹,忍着丹田跟经脉蚂蚁撕咬般的疼痛,传音给邬崖川:“咱们进城后,总共死了多少人?”
“死在我手下的已有六百五十七人,城门那一百三十六人大概也已被朱师弟他们解决了。”邬崖川迅速传音回答,他也已经察觉到不对劲,问道:“千魂噬灵阵?”
可不就是千魂噬灵阵么!
饶初柳扫了面前至少三四百人的黑甲卫一眼,木着脸传音道:“阵法已完成大半了。”
这也是虞锦玥收藏的阵法之一,以九百九十九道充满戾气的魂灵为辅药,一位资质高的修士为主药,赤珠天地为鼎,将其千人融为魂丹。服下此魂丹,不但能让没有灵根的凡人长出灵根,还能得到那位‘主药’的半数天资。
幕后之人倒是敢算计!
饶初柳同情地瞥了‘主药’一眼,他表情未变,只是眼神中透着一股厌恶。她传音道:“趁现在还来得及,快毁掉赤珠!”
邬崖川微微颔首,抬手一挥,一道铺天盖地的水幕逼开四周的黑甲卫,御枪飞快往门楼冲去。
胡子男眼力跟声音同样尖锐,立刻喊道:“全部自尽,快!”
霎时间,围堵两人的黑甲卫们毫不犹豫地抹了自己的脖子,一片“扑通”声,尽数倒地而亡。与此同时,那胡子男飞快掐诀,原本不可见的魂灵化作黑白旋风,被珠子尽数吞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赤红色转变。
邬崖川一枪狠狠刺在珠子上,胡子男当即吐出一口血,珠子剧烈摇晃着,却没碎开,内里的红海如波涛般起伏。
饶初柳瞳孔一缩。
坏了,阵法已成!
胡子男冷笑一声,嘴边的血也顾不上抹,立刻转身逃跑。他转身的一刹那,饶初柳脑海灵光乍现,来不及细想,就用尽浑身灵力狠狠将风吟甩了出去,喊道:“把他抓回来,封住灵脉扔进震位!”
话音未落,青光狠狠划过胡子男脚踝,他身形随即踉跄了一下,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跑。但下一瞬,一道灵网猛地罩住他,任其用尽浑身解数也无法斩断灵网,只得硬生生被拉回来。
几乎是同时,血色结界凭空而起,将三人笼罩其中。赤珠飞快旋转,无数道扭曲的魂灵朝他们撕咬而来,被光盾挡在外面,邬崖川的灭魂枪光朝着魂灵头顶要害而去,被击中的魂灵当即溃散,但下一瞬,那些魂灵就又像是黏黏糊糊的泥巴般愈合,张着狰狞的大嘴,继续朝两人撕咬来。
胡子男灵脉跟穴位被封,躺在震位动弹不得,但并无一道魂灵攻击他。见状,他幸灾乐祸道:“白乌鸦,你怎么不给你那些师弟传讯,让他们来救你呢?该不会害怕丢脸吧?”
饶初柳不听他说话,又吞了一颗回灵丹,盘膝坐在兑位,生涩掐诀,道:“邬真人,攻他智魂,我抢夺阵法操控权。”
千魂噬灵阵跟阴泵阵同样能汲取内外攻击的灵力为己用,找人来救才是必死无疑!偏偏这阵法一旦启动,就必须丹成才能破开。饶初柳学的太少,还没本事破阵,但将主药从邬崖川转为胡子男,她倒是敢尝试一下!
胡子男面色骤变,破口大骂:“贱——”
下一瞬,他惨叫一声,身体竟然挣脱穴道束缚,扭曲地在地上翻滚起来。
邬崖川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他半蹲在饶初柳身侧,看着她颤抖的身体,撑着光盾,挡住外面无数面目狰狞的魂灵。
“元道友,你确定自己能支撑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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