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江澜音还轻轻眨了眨眼。
毕竟是人家的床,却一直让他委屈于软榻,这会她出了门,没道理再让人屈居于小榻之上。
反正等她回来也是要重新换洗床褥的!
期待了许久的季知逸:“......好。”
“噫,嘴里怎么突然就泛了酸,溜了溜了。”
林越龇着牙跑了开来,季知逸望着车上的江澜音良久,确定是等不到其他话语后,垂了下眼睫温和道:“路上一切小心,跟紧林越与云姝。”
“好。”
“行了哥,我会好好照顾嫂嫂的。你就放心吧!”
季云姝从窗边挤出半个脑袋,对着季知逸挥手道:“回去吧,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季云姝说完又退了回去。
马车缓缓行动,江澜音看着立在原地的季知逸缓缓后退,变小。
她撑着车窗微微探出身,季知逸仍站在远处,视线紧紧跟随着马车,与她遥遥对望。
江澜音突然觉得她之前的话说得不大好,她应该和季知逸好好道个别的。
马车渐行渐远,江澜音突然往前斜出了身子,对着门口的季知逸挥手道:“将军,你好好休息,等我和云姝回来,给你带南江郡的花饼尝鲜!”
立在原地的季知逸终于回了神,他回应了江澜音的挥手,一贯低沉的嗓音意外清亮道:“好,我等你。”
听到回应的江澜音只觉心头一阵轻快,直到马车行远,再也看不到将军府的影子,她才收回身,重新落座。
江澜音靠着车壁难得轻松,片刻后又不禁有些担忧,也不知道南江郡的花饼能不能存鲜五六日带回来......
出了上京,正如林越所言,一路皆是丛山密林。
马车颠簸了一路,行到第三日时,四周已经没了人声,除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便是飞鸟清脆起伏的啼鸣声。
“林越,还有多久咱们才能到休息的地方啊?”
季云
姝捂着肚子白着一张小脸从车上探出头,林越勒马减速,直到马车跟近,他伸手探了一下季云姝的额首道:“再行三十多里就会有一个小镇,镇上定然有郎中,你可还能坚持?”
虚汗洇湿了鬓发,季云姝咬了咬下唇道:“可以,暂时死不了。”
见季云姝还有力气开玩笑,林越神情终于松了一刻道:“没毒死你,也是你命大,什么果子都敢乱吃,幸亏只是让你闹肚子!”
季云姝捂着肚子倚着窗栏道:“我怎么知道那兰莎果竟然会出现在这里,它明明就只长在岭南郡那边才是!”
“祖宗,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果子也只是挑环境,若有合适的,它才不管什么南北。”
季云姝闭了眼摇头道:“算我倒霉,偏偏它还和那红果长得一样,这次眼拙了!幸好嫂嫂没吃,不然真得出人命......”
江澜音重新拧了帕子放置季云姝颈侧,为她擦了擦汗水道:“你还是少说两句好好歇一会,要不要喝点水?”
季云姝虚弱地点了点头,江澜音将水杯递到她的嘴边,不料刚喝了一口,她便全吐了出来,又干呕了些许酸水,眼前一阵发黑。
江澜音匆匆放了水杯扶住险些摔倒的季云姝,见她面色越来越难看,她不禁拧眉担心道:“林将军,云姝这般,若是拖久了定是会虚脱,不能再耽搁了。”
林越探了探季云姝的脉搏,随后也蹙眉道:“但是最近的乡镇还有段距离,我们最快也需三个时辰方能抵达。”
江澜音摸了摸季云姝渐渐起热的额首,看向林越身下的坐骑道:“若是林将军骑马带她先行,应是可以早些到达的。”
林越顿了一下,有些迟疑道:“可以是可以,但是你又怎么办?”
江澜音果断摇头道:“救云姝要紧,随行的还有其他南府军的精兵,有他们相护,我定然也是无甚危险的。再者我们处在内郡,治安一向安好,林将军不必担心。”
林越踌躇了片刻,季云姝又偏头呕了几口。眼见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林越翻身下马,将她抱下车置于自己的马背道:“那我便带她先行,你跟好军中将士。”
“嗯,林将军放心,我们镇上会合。”
林越唤来侍卫长细细叮嘱了几句,随后翻身上马,带着季云姝疾奔而去。
队伍里倏然少了两人,江澜音这才感知出深山密林的阴惨寂静。
马车碾压过冬季遗落的枯枝烂叶,噼噼啪啪的碎响,让本就心念季云姝病情的江澜音,心头一阵烦闷。
倏然,噼啪响动间混入了一阵嘈杂凌乱的笨重脚步声。
紧跟着刺耳的兵器出鞘声响起,车外一片混乱!
江澜音匆匆掀起车帘,只见车外侍卫已于一群身份不明的壮汉打成一团。
侍卫长拉下江澜音将她护在身后,当机立断砍下马车上的绳索,带着江澜音翻身上马,冲出人群往前狂奔!
身后兵器交接声逐渐息远,侍卫长不敢冒犯江澜音,只得急促提醒道:“夫人,抓紧缰绳!”
