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风光。
她知道,这风光不属于她一个人。
而是属于她和谢之彦。
曲子的后劲太大,以至于结束后,她喝了整整两杯果汁,才稍微缓了过来。
此刻,她和谢之彦已经走到了小圆桌旁休息。
“开心吗?”谢之彦笑着问。
温明舒下意识地点头,“开心。”
当然开心,是好久没有过的那种开心。
等等。
头脑清醒的片刻,骤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哎——”她给他递过去一个眼神,带着嗔怪。
不过没能很好地发挥,因为此刻,她被一种巨大的成就感包裹着,真的很难真正地生起气来。
这就让她的语调中带了一丝理智讨论的意味。
“你明明会跳舞!”她盯着他,一字一句道。
“你为什么要骗我说你不会呢?”
此刻的谢之彦,用一种难得慵懒的姿势,半靠着椅背坐着。
灯光衬得他的眼眸更深邃,薄唇微微翕张:“晚晚,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好像从来没有讨论过这个话题。”
温明舒心里一顿。
在记忆里思索一瞬后,她才意识到,谢之彦从来没有说过自己不擅长跳舞。
而她,也从来没问过当事人。
“可是Judy她明明说——”
“你说谢玉珠?”谢之彦说,黑眸闪着淡淡的光。
“我小时候上这些社交礼仪课时,她还没有起床。”
“可是我也没有听别人说……”温明舒这次没等谢之彦解释,就醒悟了些什么。
他只是不那么喜欢跳舞,但是不代表他不擅长跳舞。
因为她小的时候,也被迫上过这样的礼仪课。
舞蹈还好说,能在音乐中自由自在地释放自己,至少还是享受,但是别的,像品茶、插花、还有什么草坪设计,她完全不感兴趣。
温明舒用她亮晶晶的眼睛对上他沉沉的黑眸。
一种昭然若揭的宿命感把她包围。
原来他们一起经过这样冗长、枯燥、无聊和循规蹈矩的时刻,说不定,连课表都是重合的。
这个时候,她很神奇地觉得,他们人生中的一部分好像重合了。
“但是,”温明忍不住哼出来,狠狠表达自己的不满,“你让我给你上课了!”
“你明明……”
“我可以解释一下吗?”谢之彦心平气和地问。
他的声音太冷静,以至于温明舒陷入了一瞬间的哑然。
也就在空隙,平静的声音趁虚而入。
“让你教我是不想辜负你的期待和好意。”
“在舞场上全部发挥,是想让你更加光彩夺目,更能吸引人的注意力。”
温明舒微怔,短暂地暂停了几秒后,不客气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不怕我被别人惦记上吗?”
“不怕。”他诚恳地说,眼底是一层带着独特自信的浅淡笑意。
“既然我能让别人惦记上你,那么自然也能让别人不惦记上你。”
温明舒忍不住哼出来:“你好自信!”
“是这样的。”谢之彦难得脸皮厚了一次,“不能说全部,但是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都是,我都比较擅长。”
温明舒仿佛被噎了一下。
但是她也深刻感受到,恐怕他说的确实是某种事实。
这个世界上确实没有什么他不擅长的,只是……
温明舒皱着眉头思索着,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好胜心,非要说出一件他不擅长的事情。
“我知道了,”她灵光一闪,喊道,“你不擅长在读书的谈恋爱,是不是?”
说完后,她带着一种浅淡的胜利,像是一只骄傲的小猫一样,挺直了后背,眯着眼睛看谢之彦。
“是吗?”
他没有预想中的紧张或慌张,半眯着眼睛,看她。
“但我觉得,我们现在就是在谈一场校园恋爱?”
温明舒忽然红了脸。
“你在说什么啊?我们——”
“或者,”他非常及时地打断她,严谨地补充,“假设我们在谈一场校园恋爱?”
