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这样还不安分,趁容王离京时又想方设法勾引当今圣上,进入后宫被封为美人。
这样一个水性杨花,寡廉鲜耻的女人,而且还是前朝妖妃苏氏的侄孙女,竟然做了庆和一朝的宫妃,如何能够?!
经历过前朝国本之争的老臣在朝堂上声泪俱下:“先帝在时,苏氏女就狐媚惑主,惑乱君心,不惜戕害皇后,谋夺储位,压得一众皇子没有出头之日,皇上也是从苏女乱朝之时过来的,本应引以为鉴,时时警醒,如今却重蹈覆辙,必将遗祸无穷啊!还请皇上为了大宁朝的江山,赐死苏氏女!”
“苏氏一族狼子野心,先帝时期就因为倚仗苏贵妃的权势在京城横行霸道,为非作歹,如今苏家再度送女进宫,恐怕不安好心,望皇上为家国计,废黜并赐死苏氏女!”
“求皇上赐死苏氏女……”
庆和帝开始还耐心地解释:“不过是个宫妃而已,朕还不至于糊涂至此,至于苏家更不可能有什么,众卿多虑了。”
然而朝臣们并不领情,一窝蜂的跟着上奏弹劾,非要庆和帝处置苏蕴雪。
庆和帝不耐烦了,对朝臣谏言置若罔闻,对苏美人宠爱依旧。
朝堂上每天都有人因为苏蕴雪展开一场骂战,此起彼伏,喋喋不休。
为此庆和帝还杖责了十几个大臣,罢黜了一批人。
于是十几年后,苏氏女祸乱朝纲,红颜祸水的名声再次传遍宁朝各地的大街小巷。
第70章 再见
大同, 萧桓衍的营帐内。
卫成自进营帐后就跪地不起,额头重重磕在凹凸不平的泥土地上, 背脊因紧张而微微绷紧。
萧桓衍到大同将近三个月,等到卫成找来的时候,苏蕴雪已经进宫一月有余。
卫成开口,声音中带了丝惧意:“是臣护卫不力才导致今日局面,请殿下责罚。”
萧桓衍清冷的凤眸一片血腥:“你不必为她开脱,若非她自愿,她如何能进宫受封。”
甚至连身份姓名都不曾换,不就是为了羞辱他吗?
“呵!哈哈哈……”萧桓衍低声发笑, 笑声越来越大,透着令人胆寒的癫狂。
卫成紧闭双眼, 如今只求殿下能给他个痛快。
萧桓衍书案放着来自皇宫的密报,上面详细记录着苏蕴雪进宫始末和受封后的点点滴滴。
而一旁是他正在草拟的奏折,是大同打了胜仗后, 他向庆和帝请封苏蕴雪为次妃的奏折。
两相对照,何等的讽刺。
那天他真该掐死她。
萧桓衍拎起写好的奏折,扔进一旁的火盆中,火舌很快将之舔舐殆尽。
“你去,”萧桓衍的声音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将孟府上下,还有东荣巷里那对夫妇全部杀掉, 一个不留!”
卫成心知此时殿下情绪已经完全失控,不敢反驳一字,但他明白, 无论是孟家还是东荣巷那对夫妇都动不得, 因为殿下若真有心要这些人的命的话,早就下手了, 何至于等到今日。
要是孔先生在就好了,卫成无比后悔独自走这一趟,还是先回去再从长计议。
“是。”卫成只能先领命,然后忙不迭离开营帐。
营帐内,火苗跳跃,发出“哔啵”的声响。
萧桓衍坐在书案前,忽觉胸口闷痛,喉头发痒,竟咳出一口血,正好洒在密报上,将“入宫一月,恩宠优渥”几个字晕染成一片血红。
苏蕴雪,这就是你给我的报复吗?
庆和十二年四月。
大同最北边的冰雪逐渐全部化尽,鞑靼见再无便宜可占,终于退兵。
大同总兵孙钱在容王的建议下,和宣府总兵马承芳乘胜追击,鞑靼不敌溃退,宁军歼敌三千,退敌百里。
这是去岁冬天鞑靼进犯以来,打的最大的一次胜仗,不仅收回原先被鞑靼占领的四个重镇,还将鞑靼赶回了草原上。
收兵后,孙钱满脸兴奋地来到萧桓衍的营帐,看见萧桓衍披着狐裘伏在案前,不知在写什么。
春寒料峭,纵使营帐中燃着两个火盆,萧桓衍略微苍白的脸上依旧冷若寒霜。
一个月前,容王殿下忽然生了一场大病,因下令不得打扰,孙钱等人在容王殿下病好后才得以拜见。
孙钱年愈五十,在大同镇守多年,满面风霜,是个大老粗,再次见到容王,除了觉得容王殿下原本就白的脸更加苍白以外,并未发觉其他。
他以为是殿下不耐边境苦寒才会如此,心中原本对这养尊处优的皇子有些不以为然。
直到鞑靼准备退兵时,容王忽然告诉他可乘胜追击。
孙钱本有些不屑,觉得这位殿下瞎指挥,先不说穷寇莫追的道理,往年鞑靼退兵时他也曾尝试追击过,然鞑靼即使退兵也防守严密,且鞑靼是游牧民族,骑兵的马术远远高于宁军,岂是他们说追就追的。
但容王却告诉他:“敌军士气已溃,可追。”
孙钱和马承芳将信将疑地领兵追出去,却发现这次鞑靼看似防守严密的队伍被宁军一击即溃,鞑子四散而逃,慌不择路,被宁军杀了个措手不及。
孙钱站在下首,行了个军礼后,便迫不及待道:“此次多谢殿下,若非殿下坚持,我们恐失去这次良机,错过大败敌军的机会,不过殿下是如何得知,鞑靼士气已散的?”
