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熊点点头。
与此同时,北方草原之上。
一匹红色烈马如同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从草原上疾驰而来,马背上正坐着一个异族俊眉少年,一双翠绿的眸子藏在深邃的眼眶中,薄薄的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直线,豆大的汗水不断地从他额角滴落,又砸在马背上。饶是如此,少年手上的鞭子却一刻也不曾停过,反而越挥越猛烈,以至于马儿吃痛,放开了蹄子狂奔。
“少主!不要再跑了!跟我们回去!”
少年的身后紧跟着四五个壮汉,同样骑马狂奔,口中高呼不断。
“你们背叛了我们乌雅家,杀了我哥哥,现在还想把我也骗回去一起杀掉吗?!”少年高声叱责,胯下的马速度不减反增。
那四五个壮汉眼见着骗不着人,不由咬紧了牙关。
其中一人道:“大哥,再让这小子往前跑,就进了汉人的地盘了。”
“大祭司说了,无论如何都要把乌雅连识这小子带回草原。就是他进了汉人的地盘,我们也要把他揪出来!”大哥冷冷一笑,“更何况,我们与汉族势同水火,要是乌雅连识还算聪明,就不回进去。否则不用我们动手,他就要被汉族人勒死!”
果然,乌雅连识骑着马往前奔了一段时间后,也认出来前方就是辽东县,是汉族人的地盘。
“吁!”
乌雅连识不由得喝停了马,布满汗水的脸上尽是沉重之色。
这简直是前有狼后有虎。
壮汉们看出乌雅连识的犹豫,也都喝停了马匹,冷笑着看向乌雅连识。
“小子,你跟我们回去,好好跟大祭司求求情,说不定大祭司还能放你一条生路。但你要是执意进汉族人的地盘,那就是必死无疑!怎么选,我想你应该很清楚。”
乌雅连识看看辽东县的方向,又看看壮汉们一脸讥讽的表情,嗤笑一声,道:“我哥哥死在你们手上的时候,连一声求饶都不曾有。我是他的弟弟,更不会为了能够苟活,就像你们低头。”
随即他调转马头,呵斥一声,直接驾着马匹往辽东县内奔去了。
“他妈的!”
壮汉怒骂一声,立马就要上前追,可马上被身边人按住:“大哥,不能再追了,你看那边,辽东县里面有人出来了。”
壮汉便眯着眼睛朝那人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辽东县内烟尘阵阵,应该是一个马队,人数绝对不少于十人,而他们这回就只有四五个人,真打起来,他们并不占优势,更何况乌雅连识还只有他一个人。
“那就算了,回去如实禀报大祭司吧。”壮汉哼笑,“乌雅连识这小子必死无疑。”
“大人,刀砍斧凿的痕迹就在这儿。”劳工下马之后给周稚宁指了一处地方。
周稚宁蹲下来,对着城墙琢磨了一会儿,道:“确实有点不对劲。”
这墙上的痕迹既不像是风吹雨打淋出来的,也不像他们汉族的文字,但排列组合在一起,又确实有种向他人传递信息的感觉。
周稚宁沉思了一会儿,让魏熊拿了张纸,将这上面的图文全部拓了下来。
但是周稚宁顺着城墙蜿蜒的方向看了看,发现在树林深处还有一截没有露出来的残壁断垣,疑心在哪儿可能还有图案,便主动拿着图纸往树林里走了两步。
正等她要蹲下来查看时,她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吵闹。
“怎么回事?”周稚宁猛然站起身,只见她带来的人马被一匹烈火般颜色的骏马冲散了阵型,不善骑马的几个当即被受惊了的马从背上抖了下来,其余擅长御马的人也是一阵呵斥,才叫胯下马匹冷静下来。
魏熊跑过去查看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这马是从何而来?!”
周稚宁也要紧随其后,可才迈出去一步。她眼角余光忽然看见有片衣角藏在旁边的草堆里,似乎是意识到了这个破绽,片刻后,这片衣角被人缓缓地提了上去。
谁不知死活敢藏在这儿?
