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忘记了。”周巧珍叹了一口气,失魂落魄的背靠着栅栏坐下来。
厨子还想着上去劝她吃:“这个、这个馒头,你就吃了吧。”
周巧珍摇摇头:“暂时没有胃口,先放一放吧。”
厨子一听,急得鼻尖都冒出了汗:“这……”
这时,旁边的犯人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耐烦的说:“厨子,你别跟她磨磨唧唧的,她要是不吃,你给我吃。”
然后就伸出手来要。
厨子更急了,大声拒绝:“不能给你!”
“你吼这么大声做什么?一个馒头而已。大爷我入狱之前什么没吃过?!”犯人险些被厨子的态度把鼻子气歪。
周巧珍见状,心里不由有些疑惑,她转过头看厨子。但一对上她的眼神,厨子的眼神就躲躲闪闪。明明还是冬天,正寒冷的时候,厨子却是满头大汗。
不对!
周巧珍心中一凛,皱眉问:“你说受我小弟的恩惠,那他究竟帮了你什么事情?在什么时候?”
厨子见她又问起来了,还以为周巧珍没有看破他的伪装,抓耳挠腮地想想些理由出来。但是,他发现周巧珍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冷漠,甚至身体都在慢慢地在往后退,便明白,周巧珍已经识破他了。
“我本来不想动手的。”厨子是也很害怕,但是想着周允能的命令,他还是强行壮着胆子,“但是你不肯舒舒服服的死,就怪不得我了。”
说完,厨子把两边的衣袖撸起来,然后从腰间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了周巧珍的牢门。
铁链哗啦啦的砸在地上,发出金属撞击的声音,听起来却令人感到不详。
旁边的犯人瞪大了眼睛,似乎怎么也没想到事情居然能从一开始的报恩,演变成了牢中杀人。于是一改刚刚的嚣张气焰,飞快地把手撤了回去。
周巧珍浑身发抖:“是谁叫你来的?是不是周允能?”
但厨子一句话没说。
厨子是一个嘴笨的人,但嘴笨的人杀起人来才是最狠心的。
厨子甚至没有一句废话,直接就朝周巧珍扑了上去,蒲扇般大的手结结实实的扼住了周巧珍的脖子,直接往死里掐,迅速之下,周巧珍甚至没能叫出一声救命。
哐当——
像是什么人一脚踹开了刑部大牢的门。
守门的官差惊诧地站起来,指着来人大喊:“哪里来的贼人?做什么——”
一句话未说完,就被紧接着涌进来的人给按住了。
为首的一人目标明确地盯着大牢深处:“周小姐就在里面!”
这群人明显是训练有素的,脚上的功夫极其利落,几乎是眨眼之间,他们就赶到了周巧珍所在的牢房,正好将这一行凶杀人的场景尽收眼底。
最靠近周巧珍的一人想都没想,手起刀落,噗嗤一声,将刀捅进了厨子的身体里。顿时血流如注,大肠小肠,五脏内腑通通流了一地,连声音也不坑一下,噗通倒在旁边没了气息。
周巧珍刚刚脱离死亡的风险,就看到这样惊骇的一幕,吓的尖声尖叫,拼命往后退。
为首的一人立即对她做出噤声的手势,沉声道:“周小姐,请不要出声。”
周巧珍已经吓的浑身发抖,眼前模糊了,她声音颤抖地问:“你……咳咳,你们是谁?”
为首的那人沉声道:“太子近臣,金武。”
赵府内。
“只要我去救,总不会太迟。”赵淮徽强撑着按住床沿站起来,“老师这样说,便知道简斋已然遇险。但我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贾政道见此,也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无奈,笑着摇了摇头,说:“徽儿,以往我以为你最聪慧不过,万般世事都洞若观火,没想到你居然也有眼明心盲的一天。”
赵淮徽不解地看向贾政道。
贾政道笑道:“徽儿,你既然视简斋为知己,就不应该总以为她要活在你的羽翼之下。你可知,她也有自己的好友可以帮她。”
赵淮徽紧紧抿着唇,想了半晌,才问:“老师何意?学生不明。”
“除却你是周稚宁的好友,难道陈穗和就不是了吗?还有一人你甚至都未曾知道,那就是金文。他们二人都在你不知道的地方,为了营救周稚宁而辛苦经营。”
“陈穗和我知道,可是金文……他是金武的弟弟?太子身边的近臣?”赵淮徽皱起眉头,“可他玩世不恭,怎么能——”
“金文再玩世不恭,也在这件事情帮了周稚宁大忙。”贾政道叹了一口气,将最后的真相说出,“你可知,现在太子已经秘密回京了。”
赵淮徽闻言,瞳孔一震,不由被贾政道压着肩膀缓缓坐了回去。
沉思片刻之后,赵淮徽道:“老师,难不成其实太子早就回京了,只是秘密隐居在京城附近不曾让他人知道,让所有人都以为他还在南方赈济雪灾?”
