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班头本来已经快因为失血过度昏迷过去了,可见到此场景,他居然打起精神,跨坐在马背上肆意地大声笑起来:“哈哈哈哈!你们完蛋了!狼来了!狼来了!你们这些沾了狼血的人一个都别想逃!”
有了张班头打头,其余衙役们也大声大笑起来,高喊道:“你们这些该死的异族!活该你们被狼咬死!”
“还是我们周大人神机妙算!想到多留一些狼血来对付你们!哈哈哈!”
听到这些话,刹那间,那些被狼活生生咬死的兄弟的尸体模样再一次跳进每个朵颜三卫的脑海。
当下,有人再也绷不住了,立马夹紧马腹朝与狼群相反的方向逃去。
他可不想被活生生咬死!
一个人的逃离就犹如加诸在将倾大厦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当下,大山崩塌,人心溃败,朵颜三卫们如同最后的潮水一般四散而逃。
还有一些放不下尊严面子的,意图留下来和张班头他们再度厮杀,可是下一刻,远处不仅传来了凄厉尖锐的狼嚎声,甚至还有一些隐隐的灰尘和黑影出现,且在朝他们这边极速奔来。
狼群们来了!
最后一批朵颜三卫也终于支撑不住了,大声嗤着马匹快跑。
看见此情此景,怎么不振奋人心?
张班头深吸一口气,拔出长剑仰天长啸:“杀——!”
“杀呀——!”
猎户、衙役跟着张班头一齐喊出了撕心裂肺的声音。
他们这几十个人,举着刀,举着剑,居然追在朵颜三卫们的屁股后面一赶就是十几里。
落在后面些的朵颜三卫基本上都在慌乱之中被张班头们砍伤了,或者自己因为过于害怕跌下马去摔晕了。只有前面的朵颜三卫们还在逃跑。
只是跑着跑着,他们就发现有些不对劲了,胯下的马匹越跑越慢,越来越慢,甚至哽着长脖子开始大口大口喘气。到最后居然四只蹄子一软,啪一声摔下来,就开始噗噗放臭屁,紧接着就开始四处喷屎。
不止一匹马,大多数马几乎都出现了这样的症状。以至于正在疯狂逃命的朵颜三卫们通通被脚软的马匹摔进了屎堆里,冲天的臭气熏得他们脸都青了,脸红脖子粗地仰头咆哮:
“一定又是汉族人做的!一定是他们!”
“汉族人!我与你不共戴天!”
“我一定要杀了汉族人出这口恶气!”
……
可是转眼间,张班头、衙役、猎户们挥舞着刀剑冲了上来。大家浑身都是血,眼睛瞪得比铜铃都大,月光之下,居然恶鬼都要恐怖。
那些刚刚还在怒吼要杀了汉族人的朵颜三卫,此刻慌的连句话都说不完整,连忙从屎堆里面爬起来,慌不择路地往前跑。
在这一刻,没人还记得为自己被狼咬死的兄弟报仇这回事,也没人再提起自己以前是怎样杀汉族人的。
大家都裹着一身马屎疯狂逃命。
只有追在身后的汉族人无比痛快。
几十人追杀几千人,他们辽东县要从此扬威了!
另一边,负责做疑兵之计的猎户们坐在马背上观望着朵颜三卫们逃跑的方向。
一人乐不可支道:“周大人的计策真神啊,叫咱们用狗崽子的血冒充狼崽血,又让咱们在马尾巴上绑上树枝,在这边跑来跑去充胖子。这些蛮子就还真信了会有狼群来咬他们,你们看,一个个跑的比狗还快。”
“那是,咱们周大人出的计策什么时候错过?快快快,接着学狼嚎,追着这群人跑,吓不死他们,也要吓的他们尿裤子!”
一伙人说定了,齐齐上马,紧追着朵颜三卫们的屁股后面去了。
“嗷呜——!”
与此同时,辽东县城墙之下,完颜开始焦头烂额。
眼看着辽东县的城门快被他们撞成了一块烂木头,马上就可以破开城门,活捉城楼上那个汉族官员。谁知道转眼就有人来禀报他朵颜三卫们居然不听调遣,大多数都追着辽东县里的一个班头跑了,导致右翼全然空虚。
完颜气的半死,还没来得及下命令,马队就开始焦躁不安起来。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屎臭味笼罩住了整支军队。
完颜气的大喊大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马匹拉稀是会害命的!是谁负责照看的军马?是谁?!”
司马官立刻就被人找了过来,来的时候也是一身的马屎,几乎面无人色,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泄洪场面惊的不轻。
一见着完颜,他就跪下来哀嚎:“大将军!大将军!小人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这些马早上还好好的,现在就拉肚子了。一定不是小人照料的问题,以小人看,马儿们一定是吃了什么导致腹泻的东西,这才导致了现在的局面。”
腹泻?