周稚宁思量一瞬,然后故意转头对着魏熊道:“魏壮士,那边发现什么了吗?本官过来你这边看看。”
然后刻意重重走了两步,又轻手轻脚地拐了回来。
那边魏熊跟了周稚宁这么久,也处出了一些默契,看见周稚宁这样做,就知道他另有打算。于是魏熊一边高声回应:“大人你过来瞧,这像是异族那边的马。”,一边将手按在腰间的刀把上,眼神冰冷地看向草堆处,脚步缓缓前移。
过了一会儿,周边动静渐息,草堆里的人以为人都走了,便动一动,预备着爬出来。
谁料才动一下,就被人狠狠踹了一脚,霎时间从草堆里摔了出来。
乌雅连识猛然瞪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反应,周稚宁就将一把匕首抵在了他的胸口。
“异族人,不想活了吗?敢跑到我的地盘上撒野。”
第56章 让少主耕地 学不会安稳那就去耕地……
周大人外出巡查,却抓回来一个异族人的消息,很快就在整个辽东县传开了。辽东县的百姓们群情激愤,要求周稚宁把人交出来,当着大家伙的面儿直接绞死,但是周稚宁还是先把人关进了牢里。
“你叫什么?”周稚宁站在牢房外问道。
乌雅连识想了想,说:“姓连,单名一个识字。”
周稚宁和赵淮徽对视了一眼,周稚宁笑道:“这位小哥,你应该叫乌雅连识吧?”
乌雅连识一愣,嘴硬道:“那是我们少族长的名字,我只是一个普通族人。”
“那匹马是汗血烈马,北方人民少有,不多的几匹,也是草原上的大部落乌雅家才能使用。”赵淮徽道,“和你一起来的那匹马比一般的汗血宝马更加珍贵,非乌雅皇室核心人员不能用。除却乌雅族长和你兄长以外,既符合身份又符合年龄的,就只有二皇子乌雅连识了。”
周稚宁接着赵淮徽的话说道:“更何况你身上穿戴的衣物精巧华美,跟一般的异族不太相同。手中的马鞭也是取了韧性十足的牛筋做的。这样好的配备,可不是一个普通族人能够拥有的。”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将乌雅连识身上的破绽说了个遍。
乌雅连识沉下脸色,冷冷道:“我是乌雅连识又如何?既然落到你们手里,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
“本官不杀你,本官只是有些好奇。”周稚宁道:“你一个少族长,为什么会出现在我辽东县附近?”
乌雅连识抿着嘴不说话,碧绿色的眼睛充满了警惕和防备。
“你知道吗?辽东县的百姓和你们的仇恨很深,如果你不说的话,本官兴许会将你交由他们处置。到时候,你就活不成了。”周稚宁说。
乌雅连识还是闭口不言。
周稚宁思量了一会儿,随着赵淮徽一同出了牢狱。
“我想乌雅部落也许出了什么事。”周稚宁道:“我来辽东县这段时间,一直不敢休息,想着用最短的时间干最多的事情,就是害怕异族会来攻打辽东县。但出奇的是,这段时间异常安静。我们连异族的影子都没看见过,这才给了辽东县休养生息的时间。如今看来,异族不动也是有原因的。”
“大概率是乌雅皇室内部出了些事情,否则不会这么多天都没什么动静。”赵淮徽沉吟片刻,问:“只是你打算如何处置乌雅连识?当真要杀了他么?”
“赵兄知道我不会的,何必多问我一句?”周稚宁道,“至于我想做什么,赵兄心中应该能猜出两分吧。”
赵淮徽道:“我记得你曾说使南北平衡的关键在于经济,你莫不是想利用乌雅连识使两族通商?”
“我是这个意思。”周稚宁微笑。
汉族和异族中间隔着血海深仇,如果不能另想办法让两族之中有一族能够主动迈出一步,恐怕叫两族通商之事绝不可能。
之前周稚宁还在想要不要主动去草原里走一趟,现在老天保佑送来了乌雅连识,真是打了瞌睡来枕头。
只是目前唯一比较棘手的事情是,辽东县的百姓非要处死乌雅连识不可。
“让我们进去!让我们进去见周大人。”
“一定要让周大人处死这个异族!”
“他们异族杀了我们这么多乡亲,一定要让他偿命!”
“对,偿命!”