贾政道点点头:“太子一党之中,正是金武给太子出谋划策,建议太子提前回京,并且隐居在京郊附近,等着抓四皇子的把柄,再对他给予致命一击。只是等了一段时间,四皇子都低调行事,不曾露出破绽。直到周稚宁回京,叫四皇子起了杀心,这才让太子抓住四皇子的把柄。如无意外,太子是定要保下周稚宁的。有太子插手,比任何人的话都要管用。徽儿,如此你可懂了?”
赵淮徽面色变幻不定,片刻后才默默低头:“老师说得对,是我心盲了。”
“关心则乱。”贾政道拍拍赵淮徽的肩膀,“你与其在这里担心周稚宁的安危,不如赶紧养好自己的身子。既然是知己好友,你们必然才学相当,志趣相投。假以时日,将来未必不能成为一对治国双壁,名扬天下。可如今你病卧阁中,像闺阁小女儿一般担心这个,忧心那个。徽儿,你未免狭隘了。”
赵淮徽默默良久,才轻声说:“老师说得对。”
“如今周稚宁先稳定了边疆部落,又振兴了辽东县的民生,皇帝甚至有意建立内阁,使她为第一任内阁大臣。如此厚爱,周稚宁眼见着就要青云直上。徽儿啊,你可不要被人家甩下太远啊。”贾政道轻轻地笑。
赵淮徽紧紧闭了下眼睛,然后又睁开:“不会的,我能和简斋并肩而立。”
“好啊。”贾政道点点头,转头看向外面的一轮寒月,“时间差不多了,徽儿,你也该好好休息了。明日,我会想办法缓和你的病。不过,我想你病好之后,可能要先落下周稚宁一截了。”
“老师为何这样说?”
“因为现在,太子殿下已经去见周稚宁了。”
*
“把门打开。”
刑部更深一层的地牢之中,一位衣着富贵,却模样俊美温和的青年站在牢门前。
随着青年施令,旁边的侍卫大步上前将铁锁。
铁链哗啦啦地落在地面上,牢门被人推开了。
看着在摇曳的昏暗火光之下,却依旧漂亮的如同一块上好冷玉般的少年,青年微微一笑,温和道:“许久不见了,周状元。”
周稚宁也看向眼前的太子。
时间的流逝将眼前的这个人打磨的更加沉静内敛,唇边含着的微笑使得他看上去从容不迫。除却一身贵气无法掩盖之外,其余的都让太子像一把收入剑鞘的宝剑,低调沉稳。
“微臣周稚宁,参见太子殿下!”周稚宁下拜。
“周状元何必多礼?”太子将人扶起来。
“多谢殿下搭救之恩。”周稚宁低头感谢。
“若是真要谢,不如我们边走边聊聊。”太子对周稚宁摆出一个请的手势。
“不敢。”周稚宁后退两步,然后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前走。
“周状元似乎对本宫回京并不惊讶?许是心中已经有答案了吧。”太子笑道。
“太子做事并不需要做臣下的多猜,您自有自己的理由。”周稚宁垂眸,“微臣现下只关心,太子想要微臣帮您做什么?”
