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让凤姐儿睡。”
谢婴对着沈雁回摇了摇头,“凤姐儿虽轻,但雁雁抱久了也吃力。”
“牡丹姐......”
芍药扶住身子站不稳,摇摇欲坠的牡丹,“你也去休息吧。”
“芍药。”
牡丹擦了擦眼泪,哽咽道,“我想去找阿福,我要去找阿福。”
刘成死后,阿福就消失了,再也不会来向她讨馒头吃。
今日阿福来,是给牡丹送东西的。
一支莲花灯簪。
“放心吧,我可没有去偷别人的东西。”
亮亮的莲花灯簪在脏兮兮的,瘦弱的小手中摇摇晃晃。
“今日上元,我瞧着她们都簪这个。阿成不在,我替阿成送你,你就当阿成送的吧,都一样......拿去!”
莲花灯簪随着牡丹的一举一动,在她的鬓发间晃动。那并不是一支精美的簪子,也值不了多少银钱。
可阿福到底是攒了多久,才能买到这支莲花灯簪。
“牡丹姐。”
沈雁回忽然淡淡开口,“你送乳糖圆子的路上,确实看见了芍药姐与牛大哥吗?”
依方才戏班子所言,康禄不知骚扰牡丹,还骚扰过芍药。
“我确实看见了。”
牡丹擦了擦眼泪,信誓旦旦。
“雁雁,虽说我本不想让戏班子的人知晓我与牛俊的关系。”
面对沈雁回的询问,芍药一点儿也未生气,反而浅浅一笑,“民女方才确实与牛俊在一起,眼下他回家了,明日还要早起帮他爹送猪肉。谢大人若不相信,明日叫牛俊来问一问便知。”
牛俊人老实,爱捣鼓胭脂水粉,生得一副小生模样。
芍药平日里大大咧咧的,虽是个女子,干得却是个武生的行当,翻起跟头与耍起枪来比男子还要更胜一筹。
这样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偏偏就看对了眼,你侬我侬的。
牛俊懂得欣赏芍药的武姿,芍药也会对牛俊发明了新东西而进行一个美好的夸夸。
“康禄那厮,被我踹飞后,就再也不敢说我了。”
芍药狠狠地剜了一眼地上康禄的尸体,转身握住牡丹的手,“牡丹姐,这种人就是要狠狠揍一顿,才知晓疼。眼下这厮又不知得罪谁了,叫人给害了,我瞧着也是活该。真是好死!”
康禄并未大奸大恶,杀人放火之人,可小恶也是恶,小恶也会对他人造成不可磨灭的伤害。
他一死,竟无人同情,还有直呼痛快的。
戏班子里的人都由牛大志与明成仔细盘问了个遍,在康禄死的时候,大家都在翠微楼里,又或是与他同在山棚之上。到底是谁亲自将毒药端给了康禄,眼下实在是无法得知。
那毒可以是一碗乳糖圆子,也可以是一杯茶水,又或是康禄不小心在哪里沾到了,都有可能。
要验证牡丹与芍药的话,也需等到明日。
谢婴命各个捕快回去休息,留几人在翠微楼轮番上值,防止有人趁夜奔逃。
“大人,小的来抱吧。”
沈锦书一直被谢婴抱在怀里,即便是回去路上,他也小心地抱着。
她正在酣睡。
这么小的孩子,在面对这样可怖的杀人案时不哭不闹,反而胆子大得站出来帮牡丹寻找证人。
沈家人将她教得很好。
“没事,本官不累,一会儿换个人,该将她给吵醒了。”
谢婴摇了摇头,见明成双眼布满血丝,盘问这件事不仅耗费口舌,也费精气神。
本想出来游玩,却因命案一直忙乎到近子时,大家都累了。
“明成,你也回去休息吧......还有你,母亲,年级这样大了还熬。”
“你们听听。”
荆三娘打着哈欠啧了几声,“我儿,你说的还是人话吗?我如何年纪大了?为娘风华......正茂。”
说到一半,她又打了一个哈欠。
“风华正茂的荆三娘,可以回去睡觉吗?”
谢婴瞥了她一眼。
“那你呢,我儿你是铁人吗?”
“总要送完雁雁与凤姐儿。”
谢婴冷哼一声,“有些早早离家的人当然不知在汴梁为官的艰辛,比起那时的亥时睡,寅时起,在青云县这段时光,我过得已是神仙日子了。”
“有些人怎么自己几点睡还要编排我起来,那是你非要做那清官。”
荆三娘打着哈欠,继续对峙道,“你若做个权臣,做个贪官,至于这么熬吗?不每日都能去樊楼里头吃酒?也不知这两年你两袖清风的,到底攒了多少银钱,别到时候娶媳妇儿都不够。”
“是不够,八品能有多少俸禄,倒是怕是聘礼都备不齐......母亲给些?”
“我儿不孝!”