心头直跳的江澜音稳住身心,死死抓紧了缰绳,将自己稳于马背。侍卫长刚要举鞭抽马,下一秒一声闷哼,捂着中箭的肩头自马背上摔落而下!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马匹乱了步伐,江澜音努力定神驭马,看到身后追来的几个黑衣人与倒地不起的侍卫长,她咬紧牙关,按着季知逸曾经指点的方法,捏紧了手,操纵着马儿往另一头狂奔而去!
第22章 荒野逃命
“笨蛋玩意儿!一个小娘们都能跟丢!”
被扇的劫匪,捂着脸委屈地低着头,他看了眼面前气得脸色难看的提刀壮汉,嘴角耷拉道:“姐夫,这真的怪不了我,我一路跟着马蹄印走的,我也不知道那小娘们何时从马背上掉没了......哎别打,疼!”
张武看着自家蠢得无可救药的傻舅子,收回巴掌指着他恼火道:“那是人家摆了你一道!她早就从马背上下来了,故意放了空马,让你们这群傻子去追!”
龚海心里委屈得很,跟着张武在深山老林里蹲了好几日,一身血肉不知喂饱了多少蚊虫蛇蚁。好不容易蹲到了一只肥羊,没想到是捅了马蜂窝!
谁能想到这么一支不太打眼的队伍,竟然是官家人!
一想起搜找出来的南府军令牌,他的腿肚子就发软,他就是想混些银子花花,可没想把命也搭进去!
周围的兄弟都沉默着,张武摸了摸后颈,半晌后忍不住一声气叹:“今天杀人的那个是老六的人?”
“是六哥新带回来的那个张守程!”
张武拧着被汗水打乱的浓眉,看向刚才回话的兄弟道:“张守程......那小子什么来路,下手那么狠!”
“这个我知道!”被张武训了许久,终于有一个自己知道的问题,龚海放下捂脸的手,跟上前解释道,“六哥年前在山里遇着了觅食的黑瞎子,就是张守程救了他!大雪封山,那个张守程也找不着路,无家可归,六哥见他可怜,便把人带回去了!”
张武微愣道:“他就是那个一箭把那黑瞎子穿了心的外乡人?”
“是他!”
张武思考了片刻问道:“那后来咱们找的那些兄弟,也是他负责教得拳脚功夫?”
龚海点了点头嘿嘿笑道:“是他!姐夫,你别说,他那功夫教得可真不错,今天他们和南府军的官爷打起来都不输,真厉害!”
张武斜目厉视,龚海的笑容立刻敛了脸,老老实实低了头不敢再多话。
“是厉害,但捅了这么大篓子,厉害有屁用!再厉害还能有官家的闸刀猛?”
一想到他们今天杀死了南府军的官爷,张武心中就烦得慌。
“姐夫,咱们为什么一定要找到那个小娘们啊,反正也没人知道咱们是谁,现在直接溜了便是!”
“溜?往哪溜?做一辈子逃犯么?”
看到人员伤亡时,张武也不是没考虑过趁乱逃走,但是之前他们已经陆续打劫过两三支商队,想必现在官府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存在。
若只是劫了普通人,此处地处两郡交界,周围群山密林难以搜索,官家就算知道他们的存在,只要不闹大,也不见得会费多大力,特意来围剿他们。
但如今他们杀了南府军的人,队伍中又跑丢了一个小娘们,能由南府军护送,想来那娘们儿的身份必然也不普通,劫了平头百姓倒也罢了,劫了那些个娇气的贵人,又怎会轻易放过他们?
张武苦想了片刻烦躁道:“罢了,不说这些没用的话了,那小娘们一个人又丢了马,定然是走不远的!既然她让马往西北走,她自己肯定是往东边去了,算算脚程,应该就在这附近不远处!都打起精神,仔细找找!”
“是!”
一群人当即四下分开继续寻找,龚海凑到张武身前询问道:“姐夫,你坚持找那小娘们做什么啊!”
张武皱眉道:“做保命符!”
“她怎么做保命符?那小娘们估计想剁了咱们还差不多!”
张武顿了片刻没说话,看了龚海一眼,沉了脸色狠下心道:“那就让她变成我们的人,到时候她自然就得保。”
“变成我们的人,怎么变?”
龚海不明白张武的意思,张武沉默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具体你就不用操心了,姐夫自会处理妥当,若是运气好,没准咱们还能从此飞黄腾达。”
“行了,赶紧去找那个娘们,若是让她先一步寻到官兵,咱们全得完蛋!”
龚海持了火把跟着人群继续搜索着草荡。张武眯了眼倏然看到地上被踩折的断草根,蹲下身捻了捻草茎上的汁液,起身朝前追去。
深密的草荡里传来轻微的O@声,江
澜音猫着身看着张武追远,瞥了眼另一边还在往更远处搜寻的劫匪,拎着裙摆踮起脚,寻着草缝慢慢向反方向摸去。
天色越来越暗,四周一点光亮也没有。江澜音回头看了眼劫匪所在的方向,火把的光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拨弄草叶的动作逐渐加快,直到确定距离已经拉开后,她放下裙摆,再也不顾枝叶划动的声响,奔着来时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去。
江澜音半启着唇急喘不已,一阵寒风灌入本就已经干得火辣的嗓子眼,她忍不住抚上剧烈起伏的胸口,哑着嗓剧烈咳喘起来!