“并不是帮我做,也是帮你做。”太子笑道,“借此事扳倒四皇子,事成之后,本宫可以替你杀了周允能。”
周稚宁沉默了一下,问:“您扳倒四皇子之后,意欲如何?恕微臣多一句嘴,单单是陷害一个臣子的事情,不足以让陛下对四皇子动杀心。”
“这样吧,本宫跟你讲一个故事。”太子沉吟了片刻,缓缓开口,“以前有一个哥哥,虽然生下来就被金尊玉贵的教养着,但他总有诸多的不忍心。不忍心罚这个,不忍心打那个。好听一些就叫脾气温和,不好听就叫懦弱。正好,因为这个哥哥的母亲养他到七岁就离世了。没了母妃的他只能被指给当时的皇后抚养。”
“可是这个皇后因为哥哥母妃不喜欢哥哥,总是对他很严厉,不许他做这个,也不许他做那个,动辄就是一顿责罚。旁边的下人看见了也有样学样,所以这个哥哥看似有着最尊贵的身份,却活的一点也不开心。”
“直到有一天,这个哥哥遇到了他的弟弟,一个宠妃的儿子。弟弟比哥哥小两岁,本该也要好好教养的,却因为母妃受宠,而被娇惯的无法无天。两个人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哥哥因为练字练了两个时辰手打颤,而被书房的老师责罚。弟弟看见了很生气,居然冲上去扇了老师一巴掌。说,‘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欺负我哥哥!’。”
“哥哥当时很感动,以为是自己以前母妃帮过的孩子,如今来还恩。于是哥哥去道谢,谁知道这个弟弟却说‘我不认识你是谁,但你也算我哥哥,我勉强帮你出个头吧’。当然,弟弟后来被父皇打了十下手板,抱着哥哥哭了一下午。”
说到这里,太子甚至轻轻的笑出了声来,眼神也带着怀念。似乎透过漫长的岁月,看到了遥远时光中那相互扶持的兄弟二人。
“从那个时候开始,性格强硬的弟弟就总是帮着软弱的哥哥出头。但是好景不长,宠妃也有失宠的一天。”太子唇边的笑容慢慢消失了,“以前弟弟得罪过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的找了上来,哥哥一开始还能帮忙应付,可是后面却是兄弟两人一起被欺负。为了保护弟弟,哥哥不得不抛弃软弱的性格。为了保护哥哥,弟弟也变得越来越偏执激进。”
“有时候弟弟甚至还以为哥哥依旧是以前的哥哥,拥有一个软弱的性格,根本无法管理好这个国家,他会被那些倚老卖老的臣子们生吞活剥的。所以弟弟就想像小时候一样,替哥哥来做。是他没有意识到,哥哥已经长大了。”
太子说着,看向周稚宁,勾唇而笑:“你说,如果这个弟弟是你的弟弟,你会杀了他吗?”
周稚宁垂眸:“微臣懂了。”
“剪去他所有的羽翼,撤去他所有的权利,就让他当一个弟弟,安安稳稳地过自己的一辈子。”太子轻声说,“你的事情不大不小,正好替本宫达成夙愿。”
第94章 周稚宁的官运 升官升官
太子虽然脾气温和,可治下有方,每个人都守口如瓶,口风极严,以致周巧珍被救,以及周稚宁被放出刑部大牢的消息居然一点都没透露出去。
此时,京郊别院之内。
一名身披银狐轻裘的青年提着食盒推开院门。
青年想来是一个人在雪地里走了许久,雪屑沾湿了鞋袜,导致鞋尖处湿了一块,青年的肩膀、睫毛和黑发上也落了许多积雪。但是青年好似并不在意,只是随意地拍打了一下自己的外袍,就继续抬脚往内院走。
大约半刻钟以后,青年在一扇紧闭的房门前站定。
“笃笃笃——”
房门被敲响。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房间里酣睡的人醒过来。
果然,没过多久,房间里就传来了窸窸窣窣地穿衣声,紧接着,房门就被人打开了。眉眼冷白俊秀的周稚宁站在门口,看着来人微微惊讶:“金——”
“金文。”青年补上周稚宁未说完的话,眉开眼笑,“许久不见了,简斋兄。”
这是在是令人意外,周稚宁立即迎金文进来坐下。
金文将手里的食盒放好,笑道:“我向太子殿下求了来给简斋兄送饭的差事,但求完了才意识到我不知道简斋兄爱吃什么,就在金雀楼中将各色早食都买了一份。简斋兄可不要怪我招待不周啊。”
“许久不见,金兄一见面就这样臊我么?”周稚宁笑着坐下来,“太子殿下救我与长姐出狱,又特意将我们安置在这处别院,若是我连吃食都要挑三拣四,岂不是太不识好歹了?”
提及周巧珍,金文开口道:“周小姐虽然没有受过刑罚,但在刑部大牢那地方住了这么久,吃不饱,穿不暖,身体便有些气血两亏。再加上遭遇毒杀一事让她受到了很大的惊吓,一接到别院就开始高热不退。”
周稚宁手上一紧,追问道:“现下还是这样吗?”
金文拍拍周稚宁的小臂:“殿下知道你必然挂念亲眷,已经叫专门服侍殿下的许太医去诊治了。这位许太医是圣手,有他出马,周小姐想必没什么大碍。”
周稚宁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转而紧紧皱眉:“周允能那边必然等着行刺之人回去报信,若迟迟未能等到音讯,怕他和四皇子便会知道出了变故了。”
“殿下和我兄长也是如此想的,因此为了抢占先机,今日一早,殿下便已经去皇宫中面见圣上了。”
与此同时,皇宫之内。
皇帝坐在龙床之上,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太子,不紧不慢地揉了下眼睛:“回来多久了?”
太子恭敬地回答:“半月有余。”
“从哪儿回来的?”
“乔装打扮走水路,没人认出儿臣。”
皇帝笑了下,说:“你这一骗,居然骗过你老子和你弟弟。珏儿,从前朕以为你虽然也有谋略,可脾气是最软和的,在手段上斗不过你弟弟。没想到,你倒有这份心胸,着实令朕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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