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舒荷好言劝道:“你想想徐姨,想想你这些年的努力,你想让傅家败落,想让魏云芝血债血偿,如今曙光将现,不要在此功亏一篑!”
傅棠难以接受:“看她丧命,我做不到!”
“只有让别人以为她死了,她才能真正安全。”秦舒荷抬手递出药瓶道,“这是我秦家偶得的秘药,一粒无息,一粒回生,可造假死之象。魏云芝想让你毒死江姑娘,你大可顺她意,然后偷梁换柱,帮江姑娘假死逃生,两全其美。”
傅棠看着药瓶未动,须臾后哑着声道:“当真有这样的假死之药?”
秦舒荷也不多言,只倒了一粒药丸,喂于了屋内木架上的虎皮鹦鹉。不过几息,那只鹦鹉便垂头无息,形似安睡。
接着,秦舒荷又倒出另一粒药丸,捏开鹦鹉的喙塞了进去,不一会儿鹦鹉翅羽微动,苏醒过来。
见状,傅棠拧眉。秦舒荷回身道:“药效七日,待江姑娘出殡后,及时将第二粒药喂下,可恢复如常。”
傅棠盯着那只梳理羽毛的鹦鹉许久,随后开了临街的窗吩咐道:“乔一,去街口小贩处买一只鹦鹉。”
候在门口的乔一微愣,他瞥了秦舒荷一眼,依着傅棠的吩咐,去小贩处买回了一只鹦鹉。
“再试一次。”
闻言,
秦舒荷倒出药丸,刚要走向新买的那只鹦鹉,傅棠却抬手制止道:“给乔一,让他去试。”
傅棠做事一向谨慎,明白傅棠并不信任她,秦舒荷将药丸递于乔一道:“按我之前的方式即可。”
乔一拿了药丸于鹦鹉试药,结果与秦舒荷方才试药相同。
看着两只活蹦乱跳的鹦鹉,傅棠一直拧着的眉头慢慢松开。
“多谢。”他将药瓶收入袖囊之中,对乔一吩咐道,“去傅府。”
*
因着江澜音的事,傅老夫人最近一直烦心。
自从那日打草惊蛇后,将军府戒严,江澜音也鲜少出门,她也不敢贸然再出手。傅棠一直未归,这种失控之感,也让她心神不宁。
“老夫人,大公子回来了!”
听到小厮通传,傅老夫人当即起身道:“让他去书房等我!”
书房内,傅棠安静地立于桌前等候,见傅老夫人进来,他恭敬地低身行礼。
见他卑顺,傅老夫人的心情好了不少:“多日不回,我还以为你已经忘记哪里是家了。”
“陛下病重,朝中事务繁忙,每日归来已晚,便没有再来打搅老夫人。”
傅老夫人瞥了眼低首的傅棠,缓了缓表情道:“事务繁忙,也要注意身体。上次南乡染疫,我与族中叔婶也甚是担心。对了,听说今日你将一人转关进了天镜司?”
“是,人入天镜司,于我们更方便。放在京畿府或是放出去,于我们不利。”
对于傅棠的回答,傅老夫人很是诧异。本以为傅棠知道她对江澜音下手,少不得一番大闹,命他屈服的打压之法,她都盘算了许久,没想到傅棠竟然对这件事,反应如此平静。
不过,想想近来傅家在朝中势力更盛,需要借助傅家之力的傅棠,如今自然也只能服软乖顺。
思及此处,傅老夫人又不禁傲然:“你能想明白甚好。如今恭亲王势好,他若大业能成,咱们傅家便从龙有功。届时,你依旧是建梁的丞相,背后有傅家支撑,前途必然坦荡。”
傅棠恭敬听训,傅老夫人满意道:“我知秦舒荷配不上你,但她手上有秦相生前手札,上有陛下残害忠良的罪证,日后可助恭亲王名正言顺的继位。加之她知你并非真正的傅棠,她还有用,暂时除不得,待恭亲王顺利登位,自是不会留她,只能暂且委屈你了,至于江家那个丫头......”