完颜立即咬牙看了城楼一眼。
城墙上的周稚宁自然能将整个军队的混乱尽收眼底,她唇边勾起一个笑,提醒道:“完颜将军还不撤兵么?”
完颜怒道:“汉人官员,你又耍了什么诡计!”
周稚宁却拢着袖子笑道:“在问别人问题之前,大将军应该知晓些礼数。在下姓周,名稚宁,字简斋。还希望大将军能规规矩矩地叫本官一声周大人,本官一定把原因告知于将军。如何?”
“呸!”完颜愤愤,“汉族人最为狡猾,你不说,本将自己找!”
说完,完颜翻身下马,在草地上四处摸了起来。
既然早上马匹还好好的,那就一定是等在城墙下的这段时间出了问题。
果然,完颜摸了没一会儿,手上就捏到了几粒湿哒哒的东西。翻出手心一看,才发现居然是几颗豆子。
但是完颜再仔细一闻,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这居然是巴豆!
城墙之上,茗烟看着完颜的动作,不由问:“大人,这人趴下去做什么?”
“为了找本官的巴豆。”周稚宁笑着说:“为了保证马儿健康,草原人喂马常常是三到四次,夜间也需要以草料喂养。但完颜急着雪耻,又想占夜间偷袭的先机,怕是根本等不及喂饱了马再出发。所以深夜出动的马儿必然腹中饥饿,自然愿意低头吃我的巴豆。再加上我在巴豆上撒了些盐水,马儿越吃越能补充盐分,自然会大口大口吞咽。吃的越多,腹泻就越快越凶。”
这就是周稚宁前些日子交代张班头去干的事情,买完巴豆之后,在辽东县城门外全部撒上,不一定要每块土地都撒的密密麻麻,但至少保证方圆三四里都要有。害不到完颜的全部军马,害一半儿也能扭转战机。
这夜袭的一仗,完颜输的很彻底。
第64章 短命之人 不用惦念红尘
第二天,天色将明时分,魏熊从帐篷里悄悄掀起一角看向外面溃散回来的败军残将们,面上忍不住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极为高兴:“我就知道以大人的聪明才智,一定能打败完颜的军队!”
“你们汉族人变脸可真快,昨天你可还不是这么说的,天天站在哪儿看完颜的兵马调动,口里心里一刻不忘那个汉族官员的安危。”乌雅连识懒洋洋地坐在一边哼道,“现在倒是夸起她的英明神武了。”
“我蠢笨,猜不到我家大人的计谋,担心担心又怎么了?倒是你,你既然答应了与我家大人联手,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收买下朵颜三卫?你可不要忘记我家大人托我给你带的话。”魏熊回过头来不满道。
乌雅连识便坐了起来:“我知道你家大人是什么意思。”
以他的身份,这个汉族官员还能放心大胆的放他离开,无疑是因为拿捏准了他必然不会逃开,一定会想着回乌雅族复仇。一旦他背叛这个汉族官员,单方面食言,眼前这个五大三粗的汉族人就会主动向乌雅族大祭司揭发他。
届时,就真的是鱼死网破,他再无生还的可能。
可恶,汉族人真的太过狡猾了!特别是辽东县的这个汉族官员,怎么跟个狐狸一样。
乌雅连识想了想,也走到帐篷边去看完颜军队的惨败,一边观摩,一边道:“完颜虽然征战能力强,但太过傲慢轻敌,打他倒是十分好打。你家大人赢了他也不算什么,倒是朵颜三卫不好对付。若是他们这回能惨败一场,我去劝说也方便一些。”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乌雅连识并不指望以前常常败在完颜手上的汉族人,能忽然壮大起来打败比远胜完颜的朵颜三卫,只稍微挫一挫朵颜三卫的锐气就算不错了。
这样想着,乌雅连识往外观望的眼神也颇为漫不经心。
但渐渐的,乌雅连识觉得有些不对。
怎么看了这么久,就没有一个正常走着回来的兵将?一个个全都低头拉脸,看上去信心全无。要么就是身上沾着秽物,匆匆忙忙,慌慌张张地找毡房洗澡。
乌雅连识不由皱了皱眉头。
就在这时,帐篷的门忽然被人打开了,摸鱼儿大步流星走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草原神在上,周稚宁是哪里来的人物?!”
乌雅连识眯了下眼睛没说话,魏熊倒是急忙问:“我家大人怎么了?”
摸鱼儿知道魏熊是与他家少族长有来往的人,因此语气上也颇为尊敬,就将完颜和朵颜三卫他们被连番算计的事情讲了一遍,而且着重强调:
“朵颜三卫们被泼了黑狗血,被学狼叫的几个猎户一路撵出了百里远!十个人追几千人,追了整整一夜!直到天亮的时候朵颜三卫才发现被汉族人骗了,想要回过头来打,结果因为跑了一夜根本没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汉族人在他们面前高高兴兴晃了一圈回去了!”
