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蕴雪连忙起身往门口跑,边跑边要喊人,就被从后面扼住了咽喉,掐断脱口而出的呼救。
温凉的手指在颈间渐渐施力,熟悉的感觉让苏蕴雪知道了来人是谁。
她不顾呼吸困难和颈间疼痛,带着讽笑挑衅身后之人:“有本事……你就……掐死我……”
她这么说,身后的人反而松了力道,苏蕴雪正待呼救,萧桓衍的手已经上移捂住了她的嘴,另一只手将她拦腰抱起摔在贵妃榻上。
彼此正面相对,她看进他带着血色的凤眸,里面是要将她吞噬的疯狂。
单薄的寝衣瞬间被撕成碎片,她奋力挣扎却挣脱不开。
“萧临壑有没有在这里碰过你?嗯?在这张榻上?”
萧临壑,庆和帝的名讳,看来萧桓衍真是气疯了,才会如此失态。
听到这句话,苏蕴雪反而放弃了挣扎,她平静地看着萧桓衍,萧桓衍松开手。
苏蕴雪正要回答,萧桓衍复又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发出一点声音:“算了,我不想听,但是洄洄,”萧桓衍眼睛红的像要滴血,“别以为进了宫就平安无事,你逃不掉的。”
他的动作粗暴而残忍,她所有的痛吟都被迫吞咽,因痛苦流出的泪水将他的手都浸湿。
萧桓衍心痛如绞,动作却越发粗暴,他发了狠地对她:“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要进宫?我待你还不够好吗?”
好?在害死孟行舟,禁锢她的自由后,再施以自以为是的恩惠,他将这称为好?
苏蕴雪张嘴狠狠咬住萧桓衍的手,他吃痛松手。
只听她道:“因为无论是你还是当今皇帝,你们的所作所为,对我来说毫无区别,是你教我认命的,不是吗?”
毫、无、区、别。
苏蕴雪的吐出的每一个字,似乎都化作一把尖刀,刺的萧桓衍千疮百孔。
萧桓衍眼尾发红,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他低声发笑,笑声在空旷的寝殿回荡,令人毛骨悚然:“所以你就以这种方式,报复我?”
苏蕴雪咬牙:“我犯不着报复谁,我爱怎么选就怎么选,萧桓衍,你未免也太自以为是了!”
萧桓衍加大力道,苏蕴雪痛得几乎失声,无力再与他争辩,萧桓衍凑到苏蕴雪耳边,“那你就……继续认命吧!别以为你将孟家护在皇权之下,将那对夫妇藏起来我就毫无办法,太小瞧本王了。”
苏蕴雪闭上眼,萧桓衍俊美面容因为愤怒狰狞而扭曲,俨然陷入癫狂,疯了,他们都疯了。
不知过了多久,萧桓衍批衣起身,苏蕴雪满身狼藉,斜横在贵妃榻上,头偏向里侧,无声无息。
此时的萧桓衍又恢复了往日的云淡风轻,甚至还找来巾帕,动作轻柔地为苏蕴雪擦身,然后将她抱到拔步床上,悉心为她盖上衾被。
离开前,萧桓衍在她颊边轻轻落下一吻:“我下次再来看你,等我安排好一切,就接你出宫。”
苏蕴雪闭目不语,置若罔闻。
两人闹出的动静不算小,然而值夜的宫女却一声不闻,不曾出声询问,也不曾进殿看过一眼,苏蕴雪知道,萧桓衍从来不简单。
殿内并未点灯,漆黑的室内,苏蕴雪借着一点月光,看着头顶杏黄绣灯笼纹的锦帐,怔怔出神,不知何时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庆和帝没有立后,后宫之中地位最高的妃嫔除了吴贵妃就是她,是以苏蕴雪不需要早起向谁请安。
而苏蕴雪身边向来只有崔嬷嬷近身服侍,未得她同意,其余人不得近身,她很庆幸之前立了这样的规矩,否则若是有人趁她睡熟,进来看见她满身痕迹,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苏蕴雪不顾浑身酸痛,艰难地坐起身:“崔嬷嬷。”
崔嬷嬷昨夜并未守夜,今日却早早起来候在殿外,她闻言进殿道:“娘娘有何吩咐?”
半年来崔嬷嬷对她一直这样疏离,可无论多少次苏蕴雪都不习惯,但她已经无力再去计较什么。
苏蕴雪道:“我昨夜饮了酒又吹了风,今天醒来觉得身体有些不适,你去跟曹公公说一声,我今日恐不能去乾清宫陪陛下了。”
崔嬷嬷忍不住露出担忧的神色:“娘娘可要紧,是否要宣太医?”