“你看,我们都在学校读书,是真正意义上的同窗。”他将她额前一缕凌乱的头发笼到肩后,深邃的黑眸盯着她。
温沉的嗓音,像是刚刚煮沸的热红酒,醇厚的不像话。
“我们都要早起赶早八,在同一个教室上课,在同一个走廊步履匆匆。”
“还会去同一个食堂,在同一个操场跑步,在同一个舞场跳舞。”
温明舒被他说的内容完全吸引住。
好像他们现在就是在谈一场校园恋爱。
心跳止不住地开始加速,尤其是对上沙发里那一瞬不瞬的目光时,心跳的像是湍急的河流。
校园恋爱……
她竟然还能在结婚后听到这个词,简直是不可思议。
温明舒靠近了一点,有些纠结地捏了捏裙角,用以掩盖掌心的那点潮热。
她看着谢之彦,谢之彦的目光也注视着她。
她有种很奇怪的猜测,似乎下一秒,他就要向她告白。
就像在巴黎,他向她求婚的那样。
空气中静默了一瞬。
温明舒很不自然地眨了下眼,五光十色的舞池,散发着各式各色的香味。
但是他身上的味道,还是不急不缓地浸入她的鼻尖,恍然间,像是置身于雨后的森林。
她似乎看到,男人的嘴唇有挪动的痕迹。
接着,周遭的安静被打破。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第46章 暗糖。
眨眼间,只见谢玉珠欢天喜地地跑来过来。
她今天穿了件黑色的丝绒缎面小礼服,浅色的镶钻王冠,整个人打扮得珠光宝气。
“Wenona,终于找到你了。”
“所以你最后的舞伴——”她移动目光,落在温明舒身边的位置。
再然后,用一种难以置信的声音道:“大哥???”
谢之彦朝她沉默地点了下头,作为回应。
如果是平时,温明舒很乐意谢玉珠能加入他们,但是这一次,却有种淡淡的失望。
她觉得,如果谢玉珠再稍微来迟一分钟,或者三十秒,她和谢之彦之间的刚刚的那场对话,会有一个更合理的结束方式。
至少不像现在这样。
不过,她再次抬眼时,又觉得或许是她自己想多了。
此刻的谢之彦,身体端正,正在把玩着手上那个镶嵌圣诞树造型的小金杯,眸光克制而冷静,那种刚刚欲言又止的感觉已经完全消失。
谢玉珠还在为谢之彦的出现表示震惊,但是被他阴沉的目光扫过之后,就很少拿他说事了,只讲发生在舞会上的事情趣事。
温明舒也终于将目光从谢之彦身上收回来,将注意力放在她讲的那些事情上,饶有兴致地听着。
谢之彦似乎也在听,但是总是不经意地会皱起眉头,尤其是当她的那个叫李安的男生舞伴走过来时,更是将那点不快很直接地表露在了目光里。
但他到底还是碍着自己的身份,绅士地同对方打了个招呼,简单交谈几句后,礼貌地将谢玉珠和对方送走。
温明舒将他的水杯轻轻地往他身边一推,挑了下眉,不客气地戳穿他的心事:“Judy已经不小了,她……”
“她才十九岁。”一个平静到几乎让人觉得害怕的声音,接住她的话。
温明舒耐着性子同他解释:“只是舞会而已,又不是什么别的,而且看样子,那个男生很优秀。”
“优秀吗?”谢之彦将目光转过去,落在刚刚谢玉珠和她的舞伴离开的地方,语气里是几乎刻薄的不满意。
“当然……”温明舒心道,能考上清大,自然是优秀的,但是看到眼前坐着的这位,又觉得,好像这话也不能说得那么笃定,“和你比的话,应该还是差一点。”
“差一点儿?”他眯着黑眸,轻声道。
温明舒被他那深到几乎蛊人的目光盯得有些脸颊发烫,只好交代了实话:“差的不是一点儿,行了吧?”