摸鱼儿一边说,一边面带惊叹:“大祭司知道后说这简直是我们草原的耻辱,气的要让身边的护卫长去狠狠惩罚朵颜三卫,罚没他们半年的牛羊财宝,每个人还要吃鞭子!”
魏熊高兴地拍手大叫:“好!好啊!打的好!”
但是下一刻又担心被其他人听见,赶忙闭了嘴。
乌雅连识不由皱起了眉头。
“听说完颜吃了大亏,回到苏沁之后被苏沁王狠狠罚了一顿,气的他找了个汉族奴隶写了‘周稚宁’三个字,据说要学他们汉人一样把仇人挂在床头,日日夜夜想着怎么打败她。”摸鱼儿道,“现在整个草原上,都知道周稚宁这个名字了。”
乌雅连识眉头越发皱的紧了。
他之前被这个汉族官员抓获,并不承认是这个汉族官员有多么智勇超群,而是自己虎落平阳,被这条犬欺负了而已。所以他依旧颇为骄傲,并不想记住这汉人官员的名字,一直随意称呼她。
可是如今这个人用几场战役证明了她并不是无能之辈,而是一个出色的官员,甚至是一个厉害的将领。
“这个汉人……不,是周稚宁帮了我们大忙。”乌雅连识看向摸鱼儿,“事不宜迟,今天晚上你就带着周稚宁给我们的金银珠宝去找朵颜三卫,我则去苏沁部落。”
摸鱼儿犹疑:“少族长,今晚就去会不会太着急了?朵颜三卫和苏沁部落刚刚被周大人打败了,我们又去劝他们与周大人放下干戈,停止打仗……这事儿,怕是不能成功呀。”
乌雅连识摇摇头:“不着急,要的就是这个时候。”
苏沁部落的族长和大祭司一样,都是心胸狭窄,好面子,只看重眼前利益的小人。战败而归的将士们本来就经过连夜奔波,耗尽了自己的精力。结果回来得不到慰问,反而又挨了一顿打。只要不是愚夫,心中必然有恨。
这个时候他们再趁虚而入,撬大祭司和苏沁部落的墙角,就轻而易举了。
与此同时,辽东县县城之内也并不平静。
虽然这一仗辽东县打赢了,却得面对苏沁和乌雅部落的伤兵残将。
周稚宁带领着百姓一同走上战场,指挥人将受伤的将士们作为俘虏绑回辽东县。
因为被这些异族蛮子们欺负久了,百姓们绑人的时候也是毫不留情,有的人还趁着蛮子们昏迷的时候偷偷踹两脚,以解自己心头之恨。
周稚宁咳嗽了两声,也没有阻止,毕竟心头的火还是尽早发泄了比较好,一直堵着才会酿成大祸。
“茗烟,你跟着岳中旗去算一下这些俘虏要住多少间房子,要用多少米粮,算好之后告知于我。咳咳!”周稚宁又咳了两声,脸色有些潮红。
其实生长在南方的人很难适应北方的天气,就像北方人去了南方之后多生疾病。
为了第一时间知晓军情,周稚宁昨天晚上在城楼上站着吹了一晚上的风。后面完颜兵败,周稚宁又不肯听茗烟的劝退下,坚持在战场上收拾残局,这才造成了今日的后果。
茗烟关心道:“主子,你要不去歇一歇吧?您看您的眼睛,都熬红了,眼眶下缀着两团乌青,可吓人了。”
“这些事情稍后再说。”周稚宁勉力将咳嗽憋了回去,脸色苍白中带着潮红,“你且听好我的吩咐。你跟在岳中旗身边,看见有人待俘虏们差一些,你可以不用管。但是如果发生太过分的事情,你一定要出面阻止。这是我的令牌,你拿去,岳中旗若是不听你的,你就拿这腰牌出来说话。”
茗烟看见周稚宁拿给他的居然是县令腰牌,心里一沉,不由郑重接过来:“是,奴才一定好好办这门差事。”
“咳咳。”
周稚宁又咳嗽了两声,转过身看着正高兴绑俘虏的辽东县百姓,眼里倒是流露出一丝担忧。
之前放走乌雅连识,全是仗着辽东县百姓们不知道乌雅连识的身份,还以为只是普通小兵,后面如果乌雅连识毁约,她倒可以找个由头瞒过百姓。
但是现在这些俘虏不好处置。
第一不能久关,否则光是粮食就得吃垮整个辽东县。
第二是不能全杀,不然以后该拿什么去和乌雅、苏沁等部落谈合作?
第三又不能光芒正大地放,民怒可不是开玩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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