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盖受伤的崔嫣然难于行走,裴知瑾下了马车之后,不用小厮近身,依然是他自己把崔嫣然抱下了马车, 无视旁人的目光,走进了府里。
“玥兮。”王氏轻挽柳玥兮的手臂,笑道,“快进府吧,我们这般急着赶回来,老太太她定然是会很焦急的,恐怕正在等着我们回话呢。”
此时,依然被裴知瑾抱在怀里的崔嫣然,白皙的肤色染上了一层艳红,耳根处也如同熟透的樱桃般,方才她一直强调要自己下地行走,怎料,裴知瑾坚持既然受了伤,就莫要再令伤口恶化,非得要抱着她回府。
她一想到,方才在江家的时候,江夫人那似笑非笑的模样打量着她,着实令人羞愧难安。
即便裴知瑾再有魅力也好,体贴她受伤了,不便于行走,但也不能如此不顾她的意愿,就当着众人的面,把她抱在怀里,实在太可恶了,崔嫣然想到此,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不由得使劲的捏紧,好发泄一下自己的气愤。
可裴知瑾如同毫无知觉一般,眉间都没有皱一下,让她再使劲去捏,都似捏在棉花上,气得她扭头不再瞧眼前这人。
在崔嫣然转头不再看他的时候,他垂下眼眸,瞥见气鼓鼓的崔嫣然,眼神中闪过一丝促狭,略弯了弯唇角,眉宇间心情可见的好,抱稳怀里的她,大跨步地往她住的绮栖阁走去。
“老太太。”王氏面露体贴笑意,与裴老太太细说着今日在宴席上发生的事情。
裴老太太静静地听着,时不时略微颔首示意,算是把王氏的话听进耳了,看着眼前这两人,在王氏邀柳玥兮到府上暂住,搁在眼皮子底下的小动作,自然是无法掩饰,知晓她一心为母家要与裴府再结亲,不过,看样子,裴知瑾并没有应承王氏的安排。
她不失涵养地笑着道:“知瑾,他是个有主见的人,不会胡乱做事的,定然会给我们一个交代的。”
这时,裴知瑾走了进来。
他的容貌俊朗如玉,今日一身墨绿色锦衣华服,仪容更甚往昔,他就那样静静的站着,也能吸引旁人欣赏的目光。
柳玥兮本是端庄的坐着,看到他走了过来,目光就不曾离开过,她的这般作态也被坐席旁的王氏瞧得一清二楚。
“知瑾,”王氏轻轻把茶盏放在桌面,关心道,“崔姑娘的伤势如何了?可有要紧?”
裴知瑾神色冷清的看着王氏,微微颔首,“磕碰到的是石凳边缘,较为厉害,伤口颇深,近日怕是要少些能走动,待伤口愈合好利索了才行。”
“嗯,看来伤口是挺严重的,还是要多照看,这几日,我让厨房为崔姑娘多备些利于伤好的汤,给她补一补。”
裴知瑾点头,接受了王氏的示好。
王氏见着他面色较为缓和,看了眼身旁一片痴心的林玥兮,笑了笑:“知瑾,你也跟她说说,玥兮从方才到现在都一直担心崔姑娘的伤势。”
柳玥兮听到王氏好意的提到她,眼里水光粼粼,满满的爱慕之情尽倾眼眶,半是哀求半是委屈,柔声道:“表哥,当时我真的没有留意到崔姑娘摔着了,还伤得这般厉害,若是我知晓,定然不会让崔姑娘独自一人行走的,表哥,你莫要生气了。”
“嗯。”裴知瑾仅仅只是神色淡漠的看了看她,不失礼节却又很有距离。
如此的冷漠对待,满心欢喜的柳玥兮宛如被冷水泼脸,心中一阵一阵的疼。
裴知瑾忽略了满心满眼皆是他的柳玥兮,毕恭毕敬地上前,朝着端坐的裴老太太行礼:“祖母,我想按着父亲当年定下的亲事,与嫣然成亲。”
屋子里霎时一静,谁也不曾料到,裴知瑾会在此时坦言要与崔嫣然成亲。
柳玥兮的脸色苍白如纸,眼眶盈结着泪水,颤抖着声音,再三问道:“表哥,怎、怎么这般突然?”
王氏回过神来,打着哈哈:”婚姻乃是大事,不可儿戏,知瑾这般着急就说要成亲,不知情的还以为你们着急是有什么隐情呢。”
“嫣然与我乃是自幼定亲,也是按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来着急隐情一说。”裴知瑾长睫垂下淡淡的阴霾,整个人透出冰雪似的锐利,“难不成,母亲对于父亲当年的定亲决定有异议?”