傅棠瞳眸微动,但并未多言。傅老夫人看在眼里,只轻笑道:“日后什么样的姑娘没有?她们都会以能嫁于你为傲。”
见傅棠没有异议,傅老夫人甚是满意。她将青瓷药瓶搁置桌面道:“那江丫头与你有旧情,我想你定有方法约她出来。此药会让人看似死于心悸,即便尸检也不会验出毒来。就算有人起疑,也无人会去追究,你只管放心去做。”
“那季知逸呢?”傅棠抬眸询问,“夫人又如何知晓他不会计较?”
闻言,傅老夫人轻嗤一笑:“他?怒有何用。过了今年,别说他,连延北军都得没了,无以为惧。”
傅棠点头,将桌上药瓶收入手中:“我会尽快办妥。”
傅老夫人挥手:“行了,你也忙了许久,先去休息吧。”
傅棠应声退下,回屋思索良久,提笔写信差人送至了将军府――
“庆谷一战,有事相谈。城郊杏林,候卿独来。”
第55章 他不信任我
上次经过杏林,玉白的花遍满郊野。如今再来,花已经凋落无踪,酸甜的果香直入心肺。
江澜音突然想起了那个陪她纵马下山的人,也不知道他在塞北情况如何,仔细算算,已有四月未曾见过。
心中想着各种杂七杂八的事,待寻到杏林深处的凉亭旁,才发现傅棠早已站在了台阶旁,桌上还备了糕点茶水,也不知等待了多久。
“傅相久等。”
上回江澜音与季知逸自这条山道同骑飞驰,那日来祈福的许多人都有看到,之后议论了许久,都道两人伉俪情深。
傅棠自然也清楚。
他收回一直停留在江澜音身上的目光,引着她入亭道:“无妨,江姑娘肯赴约便好。”
收到信件时,江澜音确实犹豫了许久。
一来最近她的身边意外频频,出门着实不安全。二来独自来会傅棠,若是被人看到,又免不得多些闲话。
但是傅棠在信中提及庆谷一战,事关父兄,不论傅棠是否真的有什么信息能告诉她,她都还是得走这一趟。
“傅相信中言到庆谷一战,不知是有何事情要与妾身说。”
傅棠的笑容微苦:“若非因为庆谷一事,你怕是不会来见我吧?你我如今竟是连一句可多聊的话都没有。”
话题切入的太过急切,江澜音也觉出一些不适,沉默了片刻才问道:“南乡染疫,傅相的病可是已痊愈?”
傅棠不禁一笑,距离他自南乡归来已近半年,若是病还未好,差不多也该尸骨寒凉了。
“如今身体已好,多谢关怀。”
亭内又是一阵沉默,江澜音不自在地坐了一会,干着嗓子道:“之前在苏扬城,多谢傅相搭救。”
傅棠为江澜音添了杯茶水,摇头道:“没帮上什么忙,反倒是给你添了乱,最终还是靠你与季将军才得以脱险。这声谢,当由我说才是。”
“傅相客气,举手之劳。”
一言一答,不过几回便没了声。看着对面急得摩挲指根的江澜音,傅棠只得掩了失落之色,主动聊起她最想知道的事。
“既然提及苏扬城,你可还记得那群绑了你的劫匪?”
倏然提到那群劫匪,江澜音不禁想起了那批由北工司打制的塞北军需。
江澜音有些急切:“他们有什么问题么?”
“张武他们倒是没什么,有问题的是未捕回来的那个人。”
思索了片刻,江澜音才回想起那人的名姓:“张守成?”
“不错。”傅棠点头道,“根据张武他们后来的口供,张守成似乎也对他们捡来的那些兵器很是感兴趣。”
江澜音倏然抬眸看向傅棠,傅棠对视回应:“虽然林太尉处理了那批兵器,但是林越特意将那批兵器以证物之名带回,还是引起了旁人注意。”
“是谁?”江澜音只觉心口怦跳,“究竟是谁也在留意那批兵器?”