沈雁回听了这娘俩一路的拌嘴,越听越忍不住笑出声。
明明相互关心着,却非要相互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真是一对冤家。
好在谢婴的驱赶还是有些效果,待回到了桃枝巷,只剩他们三人。
沈丽娘着急他们,并未安歇。沈长生从谢婴怀中抱过沈锦书,感谢了一番,便催促着妻儿一同去睡觉。
“雁雁很累吧。”
谢婴的怀中永不空落,沈锦书一被抱走,便能空出来抱沈雁回,“逛了许久的灯会,验了尸,还将所有的碗碟都验过一边,我瞧着都累。”
卧房的桌上放着沈丽娘端来的桂花蜜冬梨汤,香味甚浓,正冒着丝丝热气。
可沈雁回却累得连调羹都懒得举起。
“你瞧着累,那你快些破案。”
沈雁回打了个哈欠,托着下巴抬眸对上谢婴的眼,“你也回去休息,真当自己是铁人。”
“雁雁赶我。”
谢婴俯身用脑袋蹭着沈雁回的脖颈,“你让我抱一会,我便不累了。”
可他只是蹭了一会儿,便从椅子上起身,将沈雁回抱到床上。
“你抱一会......谢婴!祖母还在隔壁!”
沈雁回咬着贝齿,尽量将声音放到最轻,尾音却逐渐拉成,变了调子,“要这么快吗......”
细密的吻落在她的脖颈处,安静的冬夜中能听见衣裳细碎的摩擦声。
“雁雁想哪里去了。”
谢婴抬眸,咬开带子轻笑,“你还未嫁给我,我不会的。只是今日你太累了,好想让雁雁好睡些。”
温热的呼吸越来越近,唇瓣所触及之处,留下淡淡的薄粉。
“谢婴,我,我饿了。方才舅母煮了甜汤,不,不如我们先喝甜汤吧。”
沈雁回只觉上身一片薄凉,而双颊却是浸满了绯色。她用手攥了攥一旁的被褥,做着最后的抵抗。
“雁雁要喝吗?桂花蜜煮冬梨。”
桂花蜜的清甜在沈雁回的唇舌处瞬间炸开,甜汤不受控制地从唇角淌出,溢到脖颈处。
“雁雁很甜,对不对?这样好的甜汤,确实不能浪费。”
带有薄茧的指尖划过那溢出的甜汤的每一处地方,轻轻细吻,引起她丝丝战栗。
“谢婴......你不是说你,不曾娶妻?”
被褥被沈雁回越攥越紧,声音也渐渐变得潮湿又沙哑。
如秋水的眼眸却温暖灼人,泛起浑浊。谢婴舔了舔才喝过甜汤却异常干燥的唇,“不曾。”
温热的舌捻过樱红,轻轻抵住搅动,粘腻一片。不知是桂花蜜甜汤,还是他的涎液。
“纳妾?”
“不曾。”
那层薄茧轻轻刮过蕊珠,只是轻轻一下,便叫沈雁回在他的肩膀处狠狠咬了一口。
“那你定是厮混去了!”
“不曾。要说厮混,我成日倒是与书厮混在一块,雁雁,这算不算?”
“那你眼下这套是......”
鬓角的发丝又散开,连同已经熄灭了的莲花灯簪一同晃荡。
“母亲前两日,丢给我几套汴梁时兴的话本子......如今看来,母亲终于给我一样有用的东西,让我的雁雁很适用。”
谢婴轻笑出声,将自己搅动的手指收回来,放到二人面前,轻轻舔了舔,“雁雁,桂花蜜炖冬梨,真的很甜。”
桂花蜜晶莹,映出他唇边的那颗小痣,格外糜艳。
“谢婴,我恨死你了。”
莫说是整张脸,沈雁回浑身上下都被染上了一层薄粉,她悄声怒骂道,“这是正经的话本子吗!”
指节不慌不忙,一层又一层地画圈与碾压,待滑腻渐渐变成丝丝细小的水声,谢婴俯下身去。
“母亲说,这话本子难抢,她是在小巷子里蹲点寻得,与那卖话本子的小贩躲官差躲了好几条街,叫我一定好好珍惜。”
冬夜太静了,只有急促的心跳与呼吸,与唇舌抵过梨瓣,桂花蜜流动的轻微细响。
“谢婴,你,你快过来,不要了......”
沈雁回咬住唇瓣,努力咽下那些谢婴喜欢的呜咽,一点儿都不愿意喊出一声。
赤红如同熟透的蕊珠,周遭浸满了桂花蜜。谢婴剥开一层一层的梨心,碾压、熨烫,将四下淌出的桂花蜜一一纳入口中。
“雁雁不喜欢吗?”
谢婴低着头,察觉到她的颤抖,“我知晓,是这里......一会儿就好了,你乖一些。”
月色浓稠,一旁的被褥被揉得发皱。
卖力。
“谢婴......”
那变了调子的轻微喊声萦绕在满是桂花蜜香气的屋子内,尾骨处发麻,颤栗一片。
“好雁雁。”
谢婴将最后一口桂花蜜吞咽干净,亲了亲沈雁回的额角,“该睡觉了。”
久久不散的余韵确实驱散了今日的疲乏,明明是谢婴在卖力,沈雁回却困得连眼睛都不愿睁开。
“谦谦君子,汴梁的探花郎,大家口中的小古板......”