“不用,只是有些头晕,我休息一会儿便好,”苏蕴雪忍不住笑了一下,“嬷嬷,你还是关心我的,真好。”
崔嬷嬷僵住,半晌才道:“那娘娘您好好休息,奴婢告退。”
鸾镜宫位于西六宫,苏蕴雪搬进来前庆和帝特意下旨命工部修缮了一番,又开了藏宝阁挑选无数珍玩用于陈设装饰,极尽奢华不说,鸾镜宫的院子也是后宫所有殿阁中最大的,里面有很多树木已有百年之龄,高大葱郁。
其中有一株紫藤尤其美丽,开花的时候一串串紫色的花穗垂挂枝头,如瀑布一般遮蔽小半个院落。
现下已经六月,紫藤花已经凋谢泰半,只余零星几串挂在藤蔓上。
夜里,后宫宵禁,值夜宫女睡着以后,苏蕴雪赤足走出寝殿,独自一人在紫藤架下站了一夜,第二天如愿感染了风寒。
太医看过之后,开了方子,让静养数日,这正是苏蕴雪想要的。
她身上满是萧桓衍弄出来的痕迹,若是庆和帝召她侍寝的话,根本无法遮掩,她只能出此下策。
期间庆和帝来看过苏蕴雪一次。
苏蕴雪只着中衣,衣襟一直遮到脖颈,靠在拔步床上休息,庆和帝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怎么这么不小心。”
苏蕴雪柔柔一笑,带着几分虚弱:“太医说是饮了酒又吹了风的缘故,皇上快离臣妾远些,担心传染给您。”
“无妨,朕身体好着呢,倒是你,身体太虚弱了,回头得让太医好好调理才是。”
苏蕴雪靠在床边颔首:“是。”
庆和帝握着苏蕴雪的手,心疼道:“这才两天,怎么就憔悴成这样,可有好好用膳?”
苏蕴雪闻言偏过头,语气带了一丝难过:“病中脸色自然不好,这才多久,皇上就嫌弃臣妾了。”
庆和帝忙道:“哪的话,朕是担心你,怎么这就不高兴了,也就你敢跟朕使小性子。”
苏蕴雪嘴角溢出一丝笑,庆和帝见了,知道她并不是真的生气,不过是女儿家撒娇罢了,他爱极了苏蕴雪在他面前的这幅模样,也跟着笑了。
这时宫人端药进来,庆和帝看着苏蕴雪把药喝完才道:“你好好养着,要什么只管跟曹忠说,朕过几日再来看你……不必起身,免礼。”
“是,皇上朝政繁忙,也要注意身体,听曹公公说,您前夜宴席结束后又犯了头疾。”
“老毛病了,没有什么大碍。”
庆和帝起身欲走,忽又想起什么,对苏蕴雪道:“你之前跟朕说过,泉州很有可能与容王有瓜葛,朕派了人去查,并没有查到什么。”
苏蕴雪双手不由抓紧衾被,当年她自松江南下,到泉州的时候被萧桓衍抓住软禁在别院中。
萧桓衍私自离开封出现在泉州,绝非偶然,而且在泉州有别院,足见此地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第72章 旧案
苏蕴雪觉得泉州也许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于是就告诉了庆和帝,但同时苏蕴雪本能地不愿将当初逃跑后又被萧桓衍抓住的事说出来, 否则又要牵扯出她当初私自逃出京城的事,是以她只含糊其辞地说曾经听萧桓衍提及泉州,没想到庆和帝却什么都没有查到。
藩王无诏离开封地是死罪,萧桓衍能做到将这些痕迹抹除无可厚非,但是连当朝皇帝都查不到任何线索,其中的水恐怕真的很深,她开始第一次怀疑自己的选择是否真的错了,即使借助皇帝的权力, 她也不一定斗得过萧桓衍。
苏蕴雪脸色有些白:“是臣妾无能,让皇上失望了。”
庆和帝并未责怪:“他这人一向藏得很深, 你能探出一个泉州已是不易,不要想太多。”
苏蕴雪神色勉强:“是……”
庆和帝安慰地拍了拍苏蕴雪的手,末了, 别有深意地道:“别太自责,这才刚刚开始,若太容易,就不是让那些老臣念念不忘的皇孙了,往后,用得着你的地方还很多。”
庆和帝走后, 苏蕴雪再难维持脸上的笑,神情倦怠地靠在床上,满心疲惫。
庆和帝或许是喜欢她, 但喜欢的不过是这具皮囊罢了, 她最大的用处,就是用来对付萧桓衍, 就像当初她对曹忠说的那样。
与虎谋皮,焉有其利。
事已至此,她已经没有退路。
容王寝殿。
沈十三正在向萧桓衍禀报张越从明州传来的事务:“殿下,张副使传来消息,前些日子皇帝派人去了泉州,没有查到任何线索,便召泉州市舶司的提督太监进京,过些时日人就要到京城了。”
