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枝意记得很清楚,当时并不曾看见她,显然她在撒谎。
“既然你说太子动了手,那你怎还能活得好好的?”
“自是当时我未曾露面,太子动手之时我跳进水里侥幸逃过一劫,而今我就算丢了这条性命也要将真相说出来,不管你们信不信,真凶就是太子。”
几乎在她说完最后一字时,只听茶盏摔落在地,随后碎瓷被人拾起顷刻间抵在她咽喉。
萧灼冷冷一笑,毫无怜悯在她脖颈处划开一道口子,笑得轻蔑,“要真是孤做的,你以为孤会让你好好活着?”
方才,他就可以直接取走她的性命。
随后,瞥了眼早就吓得心魂惊颤的杨雪芸,他将瓷片掷在地上,“父皇,该好好审一审了。”
萧禹哪里看不明白,这个杨雪芸绝对有问题。
“来人,将大皇子妃——”
“且慢。”
这道声音愣生生止住萧禹接下来的话,太后被人搀扶着一步步走进凌霄殿,眼中余光未曾分给任何人,只看向萧禹,“陛下一心偏袒太子,有失公允,陛下又怎知大皇子妃说的很有可能就是事实真相。”
萧禹沉凝着脸,“母后,朕相信太子。”
“你口中的这个太子,三年前就能亲手杀了萧鸣,而后又杀了他的皇叔,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太后怒气冲冲,拖着病体千里迢迢从宁寿宫赶来可不是让萧禹继续护着他,她恨透了太子,从以前到现在。
殊不知,她的这番话石破天惊,在场之人纷纷惊愕不已。
尤其是容贵妃,她终于明白过来三年前萧鸣之死是怎么回事,怪不得陛下将其发落去道观清修,表面厌弃遣离,实则是为了护着萧灼的性命吧!
太后今日戳破这件事实在是她再也忍受不得,萧鸣死的时候她没有办法,萧焱死的时候因他谋逆更是无从辩驳,而今萧忱死了,她自是要向世人彻底揭开萧灼的真面目。
目光浑浊冗杂着憎恶,她看向萧灼的时候没有半分亲情,只有除之而后快的坚决之心,“太子,你敢说这些人都不是你杀的么?”
对比于众人的震惊,萧灼反倒表现得极为平静,“太后说得不错,萧鸣和萧焱都是孤杀的,可这就能证明萧忱也是孤杀的?”
既然太后已经戳穿这一切,萧灼没必要撒谎,是他做的他会承认,不是他做的,幕后之人也别想栽赃到他身上。
“事实已然明显,分明是大皇子妃诬陷孤,太后一心护着她,莫不是也知道些内情?”
寥寥一句讥讽瞬间叫太后脸色骤变。
“忱儿是本宫的孙儿,本宫怎会做出丧心病狂之事!”
“这倒是怪了,太后既然不知内情竟也能说得如此言之凿凿,孤还以为太后昨夜也出宫看见了那一幕,既然不是……好好审问一番大皇子妃不就清楚了。”
这一次没等太后阻止,他竟直接命宫人将杨雪芸带下去关起来,太后险些被他气得昏厥过去,捂着胸口喘着气,“陛下,你就是这么让太子肆意妄为的!这天下今后若是当真交到他手里,那才会彻底毁了去!”