“是陛下。”傅棠继续道,“在知道那群山匪自平河谷地拾到兵器,并且引起了林越与季知逸他们的注意后,陛下便偷偷派了心腹特意前往平河谷查探。”
尽管心中早已猜测到父兄的死另有隐情,但这会听到这一切竟与宣庆帝有关,江澜音顿觉浑身血液冰凉。
“那些年江大将军常胜不败,寒漠惧他,百姓敬他。功高震主,陛下又如何能不担忧?”
“可我父兄他们从未有过二心!”茶盏撞翻,江澜音也毫无意识道,“难道就因为他们有功,因为那些无根的猜忌,就赌上塞北边境的安危,将忠臣良将迫害?”
江澜音已是气急,傅棠看了眼桌面,重新斟了一杯茶,递于江澜音道:“你先别急,喝口茶平复一下心情。”
自知于傅棠发火也是无用,江澜音冷静了片刻,端起茶盏――
“别喝!”
焦急而又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江澜音尚在怔愣,手上的茶盏便被人打翻。
“季将军?”看到来人,傅棠甚是惊异。
江澜音无神地望着眼前人,半晌后才确定道:“季知逸?你怎么会在这!”
季知逸拉起江澜音,将人紧紧掩在自己的身后道:“傅相曾言视阿音如珍宝,如今却又意欲投毒谋害,傅相此举,实是令人鄙弃!”
投毒?江澜音这才察觉到季知逸的手一直在颤抖。
江澜音皱眉看向桌上的茶水小食,事已败露,傅棠只得解释道:“不是,我并无谋害之意,这茶水里并非毒药,澜音你听我解释!”
“有没有毒一试便知。”
见江澜音并不信任自己,傅棠眸子里的光淡了些许。好在他还有解释的机会。
季知逸自树上捉了一只鸟雀,江澜音将壶中茶水喂于它,只片刻,那只鸟雀便腹羽抽搐没了生息。
季知逸的眉头皱得更深,反手握住江澜音的手腕,一刻也不肯松开。
“这鸟只是因为服了药暂时屏息,待吃了解药便会恢复如常。”傅棠急忙倒出另一枚药丸,一边喂于鸟雀一边道,“我只是想用假死之状,将你转移走,只有这样才能保你安全无忧......”
傅棠摸着鸟羽等待着,然而过了许久,那只鸟也没有任何苏醒之象,连身体都逐渐转凉。
“怎么会......”傅棠急躁地翻动鸟雀,举止无措道,“怎么可能!它怎么还不醒!”
原本端方如玉的君子陷入了疯魔,他赤红着双目抓紧那早已没了气息的鸟雀摇捏着:“你醒醒!你怎么可能会死!不会的!不可能是这样!”
试了许久也不见鸟雀有反应,傅棠跌撞起身,想要去拉扯江澜音,却被紧紧护在她身前的季知逸推倒。
“澜音,你信我,我真的没有下毒!”傅棠面色惨白,他无神道,“明明是假死之药,怎么会这样,一定是哪里不对!”
傅棠将药瓶中的药悉数倒出,掐开鸟儿僵硬紧闭的尖喙,全部塞了进去。
“我怎么可能会害你,我是要救你!这不可能......”
“鸟雀已死,一粒是毒,三粒四粒也是毒,傅相何必再折腾这可怜之雀,放过它吧。”
季知逸声音冷厉,傅棠身躯一僵,慢慢抬头,望向了一直在他身后沉默的江澜音。
江澜音神情复杂地看着傅棠,他这般疯魔之象,与前世将她刨坟而出时无异。
她想不明白傅棠的行为,只是这样的情景,让她心胸窒闷。
“将军,我们走吧。”
季知逸逐渐呼吸平稳,他捏紧了江澜音的手腕,沉默地拽着她离开。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傅棠彻底瘫软于地,满面灰败。
“夫人!将军?”