萧桓衍只着白纱中单,墨发披散,殿内四盏灯树只燃了一盏,偌大的寝殿被分割成光暗两半,萧桓衍端坐在太师椅上,半边身子映在光亮中,面容却藏在阴影里。
沈十三只听幽冷的声音从寝殿暗处传来:“是她,那么久的事,亏她还记得……没什么好担心的,萧临壑都查不出什么来,那个只知敛财的太监又知道什么。”
陡然听容王殿下对当今圣上直呼其名,几人都有些不自在。
片刻后,孔思弗道:“殿下,既然皇上已经开始查泉州,我们要早作准备才是,那儿的摊子铺的太大,虽然一时半会儿虽查不出什么来,难保时间长了会被找到蛛丝马迹。”
朝廷以为容王只有一个明州市舶司,却不知他们早已暗中在泉州经营多年,自从削藩之后,王府的船队便尽数从泉州出入,因为做得隐秘,就连泉州的大多数官员都不知道此事。
“那就有劳先生去泉州一趟了,把我们的人撤回来,该清理的清理了,等过一阵子再说。”
孔思弗却摇摇头:“臣以为,殿下来京已半年有余,是时候回明州了,有您坐镇,我们的人会更安心。”
萧桓衍不语。
孔思弗等人心知肚明,殿下此番迟迟不肯离京的原因是什么,但谁都不敢提起那个人,只能暗暗着急。
孔思弗有些郁卒,果然是红颜祸水,容王殿下何曾像如今这样优柔寡断过。听刘如意说,宫宴那天筵席散了很久殿下才从宫中出来,为了个女人,莫非连宫里的暗线也要早早暴露吗?
那他们这么多年隐忍筹谋是为了什么,延宕至今又是为了什么?
孔思弗真想指着萧桓衍的鼻子将他骂醒,问他那个位子还要不要了,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最终,孔思弗的满心腹诽只化作了一句话:“殿下,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将来何愁有什么得不到的呢?”
只有站在权力顶峰,才能将想要的东西占为己有。
孔思弗暗示萧桓衍,等到将来御极,苏氏女才会只属于殿下。
良久,暗处传来萧桓衍的声音:“下去吧。”
这就是没劝成功了,孔思弗无奈叹气,只能和沈十三离开。
孔思弗回去后辗转反侧一整夜,第二天一大早又来找萧桓衍,他这次没有再劝萧桓衍回明州,而是道:“臣昨夜思索良久,觉得最好臣也不回去,皇上只是派了人去泉州,我们就自乱阵脚,反而容易落下把柄,还不如按兵不动,任他们查,田承恩去了泉州两年,什么都没有察觉,臣自信现在也查不到,我们只需要传信给张副使,让他联系我们在泉州的船队,先在海外待一段时间,不用着急回来。”
田承恩就是被派去泉州市舶司的提督太监。
萧桓衍点头道:“如此也可,那就交由张越去办吧,记得告诉他,福州和广州那边也不能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是。”
“此事有劳先生了。”
萧桓衍端茶送客,却见孔思弗还站在原地不动。
萧桓衍见状,垂眸看着手中茶盏,神情晦暗:“孔长史,可是还有话要说。”
每次萧桓衍不高兴的时候,就会这样一本正经地叫他孔长史。
孔思弗一面观察萧桓衍的脸色,一面缓声道:“虽说不必急着回明州,但是殿下朝觐已毕,若是还要继续留在京城,就需要有合理的缘由……”
萧桓衍问:“你不是不希望本王留在京城吗?”
孔思弗心道:我是不希望,可你不是不愿意走吗?我做臣子的只能为主子分忧了。
而且事已至此,即使回去了恐怕也不会比留在京城好几分,还不如先留下来,等泉州之事过去,看事情是否会出现转机,再想办法劝说萧桓衍回明州不迟。
于是孔思弗道:“臣是希望殿下早日回明州,可是臣也知道殿下心结,别的臣不敢多说,只希望殿下能早日看清形势,以免落入圈套。”
苏蕴雪进宫为妃不久,皇帝就派人查泉州,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连孔思弗也想不到,一个内宅女子,竟然为了报复殿下能做到这一步,可惜当初殿下强纳人进府的时候谁都没有当回事,以为一个女子掀不起什么风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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