此言一出,王氏瞬间闭紧嘴巴,别人不清楚,她可不敢忘记,她如今的当家主母身份,乃是当年裴夫人,裴知瑾的亲生母亲,在病危前向裴老爷提议的,让裴老爷扶她做了裴府正室。
她看向裴知瑾:“你父亲当年的决定肯定没错,只是觉得既然要成亲,这事情有很多要商议,急也急不来。”
王氏嘴上说得极有符合裴府夫人的身份,可她暗地里却心思活络,裴知瑾这般急着成亲,那柳玥兮怎么办?这半年多的时间里都白忙活了?
“祖母,不知你意下如何?”裴知瑾问。
裴老太太看着眼前的裴知瑾,旁人不知,但裴知瑾却是在她自幼看着长大的,虽说素日里冷漠寡言,但向来都是心里有主意的人,旁人是不可能替他做决定,若他当真对崔姑娘无心,即便他父亲还在世,也不可能以早已定亲一事强迫他。
看样子,裴知瑾应该是真心实意想要娶崔嫣然的。
裴老太太问:“你想好了?”
“此生若能得嫣然相伴,知瑾无憾。”裴知瑾长身玉立,微风拂动衣袂,脸上带着微微笑意,眼眸里皆是坚定的意味。
“恭喜了,那我去寻个良辰吉日,好好的操办这个喜事才行。”王氏笑着起身恭贺。
-
绮栖阁。
崔嫣然倚靠在罗汉床上,心里满是尴尬。
方才已是让大夫查看伤口,敷了药,包扎好,当时没留意到,现在才开始一阵接一阵的钻心的疼痛。
好在这一趟是有收获的,想着离去前与江绾歌的承诺,若没猜错,江绾歌会寻机会来找她的,皆是再好好勘查一番。
她正垂眸思索着,有轻微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停在的自己身前。
想到刚才竹苓说要去煎药,应该是药好,一想要喝药,心里就一阵难受,她没抬头,说:“竹苓,药就先放凉些,我怕苦,你去寻些蜜饯来。”
许久,都没听到竹苓的回应。
掀起眼帘一看,竟然是裴知瑾。
他手上捧着一碗漆黑一团的药,边上还有小碟子蜜饯果脯。
“记得你小时候也是不喜喝药,特意准备了蜜饯果脯,药凉了,赶紧喝吧。”
她接过裴知瑾递过来的药,丝丝缕缕的苦味弥漫整个鼻腔,她忍住一口气喝完,心底泛起阵阵恶心。
慌忙拿起蜜饯果脯放入口中,压下那股恶心难受。
“这几日你莫要出府了,店铺里的事就交给婉娘做吧,让季闻礼多跟着,你就安心在府里养伤。”裴知瑾柔声说道。
崔嫣然看着他这般讨好的模样,好奇道:“裴哥哥,莫不是觉得刚才在江家的事做错,现在要向我道歉?”
屋里只剩她与裴知瑾俩人。
他把手上的蜜饯果脯放在罗汉床边的小几上,坐在另一侧。
暖阳穿过雕花镂空的窗台,洒落在他俊朗的面容上,眼眸里的光细碎又温柔,直勾勾地看着她。
裴知瑾:“不知我哪儿错了呢,还望娘子细细说来。”
崔嫣然一听,暧昧旖旎全无:“裴哥哥,你莫要打趣我了,这话可胡乱说不得。”
他眼里含笑,眼角处皆是桃花笑意:“你我亲事,乃是多年前早已定下,如今你我成亲乃是履行当年承诺。”
原来是为了父母们的承诺,崔嫣然的心底突然涌出莫名的心酸,果然是重承诺之人,可她想要的却不是如此。
从再次遇见他的那日开始,曾经深深藏于心底的念想也蠢蠢欲动,她不甘于仅因为父母的安排。
在她要开口再次拒绝时。
“我知晓你的难处,如今,江家的事我也在查,京中鱼龙混杂,朝中各种势力盘杂,我愿做你手中的利剑,为你斩杀作恶之人。”
他言之凿凿,眼里深情地望着她。
她许久都吐露不出一个拒绝的话语,心中如同擂鼓一般,响彻云霄。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今,她再也拒绝不了。
第27章 揽腰 她耳尖微红不敢多言
裴府书房。
窗明几净的书房, 院落栽种的葱绿竹子随风摇曳,斑驳的竹影洒落窗台。
裴知瑾倚靠书桌边的扶手椅上,翻看着置于桌面的书信。
“主子, 江家查出猫发狂的结果了, 确定是李秋瑶所为。”凛卫道。
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他点了点头:“不知李大人对此有何决议?”