萧桓衍笔下不停,眼神寒凉,淡声道:“鞑子内部有了分歧,他们不是有组织的退兵,而是伺机逃跑。”
萧桓衍将手边一份密报递给孙钱:“这是斥候传来的消息,鞑子退兵前军队里有过争吵和骚乱,算算时日,他们南下也近半年,虽然边境四镇被我们重新夺了回来,但鞑子掠走的民财牲畜不在少数,既然得了好处,自然想着要尽快回去,且天气渐暖,着急回部落放牧的人也越来越多,不过另一部分鞑子却还想伺机而动,两厢争执不下,一直未有定论,今日忽然退兵,必是临时起意,而非统一行动。”
孙钱一目十行扫过密报,越看越心惊,他们的斥候没有发现的东西,却被容王的人查出来了,皇上知道容王有如此能耐吗?但他不想惹事,且此战胜后,得益的毕竟是他。
孙钱收起密报,对萧桓衍道:“捷报下官已派人送去朝廷,鞑靼既已退军,殿下或许不日就可回京,恭喜殿下。”
萧桓衍笔尖悬停,苍白的面容出现一瞬怔忡。
回京,的确,他是该回京了。
庆和十二年六月。
宁军凯旋而归,庆和帝于太和殿设宴款待群臣,嘉奖有功之士。
萧桓衍身着朱红绣蟠龙纹圆领袍,玉带皂靴,头戴翼善冠,头发一丝不苟束在冠中,玉白的脸愈发显得清艳绝伦。
他站在宫门前,仰望着城楼上的牌匾,眼底如淬寒冰。
张越和沈十三都已回京,此时和卫成一同护送萧桓衍进宫,几人看着萧桓衍背影,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刘如意语带担忧唤了声:“殿下。”
“本王无碍。”
当初萧桓衍命卫成将苏蕴雪在乎之人全部杀掉,此事自然未办成,卫成本想去松江随意应付一下,等殿下恢复冷静后再回京不迟。
然而卫成到了松江,才发现孟家竟已成了皇商,有二十四衙门的宦官经常在孟府周围出没,至于松江府小院的那对老夫妻,早就不见踪影,甚至连雪夫人身边伺候的崔嬷嬷也不知何时进了宫。
短时间内做到这一切的,是谁不言而喻。
而且就在萧桓衍回京当月,庆和帝下诏册封美人苏氏为贵妃,赐居鸾镜宫,满朝哗然。
短短半年不到,从美人直接晋封为贵妃,与侍奉庆和帝多年的吴贵妃并列后宫之首,晋升之快,本朝绝无仅有。
原本消停一些的朝臣又开始纷纷进言阻止,在朝堂上对苏蕴雪攻讦不断,将苏蕴雪比作妲己妺喜之流,这期间自然又要将先帝时期苏贵妃险些动摇国本的事翻出来说一遍。
庆和帝依旧置若罔闻,亲自为新封的苏贵妃举行隆重盛大的册封仪式,丝毫不将朝臣的奏疏放在眼里。
京城上下闹哄哄过了半个月,尽管容王府已经小心翼翼,仍然不时有消息传进萧桓衍耳朵里。
每每听及宫中与苏蕴雪相关的消息,萧桓衍只冷笑一声,连表情也欠奉,面对下面的人时,神色如常,仿佛此事已经就此揭过,但容王府的人都知道,这事过不去。
今日赴宴,苏蕴雪很可能会出席——以皇帝宠妃的身份。
是以容王府的下属都很担心自家殿下。
萧桓衍大步走进宫门,对身后几人道:“你们先回府吧,刘如意随本王进宫便可。”
萧桓衍到太和殿的时候时间还早,庆和帝未到,但大臣已经到了半数。
见萧桓衍进殿,众臣纷纷起身行礼,只是落到他身上的目光多了几分隐晦的探究。
每个人都好奇,容王的媵妾成了亲叔父的宠妃,当事人是何感受,然而没有人敢当着萧桓衍的面提及此事,只能以耐人寻味的眼神往来交流。
萧桓衍对此视若无睹。
孙钱和马承芳回京述职受赏,已在武官席就坐,因顾忌身份不便上前寒暄,只摇摇向萧桓衍敬了一杯酒。
有大臣笑着前来见礼,恭维萧桓衍监军之行。
此时殿内宦官传唱:“皇上驾到——”
萧桓衍心口兀地一滞,他藏在袖中的手指忍不住摩挲了几下,面上神情却越发淡然。
她果然也来了,一袭华美绚丽的真红袖衫,上面是金线绣的鸾凤,栩栩如生,振翅欲飞,凤冠花钗上的流苏随着袅娜的步伐轻轻摇曳。
她由皇帝牵着,缓缓从群臣中间走过,踏上太和殿的最高处,受群臣景仰。