虽然如此,还是不死心地补充了一句:“但是他们两个年纪还小,还有无限的可能。”
“Wenona,”他忽然叫她英文名,但是她明明记得,自己没有给他说过自己的英文名,“我们也不老。”
“我们是不老,但不妨碍你是个不尽人意老——”
一句“老古板”差点就要脱口而出。
幸好此刻,又一曲舞曲开始演奏。
这首曲子比上一首要轻快活泼许多,不少人将目光都投向了舞池,温明舒也能借着这个空当,佯装了一下镇静,同时垂下眸子,企图通过发出邀请而掩饰自己的尴尬。
“要去跳舞吗?”
谢之彦看她一眼,眼眸里带了点似笑非笑的意思。
“好。”
说着,站起来。
薄而均匀的掌心,捏着她的手腕。
两人的距离再次靠近,好像他低头,就能吻到她。
不过他没有。
温明舒只听到耳边一声低笑,他的声音轻的像是四月缓缓流过的泉水,将她的话补充完整:“老古板,是吗?”
温明舒被这一声喊的有些心底发痒。
说这话时,他的语调已经和刚刚谈论谢玉珠的事情时完全不同了。
“说实话,这个词没有什么不好的。”
他也不是没听别人说过,从前谢玉珠在家的时候,一周至少喊他两次,有的时候甚至是三次。
那会儿他还对这个词没什么感觉,直到最近,上网的时间多了,更多地了解这个词的适用对象,他发现,这个词好像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糟糕。
“在我们两个之间,你可以直接用。”
“不用顾忌。”
“……”
不知道为什么,温明舒觉得自己此刻胸口里像是一阵热潮在翻涌。
幸好下一秒,他揽着她的腰身,将她带入舞池。心中的那点干涩,被潮水般的音符掩盖。
舞会一直到凌晨才结束。
宿舍大门已经关了,没办法,温明舒只能跟着谢之彦回兰庭。
和谢之彦跳舞的后遗症实在太大,直到上了车,她依然觉得脑海里还有个小人在转圈圈。
“舞会还算圆满?”谢之彦听到她还在小声哼着最后一首圆舞曲,问道。
温明舒往座椅后面轻轻一靠,小声地“嗯”了一下。
虽然是肯定,但是他从她的语气中,还是听到了一丝浅浅的不满。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的小腿肚被一个力道踢了踢。
“快乐是快乐,但是你有没有意识到自己忘了一件事?”
谢之彦偏头看她,平静询问:“有吗?”
“你没有邀请我参加舞会,”温明舒哼一声,想着反正提到了这个事情,就把一切都说透,“这是一个很大的失误!”
面对她的质问,他似乎并没有很吃惊,只是冷静解释:“我承认,起初,我确实有些担心我的水平。”
“而且我注意到,不止一个同学给你发出了邀请……”
“可是我都拒绝了!”温明舒坚决道。
“我也有过同样的想法,但是我还是想让你能再多一些选择,所以——”
“你的意思是,”温明舒越听越觉得有些不对,直到脱口而出那句话,“你想给我当备胎?”
在前面开车的甘叔,似乎也被温明舒的这句话惊了一下,车子的方向也因此很明显的晃了一下。
“差不多可以这样理解。”谢之彦却很平静。
温明舒说不清自己此刻心中要怎么想。
因为谢之彦刚刚的那番话,让她自己也意识到了一件事情。好像从一开始,她就已经先入为主地将谢之彦认作自己的舞伴了。
所以才会那样的着急,那样的心切,而且全然没有想要多挑一挑的意思。
尽管那几个过来邀请她的同学,各有各的优点,有仪表堂堂的集团负责人,也有风流矜贵的世家子弟,还有两个是和谢之彦校友的海龟博士……
可是这些优点在她眼里,好像完全不值一提。
虽然她和谢之彦早就说好了,婚后不能干涉各自的社交生活,不能成为被家庭捆绑的不自由人,但是,这一次,她却一点儿也没有想考虑别人的意思。
她甚至都想好了,就算谢之彦真的来不了,那么她宁愿不去参加这个舞会。
温明舒觉得自己脑袋一阵阵地发懵。
不管她承不承认,两个人的联系,还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像是种子一样,破土而出,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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