萧禹沉吟不语,直接将其余人尽数挥退,半晌方道:“母后,朕知道你这次过来是为了什么。”
眸光深深,暗含警告:“武安王已死,过去你和武安王做的那些朕可以既往不咎,但是你若想要动太子——”
“不行。”
-
东宫。
谢枝意先行回来,不知萧灼会如何审讯杨雪芸,可她今日从太后口中知晓了一桩事。
萧灼撒了谎。
第六十五章 你骗了我
萧灼并未第一时间让人给杨雪芸送上刑罚,而是将她捆在一侧,看着他人是如何受伤又淋上盐水,痛苦不堪哀鸣。
凄厉的尖叫声不断在耳边徘徊萦绕,冲击着耳膜,杨雪芸早就知晓萧灼行事素来毫无章法,残酷狠戾,而今一瞧,更觉可怖如斯。
许久,那个遭受刑罚之人已经成了活生生的血人,鲜血淋漓流满一地,萧灼望了一眼林昭,林昭立即心领神会取来一方竹笼。
嘶嘶声不绝,一条冷冰冰的蛇从笼中钻出,沿着血人盘旋,只要一声竹哨声响便能顷刻间咬碎那人的脖颈。
萧灼眼中毫无温度,似覆着一重霜雪漠然看向杨雪芸,“你可以不说幕后之人是谁,不过之后生不如死的滋味就该好好受着。”
那条蛇直接一口咬死倒地之人,张口血盆大口开始吞吃尸体血肉,已经有些人承受不住心理压力不忍再看,还有人两股战战嗅着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几欲作呕,只有萧灼神色如常,那是对性命的蔑视。
毕竟,以他如今的地位和手段,有太多人的性命掌控在他手中,只要他一声令下,无数人都能为他甘心赴死,替他谋夺想要的东西。
杨雪芸早就吓坏了,惨白着一张脸吐了又吐,分明那条蛇吞噬的不是她的血肉,可她却觉得自己的身体每一寸骨血都开始疼的厉害。
“好,我说……”
她最是没有骨气,尤其遭受了这些,她想要报仇,想要除掉所有人,可最后还是屈服于懦弱,只能哭着说道:“有一个蒙面人指使我做的,我并不知那人的样子,他说只要我这么说,我……我就能彻底自由。”
“你知道的,萧忱对我有多么恶劣,我想要他死,所以就……”
闻言,萧灼不禁嗤笑出声,“你想要萧忱死,也想要我和阿意死。”
心思被说穿,杨雪芸脸色更加白了几分,“我……我确实存着这样的心思,可是我……我始终没有做不是么?那日我确实在那艘画舫上,萧忱恶心极了,竟要我扮作舞女和那些花魁一并伺候他,我也是没了办法……你和太子妃离开后,来了一群蒙面人,随后其中一人将他一剑捅死又在他尸体上划下无数刀痕,体无完肤,显然对他恨之入骨。”
“他为何单单留下你的性命?”
杨雪芸摇头,“我也不清楚,只说让我回宫后执意说是太子做的,我真的不想死,所以我才照着他说的去做。殿下,你要我说的我都说了,可能饶了我一命?”
她问得小心翼翼,着实心惊胆颤,面前之人手腕狠戾,和那个黑衣人相比,俨然更为心悸。
“饶你一命可以。”
萧灼此话一出,杨雪芸面上刚刚攀上笑意,随即,一声竹哨声响,那条蛇竟然吃完尸体迅速朝着她的方向爬来。
杨雪芸不断朝后瑟缩着身子,却只能靠上一堵冷冰冰的墙,再无任何退路,脸上早已失去所有血色,“萧灼,你莫非要说话不算数?”
“孤只说饶你一命,却没说不动刑罚。”萧灼似笑非笑,眼睁睁瞧着那条冰冷瘆人的蛇吞吐着蛇信子朝着杨雪芸咬去,耳边听着她发出的凄声惨叫,他笑得愈发肆意,“昔日毁容不过叫你初尝苦果,今日之后,才会是你的噩梦。”
他是故意说出这番话要叫她今后彻夜不得眠,既然已经问出了真相接下来就要好好查一查。
“此人对萧忱恨之入骨,你去查一查萧忱从前的仇敌。”
萧灼交代完林昭后一步都不愿在此停留,回到东宫寝室还以为能第一眼瞧见谢枝意,怎知殿内空空荡荡,顷刻间,唇角刚扬起的笑容消失殆尽。
“太子妃呢?”声音清寒阴鸷,浑然不复往日温润谦和的模样。
宫人颤抖着身子,恭敬回禀:“太子妃方才……方才去了宁寿宫。”
萧灼下意识觉得不对劲,“她去宁寿宫作甚?”
“奴才……奴才不知……”
宫人只隐约瞧见谢枝意的脸色不太好,先是在寝殿里待了一会儿,然而就朝着宁寿宫的方向走去,连沈姑姑都不愿带,沈姑姑还是紧赶慢赶才追了上去。
听到这里,萧灼脸色一沉,倏然间似是想到了什么也往宁寿宫而去。
-
宁寿宫。
因着凌霄殿上的事情,太后着实气的不轻,她确实讨厌萧灼恨不得他去死,可那也是因为他杀了萧鸣和萧焱!
现如今皇帝和她彻底撕破脸,还让禁卫军围住了宁寿宫美其名曰太后需要静养一段时日,实则还不是禁足。
“呵,儿子的翅膀硬了,连生母都敢禁足。”太后气到直接伸手扯断手腕上的佛珠,任由其一颗颗滚落在地。
身边的嬷嬷轻声宽慰她道:“太后莫气,陛下也只是看在先皇后的份上才一心维护着太子,您也知道她曾经对先皇后有多么看重……”
“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一个女人。”
太后气的不轻,最终还是压住心底火气挥了挥手让人将地上的佛珠拾起,瞧着身边跟了自己多年的嬷嬷忽而想起一桩事,“先前你不是说你妹妹欠了一笔银子,可解决了?”