她的目光清浅淡漠,扫过萧桓衍时,不曾有半分停留,与看一个陌生人无异。
半年未见,苏蕴雪容貌不改,气质却天差地别,萧桓衍似乎从未见过她穿如此艳丽夺目的衣服,宛如一朵开到荼蘼的玫瑰,妖冶到近乎靡丽。
曾经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早已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
“红颜祸水。”
萧桓衍回神,看向出声之人,是坐在不远处的一个文官,正四品右佥都御史,正满脸不忿,正义凌然地瞪着大殿上的女子。
因适才殿内之人都在请安跪拜,一片安静,故而这位御史声音虽然不大,却足够清晰地传到所有人耳中,众臣当然不会指责皇帝,是以带着责备和鄙夷的目光悉数落到苏蕴雪身上。
庆和帝沉下脸:“来人……”
“皇上,”苏蕴雪出声,打断正要发作的皇帝,“这位大人还未开宴就已喝醉,派人带他下去醒醒酒吧。”
庆和帝似是叹息一声,拍拍苏蕴雪的手:“就依你,还不带下去。”
庆和帝向来不是个好脾气的君主,下旨封妃时直言相谏的臣子有几个至今还瘫在床上,若是方才苏贵妃不阻止,那个御史的下场是什么,众人不敢想,好不容易积攒的怒气像被戳破的气泡,瞬间消散,群臣纷纷低下头,不敢再有逾越之举。
一场君臣矛盾就这样轻易被化解。
第71章 疯狂
帝妃落座后, 殿内奏乐起舞,又恢复一派歌舞升平, 其乐融融的景象。
庆和帝首先看向萧桓衍,目光中还带着几分和熙的笑意:“仲圭,你此次又为朕立了一大功,来,与朕共饮此杯。”
萧桓衍端起酒杯,嘴角含笑:“是皇上信重,臣才有机会沾二位总兵的光。”孙钱和马承芳被点到,忙起身道:“不敢。”又陪着皇帝和萧桓衍饮了一杯。
庆和帝十分高兴:“天佑我大宁, 得以驱逐蛮夷,保卫边境, 凡是参与此战的将士,有品级者赏银百两,无品级者赏银十两, 其余军功另算!”
众臣纷纷下跪,恭贺庆和帝:“皇上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庆和帝哈哈大笑,情不自禁揽住坐在身旁的苏蕴雪,一面道:“今日我朝大捷,特设此宴与卿同乐, 众卿不必拘礼,佳肴美酒,共赏同欢!”
萧桓衍将捏在手中早已碎成两半的酒杯藏进衣袖, 被割破的食指在朱红锦袍上轻轻一拭, 将渗出的血珠抿掉,自始至终都未往高台上看过一眼。
酒过三巡, 筵席终散。
庆和帝还要处理政务,出了太和殿就去了乾清宫。
方才席间苏蕴雪跟着饮了几杯,有些不胜酒力,由崔嬷嬷扶着回了鸾镜宫。
这座宫殿是庆和帝特地赐给她的,珠玑满目,金银交辉,极尽奢华,却也极尽冰冷。
寝殿内,苏蕴雪由宫女伺候着卸下金冠花钗,换上寝衣,整个人都松懈不少。
苏蕴雪坐在镜前,吩咐身后的宫女:“都退下吧。”
崔嬷嬷走在最后,仔细地收拾好一切,便要离开。
“嬷嬷。”苏蕴雪叫住崔嬷嬷。
崔嬷嬷停下,声音恭敬中带着一丝疏离:“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苏蕴雪苦笑:“连你也要这样吗?”
“奴婢不敢。”
自从苏蕴雪进宫以后,崔嬷嬷嘴上不说,却用行动告诉她,她的选择令人不齿。
苏蕴雪不想解释,因为做错事的人从来就不是她,就这样吧,她真的累了。
“算了,你走吧。”
崔嬷嬷离开寝殿,室内只剩下苏蕴雪,她看着镜中的自己,镜中女子不过十九岁,风华正茂的年纪,眸中却是历经世事的沧桑,只余深潭死水般的沉寂。
一道黑影倏然从镜中闪过。
苏蕴雪受惊,厉呵:“谁?”
那道黑影从暗处慢慢向她走近。
50/70 首页 上一页 48 49 50 51 52 5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