沈雁回闭着眼睛,在黑暗中,用手指去戳谢婴的脸,“谢婴,你到底知不知晓你在做什么?”
“自然是知晓。”
“为什么,要做这些?”
谢婴抓住在夜色中沈雁回胡乱晃动的手,伸手点了点她的眉心。
“自然是喜欢你啊。”
第53章 糖画,桐皮面,阿福
“雁雁, 快些起来,我们去码头啦!”
今日并不冷,一早就出了太阳。
院里的藤椅已经成了软绵绵的专属位置, 明明是只三月左右的小狸奴,却一副老者做派,趴在藤椅上躲懒。
阳光洒在它的皮毛上, 晒得松松软软, 闪闪发亮。它嘴边胡须微颤, 也不知做了什么捉鱼美梦。
“雁雁雁雁......起床啦!”
沈锦书一路小跑到卧房,一把推开沈雁回的房门, 一眼就见到了一旁的桌旁坐着倚着手背小憩的谢婴。
床上的沈雁回睡得正香, 除非是沈锦书在她耳畔唠唠叨叨,否则是雷也打不动。
“好官谢大人!”
沈锦书插着腰, 跑到谢婴身旁,鼓着腮帮子。
谢婴才睁开眼,睡眼惺忪, 就被沈锦书扯住了另一边的衣袖,拉扯到了门外,“好官谢大人,凤姐儿与你讲......你这样是不对的。”
谢婴揉了揉眼, 见沈锦书眉头紧蹙,似有大事要告知。
她用手指一本正经地指着谢婴, 语重心长道,“雁雁是好官谢大人的新娘子吗?”
“暂时不是。”
“既不是新娘子, 好官谢大人怎么能呆在雁雁的房间里一晚上, 这是非常不对的!即便是好官谢大人,也是不对的!”
沈锦书义愤填膺, 像位夫子般对着谢婴一通训,当真让他有些哑口无言。
“凤姐儿教训的是,谢大人下次不会了......”
谢婴勾唇浅笑,伸出小指与沈锦书拉了勾,“凤姐儿,一会你问问祖母,待阳春三月,哪日是黄道吉日。”
院子里的水仙全部盛开,明明只是一盘,却是满院生香。
“黄道吉日适合开张、搬家......雁雁之前就为将来开小饭馆看过黄道吉日。”
沈锦书打量了谢婴一眼,又变了另一种脸色,挥舞了几下小手,“谢大人也要开小饭馆吗?要来抢雁雁的生意啦,那可不行!”
“不是。”
谢婴被沈锦书逗得直笑,“是谢大人想让凤姐儿看新娘子。”
“是嘛。”
沈锦书登时咧着一张嘴,眉头也不皱了,也不是老夫子做派了,“那雁雁知晓吗?雁雁同意吗?”
“自然是知晓与同意的。”
谢婴清了清嗓子,眉宇间仿佛带着一股傲意,“待这案子结束,我再与她说一遍。昨日的地方,确实不合适。”
还得备许多钗环首饰送给她。
“好官谢大人,你是官,会有很多新娘子吗?”
沈锦书忽然想起什么,脸又拉了下来,“原先的吴大人,他就有七八九......这么多个新娘子!”
她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十根手指头还不足以数清原先那位吴大人的新娘子。
沈锦书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能娶这么多新娘子,家里饭做的过来吗?
“娶那么多新娘子做什么。”
谢婴一早上被被沈锦书逗了个满怀,只觉面前的她愈发可爱,“谢大人没那么多钱,娶那么多新娘子。”
“阿爹就只有阿娘,那好官谢大人,可以只能有雁雁吗?”
沈锦书低头喃喃,似是再替沈雁回讨公道,“万一日后好官谢大人有钱了怎么办,万一呢......”
“那谢大人与凤姐儿便再勾勾指头。”
谢婴再次勾上了沈锦书的小指,一字一句道,“谢婴,此生只娶沈雁回一位新娘子。”
“嗯!”
待有了谢婴的保证,沈锦书终于心满意足,准备再踏进房门将沈雁回叫醒。
“晚些,离巳时还早,让雁雁多睡会。”
谢婴才回县衙,预备洗漱一番,换件衣裳,便见荆三娘环着胳膊在县衙门口站着。
她还是习惯漠北那副打扮,额上与腰间垂着的银链一样也不少,只不过原先的衣裳都被灌了厚厚一层棉花,领口处还缝了兔毛,暖和了许多。
这是沈丽娘在家闲着无事做的,荆三娘还顺道拜师学艺了一番。
“我儿,彻夜不归,这是个什么事啊?你与为娘说道说道。”
“那母亲一年多未归家,又是个什么事?母亲与儿说道说道。”
“这这这......这是一码事吗?你个混小子书读多了,用来对付你娘?”
荆三娘走到谢婴跟前,身上的银饰随着她的举动晃晃荡荡发出脆响,恰如在帮她责问,“你昨夜睡的哪?”
“雁雁身边。”
谢婴环着胳膊回道。
二人连姿势都一模一样,亦有些五分相似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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