“说起来此事还要多谢太后照拂,若非太后,恐怕我那妹子的手都要被人剁了去……”
嬷嬷当真心怀感激,太后听后点了点头不再多问,正欲回房中休息,却听宫人来禀太子妃来了。
“呵,平日见不到她半分人影,偏要挑这个时辰过来,莫不是故意看本宫笑话?”
太后冷嗤一声本想叫人将她打发走,可转念一想又让人将她请进来,她倒要看看谢枝意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拜见太后。”
谢枝意行了一礼,太后迟迟不叫她起身,就是故意要这么晾着她。
怎知,嫁了人的谢枝意就像是有了底气一样,即便是太后不曾叫她起来,她反倒自己站了起来,目光更是直视太后。
“放肆,太后跟前怎能这般不知宫规!”
嬷嬷正要怒声呵斥,谢枝意已轻飘飘开门见山,“此次前来有一桩事想要问问太后,只要得到此事的答案,我立即会离开。”
太后冷笑,“本宫可不觉得有什么能告诉你。”
就算她当真知道,也不想说。
谢枝意哪里看不出来她的心思,却坚持不肯让步,“我只想听太后的一句实话,愿不愿意回答是太后的选择,太后不妨听一听这个问题可好?”
太后笃定了自己根本不会说,索性冷冷瞧着她唱独角戏。
谢枝意深吸口气,做足心理准备方才继续开口,“敢问那日武安王谋反时,太后身在何处?可是亲眼瞧见太子动的手?”
太后以为谢枝意想要问的是什么,怎知竟是这么个问题,不屑讥讽道:“这算什么问题?你口口声声提及武安王,莫不是要以此来揭开本宫的伤疤?”
“太子说武安王是陛下所杀,可太后所言却截然相反。”谢枝意并未被她冷淡的态度逼退,而是继续追问着,因为只有这样说,太后才会在极为厌恶她和萧灼的情况下,将此事说出。
果不其然,太后听到她这话顿时一惊,“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当然是太子动的手,本宫眼睁睁瞧见的还会有假?若非如此,你以为为何本宫会那么痛恨他……”
不知不觉间,因着武安王一事太后着实动了怒这才恍然将事情道出,等瞥见谢枝意依旧仿若霜雪的面庞,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随后便是一喜。
“原来他竟在此事上跟你撒了谎,呵呵,他那样的人连心肠都是黑的,不择手段到了极点,你被他骗的团团转不足为奇。”
原本太后恼怒于自己竟然真的替她揭开疑惑,现今见她对萧灼诓骗的行径着实不悦后更是欣喜万分,不忘火上浇油,“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都不曾看清他的真实模样,既然他能骗的了你一桩事,焉知不会有其它?谢枝意,你这位‘枕边人’隐藏得可真深呐!”
得到太后的回答,谢枝意此刻心底五味杂陈,已经顾不上她的添油加醋。
太后不是什么好人,可在武安王这件事情上没有骗她的必要,更何况她能在凌霄殿上当众说出这件事情,说不定容贵妃那里也能知道些许真相。
按捺下复杂的心绪,她躬身离开,离开前眼角余光不经意落在搀扶着太后的嬷嬷身上,不知怎的,她那张脸竟让她觉得有几分熟悉,似是在哪里见过。
踏出宁寿宫的那一刻她的脑海中还在思索着这件事,直到一股大力将她搂进怀里,她才遽然惊醒。
抬首间,正好撞进萧灼紧张不悦的神色,他在紧紧凝着她,不肯放过她面上的任何表情。
“怎么突然来了宁寿宫?”
他问得稀疏平常,可细听之下已然危机四伏。
谢枝意将方才嬷嬷那张脸抛之脑后,回想着太后的话将周遭之人挥退,直到剩余他们二人她才再次看向萧灼,淡声问他:“我只问你这一遍,武安王,到底是谁杀的?”
她没有退缩,就这么和他凝视,几不可见窥视着他眼底一闪而逝的冷寒,倏然心头泛凉。
未等他回答,她便有了真实的答案,“你动的手,为何要骗我?”
萧灼低低轻叹,言语温柔,“阿意,武安王对你我动手太多次,倘若留他性命日后必是大患,唯有斩草除根才是上上之策。”
“父皇是武安王的嫡亲兄长,一母同胞,他不忍动手,自然只能由我来替他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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