凛卫继续言:“李大人以长子李东赫刚离世, 无力照看教导李秋瑶,为平息江大人的怒气, 他将送李秋瑶姑娘去城郊的菩提庵,让她在庵中带发修行。”
京郊外往东的山脚下,是有一座菩提庵, 地处略为偏僻, 京中的人皆少往庵中去求神,香火不算鼎盛,倒是清净的修行之地,看来李大人依旧还是爱女心切。
“不过, ”凛卫想到查到的事情, “李秋瑶姑娘在受审时一直扬言, 她并不想伤害江姑娘,她是想把染了药的手绢给崔姑娘, 要害的是崔姑娘, 不停的说是被冤枉。”
暖阳洒落书房的桌台,却依然无法温暖裴知瑾那双冰冷的眼眸。
还不死心。
裴知瑾手上一顿, 森寒的冷意望向窗外:“听闻,菩提庵处多有被弃的野猫,或许,会有善心之人照看一二。”
凛卫一听, 暗道:这李姑娘怕是不得安生,有苦头吃了。
“属下明白,即可去办。”
凛卫站起准备转身出去时,听到身后的裴知瑾问了句:“她今日如何?”
凛卫脑海灵光,反应过来“她”是指崔嫣然,想到刚才路过绮栖阁时,恰好碰见江家的人去寻她,如实回禀了裴知瑾。
江家……
“嗯,知道了,让人多留意江家过来寻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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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栖阁。
崔嫣然让竹苓搀扶着她到屋内的紫檀圆桌边坐着。
她才刚端起尚有余温的药,正准备一口饮尽时,院外有人传话:“崔姑娘,江家绣娘柳茗烟求见。”
江家?
她微露笑意,让一旁的竹苓去引人进来。
只见一人身穿天水碧色衣裳,脸上脂粉淡雅,容色清丽,眉宇间少了闺阁女子的娇憨,增添了些许岁月的沉稳,此人身后还跟随一小厮,怀里仅仅捧着一长锦盒。
绣娘柳茗烟进来行礼:“崔姑娘安好。”
她今日过来,是因江姑娘在府里扬言,府上的绣娘竟然连一件衣裳都无法缝补好,还当什么绣娘。
要知道,她的手上功夫可是京中一绝,多年前,许多大户人家要邀她进府做绣工,她都不愿,恰好遇到会赏识她绣工的江大人,她才肯进江府,甘心做府里的绣娘。
如今,竟然被一闺阁中的女子比下去,她的心可咽不下这口气,便顺着江姑娘的意思,到裴府见一见这大言不惭的崔嫣然,看一看崔嫣然如何把当日说出的话做到。
江绾歌的衣裳乃是宫中去祺妃所赐,是宫中独有的云锦所裁制而成,是皇宫所独用的,云锦色彩斑斓,镶嵌金丝线绣成云霞纹理,如天边云霞般绚丽迷人。
那日发狂了的猫扑在江绾歌身上,撕咬破了胸前的衣裳,锐利的猫爪把衣裳上的布料撕破了好几道口子。
她向来以绣工自诩,但瞧见这般破的衣裳口子,也着实难以缝补。
崔嫣然微微笑意:“承蒙江姑娘的信任,嫣然定会倾力一试。”
柳茗烟抬手让小厮把锦盒放置在紫檀圆桌上,打开了繁杂的雕花锦盒,瞧见里面的衣裳,是江绾歌要寻她帮忙缝补的衣裳。
崔嫣然把衣裳的破口子放置在桌面,细细的看着云锦的绣工纹理,须臾间,她脑海里就已经想好要如何缝补。
“柳绣娘稍坐片刻。”她让竹苓去屋里柜子处取来针线。
柳茗烟坐在椅子上,含笑看向崔嫣然,本是不屑的眼神,随着崔嫣然的一针一线缝补,渐渐变成了惊叹。
仅是一盏茶的功夫,崔嫣然也是仅仅缝了不过一寸长的破口子,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把她认为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完美呈现了,着实令人惊叹。
柳茗烟一脸赏识地望着她:“没想到你手上的绣工竟这般的厉害,缝补之后丝毫瞧不见撕破的口子,着实令我万分佩服。”
心高气傲的柳茗烟瞬间对崔嫣然有所改观,打心底欣赏她,放眼京中,府上愿意沉下心来学绣工的人不多了,没想到竟在此处遇见一个好苗子,脸上掩饰不住的笑意展露无疑。
“不知崔姑娘师承何人,竟教导得你这般的好。”
“不过是闲来无事自己琢磨罢了,并没有师承何人。”崔嫣然垂下眼帘,掩饰一闪而过的伤感,再次抬眸时,依然是巧笑盼兮的模样。
柳茗烟亲眼见识了她的绣工,十分满意,便把江绾歌的衣裳留下来,交代她绣好后再遣人送回江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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