看到季知逸和江澜音一同回府,杜管事很是讶异,他急忙招呼人去重新准备膳食,一边询问道:“将军何时回来的?可是前线战事已结?”
季知逸没有答话,只是拉着江澜音一路快走。
杜管事不解地看向江澜音,江澜音试着挣脱了两下,手腕却被握得更紧。
几次挣脱不成,季知逸猛然停住脚步,回身厉问道:“你就这么想见他?”
季知逸的声音沉而急促,江澜音自知理亏,摇头解释道:“我不是想去见他,是......”
思及可能隔墙有耳,江澜音没有说出庆谷一事,只解释道:“只是有些事情要和傅相商谈,这才去赴了他的约。”
“有事相谈,所以你就一个去?”
江澜音愣了愣,心中明白自己这次险些殒命着实理亏,但看到季知逸质问的模样,那种被怀疑的委屈感油然而生:“只是商谈事情,又不是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我有什么不能一个人可去?”
杏圆的瞳眸中猛然蓄起了泪水,季知逸一瞬呆愣,江澜音愤愤抽回手道:“我累了,先回屋休息,将军自便!”
季知逸这才慌神想要追上去解释,然而迈了两步又停了下来。望着江澜音砰声摔上的房门,慢慢垂下了眼眸。
“将军,还不快去哄哄夫人么?”
一回来两人就发生争吵,杜管事也摸不着头脑,只催促着季知逸去服个软,让一让江澜音。
季知逸站了许久未动,拳头捏了又松,最终转身离开。
“将军,您是要回书房么?”杜管事赶紧跟上季知逸,季知逸摇头道,“去绿芜苑。”
杜管事哑然,绿芜苑那不是陛下送的那位软香姑娘的住处么?
“将军......”杜管事不禁劝诫道,“夫妻之间小吵小闹,缓几日冷静下来再谈便好,可若用错了法子激过了头,这窟窿可就不好补了!”
季知逸脚步微顿,沉沉回望了一眼江澜音的房门,转身往绿芜苑走去。
*
“兄弟,别冲动!”
陈寿章死命拽住李曾云,向身后的女子喊道,“秦姑娘,要不你还是先离开吧!他这会真的想杀了你!”
秦舒荷低眸看了眼压在自己脖颈上的刀刃,抬头看向满目怒火的李曾云道:“一切都是我自作主张,但我也是为了公子着想。”
“这与她又何干!”李曾云低吼道,“秦舒荷,你不该碰她!”
秦舒荷不禁苦笑:“我也不想,可偏偏她是季知逸与傅棠的软肋,只有她死了,才能让这二人彻底归公子所用。”
“若只能依靠一名女子才能将贤才拢入,那我入京也是毫无意义。”
房门开合,温雅俊秀的锦衣男子缓步而来。
陈寿章向男子行了一礼,男子示意他退去一旁,自己抬手捏住刀刃,看向李曾云轻轻推开道:“持榷,看在我的面子上,可否先饶她一命?”
第56章 冷战而别
“主子,方才季将军和江姑娘已经平安回到了将军府。”
听到两人平安的消息,陈寿章松出一口气。他拍了拍李曾云的肩膀安抚道:“江姑娘没事,你现在可以放心了吧?”
李曾云冷哼不语,只抱着臂膀盯着秦舒荷,明眼人都明白,他想杀了她。
“持榷,秦小姐此番做法确实激进。”锦衣公子在两人之间周旋道,“所幸江姑娘吉人天相,能否看在秦小姐也是心急失寸的份上,暂且不与她计较?”
“江公子想取我性命无可厚非。”秦舒荷看向李曾云道,“但是可否求江公子留我性命至事成,待秦家冤屈洗尽,我再任凭你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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