……
县衙门口,群情激愤。
张班头和岳中旗带着几个新衙役好说歹说的,才将人给安抚下来,暂且拦在了县衙外面,可还是有一个算一个的不肯离去,都盘桓在县衙门口,要等着见到周稚宁告状。
如今衙门的声誉比以前好多了,连带着衙役们对百姓说话的时候,也要注意一下自己的态度,以免落下个苛待的名声。所以盘坐在县衙门口的百姓对衙役们来说,确实是个不小的麻烦。
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
一群衙役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刘师爷赶紧去请周稚宁的示下,正好碰见周稚宁和赵淮徽二人一同从牢狱里出来。
听了刘师爷的禀报后,周稚宁想了想,道:“你告诉百姓们,本官会把乌雅连识交出来的。只是暂时不能杀,若百姓们想要出气,就叫他们准备好家里的农活。”
刘师爷一愣:“大人,您这是想——?”
“所谓入乡随俗,也该叫乌雅连识体验体验咱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周稚宁眯起眼睛微笑,微风吹过,倒真有些老狐狸的模样。
赵淮徽思量后,也跟着笑了,多嘱咐了一句:“再准备些咱们辽东县特有的吃食,我想乌雅少主也会喜欢。”
要让两族能够成功通商,百姓们的情绪是问题,乌雅连识肯不肯也是一个问题。
周稚宁知道北方之北游牧居多,吃不到多么精细的米粮,所以中原的东西对他们来说才那么的具有吸引力。才不惜叫他们来抢,来杀。只是杀戮害的不仅是汉族,想必异族也会有妇女失去自己的丈夫、儿子。如果能通过一种和平的手段获得异族们需要的东西,也许对双方都会更好。
打定主意之后,由刘师爷和张班头负责去通知百姓。
约莫一天之后,在牢里被饿的头晕眼花的乌雅连识被衙役提了出来。
为了防止他逃跑,他手上和脚上都戴上了镣铐,稍微动一动,就叮当作响。
“你们汉族人果然歹毒,连对俘虏都这般吝啬,饭不给吃,连水都不给喝一口。”乌雅连识苍白着嘴唇道。
“我们汉族的东西也不是平白无故得来的,乌雅少主想要吃到东西、喝到水,自然也要靠自己去争取。”周稚宁道。
“争取?”乌雅连识扯扯嘴唇,然后晃动了一下自己手上的镣铐,“怎么争取?”
“险些忘了,少主手上还戴着镣铐,本官这就给少主解开。”
周稚宁拿着钥匙上前替乌雅连识解开手铐,笑容十分温和。
见此,乌雅连识倒有些惊讶:“汉人官员,你是认真的?你不怕我逃跑?”
“自然不怕。”周稚宁道:“更何况少主什么都没吃,若是逃出去,恐怕还没跑到下一个县城就饿死了。”
乌雅连识冷哼一声。
周稚宁又给他指了指棚里的一口磨:“少主今日要做的就是推磨,推满五十圈,就能得一个馍馍。”
“什么?!”乌雅连识顿时瞪大了眼睛,“你让我当驴?!”
“少主如果适应不了,那就去耕地,每开一垄地,也可以得一个馍馍。”
若是放在以前有人敢对他这么说,乌雅连识绝对要赏对方一顿鞭子。可是现在形势比人强,他不得不暂时屈服以图后计。
乌雅家还等着他回去复仇!
“还有没有其他选择?”乌雅连识问。
周稚宁摇摇头:“没了。”
推磨五十圈和耕地一垄比起来,好似还是耕地划算。
乌雅连识屈辱地选择了耕地。
提供耕地的村民高兴地不得了,一路跟在周稚宁身后道:“这些野蛮子抢我们村子的时候,还放火烧过我们的地。现在让这个野蛮子替咱们耕地,我真是高兴!真该让他耕完一整亩再给他吃的。”
这还真把乌雅连识当牛马了。
周稚宁哭笑不得,安抚道:“老伯放心好了,本官必然不会让他轻轻松松的。”
所以乌雅连识顶着腹中火烧般的肚饿,手里拿起锄头,一下一下往地里锄去。只是他实在没有经验,挖的又慢又累,干巴巴地锄了半个时辰的地,却连半垄地都没有锄完,自己倒是脸色苍白,额头冒汗。
他气恼地攥紧了锄头,瞪着眼睛看周稚宁,却见周稚宁和赵淮徽两个都站在遮阳伞下,拢着长袖,好整以暇地看他受苦受累,他不由愈加不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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