喉咙间满是腥辣,她难受地回头看了一眼,气还未喘匀,却又不敢耽搁,努力生津吞咽了两口,缓了缓干燥火辣的喉咙,又大迈着步伐,快速往前奔去!
不能被他们抓到!
刚刚张武的话,她缩在草丛里听得一清二楚。
那个张武显然是已经起了害人之心,倘若落在他的手上,她定然是讨不到什么好下场!
夜晚的山林寒凉透体,脸侧被疾风刮得生疼。肺腑间又因为剧烈的运动而火辣抽痛,她的眼前一阵阵模糊眩晕,全靠着强烈的求生欲望支撑。
脚下突然一阵虚软,江澜音软着腿摔在了地面,她顾不得被擦得疼痛的手心与膝盖,努力睁开的双眼里,全是旋转的草叶幻影。
不行,跑不动了......
江澜音看了看左右,踉跄着钻进了一旁的芦苇荡中。
浅滩中的水淹上小腿,刺骨寒意瞬间漫上四肢。她冻得上下唇一直哆嗦,但还是拖着沉重冰麻的腿,一路淌到了芦苇深处。
鸦鸟因江澜音的动静低鸣而飞,她抱着臂膀裹紧了唯一可以御寒的狐裘,矮身蹲了下去。
远处的草荡倏然鸟雀飞散,江澜音望着那群劫匪寻去的方向,一直紧绷的心情终于微微放松了些许。
那群劫匪大概还没发现她又使了一次障眼法,如今她已经和他们拉开了距离,等缓过这阵无力,她就继续往今日被劫的地方归往。
劫匪追着她一路而来,自然是想不起回头再次搜寻。而且她在那里消失,林越他们一定会优先在附近搜寻,说不准她可以在半路就遇到救兵。就算没有遇到林越,至少来路她是认得的,她可以回到上一个城镇,寻求城中官兵的帮助。
江澜音快速地盘算着自己如今的情况,确定下来路线后,她动了动有些僵麻的身子,摇晃起身,准备继续往回走。
沙沙――
江澜音起身的动作倏然一顿。
沙沙――
不是她自己擦动枝叶的声音!
江澜音屏息慢蹲,轻轻转动自己的瞳眸,开始寻找声音的来源。
她紧张地环视四周,除了被风吹动的芦苇,并无什么奇怪异常。
竖耳细听,刚才沙沙的摩擦声又突然没了动静,她轻轻松了一口气。
低头拨弄了一下被河水打湿而皱成一团的裙摆,江澜音准备起身。视线扬起的一瞬,余光倏然瞥见水面上出现了一道银月光影。
只怔了一瞬,她立刻蹲下身往左翻滚,刀锋自颈侧擦过,半缕乌发落于水面漂浮。
失手落空的男子偏头看向摔进水中的江澜音,手腕翻转,横了刀向着她慢慢靠近。
跌坐在浅滩的江澜音顾不得浅滩上硌手生疼的利石,撑着自己的身子,慌张往后倒退。
他是早上一箭射伤侍卫长的那个劫匪!
江澜音看着逐渐逼近的劫匪,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空白的脑海里终于翻找出一些信息。
“张守程。”
江澜音开口的一瞬,步步逼近的劫匪顿了一下。
确定判断无误,江澜音稳住心绪继续道:“是张武告诉我的。”
“张武?”张守程神情微愣,随后拢眉道,“他为何会与你说这些?”
江澜音没有急于回答问题,而是撑着地先站起了身,然后简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这才抬眸看向他反问道:“你觉得他为何会告诉我?”
张守程低眉思索了片刻,重新提起刀对准江澜音道:“不要耍花招。”
江澜音睨了一眼他手上锋利的刀,垂眸笑了一下道:“张武一人寻到,然后又放了我。他道出了你们的身份,我许他百两黄金,送他与家人出关。”
“你与张武谈判了?”
张守程的表情并无什么变化,看向她的眼神满是探究。
江澜音眉头一跳,但面上依旧四平八稳道:“是,如今的情况,杀了我也好,胁迫我也罢,结果都是你们讨不到好,所以他选择了保自己。”
张守程点了点刀示意江澜音继续说,江澜音看向他轻巧一笑道:“他把过错都推到了你们身上,人是你杀的,事情也是你主谋的。他卖了你们,给自己与妻儿寻了出路。”
见张守程没有任何神情变化,江澜音心头顿时一紧,她一边用余光继续寻找出路,一边尝试动摇道:“你放过我,我把许诺给他的条件全部兑换于你。”
张守程往前逼近了一步,江澜音看着递近的刀尖道:“你不信我?或者你可以自己开条件。答应我肯定是比杀了我更合算。”
“张武虽然没有多聪明,但也不至于这么蠢。仅凭你一句承诺,他又如何会信?放了你无异于丢了他最大的筹码,他没这么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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